《救赎文HE后,带球追夫》 第1章 《救赎文he后,带球追夫》作者:翊石巫【完结】 简介: 救赎文完结后,周煜林成了书中那个疯批反派,靳修臣的白月光 从高中到大学毕业,从穷得风餐露宿,到如今事业辉煌、风光无两,他按照书中的救赎线,陪着靳修臣走过了最艰难的时光,付出了自己的全部 漫长的十年里,他们相依为命,最后在所有人的艳羡中,步入了婚姻殿堂 周煜林也以为这就是幸福结局了,不想,婚后还没一年,靳修臣就厌倦这种平淡的日子 最开始的不对劲,是靳修臣不再回家吃晚饭,不管周煜林等他到多晚,他都只会让秘书来敷衍,说在加班 然后圈子里开始疯传,说靳修臣跟某个小公子玩儿得很花 每次听到这些,周煜林都一笑而过:“我还不知道他吗,都是谣言啦!” 直到一场宴会,他偶然撞见,半个月都没回家的靳修臣,跟绯闻小公子姿态亲密,在无人的走廊调情 昏暗的光线中,那个曾经把他视若珍宝的男人,从别人的颈间抬头,淡然地看了他一眼 那晚周煜林匆匆逃走,像个落水小丑 靳修臣却久违地回了家,不知道发什么疯,压着他疯狂发泄欲.望 后来周煜林留下离婚协议书走了,消失得干干净净 — 离婚后靳修臣像个疯子,把家里砸了个稀巴烂,又心疼地抱着那些东西,一件一件地修复 他不眠不休,变态到折磨自己,来缓解对周煜林的思念 直到突然检测出自己怀了孕,人前一贯高冷自傲的靳家掌权人,拿着那薄薄的一张纸,在医院又哭又笑 旁人都说他精神不正常,只有靳修臣自己明白,有了孩子,就有了挽回周煜林的机会 于是他拼死生下了孩子 后来,有人频繁看见,靳修臣抱着一个婴儿,站在廉价的出租公寓门口 男人红着眼嗓音发抖:“看看我们的孩子,疼疼他吧……求你。” 门内的周煜林说:“只有不结实的绳子才会断掉,如果某天它从一个缺口断了,我就知道它是劣质绳了。” “就算我把它断开的地方,打上结重新接好,下次它还会从另一个地方断。所以我会直接扔掉它。” 而靳修臣和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像一根劣质绳。 这时靳修臣才绝望地发现,原来一贯心软温柔的人,绝情起来能把人伤死,伤到心肝脾肺都捅烂 明明之前给过他那么多次机会的,怎么这次偏偏一点都不肯再给呢 排雷:he,不换受 ——作者杂食党,无雷点,无派系,【本文不适合攻控,受控,各种控,尤其冲着主攻标签来看的攻控宝千万慎重!极端攻控受控为了你们自己好,勿入】!! 1、有生子情节,受生子,受带着孩子追夫哈,受是靳修臣,本文主攻哈 2、双初双洁,双白月光,火葬场开烧后,由浅到深,慢热,接受不了的宝,不要勉强自己 3、本文有【副cp】,但正文笔墨不多 4、受的性格,疯批中夹杂着幼稚,且神经兮兮,癫公一个,如果不喜欢赶紧跑!他后面只会更离谱,信我,这个受会是全文的很大雷点【这条排雷一定要看!】 5、超级泼天狗血,没排的雷不代表不存在,而是雷点太多,作者不可能把每一个人的雷点都想到,都列出来哈,所以如果阅读过程中被雷到,一定请立刻退坑!我就长在你的雷点上,后面只会更雷!【划重点!】 6、0订阅就跑来发疯骂人,虚假排雷之类的,作者会直接删评,还有断章取义,人身攻击作者的,你发多少评论我删多少,珍惜自己的号 文案截图于:2024.1.8 内容标签: 都市 虐文 业界精英 追爱火葬场 主角:周煜林,靳修臣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渣受火葬场,带崽追夫 立意:永远赤诚,永远向阳而生,独立自强,像光一样洒脱自由 第1章 办公楼下的寒梅开了。 疏零零的枝丫上,叶子都没个几片,淡黄色的梅花却开得很热闹,风一吹,整个凛冬都香透了。 周煜林最近工作闲暇时,总爱从窗户望出去看一会儿。 梅都开了,也快过年了,那个人,今天会回来吗。 距离上次吵架,两人已经冷战半个月了,靳修臣吵完架就出差去了,没回过家,也没给他发过一条短信。 真狠心。 这人好的时候万般温柔,句句都是柔情蜜意,能哄得人昏头,不好的时候,就跟六月的天一样阴晴不定。 办公室里嬉笑热闹,众人都围在一起进行年假前的狂欢,说笑声无所顾忌地扬出去好远。 周煜林却独自坐在角落,垂眼看着手机屏幕。 那句‘伴伴病了’,已经距离发信时间18小时40分了,还没得到回信。 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抬起,又落下,复又抬起。 窗外的阳光打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把男人眼底那点一闪而过的落寞,照得无所遁形。 他连失落和难过,都是安静的,如水般平和的。 良久,周煜林终于舍得切出聊天框,一转身,温柔地抱起脚边的小狗:“伴伴,今天有好点吗。” 因为伴伴不舒服,周煜林放不下它,破例带着它一起来上班,方便照顾。 第2章 旁边的同事伸了个头过来:“有汪酱!可以摸吗!” 这声惊呼,把周围的同事都招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周煜林和伴伴裹在中间。 周煜林莞尔:“可以,它不咬人。” 伴伴配合着,费力地昂起脑袋,冲这些人类友好地轻哼了一声,漆黑圆溜的眼珠一瞬不瞬地打量他们。 同事们心都化了:“好可爱的宝宝!” 大家都挤过去想摸伴伴,这时一只手突然轻拍了下周煜林的肩。 周煜林抬眼,嗓音温柔沉静:“怎么了。” 女同事眼神闪躲,掐着手指:“那个,小林,老板出差回来了,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周煜林顿了下。 回来了吗?也没给他发消息说一声。 明明是最亲密的爱人,但关于靳修臣的很多事,他却经常是公司里最后一个知道的。 周煜林有时也会想,他们一起走过了十年,那么苦那么难,都坚定地陪伴着对方过来了,为什么结了婚后,从前相依为伴的日子,反而再也奢求不来。 众人一致看向周煜林离开的背影,大眼瞪小眼:“这是老板又发飙了吧。” 周煜林和公司的大boss靳修臣,两人是爱侣关系,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每次靳修臣发难,大家顶不住,就会来请周煜林这个后援。 周煜林,boss的暴走安抚剂,众人的速效救心丸。 这两人,一个温润如十里春风,另一个凌冽如深冬寒雪,看似完全不搭,偏生又让人觉得他们顶配。 而且靳修臣发火时,什么都不好使,只有周煜林好使,这简直不要太宠。 小李:“嘿我说你们这群人,下次就不能跟小林实话实说?每次都把人骗进去,还说啥‘老板叫你去办公室一趟’……跟小学生一样。” 同事:“也是奇了怪了,小林怎么那么好骗,人说什么他都信。” “小林读书的时候,肯定经常被‘老师叫你去办公室一趟’这种话骗到哈哈……” “我以前就老爱这么骗人了,谁上当谁是傻子。” 小李翻白眼:“说谁傻呢,你们以为人小林真看不出来?以后你们少骗他,一群缺心眼的……” 周煜林站在办公室的门前,抬手理了理碎发,因为靳修臣最在意他的容貌,经常说看到他的脸就会心情愉悦。 理完头发又扯了下衣服,上次吵完架,他们还没和好,周煜林有点紧张。 又想着这么久没见,实在想念,吵架的事…… 就当没这回事吧。 谁对谁错有什么重要的,两人好好地在一起过日子就好。 修长的手终于搭上了门把手,办公室的门缓缓开了。 半个月没见了,那个人会想他吗。 看见他会开心吗。 会扑过来给他一个拥抱吗。 周煜林的嘴角已经温柔地扬起。 却不想,门推开后,还没看清里面的情形,一份文件就冲着他的面门直飞过来,砸在了他的额角。 男人压抑着怒意的嗓音炸开:“滚出去!” 周煜林怔了下,有一瞬手足无措的委屈。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把跌落在怀里的文件,顺手抄起,果断的砸了回去,然后转身就走。 周煜林会惯着靳修臣,但他永远有自己的自尊和底线。 就像此刻,哪怕周煜林再想那个人,思念汹涌如喷薄而出的岩浆,但面对对方的冷屁股,他也不会有好脸色。 还没跨出办公室的门,一阵疾步声靠近,随后一双手快一步,直接强硬地将周煜林搂进了怀里。 男人的嗓音,已不像刚才那样满是戾气,而是温柔缱绻,如潺潺流水让人心软: “林林,对不起林林,我不知道是你,我以为是策划部那群饭桶……” 熟悉又让人贪恋的气息,让周煜林没了性子,轻叹一声:“再生气也不能动手,你这两年,脾气越是不好了。” 分明过去的靳修臣,是一个虽然外表冷漠,却心底柔软热烈的青年,自从回了靳家那个虎狼窝,似乎逐渐变得陌生,经常浑身笼罩着一股化不开的戾气,公司的员工看见他就跟耗子撞见猫,一整个战战兢兢的。 靳修臣拉着周煜林的手,牵引他在沙发上坐下,像是他们从未吵过架一样。 又捧着他的脸:“有没有砸疼林林,我给吹吹。” 气流从脸上拂过,周煜林只盯着靳修臣看—— 狭长又勾人的凤眼,一如既往的自带风情,这双眼睛在看向别人时,冰冷如山,压迫和威慑性极强,只有在看向他时,会软成一滩水。 还有那张薄唇,张嘴吐出的,要么是甜言蜜语,要么是淬了毒的刀,直扎人心窝最柔软的地方。 还是他的臣哥,就是出差这么久没见,好像瘦了点。 周煜林不禁笑了下,柔和的目光里涌动着隐跃的爱意。 靳修臣亲吻他额角碎发:“林林,怎么突然过来了,是知道我出差回来,想第一时间看见我吗。真好,我也想见林林。” 周煜林缓慢眨眼:“他们说老板找我,我就来了。” 靳修臣又亲了下他的脸:“我的林林真好骗,这个借口他们用了多少次了,你还是每次都上当。” “还有,你就不能哄哄我,说是想见我所以才来的吗。” 第3章 周煜林没说话,只是低头浅笑。 他生得好看,气质明朗温雅,像是四月春风里向阳盛开的兰花。 那么浅浅一笑,身上那股浪漫气质尽显,宛若春风入酒,让人沉醉,能蛊惑得人想把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都给他。 靳修臣被他这个半露半开的笑迷了心窍,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又随手从茶几上拿过一个袋子,扔到周煜林怀里:“给林林带的礼物。” 周煜林打开,是一个袖扣,纯宝石打造,还镶嵌了钻石,看着就眼贵。 他原是有点气闷的,自从结了婚,这个人成天都忙得不见人影,经常十天半个月不回家,打电话很少接,发消息也越来越少回,还频繁地跟他吵架。 要不是了解靳修臣,知道他不是花花肠子那种人,周煜林都快以为他在外面养了情儿,被情儿迷得找不着回家的路了。 看到这个袖扣,周煜林的心又软了。 至少,他的臣哥,一直记挂着他。 周煜林无奈:“我没有把半套房戴在身上的乐趣,以后不要买这么贵的。” 嘴上这么说着,却把礼物小心翼翼地收好。 靳修臣抱着他的腰,慢悠悠地摇晃撒娇:“好,我的林林最好了。林林天下第一好。” 大抵是从前两人在一起时,吃过太多苦,靳修臣掌权靳家,有了钱和权后,对周煜林总是报复性地弥补,什么都给他最好最贵的,宠得过分。 有次周煜林开玩笑,说想要天上的星星,第二天靳修臣就把一份协议书递到了他跟前。 靳修臣花巨额,买下了一颗星星,命名‘林林’,送给了他。 当时周煜林又感动,又好气好笑,觉得这人简直发疯病,不可理喻。 其实他的物欲不高,他只想过普通平静地日子,再贵的星星,也只是一张没有意义的协议纸。 同样,再风光的靳家掌权人,都不如坐在家里陪他吃饭的那个臣哥。 一番温存后,周煜林趁着气氛好,说:“后天过年了,回家吧,我做好吃的。” 很平常的话,他却说得小心翼翼,因为上次他们吵架,就是靳修臣半个月没回家—— 周煜林性格温和,但一旦触碰到他的底线,他也是个硬脾气。近一年的冷待让他忍无可忍,强硬地给靳修臣下了通牒,靳修臣也是一身反骨,两人直接就刚起来了,然后开启了冷战。 再提起‘回家’这个话题,办公室的气氛都变得怪异了些。 靳修臣把脸埋在他脖颈间,鼻音慵懒:“再说吧,万一有事忙呢。” 再说基本就等于拒绝,周煜林太了解他了。 情绪一瞬跌落。 婚后一年,他好像经常会有这种,一瞬天上,一瞬地下的时刻。 周煜林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有时会明确地感受到,自己在被伤害,但靳修臣在他身边时,那种满眼爱意和关心的样子,又不像演出来的,所以他拿捏不准。 只是觉得,两人好像不似从前了。 静默片刻,周煜林垂下眼平静道:“我会在家等你。” 这话听在靳修臣耳朵里,有几分束缚和命令的意味,他不悦地挑动眉头,扭头咬了一口周煜林的脸:“坏林林。” “我尽量吧,忙起来我也没办法。” 什么叫没办法。 周煜林手心发凉,这段时间的负面情绪,积蓄到了一个点,他有些忍不住了,但仍然尽量让语气平和: “平时就算了,过年有什么事不能推一天,我们以前都是在一起过年,你知道……” 知道他父母都不在了,最怕过年那种热闹的日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冷清的家里。 他忽然不太明白,让伴侣回家,跟伴侣一起过年,这么些理所应当的事,为什么他得求着靳修臣? 靳修臣已经从他的颈窝抬起头,那双锋利的眉眼直盯着他,冷沉转瞬即逝: “我说了我忙,有空就会回家会回家,又不是不回,你没听见?” 他嘴角提起,嘲讽地笑了下:“又想吵架?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是不是日子好了你太闲了?” 周煜林的手瞬时握紧,所有话都变成了刺儿卡在喉咙。 他不想吵架,他也想好好的,但现在他们聚在一起时,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就开始硝烟弥漫。 气氛直坠冰点。 这时,靳修臣的手机震动了下。 周煜林看见,男人的脸色变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笑眯眯地拿甜言蜜语哄他: “林林,宝贝儿,我要忙事儿了,等我忙完,就回去陪你过年,你先出去。” 周煜林没动,看着靳修臣窝在沙发里,懒洋洋打字回消息的动作,突然就想起了自己那些石沉大海的信息。 他的心脏,难以克制地抽凉了一瞬:“伴伴病了,我昨天微信跟你说过。” 靳修臣唇角抿紧,似乎不理解他为什么提这个,只含糊地应了声。 周煜林想问他到底看见那条消息没,又觉得这一问很多余。 起身离开前,他还是挣扎着说了句:“伴伴在公司,你要看看它吗。” 靳修臣啊了声,又继续看手机:“林林我没空,你乖乖的。” 随后再没给他一个眼神。 周煜林眼皮缓缓垂落,离开时忍不住摔门而出,哐当一声巨响,表达着他压抑的隐忍和委屈。 第4章 隐约中,他听到靳修臣不耐烦地啧了声嘴,低骂了句。 周煜林感觉,心底像是被突然的一场冬雪席卷,刺骨的寒冷,从四面八方抽打着他,让他避无可避。 明明以前,靳修臣很宝贝伴伴,看它一顿饭少吃了几口都会着急。 为什么现在这么冷漠,对伴伴不闻不问。 明明以前……也很宝贝他。 似乎哪里都没变,他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流走,让他抓不住,让他心里发慌。 周煜林找不到答案,像个在深海迷雾里茫然前行的旅者,他望着窗外出神。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等过年那天,找臣哥谈谈吧,把一切都说开,好好沟通总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时手机突兀地振动一下,一条短信汇入,周煜林扫了眼,却顿住了。 陌生来信:靳修臣在骗你 【作者有话说】 火葬场文的评论区容易腥风血雨,宝子们不要吵架,为了一本小破文搞坏自己心情不划算哈么么 下一本求收藏呀!《暗恋结束后,竹马火葬场了》 文案: 林知喜欢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 竹马是个alpha,跟他的信息素匹配度高达90%,跟他的名字匹配度也高达90% 林知,凌枝,很配吧? 大家都说,他们是天生一对,两家的长辈也说,他们将来会结婚,林知很高兴 但凌枝却只拿他当普通朋友,并多次玩笑表示,不喜欢他橙子味儿的信息素,他俩绝对不可能 林知有些受伤,为了不被凌枝讨厌,只能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的小心思 后来凌枝长成了一个英俊完美的a,开始流连花丛,并且总让林知帮忙牵线约o 林知总是偷偷难过,但他仍然像条狗一样,忠诚地完成了凌枝派发给他的任务 他告诉自己,这是没办法的,凌枝不喜欢他,所以这是没办法的 林知以为,他喜欢凌枝这件事,是个秘密,凌枝永远不会知道他苦涩的单恋 所以哪怕凌枝总当着他的面,跟小o约会,刺痛他的心,他也觉得是他不好,是他不该心生觊觎 直到有次,林知给凌枝送东西过去,却在门外听到他跟别人亲热—— 小o:“你不怕林知看见咱俩这样?他对你的喜欢,就像大马路上的金子一样,别说你不知道?” 那个熟悉又好听的嗓音低笑两声,漫不经心地:“知道啊。但这么多年他都对我死皮赖脸的,赶都赶不走,让他看看正好,说不准就对我死心了呢。” 林知发着抖后退两步,匆匆逃离现场 — 不知道从哪天起,凌枝发现自己的竹马小跟班,不再黏着他 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他新交了男朋友,林知不爽快,也就没太在意 但过了半个月,林知还是没回到他身边 凌枝有些烦躁了,想着,林知不喜欢他这个男朋友,他甩了就是,再去说两句好话,总能把人哄回来 但等他好不容易找到小竹马,对方却很惊讶:“你不知道吗,我已经跟你绝交了。” 凌枝宛若晴天霹雳 — 后来,凌枝在零下二十度的寒天里,穿着单薄的衣服站了一夜,他红着眼眶执拗地看着林知:“你当年等了我一夜,我现在补给你。” “这些年你为我做的所有事,我都补给你,回来好不好。” 林知却疑惑地说:“可是,我不喜欢你了,我不喜欢你,那不管是你的痛苦,悲伤,还是补偿,对我都没有意义了。” 凌枝泪流满脸,他真他妈是个沙币,90%契合度的一手好牌,被他硬生生打得稀烂 第2章 周煜林眉心拢了下:你是谁 陌生来信:靳修竹 周煜林微讶,很快又平静下来,觉得不对劲儿:怎么证明 对面却再没回信。 周煜林想了下,切到微信,给靳修竹发消息。 周煜林:哥,在吗 靳修竹是靳修臣同父异母的大哥,但这两个人一贯不对付,甚至可以说互相仇视,水火难容。 但靳修竹也是周煜林的青梅竹马,两人从小因为父母的原因,走得很近,一起长大关系很好。 周煜林一直知道,他们生活在一本家族斗争的书里,靳修竹是这本书的主角,靳修臣是被作者点上台的反派,而他充当的是反派救赎者的角色。 从他十几岁觉醒起,就一直按照作者给出的路线,老老实实地救赎着反派,跟反派相爱,最后再结婚。 到如今,这本书已经结局了,靳家的斗争落幕,他在意的两个人——主角和反派,都活了下来。 不错的结局,周煜林已经满足。 只是,他好像很久没有见过靳修竹了。 上次两人互发消息,还是半年前。 屏幕上终于跳出回信。 靳修竹:没事别再找我,我们都结婚了,你这样我爱人会误会 周煜林看着这行字,心情复杂。 似乎有哪里很奇怪,但他没细想,斟酌着打字试探:哥,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靳修竹:我说了,别再找我,你这样让我很困扰。以后一刀两断吧 周煜林心头微涩,他们还是渐行渐远,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了吗。 第5章 周煜林:好,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 切出微信,他又看了眼那个陌生来信,对面仍然没回。 估计是谁的恶作剧。 周煜林收起手机,也没太在意这件事了。 很快公司放了年假,大街小巷都挂着喜庆的红灯笼,所有人都在筹备新年,阖家团圆。 大年那天,周煜林清早就上街买菜去了。 距离上次在公司见面,已经过去两天了,靳修臣还是没回家,只发了微信说自己忙。 真是狠心的人。 但臣哥那天答应他了,说会回来过年。 不管有什么矛盾,先把这个年过了,周煜林心里还是期待的。 回家的路上,看到邻居院儿里的梅树也开花了。 周煜林不禁站在树下,多看了会儿。 风吹得他有点冷,就抬手拉了拉浅色的围巾,遮住了被冻得发白的嘴唇。 出神时,凌空一颗糖突然飞了过来,刚巧砸进了周煜林的围巾里。 “嘿!我们都在家过年,你咋在这儿看花?”邻居家的小孩儿趴在窗户上,神气地撑着脑袋喊他。 周煜林弯起双眸,笑眯眯:“要回家了,谢谢糖。你的新衣服很漂亮哦。” 小孩儿唰地一下红了脸,还想多跟他说说话,就听见家人在叫,只来得及冲周煜林喊:“过年要回家团圆!你快回家吧!” 周煜林挥手:“下次见。” 转身走出几步,又站住脚,盯着地面看了会儿,落败般拿出手机打字。 周煜林:臣哥,我做了你爱吃的,等你 风很刀人,刮得肉生疼,周煜林的指尖都冻麻了,删删减减,才终于敲定这句话发出去。 一想到那个人会回来,他嘴角的弧度都是柔和的,步子都轻快了些。 回家后,一只黑白毛色间杂的小狗,摇着尾巴欢快地蹦了过来。 周煜林蹲下,接住它白袜一样的爪子:“伴伴,今天好点了吗。” 伴伴舔舔他的手,还蹦起来亲了一口他的脸,痒得周煜林眯起眼直乐:“好了好了宝贝儿。” 伴伴是靳修臣十年前送给他的小土狗,最近上了年纪,老是懒洋洋的,饭也不怎么吃。 大概,也陪不了他多久了。 好像自从靳修臣开始对他不好,伴伴就病了。 就仿若在喻示着他们生病的感情一样。 周煜林起身,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看了眼手机。 那个人没回信。 他把买来的菜放进冰箱,又挑了些食材,进厨房忙碌去了。 等外面天色都暗了,空荡又孤零的屋子溢满了饭菜的香气,周煜林抱着伴伴坐在餐桌前,再次拿起手机看。 还是没回信。 聊天框像死了一样沉寂。 周煜林垂着眼,静坐了很久,顺手把两人的消息记录往上滑。 只滑了十几下,就把过去婚后一年的聊天内容翻完了。 回消息越来越少,也越来越慢了。 周煜林轻叹一声,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原本热烈的期待,在漫长的等待中,逐渐沉寂低落了下去。 又是一年寒冬啊。 十年。 他们在一起已经十年了。 人都说七年之痒,但他们第七年,甚至第八年的时候,都还是很恩爱的。至少那时,靳修臣从来不会跟他冷战,不舍得他受一丁点委屈。 那时两人根本吵不起来架,靳修臣脾气并不好,但一看见他红了眼眶,哪怕气得要发疯,也能立马对他服软。 什么时候开始对他忽冷忽热的? 大概是结婚后吧。 本以为大结局是幸福的开始,没想到婚后,靳修臣对他越来越冷淡,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可能是婚姻太过琐碎无趣? 周煜林不明白。 但人活着,也不可能事事都想明白的。 现在的日子,他过得有些辛苦,但还是想继续过下去。 外面路灯亮了,万家灯火热闹温馨,周煜林犹豫了很久,还是拨通了靳修臣的电话。 他也不想总做先低头的那个,但…… 一个人的家,怎么能叫家。 好想他。 好一会儿,手机那头才传出男人低沉的嗓音。 靳修臣:“什么事。” 此时窗外一束烟花,怦然在空中炸开,整个世界都热闹欢乐,唯独这间屋子空荡冰冷,像是藏着一个专门吞噬人幸福、名为孤独的妖怪。 周煜林眨眨眼,徒然有一股不可名状的委屈:“……今晚,回来吃饭吧。” “还有,伴伴更没精神了……” 那边沉默了。 周煜林把手机攥得有点紧,贴在耳边。 他听到了一些喧闹的嘈杂,还有个声音在招呼靳修臣,那边好像很热闹。 于是他的那点委屈,像是被灌了铅的球,沉甸甸地坠了下去,也化作了沉默。 靳修臣朝身边人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才偏头对话筒说:“忙,不一定回来,你自己吃吧。” 周煜林心揪了下,垂下眼,手指抠着桌布上的花纹,嗓音很轻却很执拗:“你那天答应了,说会回来。” 电话被直接挂断。 周煜林举着手机,僵硬得像一尊雕像,半晌,他抬手放在心口,揪着衣服,整个人蜷缩了起来。 第6章 很难吗? 答应了他的事,要做到很难吗? 回家一起过个年很难吗? 周煜林把嘴唇咬得发白,双手死死揪着衣角。 过了很久,久到饭桌上的菜,都已经不冒热气了,周煜林才从沙发上起身,平静地坐到餐桌前。 没长进。 一年了,怎么还是会被这种小事刺到。 没有谁离了谁,会活不下去。 他吃着吃着,动作又慢了下来,眼眶逐渐发红。 以往过年,家里都热热闹闹的,臣哥会把窗户贴上喜庆的花纸,会在窗帘和天花板上,挂好彩灯。 还会买一些气球和卡牌,两人一起做年夜饭,吃完饭后,和伴伴一起窝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春晚,然后他们打牌。 今年却只有他一个人。 他已经不习惯一个人了。 周煜林喉咙酸涩地滚动,又吃了一筷子冷菜后,他放下了碗。 算了。 等人回来,他不能生气,好好谈谈吧。 只要相爱,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 整理完餐桌和厨房,周煜林收到了一封短信。 陌生来信:我是靳修竹,林林接电话 看到‘靳修竹’三个字时,他恍眼错认成了‘靳修臣’,还没出息地手抖了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好像开始有点怕靳修臣了。 这种怕,不是畏惧,而是来源于靳修臣的‘不稳定性’。 以前周煜林从来不会问,靳修臣要不要回家吃饭。 他的厨艺很普通,但靳修臣却总把他捧上天,如果他能下厨,那男人会像过年一样高兴。所以只要他打算做饭,就算当天下刀子,靳修臣也一定按时回家。 现在他却需要问一问,问之前还得做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就像是要去触碰一团可能会烫伤自己的火焰。 有时靳修臣会答应,很多时候却会借口忙推掉。 这种不确定性,让靳修臣不再能给他足够的安全感,所以周煜林形成了条件反射性的‘怕’。 电话铃声响了,周煜林狐疑着接起。 靳修竹:“林林,出来见一面。”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才敢确认,这人真的是靳修竹。 周煜林觉得奇怪,他哥前天还在微信上要跟他绝交,今天又约他见面?什么意思。 但也没多问,靳修竹愿意继续跟他往来,他当然是高兴的。 不过,周煜林看了眼窗外缠绵的雪:“哥,今天过年。” 大家都该待在家里团圆。 而团不了圆的,也不会愿意出去,向这个世界明晃晃地昭示自己的孤独和悲伤。 靳修竹静默片刻:“但他没回来,对吗。” 周煜林不说话了。 被戳到痛脚,无话可说。 靳修竹:“出来。我有事要当面跟你讲。” 周煜林想了想:“好吧。” 他抓起沙发上的外套,一边穿一边说:“哥,你要记住,在过年+下雪天气的双重buff下,还能被你一通电话就叫出去的人,也只有我了。” 靳修竹宠溺地笑:“是是,林林最好了,天下第一好。” — 周煜林如约来到酒吧门口,却没瞧见靳修竹。 他自己先进了酒吧,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希望等会儿,靳修竹是有什么事关全人类生死存亡的大事,才会在大过年的晚上,把他叫出来开这个国际会议。 周煜林无聊,正要叫服务生点杯酒,一抬头,却整个人僵住。 此刻,原本该在家陪他过年、或者在忙的男人,正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坐在酒吧的另一个角落。 灯光中的靳修臣高高在上,目光深沉冰冷,像是一匹凶性外露的恶狼,让人畏惧。 这一刻,周煜林恍然发现,他的爱人好陌生。 所以靳修臣忙完了,宁愿泡在酒吧,也没想回家跟他过年? 周煜林突然觉得,浑身都冷。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太想让靳修臣看见他在这里,伸手抓起自己的大衣和围巾,正要离开,却听见那边传来响动。 有人扯着嗓子起哄:“靳哥,大过年还跟咱出来找乐子,你那个爱人呢?” “就是,你以前可宝贝了,怎么舍得留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家。” 因为是过年,酒吧里人并不多,音乐声也缓和,周煜林听得很清楚。 他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定在了原地。 靳修臣:“他太傲了,经常哄挺烦,晾一晾他。” “哈哈哈,谈恋爱就该这样,吵架了你先冷着他,搓一搓他的傲气,这样他下次就不敢跟你吵了。” 听到这话时,周煜林双腿一软,险些没站住,手指尖都是颤抖的。 片刻,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靳修臣突然压抑着愠怒斥了声:“滚。” 周围人哄堂大笑:“敏子,咱靳哥喜欢周煜林那样儿的,你不行,你这小嘴都不知道吃过多少根,人嫌你脏。” 一个男生哼了声:“那样儿的有什么好,玩起来都放不开。靳哥迟早会知道我的好的。” “你要点脸吧,靳哥都结婚了,就算国内不允许领证,但人是办了婚礼的,咋,你还想当小三?” 男生:“呸,就靳哥这种身份地位,多几个情儿怎么了,圈子里那些样样都不如靳哥的人,私下里还都养情儿呢。” 第7章 “而且,靳哥也该对那个谁腻了,是吧靳哥。” 男人的那声‘嗯’,轻飘飘的,朦胧的腔调意味不明:“挺没劲儿的……” 那一瞬,周煜林好像看到自己捧出去的一颗真心,碎成了粉末。 【作者有话说】 来啦qvq 感谢在2024-04-19 14:29:25~2024-04-20 15:24: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烟雨如梦阙西洲 3瓶;瘦瘦的lzy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周煜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酒吧出来的,他只觉得狼狈。 路过门口时,绊了下脚,还差点摔了一跤。 身后似乎有一道目光看了过来,但他也无暇去顾及了。 出了酒吧,周煜林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他要走。 冷风一吹,才让他清醒了几分。 一个过路的人,略带歉意地拦住他,似乎说了什么。 周煜林站着没动,只是垂眼安静地看着地面,握着围巾的指尖却克制不住地发抖。 路人拍了下他的肩:“可以吗?” 周煜林茫茫然抬起眼,那双平时明亮的眸子,此刻空洞洞的,像是被抽去了灵魂:“抱歉,你能再说一遍吗。” 路人的表情变得怪异:“没事没事,你忙。” 周煜林失魂落魄地上了车。 半夜了,风雪小了些 街上灯光通明,却很安静,这样特殊的日子,所有人都在家跟自己的爱人、亲人,阖乐团圆。 周煜林开着车,双手掌着方向盘,车内开了暖气,气□□,但他却如坠冰窖,手抖得厉害。 在经过一个红绿灯路口时,因为走神,差点撞上一辆迎面过来的大货车。 惊心动魄的一瞬后,车子缓缓停靠在路边。 周煜林胸口起伏不定,片刻后,他像是一个突然泄了气的皮球,脆弱地趴在了方向盘上。 车内安静得闻针可落,青年突兀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半晌,一个颤声啐骂了句:“王八蛋……” 那么压抑,委屈,又夹杂着心疼。 周煜林想起酒吧里,靳修臣说的那些话,死咬着牙,重重地捶打了下方向盘,难忍哽咽: “混蛋……为什么这么欺负我……” 靳修臣啊,怎么舍得,怎么舍得这么欺负他。 这大半年所有的冷淡,所有的忽冷忽热,和他的所有难过,都在今晚靳修臣的话里找到了答案。 回到家,周煜林也不开灯,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上。 伴伴似是察觉到他情绪不好,拖着疲惫的身子小跑过来,安静地趴在他的拖鞋边,陪着他。 周煜林就这么坐着,坐了一整夜。 他把过去十年的点点滴滴,翻出来,在脑子里反反复复地咀嚼。 又自虐般把这大半年的回忆和难过,也翻出来不断回放。 他把自己置于幸福和痛苦之间,反复横跳,像是在热油中煎炸后,又扔进冰窖冷藏,在近乎撕裂的痛苦中挣扎。 等窗外天光逐渐发白时,周煜林终于动了下。 他站起身,缓和了下麻了的双腿,然后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打扫,做早餐,给阳台上的花浇水。 等天完全亮起时,门开了。 盼了好几天的男人,裹着满身风雪回来了。 伴伴第一个兴高采烈地扑上去,绕着靳修臣的西装裤腿转圈圈,它已经很久没这么活泼过了。 但靳修臣却一脚把它踢开,没用多大力,伴伴只是很小地踉跄了一下,然后委屈地不敢再上前。 周煜林却很心疼,以前,靳修臣很宝贝伴伴的。 也……很宝贝他。 伴伴不知道人心为什么会变,只是感受到爸爸不再喜欢它,不会再在它扑过去的时候接住它,连讨好都变得小心翼翼。 伴伴该多伤心啊。 周煜林将眼底的情绪掩盖,无视了靳修臣,伺候伴伴吃完饭,看见小狗盆还剩了那么多,今天伴伴的状态也不好,他的心情又跌落一截。 靳修臣原本在沙发上坐着,坐了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起身直接坐到了周煜林的对面。 两人什么话也没有,但周煜林能感受到,靳修臣在看他。 以前让他觉得舒服、很有安全感的目光,如今只能带给他刺痛,难受。 周煜林坐在餐桌前吃早饭,听见靳修臣也盛了粥。 片刻,屋里多了一份勺子碰撞到碗壁的声音,周煜林的神经逐渐舒缓了下来。 这样也好,没有争吵。 周煜林吃饱后,抬头瞧见靳修臣早就放下了勺子,就索性起身把两个人的碗都收了。 进了厨房,看着靳修臣几乎没动的那碗粥,一股遏制不住的悲伤,潮水一般席卷了他漂亮的双眸。 以前周煜林根本不会做饭,在家里遭逢变故、父母双双去世前,他也是家里娇生惯养的小公子,厨房都没进过。 大学毕业后,他跟靳修臣拥有了自己的小窝,那时日子很艰难,靳修臣作为靳家的弃子,在商场上独身打拼简直寸步难行,每天还要给他做饭,照顾他生活,周煜林不忍心,就开始学着下厨房。 第一次做饭,周煜林被滚烫的油,弄伤了手,靳修臣看到后,心疼到红了眼眶,抱着他哄了很久,发誓说一定会让他过上好日子。 第8章 那天的饭失败了,周煜林想倒掉,但靳修臣却抢过来,埋头全部吃完了。 然后当晚就突发急性肠胃炎,进了医院。 后来周煜林还是学会了做饭,只要是他做的饭,不管多难吃,靳修臣都会全部吃完。 这个男人虽然在外人面前冷漠,但对他,一贯是极致温柔,很会哄人的,到现在,周煜林都记得当年靳修臣说过的话。 靳修臣说:“林林做的饭,就算下了毒我都会吃完,那是林林对我的真心,我几辈子求都求不来的,一点都不舍得浪费。” 当年不舍得浪费的东西,如今却毫不在意地尽情挥霍。 周煜林掐断回忆,在情绪决堤前,把即将冲出胸膛的东西压了回去。 怎么可能不在乎,怎么可能不难过。 他们有过很好、很好的时候的……有过的。 因为见识过这份爱最好、最极致的模样,所以现在才接受不了落差。 在他出神时,一个拥抱突然缠了上来,周煜林第一反应竟然是浑身一僵,很不自在地扭了扭,试图挣开。 靳修臣冷淡的嗓音,不徐不疾地在他耳畔响起:“昨天我没回家,生气了?” 周煜林垂眼看着自己沾了水的手:“有点。” 一个吻从耳后蔓延开,男人吻得很动情,细细地用唇瓣摩挲他的耳根:“我这不是回来了嘛,今天陪你好不好,今天哪儿也不去,就陪你一个,谁让你是我心尖上的宝贝。” 这些情话,缠绵缱绻,动人至极,周煜林却觉得心脏发冷,好像寒冬里破了窗、被凛风抽打的屋子。 他勉强微笑:“好。” 靳修臣把他翻了个面,搂着他的腰,寻着他的唇,压着他热吻。 周煜林睁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最终认命般缓缓闭上。 他的身体对这个男人的体温很贪恋。 吻得难舍难分时,他突然听见靳修臣说:“昨天你去过酒吧?” 周煜林顿了下,用沉默回答了他。 靳修臣放开他一些,边亲吻他嘴角,边说:“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林林,不要信,我有时候在外面挺混账的,我承认。所以在人前的很多话,都不是真心,应酬而已。” “男人都要面子,我的林林也懂的,对不对。” 这一刻,周煜林的心理很诡异。 他想的不是靳修臣这话几分真假,而是——难怪今天这人回来了。 因为知道他去过酒吧,看到听到了什么,怕他闹脾气,大家都不能安生,所以先回来用怀柔政策安抚。 其实周煜林脾气挺好的,这些年跟他接触的人,就没有说他一点不好的。 今天如果不是靳修臣,一再刺激,他还能再忍一会儿。 周煜林笑了声,这么多年,头一回把锋利的刀头朝向靳修臣:“没事,都十年老夫老妻了,你腻了也很正常。” “就是下次在外面潇洒了,回来别亲我,谁知道你的嘴有没有嘬过什么脏东西。” 几乎肉眼可见地,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额角的青筋都在暴躁地跳动。 周煜林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转身把洗了的碗擦干,依次放进碗柜里。 他想,他也挺有刺儿人的天分的,这嘴毒起来,也是一骑绝尘,得给他搬个奖。 男人的呼吸声有些粗重,听得出来他在忍耐。 半晌后,靳修臣似乎平复了,语气意味不明:“你跟靳修竹联系过了?” 周煜林抬了下眼,不清楚他怎么知道的,但这不重要,又继续做自己的事。 靳修臣一只手掐住他的后腰,力道重得发疼:“我说过多少次了,让你离那个人远点。” 周煜林回答得不轻不重,试图讲道理:“你讨厌他,是你的事。我说过,我不干预你跟他之间的斗争,你也别干预我跟他往来。” 靳修臣仇恨靳家的每一个人,好不容易斗死了老子,掌控了靳家,如今就剩个靳修竹了。 但靳修竹是周煜林从小便认识的大哥哥,一直照顾他,他才是个几岁的娃娃时,就成天追在靳修竹屁股后面跑,二十几年的情谊,他不可能断了。 厨房里正安静,突然哐的一声巨响刺耳地炸开,惊得周煜林手抖了下。 是靳修臣粗暴地踹了一脚铁制的橱柜。 随后男人摔门而去。 周煜林缓缓放下手里的东西,眸光暗淡地盯着地面。 又吵架了。 这次要冷战几天呢。 周煜林手搭在台子上,想起昨晚听到的那些话。 昨天之前,虽然周煜林有点辛苦,但从没想过会跟靳修臣分开,他觉得他们会一辈子在一起,未来是一幅具象化的图。 一夜之间,未来变成了不确定。 这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转变。 是婚后近一年的争吵和冷暴力,让他的委屈和失望逐渐堆积,终于在昨晚,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 周煜林从厨房出来,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窝在沙发上,顺手捞起伴伴抱在怀里,低声喃喃:“以前他对我很好的。” 高中时周煜林家里变故,父母双双去世,他度过了一段痛苦无依,向死绝望的日子,是靳修臣突然出现,一直默默陪着他。 那时靳修臣还只是个被靳家抛弃掉的弃子,带着病弱的母亲,一样艰难地生活着。 第9章 靳修臣理解他所有的痛苦,懂得他所有的脆弱,帮他疗伤,让他从悲恸中走出来,再次振作。 十年,靳修臣曾说,他这辈子最得意的,就是把他的林林养得这么好。 周煜林嗓音逐渐艰难酸涩:“大学我没钱去上,他打了很多份零工,想供我去学最烧钱的美术,他说要让我实现自己的梦想……我那时真觉得他疯得厉害。” 明明那时的靳修臣,连养活自己都费劲儿。 可周煜林又怎么舍得,把所有担子都压在靳修臣的身上。 所以在填报志愿时,他临时改了学校,没学美术,而是选了容易就业的计算机专业。 他的人生,近乎是踩着靳修臣建立起来的,靳修臣愿意让他踩,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踏脚石,拼了命也要成全他。 周煜林现在都还记得,当年才十几岁的靳修臣,为了给他挣学费,因为过劳,被累到进医院打点滴的脆弱模样。 还记得当时两人在医院大厅,抱在一起取暖,把脸埋在对方颈窝,掩盖泪水,哽咽地互相说着绝不辜负。 所以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样。 周煜林颤抖着,抱紧了伴伴,却无法缓解心里的刺痛,那种痛,好像有把刀子在剜他的心。 周煜林麻木地望着两人的小家,视线变得湿润模糊。 要怎么办。 或许他永远也不敢面对,更不敢承认靳修臣真的变了。 如果不是伴伴的病危通知下来的话 【作者有话说】 二更,强迫症凑个一万字qvq 第4章 这次吵架后,又是长达一星期的冷战。 靳修臣再没回过家,也不发消息,他在用死寂的沉默,惩罚周煜林。 周煜林已经不像之前那样伤心了,他这次,铁了心要跟靳修臣刚到底,比拼一下到底谁更狠心。 周煜林这人,看似温柔如水,实则一身的反骨,知道对方是在挫他的傲气,他偏要更傲,用反击来告诉对方——他决不低头。 这段时间,周煜林每天就是上班下班,日子很单调。 也许是因为经常开窗看梅花,吹了冷风,在跟靳修臣冷战第八天的时候,周煜林发了一场高烧,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意识都开始模糊。 朦胧中,他好像看到床边坐了一个人。 那样熟悉的轮廓,能勾起他心底所有的柔软和爱意,让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臣哥……” 周煜林神志不清地对着空气喃喃,暴露出埋藏在心底的所有脆弱:“别吵架了好不好……我讨厌冷战,讨厌一个人每天在家等你回来。” “你到底怎么了……跟我说,我能做到的,都愿意改的……咳咳……” “就像当年,我不喜欢你打架,不喜欢你满身戾气,你都为我改了,我也咳咳……为你改,好不好……” 如果他改变,就能让两人回到以前的话,他愿意改的……只要能抓住这份流逝的感情。 一股巨大的眩晕感袭来,周煜林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 周煜林无力地把手机放在枕头上,眼睛都没睁:“喂……” “您好,前几天您放在我们这里观察的小狗,已经出了诊断结果,今天方便来领回去吗。” 周煜林这才缓缓掀开眼皮:“好,麻烦了。我马上来。” 是伴伴,之前他看伴伴越来越不爱动弹,吃得也很少,整只狗都没生气了,他很害怕,就送去了宠物医院。 医生说这种年老的狗,身上多少带点病,很正常,让他寄存在医院观察几天。 因为高烧,周煜林浑身无力,他艰难地穿好衣服,戴上围巾和口罩就出了门。 一个小时后 周煜林怀里抱着穿着棉袄的伴伴,站在宠物医院门口。 风雪弥漫,入目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今年的雪好大,大到看不清前路,让人迷失方向。 周煜林望着半空浓稠的飞雪出了会儿神,又低头看看怀里的伴伴。 最后像被按了慢倍速般,缓慢、笨拙地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第一遍没人接,周煜林锲而不舍地打了第二遍,第三遍。 脑子里不断回放着刚才医生说的话—— “它年龄大了,器官衰竭,最近心情也总不好,还有点其他各方面的病痛……” “总之,也就两三个月的活头了,您做好心理准备。” 周煜林的手指都冻得发痛,仍然执着地打给靳修臣。 第五遍时,电话终于通了。 周煜林把手机放在耳边,张了张嘴,冷空气直往他肺里灌,冻得他浑身都疼。 靳修臣几分不耐:“什么事。” 无比熟悉的声音,却再没有以前溢满的爱意和温柔,周煜林怔了瞬,无声的眼泪瞬时落下。 但除了嗓音比较嘶哑,他语气平静如常,隐晦地掩盖了那点无措:“伴伴病了,我……” 我也病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 眼泪都被冻住了,今年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周煜林抓着手机的指关节,都用力到泛白。 耳畔只能听见风雪肆虐的声音。 靳修臣看了眼满会议室的人,微蹙眉:“在忙,挂了。” 周煜林死死咬着嘴唇,咬到嘴里出血,一股让人发呕的铁锈味儿不要命地弥漫开,他才松口: 第10章 “伴伴很想你,我…也很想你,别欺负我了臣哥……” 他克制不住地浑身颤抖:“你不就是想让我认错低头吗,我错了,不傲了,你回来好不好……” 这样的话说出口后,周煜林的心,就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死了一半了。 往后就算他们好好地在一起,每一次恩爱时,他也会想到今天他卑微的哀求,这份爱,已经开始建立在他的自尊上,碾碎了他的骨头,伴随着阵痛。 又是一阵沉寂。 靳修臣语气软和了些,说不明是心疼还是无奈:“林林,别这样。” 他很轻地叹了声:“我这边还有个会,会尽快处理完,晚上回去,你好好的。” 电话挂断,周煜林看向怀里的伴伴,眼神温柔又夹杂着痛色:“爸爸今天回来,你不是最喜欢爸爸了吗。” 伴伴很轻地用脑袋拱了一下他的胸膛,努力撑着精神抬头看他。 周煜林抱紧了它,难过又无助地呢喃:“伴伴……再多陪我一段时间好不好。” 他真的承受不起任何失去了。 — 回家的路上,周煜林因为高烧,又吹了冷风,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他正躺在自家温暖舒适的床上。 周煜林挣扎着伸出胳膊,想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 这时一阵疾步声响起,抢先拿到杯子递给他。 陆序凉凉地讽刺:“我来的时候看你倒在自家门口的雪地里,你可真行,在靳哥开会的时候打电话要他回家,还演这出苦肉计。” 周煜林喝了水又躺回去了,望着天花板:“你怎么来了。” 陆序拉开凳子坐下:“你家那位走不开,又放不下你,非得支使我先来看看你。” 他随手帮周煜林盖了下被子:“我看你活得好好的嘛,祸害一般都难杀。” 周煜林闭了闭眼,微偏开头。 陆序是靳修臣忠实的下属,跟了他也有十年了。 上学那会儿,陆序是靳修臣的小跟班,后来出入社会,就成了靳修臣最得力的助手。 除此外,陆序还是靳修臣的头号狂热追求者,哪怕靳修臣已经跟周煜林结婚了,他仍然坚信某天两人一定会分手,然后他就能跟靳修臣在一起。 这些年,陆序死赖在靳修臣身边,怎么都赶不走,周煜林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这人虽然嘴毒,脑子有病,还招烦,但有一点还算个人。 那就是他不会插足别人的感情,很安分,只充当靳修臣在商场上的左膀右臂,从不介入靳修臣跟周煜林两人之间。 而周煜林放任陆序不管,除了他不想干涉靳修臣交友,就像他也不愿跟靳修竹断交一样外,还有个原因是,他对自己跟靳修臣的感情很坚定,他们坚定地相爱,所有外力都不足以破坏两人的感情。 但现在…… 周煜林静默片刻,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也许你真能如愿,你该高兴。” 陆序双手抱臂,挑眉看他:“如哪门子愿?” 周煜林:“你不是一直喜欢臣哥吗。” 陆序听了这话,静默片刻后却是皱眉:“你要抛弃他了?” “我告诉你周煜林,他从十几岁陪你到现在,为你付出了多少,你别狼心狗肺,让我瞧不起你。” 他一通炮语连珠,说着又自己停下来,眯眼想了会儿:“因为什么?你不能无缘无故发癫吧,你看起来脑子没坏啊,是个人捡到块宝都舍不得撒手,靳哥那么好,你到底……” 周煜林始终沉默,就那么安静地躺着。 陆序话到一半,恍然:“你不会是因为,大年那天在酒吧里……的那些事儿吧。” 周煜林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 陆序啧了声:“那天我也在,靳哥什么对不起你的混账事儿都没做,就说话过分了点。” 周煜林笑了下。 没人理解他。 陆序装作不经意地,瞥了眼他的反应,语气认真了些:“靳哥说对你腻了,但腻了不是死罪。” “周煜林,每天吃一样菜会腻,每天听同一首歌会腻,每天只看着同一个人,也会腻,这很正常。” “想想你们这么多年,那么艰难的日子,怎么一起相伴过来的,就因为腻了,你就要全部放弃吗,你就要抛弃拿命对你好的靳哥吗。” “不值得的,周煜林。这不划算。” 周煜林终于笑出声,笑得陆序皱眉。 是啊,腻了不是死罪。 他如今这么难过,就是因为过去他们太好太好了,他一时接受不了落差,如果他忍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能过下去的。 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相爱,虽然会受很多委屈和冷待,但总还是能过下去的…… 但,他是周煜林,这注定了,他无法妥协。 可不妥协又能怎样?分开?分的掉吗。 他们曾经那样好,彼此已经深刻地成为了对方生命的一部分,如果要分开……那是在活生生地剜肉剔骨。 就因为腻了不是死罪,所以他既无法狠心抛弃这份感情,跟靳修臣分开,又无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过下去。 那句腻了,不致命,却,如鲠在喉,如刺在心。 他甚至宁愿,自己大年那天晚上没出门,什么都没听到。 哪怕明知这是鸵鸟心态,至少他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痛苦。 第11章 周煜林缓缓闭上眼:“多来看看我吧陆序,你是唯一一个,见证我跟他一路走到现在的人,知道我们的所有事。” “虽然你讨厌我,但我清楚,你心里对我和他都有一杆秤。我也想知道,到底到了什么地步,你作为旁观者,才会给出‘我可以离开他’的这种判断。” 如果自己不知道怎么办,那就交给旁人,看看别人的答案,看看别人眼里,这段感情怎样才算是‘划算’。 陆序眉头皱得更深了:“你……” 他欲言又止,反复好几次。 最后只说:“好好休息。” 随后就起身离开了。 房门关上,周煜林吃了药继续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就发现自己靠在靳修臣的怀里。 【作者有话说】 来啦!抱歉,我以为我今天更新过了qaq所以来晚了,以后更新时间,固定放在晚上8点哈宝子们!有变动会通知 伴伴是一只怎样的小狗呢,大概有点像是边牧跟柯基的结合品那种,边牧的毛色和脑子,柯基的身高和体型,被称为“边得拉基”(开始胡说八道) 感谢在2024-04-20 12:33:13~2024-04-21 21:3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暹罗 5瓶;捞月亮、瘦瘦的lz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周煜林撑着胳膊,稍稍坐起来一些。 靳修臣正在小憩,被惊醒后下意识搂住了他。 睁开眼,看到周煜林疲惫又消瘦的脸,表情变得柔软怜惜:“才几天没见,怎么瘦了这么多,跟我赌气,也别这么糟践自己。” 周煜林只是推开他,也不说话。 靳修臣抱着他哄:“好了林林,以后再生气,也要按时吃饭,身体要紧。你这样我会担心的。” 他的语气温柔至极,亲昵又满是爱意,好像变回了从前的那个靳修臣。 但周煜林的心脏却一阵阵的刺疼。 靳修臣看他不说话,用鼻尖抵住他脖颈,上下滑动暧昧地摩挲着,轻声呢喃: “不是说想我了吗,我回来了你又冷脸,林林,你总是这样随心所欲,什么时候能不气我。” 周煜林垂下眼。 靳修臣亲吻他耳朵,亲吻他下巴,亲吻他鼻尖:“今天在电话里,我还以为你哭了,真让我心疼。” “我的林林,这些年被我养得这么好,什么时候哭过,一想到那种可能,我就心揪疼,紧赶着处理完工作就回来了……” 周煜林悄然红了眼眶,为了掩饰,他把脑袋也放低了。 这些话,能相信吗? 他有时候,真的觉得这个男人在精分。 偶尔冷漠至极,扎人心口,偶尔又温柔至极,轻易让人沉溺。 反复无常,叫人摸不准,也让他在甜蜜和痛苦里不断煎熬挣扎。 靳修臣已经寻着周煜林的唇吻了上去,先是试探性地浅吻,见他不拒绝,呼吸顿时粗重,手也不老实,像是苏醒的野兽,动作都粗蛮了许多。 周煜林这才不适地推了推他:“我感冒了,会传染。” 靳修臣贪恋道:“没事,林林怎样我都喜欢,被林林传染我也开心。” 周煜林心头发酸,不想继续:“你压到伴伴的小熊了。” 靳修臣两次被打断,忍不住蹙眉。 但他还是停下来,把伴伴最爱的小笨熊玩偶,从身下扯出去,甩到了床尾,然后继续亲热。 这段日子靳修臣虽然混账,但有一点他没越雷池,那就是不管外面的花花世界,多美好灿烂,那些小妖精多甜美勾人,他一个都没碰过。 起码他的人是干净的,只属于过周煜林。 禁欲这么久,靳修臣也憋不住了,再加上难得周煜林示软了一回,他心里也是真疼惜。 屋里男人的吻没停,周煜林却什么都感受不到。 看着窗外缠绵的大雪,他木然开口:“伴伴病了。” 靳修臣嗓音沙哑:“病了就看医生。” 周煜林:“看了,医生说……” 他喉咙难以遏制地酸涩了下:“说,伴伴活不久了。” 靳修臣:“一只狗而已,回头我给你买只新的,林林想要什么我都给。” 周煜林缓缓睁大了眼,慢倍速望向他,像是听见了难以理解的话。 他推开靳修臣,无力道:“一只狗而已?” 靳修臣被打断第三次了,不再耐烦,脸色和语气都发冷:“那你要我怎么样?” 男人眼神不带温度:“又想吵架?能不能别总找茬,鸡毛蒜皮的事儿也值得你吵?” 周煜林心脏钝痛,像是被锤子重重砸了下。 为什么这个人,每次都能这么高高在上地指责他? 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错,只有他在无理取闹。 周煜林:“我想吵架?靳修臣你自己好好想想,我是无缘无故就这样的吗?” 他嗓音忍不住大了些,手颤抖着锤着床:“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什么?!这一年,成日的不回家,给你发信息也不理会,一闹矛盾就冷暴力,你觉得自己做得很对是吗?!” 委屈达到顶点,周煜林彻底失控,他一把抓起床头柜上的书,往地上发泄式的狠狠一砸: 第12章 “你认为这些都是小事?那我问你,我能有什么大事!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们不会像电视剧里一样,经历生离死别,各种抉择考验,以此来证明对方的爱……” “我的生活就是鸡毛蒜皮,今天几点下班几点回家,吃什么,养的小狗病了,我只有这些小事!这就是我的全部!我没有别的了!”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病态的脸上流露出难掩的痛苦:“如果这些小事,你都次次让我失落难受,我想不出来,用什么来证明我们还相爱。” 靳修臣怔住了,或者说是惊呆了。 以前的周煜林,跟他吵架都是平和的,从不失态的,他从未见过这样歇斯底、一点都不克制的周煜林。 一时情绪复杂,既新奇,又隐隐心疼。 周煜林眼眶发红:“你总说你在忙,但你真的在忙吗,大年那天我给你打电话,你到底在哪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 他哽咽了下:“你以前对我很好的,根本舍不得、舍不得我受这样的委屈。” 这样无缘无故,又低级的委屈。 一通发泄后,周煜林颤抖着嘴唇,咬紧牙关再不说话。 屋里安静得可怕,连空调呼出暖风的声音,都清晰到让人压抑。 不知过了多久,周煜林被一个怀抱拥住。 靳修臣抱着他,嗓音很轻:“……抱歉林林。” 周煜林睫毛颤动,心脏碎裂成了很多瓣,这场病让他生理和心理都脆弱到了极点,他已经没了力气再像刚才那样大吼大叫。 难看,真的难看。 他从来都不知道,他也可以有这样难看丑陋的一面,像个张牙舞爪失去理智的疯子。 等平复了点,才继续说:“这些年,你不在的时候,都是伴伴陪着我。” “你开始不回家的那些日夜,这屋里空荡荡的,冷得让人害怕,也只有它陪着我,它……” 周煜林又哽咽了:“它怎么会,只是一只狗……你已经不记得了……” 一个吻落在周煜林额头:“好了林林,是我说错话了。伴伴病了就给它治,花多少钱都无所谓,只要林林高兴。” 周煜林无力地背过了脸去。 这个人已经忘了。 十年前,明明是靳修臣,把伴伴送到他身边的。 到现在,周煜林都还记得,当年父母去世后,他独自在那段向死般绝望、没有任何盼头的日子里煎熬时,他跟靳修臣说,自己没有家了,也没有家人了。 于是靳修臣把刚满月的伴伴送给了他,说会跟伴伴一起陪着他,成为他新的家人。 那时的周煜林并不如现在明媚温柔,反而性格孤傲,又多愁善感:“可是狗的平均寿命只有十年。” 少年的靳修臣说:“嗯。让它成为你的家人,伴你走过这个十年,然后我跟你约定以后的每个十年。” “它不在了,还有我。你总不会再孤单一个人。” 如今,伴伴的生命快到头了,他们却连一个十年都没好好挺过。 周煜林的嘴唇在颤抖,他心里像是下着大雪的寒冬,冷到彻骨。 他看着靳修臣对伴伴的冷漠,就好像看到了这一年,不被珍惜对待的自己。 这让周煜林终于恍然清醒,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彻底崩坏了。 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也不得不接受,靳修臣变了,已经不那么爱他了。 —— 后来的几天,靳修臣再也不说忙,成天在家围着周煜林打转。 像以前那样,晚上抱着他睡觉,早晨会给他一个温柔的额吻,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饭。 但周煜林自从那次吵架后,整个人变得平静,平静到死水一般不起波澜。 靳修臣做饭他就吃,靳修臣要抱他,要吻他,他也接受。 他只是,疲于主动,也不再回应。 靳修臣能感受到他的变化,莫名心里发慌,那种感觉让他很不好过。 又一个清晨 靳修臣做好早餐后,去叫周煜林起床,看见他光脚踩在地上,站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晴空。 靳修臣匆忙从柜子里翻找出一双棉袜:“林林,别光脚,你的病刚好,身体还虚弱。” 周煜林转身离开窗户,任由靳修臣牵着他在床边坐下。 他看着靳修臣单膝跪下,温柔地用掌心托住他的脚,那么仔细地给他穿上棉袜。 穿好后还把他的双脚揣在怀里,抬头笑眯眯地望着他:“林林,我煮了瘦肉粥,要现在吃吗,还不饿的话可以等会儿,我都给你热着。” 周煜林:“吃。” 他把脚从靳修臣怀里抽出来,起身往屋外走去。 靳修臣看着他的背影,笑容淡了些,心里不是滋味。 这种不算冷暴力,也不算热暴力的东西,太磨人了。 要说欺负人,他的林林才是最厉害的,惯会用软刀子往人心口扎,不痛不痒,却让人倍感煎熬。 两人出了房间,发现客厅里多了位不速之客。 靳修臣:“陆序?” 陆序原本坐在沙发上,看到他立马恭敬地站起身:“靳哥。” 靳修臣眉毛一挑:“谁让你来的,打扰我和林林的甜蜜早晨,” 陆序把一份文件递给他:“靳哥,公司急事。打你电话没接,就直接送过来了。” 第13章 靳修臣下意识看了眼周煜林,打开他的手:“今天我要陪林林,不处理公事。” 周煜林坐在餐桌旁,闻言垂下眼,他也不知道靳修臣这是抽的哪门子的风。 分明以前经常用工作的借口冷暴力他,这几天却又扮演起深情来了。 本来懒得理,但,看到陆序要吃人一样剜他的刀子眼,周煜林还是开口了:“有事就去做。你不用这样。” 靳修臣朝他笑:“那我就去忙一小下。附近开了一家陶艺工作室,你不是很喜欢那个吗,要不要去看看?让陆序陪你。” 周煜林手里的勺子顿住:“嗯。” 反正是周末,一个人待在这空荡荡的大房子里,也没事做。 靳修臣见他态度始终不咸不淡,心里一口气吊着,上不来下不去的。 他看了眼站在旁边的陆序,给他使了个眼色。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去了阳台。 陆序在靳修臣的示意下,把隔门拉上了,这才说:“靳哥,是有事吗。” 陆序这人,平时对谁都刻薄得很,一张嘴专挑难听的说,谁都不怕得罪。 却唯独,对靳修臣恭敬无二,像一条忠实的猎犬。 靳修臣望着树上不化的积雪:“你陪林林去那个工作室,记得跟他好好聊聊。” 陆序抿唇:“聊聊是?” 靳修臣余光瞥了他一眼,这一眼轻飘飘的,却压迫性极强。 陆序不小心跟他对视了下,人都打了个寒颤,这是一种本能的畏惧。 这个男人,只有在周煜林面前,才会收起所有戾气和爪牙,乖顺得像只猫咪,在别人面前,就像条阴冷的毒蛇。 尤其这两年,靳修臣在商场上摸爬打滚,性格越发古怪,人也越发深不可测,以前陆序还能跟他说笑,如今只能作为一个下属,不敢逾越半分。 半晌后,靳修臣才淡淡开口:“没看见林林都不理我吗,当然是套他的话,我要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 这么多年,周煜林一直很好懂,一个皱眉,靳修臣就能清楚他所有的想法。 但这是头一回,他看不透周煜林。 这种看不透,让靳修臣烦躁,心慌。 他不能接受这种超出他掌控的情绪,也不能接受,超出他掌控的周煜林。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这本以后是隔日更新啊,在晚上8点更,等满了3w字后,就稳定日更 因为收藏太少了,上榜很困难,所以不得不如此,滑跪道歉qaq但不用担心跑路哈,存稿非常充足,足够到v后,么么么qvq 感谢在2024-04-21 21:33:50~2024-04-23 20:03: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有本事别跑啊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ha(癫子主攻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吃完饭,靳修臣包揽了洗碗和收拾厨房等所有家务。 出门前,他细心地帮周煜林围好围巾,系好大衣,最后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在口袋里放了两个暖宝宝贴,林林冷就拿出来贴上,乖乖的。” 很日常的碎碎念叨,却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此刻他们好像,回到了以前最恩爱的时候。 周煜林的心脏,难以控制地变得柔软:“嗯。” 靳修臣笑眯眯:“林林亲我一下,以前我出门上班前,林林都要亲我的,这是能量buff。” 周煜林看了他一眼,没动。 靳修臣难得撒娇:“亲我嘛林林,亲亲,快点嘛。不亲不让走。” 对上那双溢满爱意的眸子,周煜林最终落败,凑上去亲了靳修臣。 本来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却被靳修臣霸道地按住后脖颈,把他拉了回去,加深了这个吻。 分开后,靳修臣嘴角还勾着得逞的笑:“林林好甜……” 周煜林眼神躲闪开,不看他。 这个人当年就是这样,暧昧撩拨,加甜言蜜语把他追到手的。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他早就清楚了靳修臣的套路,还是会不可自拔地沦陷。 出了门,两人就分开了,靳修臣自己开车去公司,周煜林坐上了陆序的车。 这一路,谁也没说话。 等到了陶艺工作室,周煜林买了一个教学套餐。 老板是个小姑娘,戴着一副黑框眼睛,看起来老成得很,本打算手把手教周煜林,却发现这人特别熟练,好像很熟悉陶艺。 就只教了一轮,后面关键的地方,指点他两下,其他就不怎么管了。 于是周煜林在角落,安静地做着陶艺手工。 陆序就坐在他旁边看着,看了半晌,终于开口进入正题:“我也不跟你绕弯儿,实话说吧,今天靳哥让我来陪你,就是想套套话,看你到底怎么想的。” 周煜林静默片刻:“我怎么想重要吗。” 他怎样,都改变不了如今两人的现状。 问题的症结并不在他。 陆序冷笑一声:“关我屁事。又不是我想知道。” “但你总得让我好交差吧,看在上回你倒雪地里,是我把你扛进去的份儿上,给我点提示。” 周煜林手里的刻刀停住了。 他垂下眼,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流露出几分难掩的脆弱:“不知道。” 第14章 陆序翘起优雅地二郎腿:“这算什么答案,重想。” 他要回去对靳修臣说‘不知道’三个字,靳哥会撕了他。 周煜林转过身看着他:“那我问你,面对一个曾经相依为命,如今却对你腻了,但又不是彻底变心的爱人,你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陆序顿了下,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面。 还真是个难题。 周煜林继续做手工,整个人从头到尾都很平静。 半晌后,陆序头疼地捏了捏额角,醒过神来:“啧,关我屁事。” 他怎么还真思考上了。 陆序:“那你,是想跟他分开?周煜林,别做不明智的选择。” 苦和穷都陪着那人吃过了,苦尽甘来后,自然也要一起住豪宅开跑车,一起享福。 如果这时选择分手,那不就是光给别人栽树,自己尽吃苦了?不划算。 周煜林没回答,只说:“如果让你跟他断交,离开他,你愿意吗。” 陆序眼皮一掀,冷笑:“当然不。我们多少年的情分了,就算靳哥哪里对不住我,我也不会背叛他,抛弃他。” 生命都彼此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如果要强行分开,就像是在剥离另一半自己。 哪怕他们并不是爱情,友情也是一样的。 周煜林轻声说:“你都这样,更何况是我。我比你,对他要爱得深。” 陆序怔了下,难得有片刻安静。 周煜林又说:“但是,如果再继续跟他在一起,我会过得不好。” 会经常伤心难过。 他就好像,看着自己在一个深渊里挣扎,不管是要爬出来,还是继续往下沉沦,都将付出痛苦又巨大的代价。 在这样怎么选都两难的境地下,周煜林只能暂时不去想,短暂地逃避,以此来让自己获得一点喘息。 陆序静默片刻:“你还有一个选择。” “现在你们这样,不就是感情遇到了问题吗,既然是问题,那就一起解决,两个人共同努力,总能克服难关。” 周煜林微微抿起唇。 陆序继续说:“你想,你们曾经那么难,都一起过来了,如今这无风无波的,反而过不下去了?也太可惜了。” 他轻叹了声:“你还记得靳哥额角上那道疤吗?还有那年大冬天,他毫不犹豫就为你跳了湖的事?” “难道过去的那些,和这么多年的感情,都不值得让你再给他一次机会?你这么轻易就放弃了他,对得起这些年?对得起你自己?” 周煜林的眸子闪动了下,目光凝在半空出神。 那道疤,他当然记得。 自从父母去世后,他一个人边读书,还要边做兼职养活自己。 靳修臣有次撞见了,什么也没说,却趁着暑假,默不作声地去了工地打杂,想给他挣点生活费,让他能轻松些。 结果工地出了安全事故,发生倒塌,一块厚重的木材,砸到了靳修臣的脑袋,直接给他砸成了脑震荡,从此额角留下一道疤,哪怕伤口痊愈,疤痕却怎么都消不掉了。 后来很多时候,周煜林都会看着那道疤难过,心疼,内疚,靳修臣每次都会笑着去亲他,说: “这是我曾经想为林林遮风挡雨留下的勋章,林林看见它,就明白我的心意,要更爱我哦。” 周煜林的胳膊无力地垂下,很轻地叹了声,满是无可奈何。 还有那年冬天,靳修臣为了他跳湖的事,他也记得,而且记得无比清晰。 因为那是他第一次对这个人动心。 - 十年前 这是父母去世后,周煜林独自过的第一个春节。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还有正堂上供奉着的两张黑白照片,周煜林选择在这个本该阖家团圆的大雪天,一个人出了门。 锁上大门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的孤独,和悲痛,会随着曾经温馨过的房子一同锁上。 但看见大街上挂满的红灯笼,四周结对成伴、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的路人,他的心像是被火烧过的荒原,又下起了大雪,成倍孤独,还添了几分木然的绝望。 如果不是那场意外,他也本该跟家人和乐美满,他也本该是幸福的。 周煜林一个人沿着街道走了很久,手和脸都冻得麻木了,头发上也积了一层碎雪。 最终在广场中的一个人造湖泊前停了下来。 他靠着栏杆,望着湖心,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这段日子,他连思绪都变得麻木,大脑好像也被冻住了,一思考都好累。 一阵饭菜的香味飘来,能闻得出,那家人应该是煮的饺子。 往年过年,母亲也会做一盘饺子,里面塞着象征福气的铜钱,他总和父亲抢着吃。 今年那种寻常的场面,却变成了不可求的奢侈。 周煜林拿出手机,刷了下朋友圈,大家都在晒跟家人的合照。 他想了想,随手拍了张照片,也上传了朋友圈。 很没有意义的行为。 但最近他总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连活着也不太有意义,反而随心所欲起来。 后来周煜林在那里站了很久,久到腿都发麻,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快到半夜十二点了。 该回家了,该睡觉了。 要是不睡,这一夜会很难熬。 他正要走,一个嗓音却叫住了他。 第15章 “周煜林!” 周煜林转身,就看见少年急匆匆把自行车停稳,然后朝他飞奔过来。 他的碎发被风打乱,有点狼狈,脸也因为剧烈运动变得发红,像个红苹果,那双眼睛却异常的亮,像八月夜空里最惹眼的那颗星星。 周煜林莫名有点移不动腿了,就站在原地,等他跑过来。 靳修臣终于停住脚,气喘吁吁的,把手里的饭盒塞给了他:“我做的,做多了,想着你可能还没吃饭,看到你朋友圈,就送来了。” 周煜林只是看着他,看了很久,靳修臣也不催,执拗地举着那个饭盒。 周煜林终于接了过去,打开看,里面是摆放齐整的一盒饺子,他的眸色逐渐暗淡下去,又慢慢变得柔软。 周煜林:“为什么。” 他记得他跟靳修臣,虽然是一个班的同学,但几乎没有过正面交集。 之前,他不过是看在靳修臣,是靳修竹亲弟弟的份儿上,帮过他几次,关系却并不亲近。 但自从父母去世后,这个人就频繁接近他,不是给他带早餐,就是放学制造偶遇,送他回家。 上回他想不开,差点在教学楼的天台失足跳下去,也是靳修臣及时拉住他。 周煜林想不通这个人的行为动机。 靳修臣却只说:“给你的,想给你就给你了。” “是看不上吗?我用的好肉,不是那种打折便宜卖的淋巴肉,没问题的,你放心吃。” 周煜林心里不是滋味,这个人自己生活都那么艰难,要吃一块好的肉都是奢侈,为什么还有余力,来关心他这个外人。 但他没力气去问。 这份不明不白的善意,确实在此刻,给了他一点安抚。 周煜林盯着餐盒,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视线开始模糊,眼角滑落了一珠泪。 他狼狈地偏过身,埋下头去,不想让靳修臣看见,却不小心碰到了栏杆。 口袋里的东西跟铁栏杆相碰撞,叮咛一声响后,滚进了人工湖泊。 周煜林怔了下,随后把盒子往靳修臣手里一塞,飞快扯开自己扣子,脱了外套就要往湖里跳。 靳修臣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怎么了?” 周煜林急切:“我的硬币,掉下去了!” 那是他保留到现在,去年过年母亲包在饺子里的硬币。 只剩这一枚了,一路上他都揣在兜里,一直摸着他才安心。 靳修臣听了后,按住他,二话没说扑通一声跳了下去,周煜林和广场上的人都惊呆了。 好在人造湖泊底下铺的是瓷砖,水也是一直在流动的活水,干净清澈,靳修臣没多久就找到了硬币。 他从湖泊里爬出来时,浑身都湿透,额角的碎发无力地巴在脑门儿上,那双眼睛却浅染着笑意。 因为太冷了,手都被冻得发颤,却仍是把硬币举到周煜林眼前:“找到了。” 周煜林人都傻了,怔怔地看着他。 好半晌才吐出几个字:“谢谢……你为什么……” 靳修臣穿着湿衣服,被冻得发抖,他背对着光,身后是整个夜空:“你那么着急,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吗。丢了就要找回来啊。” 他看了眼周煜林:“就像,难过和受了委屈,就要大大方方的哭出来。” 周煜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听见广场上十二点的钟声报响,随后一束火光从少年的身后直冲上天。 烟花炸开的瞬时,世界璀璨绚丽,他却只能看见靳修臣眼里浮动的光影,那是比烟花还要动人的笑。 在他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刻,这个人从天而降,强势地用自己的方式,介入了他的生活,给了他援手,将他周围的寒冷和孤独驱散。 父母去世后,周煜林饱尝人间冷暖,亲戚的翻脸无情,邻居的冷嘲热讽,让他已经变得麻木。 眼泪滑落的那一瞬,他久违地,再次感受到了世界的温度,从眼前的这个人身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4-23 20:03:03~2024-04-25 20:0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隗辛我永远的姐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兆濯 30瓶;隗辛我永远的姐 15瓶;南禾呈、薇、小ha(癫子主攻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大病初愈,周煜林身体有点虚弱,陶艺做了一半,一股疲惫感就涌了上来。 索性洗了手,靠在工作室的沙发上,看会儿店里的书,打发下时间。 陆序出去给他买午饭,回来时接到公司的紧急电话,下面的人办事儿出了差错,需要他立即过去解决。 陆序烦得要死,匆匆跟周煜林打招呼:“饭我放桌上了,趁着热乎赶紧吃,别回头少二两肉靳哥还找我算账。” 周煜林没抬头,只平静地回:“嗯,谢谢。你去忙吧,今天麻烦你了。” 陆序看了他片刻:“虚伪。” 他最讨厌的就是周煜林这点,明明他们是情敌,周煜林却总对他没什么防备,也一点都没有对情敌应有的敌意。 总是那么温文尔雅,进退有度。 这种‘绅士风度’,分明是上位者,看一个对自己毫无威胁的蝼蚁的怜悯,虚伪至极。 第16章 临走前,陆序瞥了一眼周煜林在看的书。 好像是本心理学,也不知道写了什么,让周煜林看得那么认真。 对这种神神叨叨的书,陆序一向是嗤之以鼻,丢下一句‘没品味’,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就走了。 等脚步声远了,周煜林才放下书,开始吃饭。 下午他没在工作室待多久就走了,最近心不静,不适合做陶艺。 一路散步回家,天上又飘起了细雪,周煜林停住步子,伸手去接雪。 突然闻到一股甜腻的香气,扭头就瞧见,街角有个卖红薯的摊位。 他怔了下,快步过去:“老人家,怎么卖的。” 以前都是靳修臣给他买烤红薯,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街上红薯的价格。 因为靳修臣在很久前,就霸道地‘剥夺’了他买红薯的权利: “林林爱吃的只能我买,这是我专属的特权。林林自己也不准偷偷买。这样以后林林每次看到烤红薯,就会想起我。” 又回忆起那时靳修臣顶着张青涩的脸,说这些浑话的样子,周煜林一时忍俊不禁,嘴角轻弯。 老人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双手揣着兜朝他笑:“两块一个。” 周煜林付了钱:“麻烦给我一个,谢谢。” 老人用夹子夹起一个又大又圆的红薯,包在油纸里递给他:“小心烫昂。” 周煜林:“没事,有勺子吗?” 老人乐了:“哪儿来的勺子,谁吃红薯用勺子。” 周煜林微顿,礼貌一笑,转身离开。 他站在满是积雪的街上,手里捧着发烫的红薯,却不知道该怎么下嘴。 周煜林垂下眼,喃喃:“原来买红薯不送勺子……” 他头一回知道这件事。 也是第一次发现,他被靳修臣养得那么好,保护得那么好,岁月和尘世烟火,都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过去的十年,他们冬天最爱吃的,就是烤红薯的。 起初周煜林并不喜欢这种东西,他本就对甜食不太喜爱,红薯吃起来麻烦,而且还会弄脏手。 他第一次吃烤红薯,是被靳修臣软磨硬泡的。 到现在,周煜林都记得那时,十几岁的靳修臣,捧着个热气腾腾的红薯朝他笑:“林林尝一口嘛,好吃的,你肯定会喜欢。” 最后耐不住靳修臣的磨人,他吃了一口,直接就爱上了。 结果弄脏了手,洗手的时候,他被冻得直哆嗦,本来就是体寒体质,冬天洗完手,好久都是冰凉的。 靳修臣揣着他的手,捂了半天都捂不热,无奈叹气:“林林的心这么软,怎么手这么凉,跟石头一样。” 从那以后,周煜林每次吃红薯,靳修臣都会递给他一个一次性的塑料勺子。 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勺子是买红薯送的。 如今才发现,勺子是靳修臣一直随身带着的。 知道他爱吃红薯,怕他弄脏手。 连这种小事,都无微不至地对他用着心…… 周煜林的眼神变得柔软,但又很快暗淡了下去。 他们已经很久,没一起吃过烤红薯了。 脑子里又响起陆序说的话:“难道过去的那些事,这么多年的感情,都不值得你再给他一次机会?” 良久,周煜林很轻地叹了一声,低头咬了一口红薯。 — 快到家门口时,周煜林突然瞧见,街角的拐弯儿处,立着道熟悉的身影,正要细看,那人却直接朝他走来。 靳修竹优雅地弹去肩上的细雪,一双丹凤眼仍如记忆中那样,锐利外放,却又多了几分历尽风霜的沉稳:“林林,好久不见。” 咖啡厅 靳修臣双手合十搁在桌上,语调歉意:“林林,上回酒吧是我爽约了,抱歉。” 周煜林不在意地笑笑:“其实我也没在那儿待多久。” 那天他浑浑噩噩地回家,后来几天又连续高烧,都已经忘了这件事。 周煜林:“对了哥,你那天找我,是要说什么事?” 靳修臣:“我之前给你发的短信,说靳修臣在骗你,看到了吗。” 周煜林顿了下:“我还以为,是谁的恶作剧。” 他还给那个号码回过短信,对面却再也没了后文。拨号过去也是关机,太奇怪了,又因为生病就没精力去在意了。 靳修竹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那是我临时借别人手机给你发的。” “我的手机,在靳修臣那里。” 周煜林张了张嘴:“怎么会?” 又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神色逐渐变得严肃,最后抿唇沉默了。 那天他收到短信后,去微信试探过‘靳修竹’,如果靳修竹的手机在靳修臣那里…… 那在微信上说要跟他断交的人,其实是靳修臣? 这样一来,事情就说得通了。 靳修竹脸色很不好看:“父亲没了后,我那个弟弟就掌控了靳家,他想把我送进监狱,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关头收手了。” “我还以为他放过我了,结果半年前我走在路上,突然被一伙人绑了,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一个深山老林里的疗养院。” 说得好听是疗养院,其实就是一个疯人院,里面全是精神病人。 要不是靳修竹的爱人凌数,恐怕他下半辈子,都只能被困在那个鬼地方。 第17章 这对向来高傲的靳修竹来说,简直是明晃晃的羞辱,以至于他现在说起这件事,都难掩咬牙切齿。 周煜林眉心蹙起,欲言又止好几次,终于艰难地说:“哥,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但,这件事有没有可能是你误会了,也许绑你的人,不是臣哥。” 他怎么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爱人,会做出这样的事。 周煜林的世界,仿佛被颠倒了一样,只觉得荒谬。 靳修竹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林林,我知道你情感上,暂时不能接受,但绑我的人就是他,他就是个疯子。你得认清那个畜生的真面目。” “我就是怕他拿走我的手机,又把我圈禁起来,会利用我的身份对你做什么,所以一找到时机,就想办法通知了你。” 沉默,死寂的沉默。 周煜林像是一尊雕像立在那里,很久后才终于动了下。 他像是想到什么,神色缓缓变了:“哥,抱歉……应该是我害了你。” 靳修竹:“?” 周煜林深吸一口气,捧着咖啡杯的双手逐渐收紧:“我之前跟臣哥约定过,如果这场家族斗争,他赢了,你败了,我希望他能答应我,放过你……” 当时靳修臣很不情愿,但还是应下了。 等靳家的斗争落下帷幕,靳修臣还专门给周煜林汇报过,让他微信联系一下靳修竹,看看靳修竹是否平安。 现在细细琢磨,恐怕那时,靳修竹的手机,就已经落到了靳修臣手里。 而在微信上跟他报平安的人,根本不是靳修竹,而是靳修臣。 所以,靳修臣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放过靳修竹。 而就是因为周煜林的求情,让靳修臣对靳修竹的厌恶和嫉恨更深,才做出那种事。 思路理清后,周煜林的手心冰凉一片。 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觉得自己的爱人那么陌生。 更有一种被背刺和欺骗的感觉,让他难受至极。 — 办公室 凌数:“这次的合作项目,我再让利5个点。” 靳修臣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闻言掀起眼皮,嘴角扯开一抹笑:“这5个点,怕不是好拿吧。条件,说来听听,我看看过不过分。” 凌数眯起眼:“要是过分呢。” 靳修臣指尖轻敲桌面:“不答应。” 凌数:“要是不过分呢。” 靳修臣放慢了嗓音:“不答应。” 他敛了笑,神色淡淡的:“既然你拿出5个点,说明你认为,你提出的那个条件,价值一定大于这5个点。” “我这么恶毒的人,肯定要你下血本,直到你付出的代价,大于你提出的条件。” “你得亏着回去啊。这样我才开心。” 凌数手臂上的青筋跳动一瞬,对这个人的恶劣,他早有心理准备,所以面色还算沉稳平和:“那你开价吧。” 靳修臣单手撑着脑袋:“你先说说你的条件,我也好奇,什么事儿能让你这么豁的出去。” 凌数喝了口水:“不是大事儿。之前我们做交易,我给你城东那块地,你让我把靳修竹从疗养院领回去,附加条件是他3年不能迈出凌家的大门,不能跟外界有任何接触。” “现在我想用5个点的利,换你同意,让他自由。” 靳修臣嗤笑一声:“你脑子没问题吧?” 谁都知道,凌数和靳修竹这俩人,是一对怨偶。 几年前,靳修竹看上了凌数,不顾他的意愿要跟他结婚,凌家为了家族利益,毫不犹豫地把凌数卖给了靳修竹。 婚后两人的日子,过得是‘相亲相爱’。 今天靳修竹脸上一道伤,明天凌数脖子上一口牙印,看得人惊心动魄,一起进医院更是常有的事儿。 半年前凌数开条件,要赎回靳修竹,这已经让靳修臣很意外了。 当时他还以为,凌数专门来把靳修竹领回去,是恨到极致,要亲自动手折磨他。 靳修臣:“你不会爱上我那个哥哥了吧。” 凌数眉头一拧,像是吃了苍蝇:“别恶心我。” “他不能出去,只能成天在家晃悠,我看着碍眼,烦得很。就当是给自己买清净。” 靳修臣哦了声,关他屁事,他只要能从这件事上得利就好。 靳修臣:“8个点。不讲价。” 凌数眉头拧得更深了,正犹豫时,敲门声响了,随后门被推开,凌数的助理气喘吁吁地进来。 助理:“老板,人跑了!” 凌数不耐:“谁跑了?说清楚。” 助理看了眼靳修臣,吞吞吐吐:“管家说靳、靳先生,跑了!” 凌数一惊,下意识也看了眼靳修臣,立马起身:“我去把他带回家。” 靳修臣倒是不怎么在意。 只要靳修竹不去周煜林眼前晃,就算跑到天涯海角,都关他屁事,那是凌数需要处理的事儿。 他正盘算着,怎么用看管不严这个小辫子,再敲诈凌数一笔,就听见助理接着说: “靳先生去见周煜林先生了!” 哐当一声,靳修臣手里端着的咖啡杯坠到了地上,碎成了四分五裂。 靳修臣猛地站起身,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外冲,全然没有刚才的淡定。 凌数和助理都看傻眼了,急匆匆追上去。 第18章 凌数终于能报刚才憋屈的仇了:“你不是对周煜林不怎么在意吗,呵,我看你挺着急啊。” 叫他刚才看戏。 火烧到自己身上了吧。 靳修臣整个人戾气暴涨,暴躁地踢了一脚走廊上的垃圾桶: “他妈的!姓凌的我告诉你,如果周煜林因为靳修竹,知道了不该他知道的事儿,你们都要给老子玩儿完!” 凌数冷笑:“哦,我好怕。” 狠话罢了。 凌家跟靳家,在商场上势均力敌,就算靳修臣要对凌家下死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就是凌数的底气。 本来应该着急的人,此刻反而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靳修臣也冷笑:“那我告诉你一件事吧,给你也添添堵。” “当年周煜林一直喜欢靳修竹,靳修竹对他也有意思。人家是两情相悦呢。” 凌数呼吸一窒。 【作者有话说】 副cp登场: 靳修竹x凌数,相爱相杀组合qwq 正文里副cp笔墨不会太多,不会主要去写他俩哈,基本都是为臣子和林林的剧情服务 后面凌数会跟臣子一起,组成火葬场造孽二人组(悄悄说一声,我存稿已经写到那儿了嘿嘿) 第8章 车子在咖啡厅门口停下 两人隔着透明的玻璃窗户,观察着咖啡厅里的状况。 周煜林正和靳修竹面对面地坐着,似乎在聊什么,两人神情都有些严肃。 突然,靳修竹伸出手,搭在了周煜林的手背上。 与此同时,车内爆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是靳修臣突然发疯,猛踹了一脚车门。 凌数啧了声,揉了下耳朵,正要说什么,一回头看见靳修臣跟要吃人一样,死盯着靳修竹,像是要把他千刀万剐,连骨头都要碾碎似的。 靳修臣面无表情,一拳锤在饱经磨难的车门上:“林林的手,不干净了。” 凌数:“……。” 神经。 靳修臣自言自语:“我最喜欢林林的手,又修又长,但他自己一点都不爱惜,手上经常有口子,我就每天督促他涂护手霜……” 凌数懒得在这儿听他发神经。 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却被一把揪住了衣领。 靳修臣那双丹凤眼微眯,透着锐利的压迫:“我警告你,看好你的人,如果再让我知道,他出现在周煜林的身边……” 他突然松手,笑了下:“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能疯到什么程度。” 凌数理了理被抓皱的领口,隐忍道:“这次是我没看好他,下不为例。” 他承认,他的确是有点怕靳修臣。 每个人都有在乎的东西,有想守护的事情,因为这些,才会束手束脚、又瞻前顾后地活着,才会妥协和忍耐。 比如凌数想守护的,是他的家族,所以他会为了家族利益,牺牲自己,跟一个不爱的人结婚,也会为了家族利益,在靳修臣面前,忍气吞声,周旋求全。 但靳修臣没有那些东西,他活着仅凭心情,所以做事疯狗一样,随心所欲,从不计后果。 以前凌数以为,周煜林是靳修臣的软肋,后来他发现……他错了。 反正,没到逼不得已的时候,凌数不想让靳修臣不痛快。 靳修臣冲着他的背影喊了句:“别让林林知道我也来了。” — 靳修竹:“所以他一直在骗你。” 周煜林盯着杯子里深棕色的咖啡,沉默了很久。 靳修竹看他露出复杂又受伤的神情,忍不住说:“林林,离开他吧,这个人城府太深,不是好人。” “我听凌数说,他婚后对你也不好,总让你难过。你那么好,没必要跟这样一个人在一起。” 周煜林指甲刮着杯壁上的花纹,轻声说:“哥,那凌数呢?” 此时刚走近的凌数,听到这句话顿住了脚步。 他抿起唇,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躲在了柱子后面。 周煜林:“你跟凌数在一起,也是受尽委屈,互相折磨,但你为什么不跟他分开,是不想吗?” 是不能。 是因为分开,失去对方的的痛,要远大于在一起互相折磨的痛。 靳修竹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话来。 周煜林语气变得温柔,却满是让人心疼的无可奈何:“你懂的对吗,感情,不是在对方那儿受了委屈,就能随时收回的东西。” 靳修竹静默片刻,少有地流露出了些许落寞:“哥明白,哥就是尝过那种感觉,太苦了,所以才想让你回头……哥不劝你了,林林你好好的。” 周煜林:“那往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靳修竹神色又变了,眼里的藏锋毕露:“当然是把靳家抢回来。” 靳家是他母亲,跟父亲一起打下的江山,后来他母亲去世,靳父另娶他人,才生下的靳修臣。 现在父亲也死了,这靳家本来就该是他的。 周煜林叹了声,这两兄弟之间的恩怨,豪门大族的纠葛,不是他劝几句就能化解的。 在爱人和竹马之间,他能做到的,就是一碗水端平,对任何一方都不站队,不帮忙。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凌数:“好巧啊林林。” 周煜林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善意的笑眼,反应了下,才回之以微笑:“凌哥。” 第19章 凌数这个人,除了对靳修竹刻薄寡情外,对其他人,向来宽容温和,认识他的,都对他口碑很好,周煜林也不例外。 凌数嗯了声,垂眼盯着靳修竹:“该说的都说完了,回家吧。” 靳修竹这次是逃出来的,这半年,凌数因为跟靳修臣的交易,对他的监管很严,不许他迈出凌家一步,他忍耐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 曾经那样意气风发,桀骜野性的一个男人,现在却如同被拔去爪牙、又被套上项圈的病老虎,这是一种耻辱。 靳修竹心里不甘,但也没办法。 如今他没有任何跟靳修臣对抗的资本,又不想连累凌数和凌家,只能勉强朝周煜林微笑:“林林,我先走了,你好好的。” 周煜林只能目送他们。 凌数和靳修竹一前一后地上了车。 靳修竹刚坐稳,一只力量沉厚的手,就掐住了他的脖颈,瞬时他便喘不过气来。 靳修臣嗓音冷得像外面的雪:“你都告诉他了?” 靳修竹笑了下,哪怕落到这步田地,他眼里的桀骜依旧分毫不减,像是尖锐的矛一样刺人:“你怕了。” 靳修臣缓缓加重手下的力道,看着这个人的脸,因为窒息而慢慢涨红,稍微解气几分:“我有什么好怕的。不该是你怕吗?” 靳修竹的笑容骤然凝固。 靳修臣松了手,淡淡道:“你就没想过,你把这些事告诉他后,他要怎么面对我?依他刚烈,倔强,又忍受不了被欺骗的性子,会怎么跟我闹?” “照我的脾气,又能容忍他多久?” “他什么都没有,没有家人,没有钱权,他只有我。等我不想容忍他的那天,他会是什么下场?你想过这些吗。” 靳修竹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 靳修臣挑挑眉:“你以为你告诉他真相,是为他好?你只是自私地在把他推向深渊。所以往后,管好你自己。” 丢下这句话,靳修臣就下了车。 靳修竹反应了会儿,扒着车窗愤怒地嘶吼:“回来!你要对他做什么!你回来!” 凌数:“够了!” 他把车门锁上,一踩油门,车子飞驰出去好远,瞬间就看不见靳修臣了。 靳修竹踹他:“你停车!停车!” 凌数只是沉着脸,继续把车往前开:“你知道我为了你的事,付出了多大代价吗。你没有资格随心所欲。” 靳修竹咬咬牙,终于冷静了些。 — 靳修臣回到家时,周煜林已经在客厅了。 青年手里捧着一本书,抱着伴伴窝在沙发里,那张俊美的脸上,神色古井般平和。 靳修臣站在门口,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他一会儿,这才换鞋进去。 “林林,林林我回来了,今天玩得开心吗,晚上想吃什么?我给林林做。” 他走过去,一把扑在周煜林身上,抱住青年结实的腰身,把脸埋在他胸口撒娇地蹭着。 周煜林始终反应淡淡,继续看着书:“没胃口,吃面吧。” 靳修臣眯起眼看他:“林林好冷淡……理一理我,不要看这个书了,快扔掉它。” 周煜林的书被抢走,他终于皱起眉:“不要闹了。” 随后他把人推开,起身进了卧室。 靳修臣看着他修长的背影,那股烦躁感又涌了上来。 自从上回周煜林生病后,两人间就一直维持着这种状态,不亲密,但也不过于冷淡,顶多算是疏离。 却极端折磨人。 靳修臣拿出手机,给陆序发消息:让你套他的话,你套出来了吗 陆序秒回:靳哥,放心吧,他没想跟你分开,大概就是心情不好 靳修臣的脸上,扬起一个自信的笑,那是一种尽在掌控中的得意。 但很快这笑就沉了下去,转瞬化为了阴沉。 靳修臣:最近你多跟他聊聊,我要知道他所有的想法 陆序:好 做饭的时候,靳修臣想找个时机,打破目前的僵局,就故意叫周煜林:“林林,来帮我洗个菜。” 周煜林一身居家服出现在门口,只说:“两个人在厨房太挤了,要么我出去,你一个人做饭,要么你出去,我自己做饭。” 这房子,还是当年他们拿创业挣的钱,一点点攒出来买的。 后来靳修臣被认回靳家,手里再也不缺钱,也不缺房子,提出过换大房子,但周煜林却舍不得。 靳修臣只能由着他,陪他一起住着这间连厨房都不大的小别墅。 听到这话,靳修臣脸上的笑僵了下:“不要嘛,我想跟林林一起。” 他在观察和试探周煜林的态度。 到目前为止,周煜林都很平静,像是死水一般,波澜都不起,可他越是平静,靳修臣反而越烦躁,心慌。 周煜林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两人无声地僵持着,半晌后,靳修臣败下阵:“好了林林,我来做饭,你去客厅歇会儿吧。” 周煜林嗯了声,转身走了。 靳修臣看着他的背影,眯起了眼。 吃饭的时候,靳修臣也是备献殷勤,态度前所未有的好,但周煜林始终那样平淡处之。 靳修臣给他夹肉,他就吃,靳修臣给他递纸巾,他就接,吃完了靳修臣说放着他来洗碗,周煜林起身就回了卧室。 第20章 靳修臣的耐心已经快到极致了,他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周煜林。 等晚上睡前,他想抱着周煜林,却被推开时,靳修臣终于爆发了。 他直接一把掀开被子,打开床头的灯,拽住周煜林的胳膊,就把他往床下拖,下手的力道丝毫没收着。 周煜林那么大一个人,被拽得差点栽倒在地,脸都涨红了:“干什么!” 靳修臣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昏黄的灯光照出他脸上的冷意:“你干什么?不想过了?我忍很久了。” 周煜林狼狈地坐回床上,垂着眼轻声:“我没那个意思。” 靳修臣:“那你什么意思。几天了?不声不响地给我甩脸子?” 周煜林脸上一抹疲惫:“我没有。” 他只是,累得很。 连此刻吵架的精力,都没有。 屋里安静了一阵 靳修臣突然又半蹲下身,去牵他的手,语气也软和不少:“林林,我们谈谈,你别这样,我心慌,你摸摸,我慌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周煜林看向他,借着灯光打量了他很久,久到靳修臣腿都蹲麻了,才说:“好,谈谈。” 靳修臣笑起来,正要起身,就听见周煜林说:“先从你骗了我多少事,开始谈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4-27 19:32:01~2024-04-29 20:0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浅夏じ初雨 5瓶;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靳修臣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他强撑着场面:“哪有,我从来都不骗林林。” 那双丹凤眼巴巴地望着:“林林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你信他,不信我?怎么能这样啊林林,我会难过的。” 周煜林平静地听他狡辩,反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部手机扔给他。 那是靳修竹的手机。 他今天回来后,第一时间就扫荡了家里,找到了这个‘罪证’。 对爱人,要坚定地相信,信任是一份感情的基础。 当他听了靳修竹的话,开始动摇那一刻,这份信任出现了裂缝。 当他回家后,控制不住地开始翻找证据时,周煜林就知道,这条裂已经深不可补。 有什么东西在破碎,他却无力挽救。 但这条裂缝,其实一直都在,只是以前他看不见。 周煜林:“你书房的抽屉从来不锁。” 靳修臣看了那部手机一会儿,突然暴起,一把抓起那玩意儿狠狠往地上一砸。 哐当的巨响极其刺耳,黑色的屏幕顿时碎成无数雪花条纹。 因为那一下太用力,靳修臣呼吸都变得急促: “我当时拿到这个破手机,第一时间就应该用他的名义,给你发绝交信,然后再把它砸了,或者烧了、扔水里,怎么都好。我就他妈不该把它拿回家放着!” 这种境况下,周煜林竟然笑了:“所以你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 靳修臣死死盯着他。 暴躁地一拳锤在床头柜上,又是一声巨响,他的手关节处破皮了,因为疼痛在克制不住地颤抖。 靳修臣怒极反笑:“因为你喜欢他啊。我就想看看,你私下里,会跟他聊什么,怎么相处。” 周煜林懵了,满脸不理解:“那都是十年前的事儿了。” 自从他选择跟靳修臣在一起后,心里就再也没有过别人。 而且后来成熟了,他才明白,他对靳修竹,不过是对年长者的一种敬慕,根本谈不上爱情。 “所以你,其实一直很在意这件事?” 周煜林失望地捏了捏眉心:“你明明可以跟我坦白说……” 只要靳修臣跟他说,他甚至愿意把自己的心掏出来,证明给他看。 又忽然明白了靳修臣为什么不跟他说。 因为这个人的多疑,和变态的占有欲。 不管周煜林怎么自证,这件事都会在靳修臣心里留下一根刺。 这一瞬,周煜林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他靠在床头,望着天花板出神,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 十年的相伴,和毫无保留的爱意,都没能让靳修臣完全接纳他,信任他,现在说什么还重要吗? 周煜林原本想为了这十年的感情,再奋不顾身一次…… 他真的很放不下这个人,很舍不得,如果他的未来,没有靳修臣,那他觉得自己会活不下去的。 但到了如今…… 就算两人再次重来,也只是疲惫地重蹈覆辙,然后继续往悲剧的路上狂奔。 因为他们之间,毫无信任可言。 不光是靳修臣不信任他,他对靳修臣的信任,也已经破裂。 他们都已经无法再做到,心无芥蒂地去爱对方。 他该怎么办…… 他要怎么办才好啊…… 靳修臣冷眼睨他:“别一副我好像让你很失望的样子。你就没有骗过我?今天你跟靳修竹见面了吧?这事儿你不也瞒着我?” 他的语调越来越阴阳怪气:“你觉得我多疑,我不信你,但你宁愿信他的话,也不信我。我们俩彼此彼此吧?林林,我们真般配呢。” 周煜林怔了下:“你跟踪我?” 第21章 靳修臣呵地一声笑了:“我在你眼里,已经是那种人了呗。” 他转身一脚踹在柜子上,嗓门暴起:“我他妈当时在跟凌数谈事情!听到凌数的人说,你跟我那个大哥在偷摸私会!你竟然背着我见旧情人!?还因为他来质问我?!” “你是我的爱人,不是他的,你搞清楚周煜林!” 他胸膛不断起伏,急促地喘息着:“而且周煜林,你自己答应我的,说再也不跟他见面!你做到了吗?!啊?我问你!” 周煜林看着他,缓缓红了眼眶:“如果要开始算这种事的话,该我问你。你明明答应我,说会放过你大哥,你做到了吗。” 他难以克制地哽咽了下,喉咙好像含了块火炭:“你以前说会对我好,绝对不会让我难过,受委屈,你做到了吗……” “这一年,你又是在做什么呢……” 说到最后,他近乎是低声喃喃。 周煜林既痛苦又无力,他在看着爱人渐行渐远,看着年少时死生不渝的爱情,在逐渐消逝,他却怎么都抓不住。 老天爷,他们两个人,怎么就变成了今天这样。 周煜林揉了把脸,也开始说气话:“这样的话,你之前说去国外领证的事,我看也算了吧,还有必要吗?” 靳修臣额角的青筋顿时狰狞地跃动,他一拳砸在墙上,原本就受了伤的手,开始流血: “好,好啊!这是你说的周煜林!别回头求我。” 他扔下一个冰冷的眼神,抓起外套转身就走。 门被狠狠地一摔,那种声音刺痛着周煜林的耳膜。 一年前结婚的时候,因为国内法律不允许,他们只办了婚礼。 于是靳修臣跟他说,等结婚一周年纪念日的时候,带他去国外领证,在一国法律的见证下,他们才算是真正成为了一对爱侣夫夫。 周煜林当时只是笑了下,这一年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特别期待。 因为他没有亲人,他只有靳修臣,所以迫切地想要更‘实质’的东西,作为他跟靳修臣之间,一个牢固的纽带,把两人更紧地栓在一起。 明明只剩下几个月了,几个月后,他们就能领证。 谁能想到,事情会变成如今这样呢。 周煜林蜷缩成一团,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试图用这种办法,找回一点温度。 这时,没关严实的门突然被什么顶开了,一团毛色黑白间杂的小狗,小心翼翼地跑了进来。 伴伴熟练地跳上床,趴在了周煜林的身边,仰着那只小脑袋,巴巴地看着他。 周煜林楞了下,眼眶逐渐变得湿润。 他轻轻抱起伴伴,把脸埋在它身上:“对不起伴伴,我们太吵了,吓到你了吧……” 伴伴哼了一声,温柔地用小脑袋蹭他。 周煜林把嗓子里的哽咽咽回去:“他以前不这样的,他以前,对我很好的……” 这句话出口后,周煜林怔了下。 他恍然意识到,自己又在说这种话了,这一年他重复这句话太多次了。 到底要回看多少次以前,才能真的不再回头看。 周煜林:“伴伴,我给你说说我们以前吧……” — 【十年前】 自从上回大年夜的那盘饺子,还有跳湖事件后,周煜林跟靳修臣之间,变得亲近起来。 他们会在微信上,聊些有的没的,会在失眠的深夜,一起组队打游戏。 都住在城北,这地儿不大,偶尔遇见,也会一起走一段。 父母去世后,才两三个月,周煜林就看遍了人情冷暖,他变得有些冷漠,警惕心很强,对别人并不容易亲近。 靳修臣似是察觉到了他这一点,每次只是安静地陪着他,也不多话。 这样不冷不热的关系,持续了一个寒假。 直到一次事故,才终于朝着某个方向改变。 那天是个化雪天,临近开学的日子,周煜林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颓丧下去了。 他把一箱泡面放进柜子,头一回出去买了菜,回来自己做饭吃。 结果因为没怎么下过厨房,经验不足,锅里的油起了火。 本来只是小火,周煜林却慌了神,下意识反应用水去浇。 结果小火变成了吃人的火龙,直蹿上天,把屋顶都熏黑了,还差点燎伤他的脸。 看着同父母去世那天,同样灼热又刺目的火光,周煜林瞬时惨白了脸,浑身发抖地立在那儿。 窗帘已经被点燃,火越来越大,整个屋子满是呛人的浓烟。 周煜林却一步都挪不动脚,所有声音都变得朦胧,听不真切,眼里只有一片让人恐惧的火光,身体在高温的房间里,却只觉得冷得刺骨。 他好像回到了那天的事故现场。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影拎着灭火器冲了进来,飞快地扑灭了这场即将酿成灾难的火。 等火光逐渐淡下去,周煜林的五感终于恢复,他才发现,他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有人附在他耳边轻轻说:“别怕,没事了。” 周煜林垂着眼喃喃:“我只是想做顿饭……没想烧房子……” 靳修臣嗯了声:“我知道。你只是累了。” 这一瞬,周煜林死咬了下唇,忍住了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 那句‘你只是累了’的安抚,让这段日子,这段他一个人死死苦撑着的日子,和所有无处安放的委屈,突然都找到了依靠。 第22章 像是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了下去,被温柔的湖面托住了。 他从靳修臣身上,感受到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心安。 周煜林知道,这个拥抱,不带任何意味,他只是觉得,终于有地方,能让他靠一靠了。 于是就那样昏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杂乱的房间,被收拾得整洁,被火烧过的厨房,除了窗帘不见了,也已经恢复了原样。 桌上放着几道热气腾腾的小菜,一个男生围着围裙,在屋里忙上忙下。 见他醒了,靳修臣只说:“洗手,吃饭。” 周煜林看着终于重新有了人间烟火气的家,心脏不可遏制地变得柔软。 两人在饭桌上坐下后,靳修臣给他夹菜:“以后我每天来给你做饭。” 周煜林心里怪怪的,但又说不明地觉得温暖:“太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 靳修臣看着他:“你不是见不得火光吗。不要勉强。” 周煜林愣了下,咬着筷子低下了头。 因为父母是在一场车祸中去世的,他赶到时,现场冲天的火光,烧得风都变成了热浪。 自那后,周煜林看到稍微大一点的火,就会想起那天的场景,然后陷入噩梦和恐惧。 这是一种心理创伤。 他以为只有他自己知道…… 周煜林想了想:“你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这样不求回报地对他好。 靳修臣又露出了同大年夜那天一样,璀璨明亮的笑:“想这么做,就做了。” 他歪了下头,似乎突然想到什么,抓住了周煜林的手: “如果你有心理负担,那要不这样,我们约定,成为彼此最特别的人吧。” “以后我会对你很好,像你的家人一样,你也要对我好,我们互相都对对方好。” 周煜林张了张嘴,觉得好荒唐,却又很奇怪地被这个提议吸引了。 他已经没有亲人了,这世上,他是孤身一人。 也许是太渴望,跟某个人建立起某种纽带关系,让自己不孤单,不再恐慌,渴望日子难熬时,能有个报团取暖的地方,半晌后,周煜林嗯了声。 “好。” …… 正是因为,他们一开始建立的,是亲情和爱情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感情,所以到如今,周煜林才会千百倍地难以割舍。 窗外的天黑得发冷,周煜林就这么坐了两个多小时。 很久后,他低低的叹了声,把已经睡熟的伴伴,温柔地放在一旁,然后起身下床,穿好外套,系上围巾,出门去了。 大半夜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是不想再待在那个空荡荡的房子里。 路过夜间书店时,周煜林突然想到什么,抬脚走了进去。 整齐的书架上,入目第一眼,就是一本心理学的书。 跟那天他在陶艺工作室休息时,看的那本一样。 他下意识反应拿起那本书,随手一翻,却特别巧合地,翻到了那天没看完的那一页。 书的最上端,几个显眼的加粗黑色字体,明晃晃地夺走了他的目光。 周煜林愣了下,神色逐渐变得悲伤,像是被风吹得支零破碎的蒲公英。 这就是出路吗。 老天再三给他、给这段感情的提示。 【作者有话说】 抱歉宝子们,字数有点超,为了后面的走榜,从周五开始才能日更,滑跪道歉orz 太艰难了 感谢在2024-04-29 20:00:09~2024-05-01 20:0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捞月亮 29瓶;那个道长看起来很美味、隗辛我永远的姐 10瓶;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晚上十一点,靳修臣蹲在大门口,回身看了眼屋内。 窗户还透着亮光,屋里的人也没睡。 刚才吵得那么激烈,他情绪上头了,一时冲动跑了出来,只穿了件外套,里面是单薄的睡衣,这冰天雪地的,冻得他脸都发痛了。 该死,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 还是那么傲。 让他不要走,低头认个错,就那么难吗。这么低的气温,天还这么黑,真是一点都不心疼他。 靳修臣脸色铁青,说不清是被气的,还是被冻的。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陆序的电话:“来接我,赶紧的。” 陆序:“靳哥,我刚要打电话给你,阿姨找你。她……情绪比较激动,非要见你,正在闹自杀……” 靳修臣沉默片刻:“知道了,你把车开过来。” 十几分钟后,一辆跑车停在了大门口。 陆序从车上下来,看见靳修臣大衣、睡裤加棉拖鞋,算得上狼狈的装扮,眼角克制不住地抽动了下。 陆序:“哥,你这是?” 吵架了? 靳修臣也懒得掩饰,冷着脸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大门,这才钻进车里:“就是你想的那样。” 车内开了暖气,他终于活过来了,把座位放低,修长的腿一伸,舒舒服服地靠着。 陆序用余光瞥他,不动声色地聊开话题:“闹矛盾了吗。两个人过日子就是会经常吵架,这很正常。” 他没谈过恋爱,但他的父母,就是成天吵,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成为吵架的导火索。 第23章 靳修臣闭着眼,懒洋洋地冷嗤一声:“又不是我挑事儿。” 陆序大概知道一点今天发生的,有意无意地说:“是因为靳家大哥?” 靳修臣眉心不悦地跳动了下:“他就为了一个外人跟我闹,我气得恨不得掐死他。” 陆序:“……” 靳修臣:“掐死他我再殉情,都别活了。” “死了后就埋一块儿,我抱着他,这样几百年后考古队把我俩挖出来,也只会说我们是一对儿,还有他靳修竹什么事儿。” 陆序:“…………” 靳修臣:“谁准他背着我跟别的男人见面,那人还是他的旧情人。” 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或者是被戳中了什么痛脚,靳修臣的语气变得阴森冷沉: “林林是我的,从身到心,从里到外都是我的。如果有天他不是我的了,我宁愿弄死他。” 陆序心跳都漏了拍,因为这一瞬的走神,车子打滑,差点撞上前面的一辆大货,还好他及时挽救。 靳修臣掀开一只眼皮,瞥了他片刻,又慵懒地闭上:“开玩笑的,你怎么变得跟林林一样,这么好骗。” 陆序:“……我没信。” 靳修臣嗓音变得感怀:“他以前不这样的,他以前很少跟我吵架,我们一年都难得吵一次,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天天吵。” 陆序沉默片刻,大着胆子说了句:“靳哥你以前,也不这样。” 靳修臣:“我哪样。” 陆序手攥紧了方向盘:“不这样经常不回家,也不这样经常冷着他。” 车内突然安静下来,气氛变得凝固。 半晌后,靳修臣终于睁开了双眼,意味不明:“一回家,看到他,就觉得烦……” 冷点又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周煜林,离不开他。 陆序不说话了,无话可说。 十年的相依为命,情深如海,最后换来爱人的冷待,和一句觉得厌烦…… 不知道是更心痛,还是更惋惜。 — 靳修臣踏进房间的时候,旁边的阿姨一脸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忙让开道。 上前几步,就看见一个穿着棉质睡衣的女人,头发披散,站在窗边往外望着,不知道在望什么。 听见动静,女人慢半拍回过头来,看见靳修臣后,她的眼睛亮了下,立马小跑过来,拉住靳修臣的手。 晋婉:“小宝,小宝来啦,妈妈给你做了汤圆~” 她脸上是幸福的笑,拉着靳修臣在桌边坐下:“小宝过年都没吃上汤圆,今天元宵节,妈妈给补上,快尝尝。” 阿姨立马从把热好的汤圆端了上来,放下碗后,她低着头,朝靳修臣使了个眼色。 靳修臣手里被晋婉塞了个勺子,他看着那碗汤圆,却没动。 晋婉催促着:“小宝怎么不吃?妈妈亲手包的汤圆,你最喜欢的芝麻馅的。” 靳修臣动了下,他用勺子捞起一个汤圆,又停住,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在晋婉期待的眼神下,他终于把勺子,送进了嘴里。 晋婉突然捂嘴笑了起来,咯咯的,很开心,但听在人耳朵里,有种让人发毛的诡异。 靳修臣咀嚼了几下,眉心跳动,朝旁边的陆序示意。 陆序不解。 阿姨却懂了,飞快上前,把垃圾桶递了过去。 靳修臣低头吐在了垃圾桶里,吐出来的东西,带着红艳艳的血,把他嘴唇都染红了。 他却只是淡定地扯过一张纸,擦了擦嘴。 陆序吃了一惊。 这汤圆包的什么,能把人嘴都吃出血?! 很快他就知道了。 靳修臣用筷子拨开汤圆的皮,才发现,里面包的是鹅卵石。 晋婉又咯咯地笑起来,撩了下自己的长发:“小宝,妈妈专门给你包的汤圆,对,忘了说了。” “十五个汤圆里,只有一个包了断针,你运气真好,第一个就吃中了!我们小宝果然是受诅咒的孩子!” 陆序心跳都停滞了一瞬。 多狠的心啊。 他以为他已经熟知晋婉的疯性,没想到,以前只是冰山一角。 这个女人,恐怕是真想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 靳修臣却恍若没听见,偏头看向阿姨:“里面的鹅卵石洗过吗,干净吗。” 阿姨忙点头:“夫人让我准备的,我……大概猜到她要干什么,就洗了下。” 靳修臣用筷子将每个汤圆刨开,剔出里面的鹅卵石,然后平静地把汤圆皮送进嘴里,继续吃着。 屋里的人都怔住了,包括晋婉。 陆序皱眉:“哥……” 靳修臣没什么表情,吃了一个又一个,直到全部吃完。 晋婉一开始还很傻眼,后来索性坐到他对面,撑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吃。 看到他放下勺子,拿纸巾擦嘴,才眯起眼笑:“好吃吗小宝。” 靳修臣始终很平静:“喊我来,有什么事。” 晋婉:“嗯啊小宝,我想见靳修竹,你把他给我叫过来。” 靳修臣淡淡地:“不行。” 晋婉眨了下眼,突然起身走到窗户边,看着他笑:“那我就从这儿跳下去。” 她那么笃定:“小宝不会不管我的对不对?这个世界上,你没有别的亲人了,只有我了,你舍不得我去死。” 第24章 靳修臣沉默了,这一瞬,他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脸。 下一刻就听见晋婉说:“你在想林林吗。” 靳修臣突然起身,也走到窗边,那双凤眼如深海般不起波澜地看着她。 晋婉同他对视,想了想:“要不,你把林林给我叫来也行,要么让我见靳修竹,要么让我见林林。” 靳修臣猛地一把伸出手,把她的头朝窗户外死死摁住:“别打坏主意,尤其是周煜林的主意。” 他眯起眼,眼底的狠厉毫不遮掩:“不然我弄死你。” 晋婉头朝下,脑袋迅速充血,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胡乱地打着靳修臣的胳膊:“放、放开我……” 靳修臣冷冰冰地俯视她:“记住没。” 晋婉开始剧烈挣扎:“记住了!放开我!” 靳修臣松了手,又回到桌前坐着。 晋婉咳嗽一阵,缓过气来后,笑容灿烂地说:“林林才不会爱你这种人,你值得被爱吗?配吗?你就是阴沟里的毒蛇,下水道里的垃圾。” 这种话,可以从任何人嘴里说出来,唯独不该从亲生母亲的嘴里。 屋里的陆序和阿姨,脸色都不太好看,饶是见惯了晋婉这疯样,还是觉得不舒服。 唯独靳修臣,始终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晋婉像是想到了什么,飞快跑进房间,片刻后,兴高采烈地拿着一个本子出来。 她把本子郑重地放进靳修臣手里:“给你的礼物!我收拾以前的旧东西发现的,林林留下的呢,他肯定是高考那段时间,住在我们家里忘了带走,是个特别的惊喜哦!” 靳修臣看了眼那个本子,微怔了下。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地知道,这是周煜林的什么东西。 但靳修臣最终没有翻开。 只是走的时候,把本子一起带走了,丢下一句:“我会让人通知靳修竹,他愿不愿意来,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回到车上,靳修臣又往副驾驶座上一躺。 比起之前来时不同的是,他的脸上隐隐露出疲惫。 陆序开着车,忍不住说:“哥,那个汤圆……” 为什么要吃,他想不通。 靳修臣闭着眼,嗯了声:“她亲手做的。以前每次过年,都能吃到她做的汤圆,但自从回了靳家,已经三年,她没有给我做过任何东西了。” 陆序心里一阵一阵发疼,再说不出话。 所以哪怕是包着鹅卵石,和能杀人的断针的汤圆,也还是想吃吗。 他有时候真的看不懂靳修臣。 更让他心情复杂的是,只有他,看得见靳修臣的全部痛苦,这些阴暗的不堪,连周煜林都不知道,只有他知道。 车内安静一阵,车子一个转弯,突然什么东西哗啦一声掉了。 陆序垂眸瞥了眼,是刚才的晋婉塞给靳修臣的一个本子。 他单手掌着方向盘,飞快地弯腰捡了起来。 出于好奇,下意识想翻翻看,靳修臣却突然粗暴地把本子抢了过去:“别动!” 陆序的手都被抓了下,隐隐发疼,他从来没见过靳修臣这样失态:“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靳修臣盯着那个本子,眼里的戾气毕露,一句话也不说。 陆序不敢再深问了,转移话题:“我们去哪儿。” 靳修臣脑子里突然回想起晋婉说过话——“你值得被爱吗?配吗?你就是阴沟里的毒蛇,下水道里的垃圾。” 他的手猛地一瞬握紧,青筋暴起,指关节都泛着可怖的白。 眼神不经意扫到车前挂着的一个平安福,那是周煜林专门替他去寺庙里求的,保佑他出入平安。 靳修臣的目光,又缓缓变得柔软,攥得发疼的手终于逐渐松开:“回家。”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看看新预收啊!《老实人和直男上司闪婚后》求收藏! 文案: 陈恙是个老实人,有点子小聪明和心眼子,但又不多的那种老实人 平时认真工作,踏实生活,没有意外的话,他这辈子都只是个穷挫,还是个喜欢男人的死gay 结果新工作上岗没两天,就在某次聚会时,被喝大了的老板拉去扯了结婚证 等回过神,手里已经多了两个红得让他发晕的小本本 陈恙吓蒙了 qaq要命,他、他、他和恐同的直男老板闪婚了! 明天这个世界还会美好吗qaq — 梁涧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跟那个一无是处的助手陈恙,扯了结婚证 梁涧:……离婚,必须离 #这日子没法过 但因为政策,他们只能三个月后再离 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陈恙只能努力讨好老板,梁涧却以为他别有用心 直到有天梁涧下班,看见陈恙站在大雪中,为了不让给他买的烤红薯冷掉,忍着烫揣进怀里 梁涧恍然顿悟:他喜欢我? #虽然……但是…… #嗯,有品味 从这天起,梁涧就不大对劲儿了 早上看到陈恙帮他挤好的牙膏—— 梁涧无奈摇头:他也太爱我了 晚上看到陈恙帮他放好的洗澡水—— 梁涧轻声叹息:别太宠我 再后来,他总想看着陈恙,就连陈恙发呆,他都看得津津有味 第25章 猛然回神,才发觉自己好像弯了,完全沦陷 梁涧的世界崩裂了 — 后来陈恙主动提了离婚,结果当晚,他就被梁涧沉着脸锁在了卧室 梁涧平静地拿出一沓房产证和银行卡,通通塞他怀里:“都给你,以后家里你说了算。” 陈恙:?? 陈恙惊恐地把东西还回去,结果下一秒就被扑倒在床 一米八几地大男人把脸埋在他颈窝,可怜巴巴地乞求:“老婆,别走,再钓一钓我,什么都给你……” 陈恙震惊又满头疑惑:谁钓你了?! #哪里钓了?!不要乱说,这么多年都是这么活过来的,我很难的!qaq 梁涧日记: 老婆钓鱼连饵都不用放,只用拿个杆儿,他自己会咬杆儿 如果老婆没把他钓上来,那是他废物,杆儿都不会咬感谢在2024-05-01 20:03:59~2024-05-03 18:5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隗辛我永远的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靳修臣到家时,周煜林还没睡,正抱着伴伴,窝在沙发上看书。 听见开门的响动,青年眼皮都没抬。 脚步声逐渐近了,周煜林把头偏向一旁,想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他现在还不太愿意跟靳修臣说话。 但下一刻,一道人影压了上来,伴伴惊得猛地跳到一旁。 周煜林被靳修臣扑倒在沙发上,又被拦腰抱住了。 男人抱得很紧,把头埋在他怀里,鼻尖轻轻蹭着他的心口,一句话也不说。 周煜林再也没法忽视,双手抬起,又落回去:“走开。” 靳修臣却收紧了双臂,死死圈住他。 周煜林的腰都被勒得有点发疼,他忍不住蹙眉,开始用力把人推走。 靳修臣却跟他犟上了,他越推,抱得越紧。 全然不顾陆序还在屋里。 半晌后,两人这一拉一扯的,都有些气喘吁吁。 周煜林终于放弃了,仰头看着天花板平复呼吸。 他现在越来越看不懂靳修臣了,前脚刚跟他吵过架,吵得那么激烈,后脚又这样黏他。 这个人会精分吗。 周煜林叹了声:“你再不起来,我要揍人了。” 靳修臣终于抬头看他,那双平时显得凌厉的丹凤眼,此刻通红一片: “你要揍我?林林,我从来都舍不得打你,吵架生气都气疯了,我宁愿锤墙,伤害我自己,都不舍得碰你一下……” “你竟然舍得揍我?” 他此刻就好像一个,被老公抛弃的小媳妇儿,委屈又满是怨气。 周煜林无奈,被他的话弄得又好气又好笑,但低头对上那双破碎的眸子时,他的心又软了下来。 这是他深爱了十年的人,直到现在,爱意都不减分毫。 看见对方露出这样的神情,周煜林不是铁人,很难克制住不去动容。 他轻轻把手搭在靳修臣的腰上,拍了拍他:“好了,随口说的。别闹了起来吧。” 靳修臣在周煜林面前,有时总是这么幼稚。 他索性一头扎进周煜林怀里赖着,嗓音很轻,却意味不明:“你总以为我在闹……” 他鼻音微重:“你不抱抱我嘛。我都这样在你怀里了,你也不抱我。” 周煜林垂下眼,眸色略带悲伤地提示:“我们在吵架。还没和好。” 靳修臣:“那现在和好了。我说的。” 周煜林沉默了,这个人为什么总有这样的本事: ——把一切都搅得一团糟,又甩手撇开他不管,让他独自煎熬难受,最后却又能若无其事地回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再跟他亲热。 但是,被伤害过,心里是会留下印子的。 再被好好对待时,有的不是高兴,而是委屈。 就像此刻,靳修臣回来了,好像依旧那么爱他黏他,但他心里却并不轻松欢喜,反而一阵一阵的泛酸。 那些委屈和难过,没有得到好的安抚,堵在心头,像把刀子,一下一下凌迟着他的心脏。 很久后,周煜林才平静地说:“你觉得我很好哄是吗。” “我的情绪,连同我这个人,在你眼里,是不是都很廉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吵架和冷战的时候,想着法儿折腾我,想和好的时候,你低头,我就活该憋着难过和委屈同意……” 靳修臣也沉默了,搂住他腰的手,缓缓松开。 周煜林指尖,温柔地拂过男人的眉眼:“是不是?说话。” 靳修臣抬头,用一种近乎凶狠的目光看着他:“那你想怎么样,继续吵?你觉得我很愿意跟你吵吗?吵架我就很高兴吗?这架是他妈能吵出金子还是银子?” 他推开周煜林,自己坐起来,暴躁地揉了揉头:“真他妈烦……” 这几个字,让周煜林的心又被扎了一刀,他只能握紧拳头忍着。 他真的累了,不想再大吵大闹,不想再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失控的疯子。 那样他先会厌恶自己。 周煜林起身下了沙发,想要回屋。 但还没走出两步,胳膊就被拉住了,随后腰上重重一沉,那双手再次把他圈得死紧。 第26章 靳修臣坐着,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腹部:“林林我们别吵了好不好,我今晚真的很累……你怎么才能消气,我愿意去做。” 周煜林顿住,喉咙艰涩地滚动了下。 一年了,他们这样频繁吵架加冷暴力,已经快一年了,但这是头一回,靳修臣愿意低头哄他,愿意在意他的情绪。 一时间,所有的委屈喷涌而出,周煜林忍不住红了眼眶。 为什么到如今,才愿意这样,愿意好好对他。 靳修臣:“好不好,求求你了……” 周煜林缓缓抬起胳膊,看了他很久,才终于把手放在了他的头上:“靳修臣。” 他睫毛脆弱地颤动,轻声说着,更像是喃喃自语: “不管这一年发生过什么,吵过多少次架,你冷暴力我多少次,让我等过你多少次,又骗了我多少事……” “从现在开始,我可以都当做没有发生过……” 这段感情,这个人,从少年陪着他到青年,跨越十年,是他人生最美好的十年,他并不能很快地将自己抽离。 他需要一段缓冲时间。 这段时间里,他希望能跟靳修臣好好过,不要再争吵,不要再有难过的事发生。 靳修臣听他说完,眼睛亮了几分:“真的吗林林?” 周煜林点头。 靳修臣立刻抱紧他:“林林最好了,我就知道,林林爱我,林林是最爱我的。” 听到这种话,周煜林只觉得可悲,心口的难过都快漫出来了。 是啊,就是因为他爱,所以他被这个男人捆绑住了,被这份爱捆绑住了。 他当年怎么都没想到,有天这份爱,会成为他的囚笼,还长着荆棘刺丛。 半晌,周煜林突然望向站在门口,一直安静看戏的陆序,说:“陆序,既然你在,就做个见证吧。” 陆序眼神怪异,但还是嗯了声。 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在他的印象里,周煜林不是那种会将就妥协的人。 算了,也许是被爱冲昏了头脑呢? 他就是个局外人,关他屁事。 周煜林回了房间,靳修臣跟着一起去了。 陆序本想转身离开,却突然瞥见,放在茶几上的一本书。 封皮有些眼熟。 刚才进门时,周煜林就是在拿着这本书看。 陆序反应了下才想起,之前他们在陶艺工作室,周煜林休息时看的,也是这本书。 他竟然把这书买回来了? 陆序有了几分好奇,上前几步,拿起书随手一翻,翻到了其中夹着书签的一页。 最上面几个加粗的大字标题下,画着醒目的红线,让他抿紧了唇。 顺着标题看下去,陆序的眉缓缓拢起。 放下书后,他静默了很久,有种恍然。 原来是这样。 难怪周煜林突然态度大变。 但他又不能太确定…… 从周煜林家里出来,陆序开着车离开,中途瞥了无数次的手机。 终于,车子开进了一个岔路口,因为红绿灯被迫停下。 陆序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落下,复又抬起,反反复复。 在红灯即将结束时,他心一狠,总算把打出的那一行字,发给了靳修臣。 陆序:哥,你知道周煜林最近在看的书吗,他在第38页,圈了个东西,建议你看看 陆序放下手机,心情复杂。 他心里的天秤,终究还是朝靳修臣倾斜得更多一点。 但这也就是他能做的所有了。 【作者有话说】 陆序:你老婆在计划跑路了 臣子:林林果然爱我,离不开我,他原谅我了 感谢在2024-05-03 18:51:25~2024-05-04 19:3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流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隗辛我永远的姐 8瓶;超高校级单身狗、浅夏じ初雨 5瓶;南禾呈 3瓶;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吵完架后的这天晚上,靳修臣格外的温柔。 以前亲热时,靳修臣属于比较霸道的一方,总要让周煜林按照他的心意来,说停就必须停,怎么弄他都要强势地指挥。 今晚他却处处讨好周煜林。 会温柔地问他舒服吗,也会在两人神经都紧绷时,亲吻对方的唇。 周煜林却觉得,这样的靳修臣,似乎很没安全感。 全程男人说得最多的话是:“林林会一直爱我吗,会最爱我的对不对。” 以及,霸道地发出命令:“林林要一直爱我。” 换了往常,周煜林也是不怎么理会他的,只当成这人占有欲又发作了,靳修臣往往说到最后,也就不说了。 但今晚他发了疯似的,非要从周煜林嘴里听到肯定的答案。 周煜林却始终沉默。 到了最后,这场欢愉,变得怨气满满,靳修臣发狠地在周煜林的肩膀上,脖子上,留下了很多牙印。 等结束时,已经早上了,两人都不困,索性叫了份外卖。 吃完早餐靳修臣难得没去上班,还顺手帮周煜林请了个假。 两人窝在沙发里,各自玩儿手机。 靳修臣这才看到,昨晚陆序给他发的消息。 第27章 他笑了下,一边切出微信刷短视频,一边同周煜林闲聊: “林林,你最近在看什么书?给我瞅两眼。陆序说你在第38页圈了有意思的东西,我看看是什么。” 很随意的语气。 周煜林眼神闪了闪,他的指腹摩挲着手机边缘,盯着地面出神。 要把书给出去吗…到时候他又如何解释呢。 在周煜林不知道该怎么办时,靳修臣突然拍了下他,笑眯眯地把手机递过来: “林林,看这个,我发现了一个好玩儿的情侣软件,你跟我一起用嘛。” 周煜林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但同时,他心里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周煜林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在靳修臣心里,并不那么重要了。 以前哪怕是他换了新的洗发水,朋友圈发了文艺句子,靳修臣都会揪着他,一定要问到底。 如今却只是很不在意地随口一提,然后转头就忘。 算了。 靳修臣没得到回应,挠了一下他的下巴:“林林,不许出神,听我说话嘛。” 周煜林浅笑:“嗯,要用情侣软件是吗,你帮我下吧。” 他把手机递过去,靳修臣接过后,第一眼就看到周煜林的微信界面。 顿时脸一垮,开始不满意:“林林,为什么我不是你的置顶?为什么你给我的备注是大名?我真的受伤了。” 周煜林心里堵了下,微微垂眸。 以前靳修臣是他的置顶,备注也是很亲昵的臣哥,但从上次过年那回吵完架后,他就把置顶取消了,备注也改了。 有时候周煜林自己都会觉得,他好幼稚,又好没用。 被伤害的时候,他满心都是‘他要走’,但又实在舍不得真的离开。 所以只能改掉对方的备注,取消各种社交软件的置顶,心里想着不要原谅他。 这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被刺痛了,所以要远离。 但又没办法真的远离,于是在某些地方幼稚地做出某些举动,暗示、欺骗性地告诉自己,自己确实有在远离。 确实有在隔离对方,保护自己。 靳修臣一口咬在他脸上:“惩罚你。这次就原谅你了,没有下回了。” 他拿着周煜林的手机,飞快把自己置顶,备注也改成了‘臣哥’。 周煜林在旁边看着,默许了他的举动。 随后靳修臣才切出去,给他下载情侣软件:“这个软件能看到对方的实时位置,还有对方的手机处于什么状态。” “但我最喜欢的,是它有个共享的日记本。以后林林每天都要写日记,我会看的。” 周煜林笑了下:“写什么,写我今天程序码了几行?买菜花了几块钱?下班又在路上堵车几分钟?你真的想看这些?” 靳修臣:“不要。” 周煜林眉眼温和:“但我的日子就只有这些,鸡毛蒜皮的琐碎。” 不像靳修臣,要到处谈生意,接触的都是大人物,去的地方也是高档场合,光是见闻都够写好多。 他们好像都不在一个图层。 靳修臣想了下:“林林就写,每天跟我的事儿,比如我哪里让你生气了,哪里让你不满意了,哪里又让你开心,你都写下来。” 周煜林沉默了。 靳修臣抱着他的腰,撒娇摇晃:“好不好嘛林林,我想看。” 周煜林无奈:“好。” 靳修臣笑眯眯地亲了他一下:“对了,昨天吵架,你说不想去领证了,是气话对不对?” 周煜林看向他,意味不明:“你觉得呢。” 靳修臣牵起他的手,送到嘴边吻了吻:“肯定是气话。领证,必须要领证。等我们周年纪念日那天,就去国外领证。” 周煜林看着茶几上的那本书,很轻地嗯了声:“还有几个月……” 他安静片刻:“靳修臣,领证那天我一定会去。不管因为什么事,如果那天你没来,我们就完了,记住了吗。”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天上一吹就会散的云,并不严肃,嗓音也不大,但话的分量却很重。 重到让靳修臣的心脏,像是被锤子狠狠砸了下,揪疼一瞬,然后开始发慌。 靳修臣笑得勉强,抱紧了他:“怎么会,不会的林林。那天就算是天上下刀子、我出车祸了、腿断了,我要死了,我爬都得爬着去。” 周煜林平静地看着他,看到靳修臣眼神都开始闪避,才说:“你知道,你说什么我都会信。但如果我信了,你却没做到,后果就要你自己承担,明白吗?” 靳修臣说不明地烦躁,他没回应,视线不经意瞥到周煜林的唇,索性低头吻住他。 吻得有些发狠,周煜林感觉嘴唇都隐隐作痛。 片刻后,靳修臣分开一点,用鼻尖顶着周煜林的脸: “这嘴怎么回事儿,亲起来这么甜,又这么软,说的话却又冷又硬,伤人……” “以后不准说这些,我不爱听。” 周煜林只是笑了下。 他们现在,连好好交流都做不到了。 一个有很多话想说,但另一个却不再想听。 周煜林突然很想知道,爱和不爱的界限到底是什么。 如果他能判断出,靳修臣不爱他,也许就能果断地转身离开了。 第28章 因为他始终认为,靳修臣对他是有爱的,所以才舍不得辜负这份爱,也放不下他们的十年。 — 后来的一段时间,靳修臣‘乖’了几天。 那几天,他按时下班回家,回消息也比较及时,就算不及时,事后也总会补上几句解释。 周煜林像是有种喘过气来的感觉,他每天上班,脸上都是带着温和的笑。 工位旁边的同事都问他,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好事儿。 那一瞬,周煜林怔了下,回答不出来。 真可悲,这么平常的事,却能让他感到幸福。 只能说明,过去一年,他真的过得很不开心。 以至于对比下,如今一丁点幸福,就能让他感受到很大的快乐。 他承认,反应过来那一刻,他有点怨恨靳修臣了。 周煜林垂下眼,拿出手机给靳修臣发消息。 周煜林:在忙?中午要一起吃饭吗 对方没回。 周煜林撑着脑袋看向窗外,过去的一点回忆突然浮现在他脑海。 他想起了他们高中的时候。 从那次‘火灾’事件后,靳修臣每天跟他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写作业,做什么都跟他一起。 一开始周煜林是不习惯的,但靳修臣总是像强力胶一样黏上来,他慢慢地就接受了。 有次放月假前,轮到周煜林打扫教室的卫生,靳修臣本来可以先回家的,却留下来帮他。 两人打扫到一半儿,周煜林突然就满脸惨白地倒在了地上。 靳修臣吓坏了,抱着他一遍遍喊他。 周煜林其实不舒服一天了,是胃疼,但他一直忍着,以为忍忍就能过去,他以前都习惯了。 没想到这次,越忍疼得越厉害,直到忍不住了倒下。 靳修臣背着他去学校的医务室,结果因为放月假,医务室的老师早就下班了。 于是又急匆匆地背着他往校外跑。 但这个点儿,是下班的高峰期,别说打车,路边的共享单车都空了,马路上直接堵成了长虫。 靳修臣又急又没有办法,背着周煜林边跑边喘着气安抚他:“还好吧林林?是不是很疼?” “你真的,气死我了。” 周煜林疼得满头的汗,听到这话又虚弱地笑了:“你气什么。” 靳修臣语气很沉:“你疼都不会喊吗,你是个傻子吗。” 周煜林没说话,只是目光扫到少年挂满汗珠的鼻尖,蹙起的眉头,还有因为呼吸而不断起伏的胸膛…… 他的心,变得很软、很软。 好像疼痛都减弱了。 后来在医院看病,靳修臣为了他跑上跑下,知道他是胃病后,每天都监督他好好吃饭,放假变着法给他做好吃的,就为了他能多吃上两口。 有天周煜林的胃又不舒服了,靳修臣一看他的脸色,几乎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那时周煜林才知道,自从上回的事儿后,靳修臣的身上,一直带着胃药。 那一瞬,他很难形容清楚自己的心情,像是被云朵和棉花包围着,被清风席卷着,柔软的,动容的,温暖的。 他只是想着——这个人,做到了呢。 说要跟他成为彼此最重要的人,互相依靠,互相关心,互相保护对方,这个人,真的有在好好履行承诺。 到此刻,周煜林对靳修臣的戒备心,才终于放下。 他不想再去思考靳修臣的动机,也不想再扭捏着不敢接受这份好意。 就把这个人,这一切,当成老天对他不幸的补偿吧。 …… 回忆收拢。 周煜林的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 微信界面上,靳修臣还是没回消息。 于是他的笑又逐渐淡了下来,心里有点慌慌的,不安定。 他知道,这是他潜意识在害怕。 怕靳修臣好了那么几天,又会像以前那样开始忽冷忽热。 这种期待感被吊着的心慌,真不怎么好受。 距离中午下班还有几十分钟,周煜林看着手机也不知道干嘛,随手点着。 突然就点进了靳修臣给他下载的那个情侣软件。 这个人,之前嚷嚷着让周煜林每天写恋爱日记,还要求周煜林每天按时去给情侣树浇水,晒太阳。 结果到现在,他自己先罢了工,好几天没打开这个软件了。 周煜林都能从软件的同步记录上看到。 他无奈地叹了声,顺手给情侣树浇了水,又点进了日记本。 想了想,开始打字: 【今天叫他吃午饭,他还没回。办公室很安静,有些无聊 想到过去的事,以前他身上都会备着一瓶胃药,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刚写完,一条消息汇入—— 靳修竹:林林,出来见一面,有事说 周煜林愣了下。 — 靳修臣刚从一个项目竞标赛上下来。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他随意瞥了眼,是周煜林的信息。 他将就了周煜林几天,装了几天乖,结果周煜林给他发消息越来越频繁。 一股烦躁感涌起,靳修臣索性把周煜林设置为消息免打扰。 陆序跟在他身后,把他的动作看得很清楚,很轻地蹙眉了下眉。 靳修臣脚步急匆匆:“所以靳修竹手里的公司,是晋婉给他的?” 第29章 今天一个很重要的竞标项目失败了,原本是会成功的,靳修臣信心满满。 结果靳修竹突然杀了出来,用另一个公司的名义,拿着一份跟他相似度高达百分之八十的方案,抢走了这个项目。 靳修臣现在快气疯了。 陆序嗯了声:“我猜,应该是上回阿姨要求见靳修竹,见面的时候他们做了什么交易。” 这个交易,让晋婉心甘情愿把手里掌握的财产,都给了靳修竹,让靳修竹有了东山再起,跟靳修臣对抗的资本。 靳修臣深吸一口气,整个人戾气外露:“我让你在场看着他们,你就没发现?” 陆序低下头:“抱歉……” 靳修臣疲惫地捏了捏额角,朝他摆手:“这事没这么简单。他们方案,跟我们的这么像,肯定是有内鬼。” “你查查。” 陆序:“好。” 这时手机再次震动,靳修臣闭了闭眼,忍着要爆炸的烦躁打开看。 是那个什么情侣软件,当时一时兴起下载了,其实他都没怎么用过。 靳修臣微蹙眉头,随手就要将软件卸载,结果因为点错了,打开了软件。 下一刻,界面上出现了周煜林的日记。 靳修臣顿了下。 看了几行字,他紧抿的嘴角逐渐放松,眼神凝视着屏幕,很久都没有移动。 【今天他回家了,很开心】 【今天一起吃了午饭,满足了】 【他给我做了好吃的,抵消他昨天忘记回我消息的事】 【下班回家给我带了一束花,很久很久没有过了,抵消他凶我的事……想一直这么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5-04 19:36:24~2024-05-05 19:5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隗辛我永远的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南禾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周煜林按照短信上说的,找到了那个跟靳修竹约好见面的咖啡厅。 也不远,就在公司附近。 是靳修竹考虑到他公司午休的时间不太长,特意体贴地将就他,挑了这么一个地儿。 进门后坐下,周煜林才发现,靳修竹的脸上挂着伤。 嘴角那一块,青紫得不成样子,像是跟人打架留下的痕迹。 周煜林微讶:“哥,你的脸……” 靳修竹保持着风度的笑:“没事,不疼。” 周煜林又看了几眼他的伤口,靳修竹是个骄傲的人,如果他不愿说,追问的话,反而适得其反,周煜林也就不问了。 靳修竹直入主题:“林林,凭我们的关系,就不用叙旧了,我直说吧。” “我找你是有点事儿,希望你……能帮个忙。” 周煜林听得认真:“嗯,你说,你的忙我肯定能帮就帮。” 靳修竹直视他的眼睛:“就算会让你难做?” 周煜林想了想,浅笑:“算了,我还是不画饼了,你先说,我听听看是什么事。” 靳修竹捏着勺子在杯子里搅动,不紧不慢道:“我知道你手里有靳家公司的股份,是靳修臣给你的。” “我想收购它们,你开个价,卖给我。” 周煜林微怔,张了张嘴,表情开始为难。 他知道,靳修竹一直想把靳家的一切抢回去,收购他手里的股份,估计是为了同靳修臣作对。 如果他答应,就相当于,他在靳修臣和靳修竹两兄弟中,最终选择了站到靳修竹那一边。 这是对爱人的背刺。 片刻后,周煜林脸色歉意:“对不住,哥,如果我答应你,他会发疯。” 这个他指的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靳修竹静默片刻,惋惜一笑:“好吧,我也是抱着那么一丁点可能来的,没关系,事情谈不拢我们感情还在。”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靳修臣在周煜林心里的地位。 也高估了周煜林跟自己,从小青梅竹马的感情。 周煜林:“对不住了。” 又说:“如果哥想做点什么,凌数不帮你吗?” 靳修竹的眸色淡了下来,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这才自嘲地嗤了一声:“他巴不得我去死,怎么会帮我。” 他抬手摸上自己青紫又红肿的嘴角:“看到我这个伤了吗,他打的。” 周煜林眼睛睁大几分,缓缓凝眉:“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他竟然家暴?” 而且上次见面,这两人不还好好的吗,凌数甚至愿意为了靳修竹,跟靳修臣对抗。 才多久过去,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靳修竹乐了:“不是家暴,是互殴。” 他挑着眉,几分得意:“他也被我揍得不轻。” 平时做.爱,凌数都不准他在自己身上弄出印子。 只有打架时,靳修竹能够光明正大的,在这个男人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所以靳修竹还挺爱跟凌数互殴的。 这样大家都会知道,凌数身上伤,是他弄的。 别人想弄都没机会,只有他可以。 这是明晃晃地向所有人昭示,凌数是属于他靳修竹的。 周煜林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世界上的情侣,还真是各种各样。 第30章 有像他和靳修臣这样的,爱过,但感情淡了,还在拉扯着,缝缝补补地凑合的。 也有像靳修竹和凌数这样的,爱而不得,但又因为利益关系,死绑在一起分不开,互相伤害折磨的。 爱情这个选题,到底谁在幸福…… 桌上周煜林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他扫了眼,是靳修臣的消息。 靳修臣:林林,中午一起吃饭?我忙完了,回办公室等你 周煜林不自觉笑了下。 靳修竹把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喝着咖啡不动声色地问:“是他?” 周煜林嗯了声。 靳修竹放下杯子,神色复杂:“林林,我必须要提醒你一句,他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这个人的心机城府,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 周煜林眼底流露出一丝不愉快,但只是一瞬。 他垂下眼:“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以后这种话不要在我面前说。我自己有眼睛,会看,有心,会判断。如果听别人说他的不好,我会难过,会生气。” 靳修竹抿唇:“好吧,你心里有数就好。” — 这边靳修臣忙完就回了公司,本打算去办公室待会儿,等周煜林一起去吃午饭,路过茶水间的时候,却听见几个员工议论。 其中间杂着蹦出了周煜林的名字。 靳修臣不觉顿住了脚步。 “可不是嘛,我看得很清楚,就是小林跟我们以前的大老板。” “我新来的,以前的大老板是谁啊?不是咱现在这个吗?” “嗐,之前那位,叫靳修竹,是现在这位的大哥,人是两兄弟,但也不知道咋回事儿,两兄弟关系不咋好。” “后来咱现在这位老板上任后,就把他大哥从公司给踢出去了。” “哎呀这个不重要,小李你接着说,看见小林跟前老板咋滴?” 小李把头凑过去,小声道:“就他俩在咖啡厅里,也没干啥,就是小林是咱老板的爱人嘛,老板又跟他哥一向不对付,这俩人凑到一起就……” “啧,耐人寻味儿哦~” 靳修臣的脸已经沉得不能看了。 陆序忙咳嗽一声,以做提醒。 本来聊得兴致勃勃的员工们,一回头,发现老板就站在身后,简直跟见了鬼没两样。 气氛死一般的沉寂。 众人心惊肉跳,面面相觑一番后,装模作样地朝靳修臣打了声招呼,就赶紧缩头缩脑地遁走了。 靳修臣却站在原地没动。 陆序轻声说:“就是一些闲聊,估计是他们认错人了。” 靳修臣一句话也没有,面无表情地往办公室走。 陆序却提着一颗心,他知道,这样的靳修臣才是最恐怖的,不是不生气,而是在压着。 果然,进了办公室后,门一关,靳修臣就开始发疯。 噼里砰咚的一阵巨响,像是席卷的泥石流。 屋里能挖的,几乎都给砸了。 陆序看着满地的杂乱,有杯子碎片,花瓶碎片,有文件,还有凳子的残肢,他心里暗暗庆幸地板足够结实。 不然楼都要给造穿。 他一直怀疑,靳修臣是不是有狂躁症,或者精神病…… 发脾气的时候也太可怕了。 他都有点可怜周瑜林了,心脏真强大。 也很佩服靳修臣。 说他有自制力吧,他每回生气,都到处发疯砸东西,控制不了自己一点,像条疯狗。 说他没有自制力吧,他能忍住自己不打人,不伤害别人。 哦,精神上的伤害也是伤害。 靳修臣发泄完一通后,气喘吁吁地站在办公桌前,拿出手机开始给周煜林打电话。 铃声在几秒后被掐断,电话接通。 靳修臣嗓音意外地平静:“你在哪儿。” 周煜林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在外面。” 靳修臣:“一个人吗。跟谁。” 周煜林停顿了下:“嗯。一个人。” 要是说实话,让靳修臣知道他跟靳修竹在一起,又要发一场疯。 周煜林实在累了,想通过谎言来避免这场灾难。 但下一秒,一个不可置信的声音传来:“你骗我?!” “你竟然开始骗我了周煜林?!!” 周煜林举着手机僵住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5-05 19:59:22~2024-05-06 19:3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隗辛我永远的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隗辛我永远的姐 5瓶;南禾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谎言被戳破得太突然,周煜林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慌乱得打翻了桌上的咖啡杯。 听见他沉默,靳修臣更生气了,连手机都砸了。 那一下带着他发泄的狠劲儿,手机的电池都被摔出来了,屏幕更是碎裂成了无数的雪花条纹。 砸完后,靳修臣就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满地的狼藉,他的眼神冷得让人脊背发凉。 室内气氛沉重得像是能拧出水的海绵。 过了好一会儿,靳修臣突然上前几步,似乎要把手机捡起来。 但他刚弯下腰,视线不经意扫到一个纸张都已经泛黄的本子,动作顿住了。 第31章 陆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觉得那个本子眼熟。 想了会儿才记起来,这本子,是上回元宵节,晋婉给靳修臣做鹅卵石汤圆那天,塞给他的。 说是以前的旧东西,周煜林留下的。 此刻那个本子正摊开躺在地上,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 陆序有点近视,虽然不至于戴眼镜,但这个距离他看不清都写了什么。 只能瞧见,刚才疯得厉害的靳修臣,突然安静了下来。 男人捡起本子,脸上的神情,从惊愕,到痛心,再到愤怒,像是慢倍速回放一般。 最后竟然笑了。 靳修臣拿着本子坐到了沙发上,慢慢翻着,津津有味地看起来,脸上的笑却怪异得让人发毛。 陆序不敢说话,靳修臣没发话,他也不敢走。 过了很久,靳修臣合上本子,顺手放进了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里,这才对陆序说:“以后我办公室不许周煜林进来,中午说好一起吃饭我也不去了,你去告诉他一声。” 他轻描淡写地下达着命令,带着一种高高在上。 陆序说不清他的那种状态,就感觉,不像是生气,却又像是气极了。 还有一种心如死灰后的平静。 从办公室出来后,陆序总算是能喘口气儿了,正要下楼,就看见走廊尽头,一个熟悉的人影急匆匆地过来。 周煜林气都没喘匀,脸色因为快速奔跑变得微红,看见陆序,他忙停住脚步:“他怎么样了?在办公室吗。” 陆序翻了个白眼:“我觉得你们两口子,应该赔我点钱。我拿去检查一下心脏。” 听见这话,周煜林心里就大概有数了,垂着眼轻声:“那我……还是等他不生气了再来吧。” 陆序扯着他的胳膊进了电梯:“赶紧走吧,祖宗。” 电梯开始运行,狭小的空间里,安静地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周煜林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序余光瞥他一眼,突然说:“我看见了。” 周煜林:“什么?” 陆序挑眉,懒洋洋地靠在电梯的铁皮墙上:“别装了。你的书。” “致盲效应:当你即将失去某个人或者物时,会自动忽略其所有的缺点,而只想起优点和曾经的美好回忆。 即使他,或者它,会带来巨大伤害,处于这种心理状态下的人,也根本不会听劝,根本放不了手。” 周煜林沉默了。 陆序继续说:“所以如果要割舍一段很亲密的感情,建议不要突然做出剧烈变动,而是让双方都待在彼此看得到的原地,所有生活照旧,但心理上却一步步将自己抽离……” 他说完,余光瞟了眼周煜林的反应:“我这记性太好了,就看了一遍,全都给记住了。” 周煜林的反应很淡然:“所以呢,跟你有关系吗。” 陆序眯起眼:“你终于要逃走了吗。” 周煜林手指攥紧了衣角,保持沉默。 陆序冷嗤一声:“被我说中了?” 周煜林突然抬头,从电梯的镜面墙上,同他对视:“以前不管我跟他怎么吵,怎么冷战,你都不怕我离开他,现在却怕了。” “因为你也清楚,他对我越来越不好,他的心,在游离,而我不是个傻子,也不是能随便将就的人。所以你怕了。” 陆序垂下眼,又抬起眼皮,没吱声。 周煜林抿唇:“我也挺搞不懂你,如果我真的跟他分手了,你不就有机会了?为什么你要帮他挽留我。” 陆序总算收起了那副局外人看戏的样子,语气认真,却说不明地飘忽:“因为,我喜欢一个人,我就想看他如愿。” 电梯内再次安静下来,陆序本以为会听见诸如‘你好伟大’之类的,讽刺嘲笑的话,但周煜林安静片刻,只说:“我也是。” 两人的眼神,在电梯的镜面墙上短暂交汇一瞬,又默契地飞快分开。 陆序不自在地咳了声:“你有病啊,这种时候,你就应该狠狠地嘲笑我,报以前我经常刺儿你的仇。” 周煜林嘴角挂起淡淡的笑:“但我并没有因为你,受到过伤害,所以还好。” “而且,一个人袒露真心的时刻很难得,需要鼓励。而不是打压。” 陆序微垂的眸子,闪动着细碎的光,很久后才吐出两个字:“虚伪。” 周煜林继续刚才的话题,或许是因为陆序的交心,他的情绪也终于外放一点。 那点落寞和难过,很自然地流露了出来:“我暂时离不开他。我只是……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毫无防备……毫无保留地继续爱他。” 所以周煜林买回那本书,是对自己的一个提醒。 提醒他在面对靳修臣时,面对那个曾经深爱着他,把他视若珍宝的人时,已经需要‘盔甲’,用来保护自己。 并且,他开始在这段感情里,给自己谋算后路了。 就好像一个战场上的将军,开始规划撤退的逃跑路线。 周煜林勉强打起精神:“你就当做,那是我给自己预留的plan b。在plan a已经行不通的时候,它就会启用。” 陆序看着他:“那你……plan b,已经启用了吗?” 周煜林温和一笑,却没有回答。 这时电梯刚好开了,他先一步抬脚离开,走前回头看向陆序:“对了,可以的话,今天的聊天内容,不要告诉他,谢谢。” 第32章 陆序顿了下,俊气的脸上几分怒意:“你管我。” 别人剖开的真心,不能轻易践踏,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如果这些私密的话,他都跟靳修臣说了,那他成什么人了? — 周煜林又惴惴不安地过了一段日子。 这几天,靳修臣没回来过。 他本来想找靳修臣谈谈,解释一下那天他跟靳修竹见面的事儿。 但又一想,他为什么要解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社交自由,就算是爱人也管不着,靳修臣可以把爱慕自己的陆序留在身边多年,为什么他要跟靳修竹正常往来就不行? 这不公平。 周煜林不愿意为了这种事低头,他有自己的骄傲。 就这么过了一周。 这一周内,周煜林每天按时上班下班,回家自己做饭自己吃,生活平静无波。 这天下班前,周煜林无聊拿出手机玩儿。 目光不经意扫到那个情侣软件,他心头微动,犹豫片刻还是点开了。 这几天都没怎么写日记…… 周煜林指尖在键盘上敲动,一个字一个字地斟酌着。 他写了很久,零零碎碎的一些事,一点心绪。 没什么逻辑,他并不是真的想写给谁看,只是想记录一些什么,把心底的压抑都宣泄出来。 写到最后,他又想起过去。 十年前的靳修臣,虽然是靳家的孩子,但靳老爷子不要他,他一个人带着病弱的母亲,在破旧的小出租屋生活。 吃穿都缺,上学都艰难。 早餐唯一的牛奶,是靳修臣自己打零工挣出来的,他怕自己以后长不高,长不壮,所以穿的用的可以破旧点,但吃的上面,却很不吝啬。 但自从跟周煜林在一起后,他再也没喝过牛奶,所有好东西,都紧着周煜林。 那时的靳修臣,几乎什么都没有,但他却把自己仅剩的一点东西,毫无保留地给了周煜林。 这些细节,以前周煜林每次想起,都会心疼,更多的是甜蜜,感受到自己在被爱着的,那种无与伦比的安全感和幸福感。 但如今,他再想起,只剩下心痛。 所有美好的回忆,都化作了一根根刺,一把把刀,一遍又一遍凌迟着他的心脏。 周煜林的眼眶微红,在日记的最后写上了一句: 【高二那年的牛奶早餐,抵消他一周的冷暴力】 周煜林的情感,让他在面对靳修臣时,无法再做出理智的判断和选择。 如果人能够剥离情感就好了,永远理智,就永远不会受伤。 胃又不舒服了,周煜林伸手按了按那个部位,从工位的抽屉里拿出暖宝宝,贴在胃的地方。 正要收拾东西下班,一个同事突然过来,丢给他一份文件。 “小林啊,上头说,你之前待的那个项目组暂时不缺人,让你去另一个项目组帮忙。” 周煜林脸色微变,伸手接过文件。 同事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跟老板吵架了?他竟然舍得把你踢出自己的项目组?” 周煜林垂下眼,掩盖眼底破碎的脆弱:“没有。可能是,他觉得我更适合去另一个项目组吧。” 同事不再说话,周煜林把文件收好,失魂落魄地下了班。 靳修臣这是什么意思呢。 周煜林感觉,这次靳修臣似乎不是单纯的生气。 开车回去的路上,等红绿灯时,他拿出手机想给靳修臣发消息,但字都打好了,指尖抬起又落下,最后还是退出了。 胃越来越不舒服。 等回到家的时候,周煜林已经疼出了一身冷汗。 他给自己倒了水,强撑着吃下了胃药,晚饭都没力气去做了。 想着回床上睡一觉,醒来可能就好了,但人刚从沙发上下来,他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周煜林疼得视线都模糊,周围的景色都变成了重叠的光圈。 他一手捂着肚子,大口喘气,这才意识到,这次可能不是普通的胃疼。 拖着疼痛的身子,他挣扎着摸到了沙发上的手机,抖着手拨通了紧急联系人。 周煜林已经没有亲人,他的紧急联系人,这么多年来,都只有一个。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电话终于拨通,周煜林费力地掀起眼皮,看了眼屏幕。 几秒后,电话被挂断。 周煜林愣了下,那双平时再难过受伤,也不会露出过多情绪的眸子,此刻脆弱地颤动着。 眼里的光,像是碎了一地的星星。 他不死心,又打了一遍。 这次终于通了。 周煜林再也忍不住,倒在地上,压抑着近乎委屈的嗓音:“臣哥……我,好痛……你回来吧……” 他很需要他。 【作者有话说】 吃饭来晚了qaq滑跪道歉orz 感谢在2024-05-06 19:37:16~2024-05-07 20:4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隗辛我永远的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隗辛我永远的姐 17瓶;阿婉、697083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陆序怔了下,静默片刻才说:“是我。他……在忙。你等等。” 第33章 周煜林便等着,他疼得多余的话都已经说不出来,只眼巴巴地抱着手机,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特别容易满足,和妥协。 他开始想着,如果这次靳修臣能回来,他就原谅这十来天的冷暴力。 但这个想法冒出来的瞬间,周煜林就死咬着唇红了眼眶。 他恨自己没骨气,恨自己的底线,总是轻易地就对靳修臣放宽。 真贱。 可是……可是他一无所有…… 他连亲人都没有,他只有靳修臣,而现在,他很需要那个人…… 此刻的周煜林,就好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卑微地乞求着神明能降下一点恩惠,他愿意为了这点施舍,付出自己的全部。 等了会儿,却听见电话那头,嘈杂的背景中,男人熟悉的嗓音,冷淡又不耐烦地响起:“没空,让他别烦我。” 曾经温柔如水的声音,如今却比十二月的寒冬还要冰人。 周煜林的心脏被锤子砸了个稀碎。 他惨白着一张脸,望着天花板,眼里含着的期待,一点点被痛苦碾碎,最后终于变得如死水般的平静。 陆序似乎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什么事,要不你跟我说,等……等他心情好点,我告诉他。” 周煜林闭了闭眼,虚弱地笑了:“有点事,麻烦你一下,看在……多年认识的份上。” 也许是听出了他此刻的脆弱,陆序没有像往常那样,说话带刺儿跟他作对:“你说。” 周煜林嘶哑着声音,努力平静道:“我胃痛犯了……在、在屋里动不了,你能不能……来看我一下。” 他说得断断续续,停歇好几次下来抽气。 “还有,这件事……就别告诉他了。”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叫救护车你都不会吗,你是傻逼吗。” 周煜林呼了口气:“没那么严重,又不是要死了,不想占用公众资源……” 而且这大雪天,又是周末,他们这里离市区的医院还很远,救护车来的话,会要很久,还很麻烦。 对医护人员,他会过意不去。 周煜林苦中作乐地开着玩笑:“你来的话,我给你辛苦费,也不让你白跑……” 陆序咬牙切齿:“傻逼。” 电话挂断,周煜林再也撑不住,直接疼晕了过去。 意识再恢复时,周煜林闻到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他想睁开眼,却没有力气。 视觉被剥夺,听觉就变得格外灵敏,他听见了熟悉的铃声,随后是男人低声的啐骂:“妈的不接!” 医生:“他这是急性阑尾炎,要马上动手术,得家人签字。” 陆序难得暴躁:“我知道,我这不是在打电话叫人吗。” 该死的,他来之前,就应该告诉靳修臣的,也不该答应周煜林的要求。 医生看他一直在重复拨一个号码,忍不住批评道:“病人就没有别的亲人了吗,你这电话都被挂多少次了,这人是他的谁,也太不上心了。” 陆序神色复杂:“他……已经没有亲人了。” 医生愣了下,又轻叹:“那你赶紧吧,必须要签字。” 虽然这个手术没多大生命危险,但规矩不能破,如果不签字就动手术,万一手术过程中出现点什么事,那责任就得医生来担。 陆序:“就不能先动手术吗?你看他都疼成那样了。” 医生正要说什么,袖子突然被抓了一把。 周煜林费劲儿地撑着眼皮,满额头的冷汗,都是疼出来的:“我自己……我自己签……给我笔……” 医生还没反应过来,陆序已经一把将笔塞进他手里,又帮他拿着责任书。 周煜林挣扎着抬起胳膊,手却抖个不停,怎么都下不稳笔。 陆序啧了声,握住他的手开始操控,几乎是帮他签完了字。 医生眼角抽了抽:“……” 这也行?算了。 周煜林被推进手术室前,眼巴巴地望向陆序,嘴唇发白:“能……别走吗。” 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术,他害怕。 更怕醒来后,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人。 但高傲如周煜林,他不敢说,也不想让陆序看见他的脆弱,可怜他。 看着周煜林虚弱得像一株快要枯萎的兰花,陆序意味不明地嗯了声。 等反应过来,手术室的灯已经亮了,而他像个傻子一样,站在走廊上,守着情敌做手术。 陆序自嘲一笑:“我可真有意思。” 这两口子,真应该赔他点钱。 — 周煜林再醒来时,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视线扫了一圈儿,屋里没有一个人。 他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半晌,周煜林缓缓蜷缩起身子,用棉被把自己裹着,像一个难过的蝉蛹。 没来。 那个人,到最后都没来。 说明即便陆序打了很多个电话,靳修臣知道是关于他的事儿,故意不在意,电话都没回。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他。 他们相依为命了十年,一直深爱着彼此,本以为会在一起幸福一辈子,为什么就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为什么就走散了。 为什么啊。 老天爷,谁能告诉他答案。 第34章 周煜林想得心脏都发痛,也怎么都不明白。 头埋在被窝里,光线很暗,他又记起很久前的事儿。 那是他们高考完的一个暑假…… 【九年前】 因为高考前的冲刺复习,周煜林太用功了,一直紧绷着一根弦,刚考完,那根弦一松,他人就病倒了。 是高烧,直烧到了38.7度,整个人跟火炭一样滚烫。 周煜林吃了药也不管用,只能撑着身子,去了医院。 医生说要输液,今晚得在医院里过夜,给他开了张床位,让他最好叫个亲人来陪床,不然上厕所什么的不方便。 周煜林只能给靳修臣打了电话,他简单地交代了自己的事儿:“我在第一医院,发烧了,在输液,能……能来守一下我吗。” 电话那头安静几秒:“等着。” 挂断后,周煜林有些疲惫,靠着床头眯了会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那只因为输液而凉透的手,似乎被一股暖意包裹住了。 他费力地掀起眼皮,就看见靳修臣满脸疲倦地坐在床前。 周煜林:“你来了?” 靳修臣凶狠地瞪他:“你是不是要把自己折腾死,才肯告诉我?你这样不如弄死我好了。” 周煜林刚要说话,抬眼却瞥见,靳修臣的额角上,好长一道可怖的血痕,伤口深得见肉。 他愣了下,细密的心疼揪着他的心脏,忍不住伸出手,抚上靳修臣的脸:“怎么弄的?” 靳修臣偏头拿脸蹭了蹭他的掌心,笑眯眯的:“哦,这个啊,我在工地上干活儿,木材突然砸下来了,我没躲开。” 周煜林眸子颤动:“疼吗?” 靳修臣捉起他的手,蹭了又蹭:“本来不疼的,我是个成熟的男人了,这不算什么。” 这么亲密的动作,周煜林还没适应,不禁耳朵发烫,把头别开不看他。 靳修臣又说:“啧,但好奇怪,一见到林林,它突然就开始疼了呢。” 周煜林被他的话逗笑了,但很快又被心疼淹没:“为什么要去工地,很危险,你在饭店兼职挣的钱,都不够花了吗。” 靳修臣看着他,眨巴眼:“因为林林也没钱上大学,我要把林林的那一份,也挣出来。” 周煜林愣了下,心脏开始泛酸,眼眶也发红:“我不要你的钱,我自己可以做兼职。你不用这样。” 听到这话,靳修臣顿时就生气了,身子转向一旁:“什么你的我的!你太过分了!” “我告诉你周煜林,今天你摊上事儿了,你哄不好了。” 周煜林又无奈又好笑,多大的人了,当初刚相处时,他怎么没发觉,这人这么小孩子脾气。 周煜林去牵他的手:“我说错了,我跟你一起做兼职,你不要去工地了,很危险。” 靳修臣瞥了眼两人交握的手,趁机跟他十指交扣,抬头朝他笑嘻嘻:“捉住林林了,这还是你第一回主动牵我,我要牵久一点。” 周煜林被噎了下,脸开始发烫:“你听我说话!” 靳修臣:“在听哦。耳朵在听,但脑子拒绝接受。” “可能是林林说的话,它不中意,要不林林说点好听的,我帮你说服它试试?” 周煜林被闹得气也生不起来了,索性不再说话。 靳修臣以为他是困了,温柔地给他盖好被子。 因为是公用病房,好几铺床,其他病人要睡觉了,就把灯关了。 黑暗中,周煜林只能勉强看清靳修臣的轮廓。 他想着,这人累了一天了,都已经半夜了,要不就让靳修臣上床跟他一起睡? 但周煜林自从十岁起,就一直自己一间房,没跟任何人一起睡过。 他不习惯。 周煜林犹豫好几次,最终也没把话说出口。 床前的人却突然动了,被子被撩开,随后一个温热的身体挤了进来。 周煜林浑身一僵:“你、你要做什么。” 靳修臣笑了下:“我要跟林林一起睡。我还没跟林林睡过一张床。” 周煜林呼吸都屏住了,生怕碰到什么,不敢乱动。 在他神经最紧绷时,却听见靳修臣说:“林林安心,我睡边上,不挨着你。” 周煜林的心又软了下来:“没事,你过来点吧。” 这个床本来就不大,睡边上也休息不好,万一半夜掉下去怎么办。 靳修臣:“不,就这样,不然林林睡不着。” 周煜林的心,一下就软成了浆糊。 这人刚从工地上下来,本来累了一天了,大晚上的又紧赶着来了医院……却仍然事事将就他,生怕他有一点不舒服。 周煜林很难不动容。 黑暗中,他听见靳修臣轻声说:“工地我不去了,林林会害怕。明天我重新找一份工作。” 周煜林浅笑:“嗯。” 靳修臣又说:“我们这样,真的好亲密,我已经成了林林的亲人了,对吗?” 周煜林张了张嘴,最终嗯了声。 …… 回忆结束 周煜林躲在被窝里,眼角不自觉滚下一滴泪,顺着他的脸,滴落在了枕头上。 所有的难过,和心碎,都被黑暗吞噬,被掩藏得完美。 他们曾经,那么好,那么好…… 当初舍不得他受一丁点委屈的人,怎么如今就对他漠不关心了,甚至舍得冷暴力他。 第35章 舍得让他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医院里,连痛到昏厥,都得自己撑着理智签手术书…… 周煜林怎么也想不明白。 说不爱了,可那个人也会有好的时候,好起来时,会像以前那样,对他百般温柔,满眼爱意,说爱,又怎么能这样对他。 黑暗中,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是那个情侣软件发来的消息提示,提醒用户,今天的情侣树还没浇水。 周煜林把手机抓过来,狠心地想卸载软件。 到了最后一步时,他却咬嘴唇,颤抖着身子,停住了。 他心里发疼,嘴里发苦。 周煜林点开软件,又开始写东西了。 写刚才的回忆,写这一刻的难过。 写听见那句‘让他别烦我’时,心脏像是被灌了碎冰一样的抽凉。 写进手术室前,一个人的害怕、无助,和孤独……像是面对着无穷的黑暗深渊,不知道自己会坠落何处。 他写了很多,一边写,一边忍不住流泪。 多少年没哭过了,这一年的委屈和难过,所有的心碎,都太过沉重煎熬,像是要借着此刻全部宣泄出来,泪珠子断线一样掉个不停。 周煜林抬手擦了又擦,但总擦不完,只能看着屏幕不断被打湿。 写到最后,他心脏已经疼得抽搐,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喉咙像咽了一筐刀子。 周煜林咬着牙,细碎的哽咽却阻挡不住地溢出。 他的情绪和情感,像是决堤的河岸,倾泻而出,再也压制不住。 点开靳修臣的聊天框,发了条语言:“臣哥……臣哥,你不要我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啊,是我不好吗……” “我还想跟你好,想跟你同以前一样好,好不好……” 消息发送出去后,周煜林执着地盯着屏幕,想要等到回信。 但过了两分钟,他却后悔了。 难看啊,好难看。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卑微地乞求一个人的爱…… 清楚地看着自己犯贱,周煜林的心疼得像是刀绞。 想撤回消息,却发现已经过了撤回的时间。 周煜林眸子逐渐暗淡。 算了。 他把被子刨开,露出头,平躺着看着天花板。 很久后,他拿起手机,在日记的最后补上几行字。 【高三那年,为我落下的那道疤……抵消他的那句‘别烦我’】 【抵消他在手术时,挂掉的那几个电话】 【抵消他,这段时间的冷暴力】 【抵消他…对我不好】 周煜林改掉了靳修臣的备注,取消了他的微信置顶。 并且永远不再改回来。 在他情绪稍微平复一些时,门嘎吱一声开了。 【作者有话说】 注:文中背景是国内同性恋人不可缔结法律上的婚姻,但是林林和臣子,签署了意定监护协议书,所以他们有权利在对方生病手术的时候,为对方签字哈 还有,解答下宝子们关于后续追夫火葬场的疑惑—— 我个人认为,一段感情里先犯错的人,必须承受双倍痛苦,才有资格再站到对方身边,求得回头和原谅qaq 想he,给我拿命来he,(╯‵□′)╯︵┻━┻,老婆不是天上掉的,地上长的!老婆也不是凭空就路上能捡到的!老婆是积功德才能有的,不珍惜的人,要遭受毒打! 这本目前我存稿已经写到火葬场开启了,单从字数上来说,追夫火葬场虐受,就是虐攻的双倍哈,宝子们自行拿捏吧,觉得心慌看不下去,晋江好文那么多,不必浪费在这篇小破文身上哈,保持心情愉悦么么么qvq 感谢在2024-05-07 20:47:48~2024-05-08 20:0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那个道长看起来很美味 10瓶;我爱看书 2瓶;南禾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陆序提着两个塑料袋进来,无语道:“你什么眼神,别失落得那么明显行不?” 他两只手都不太空,只能用脚把门轻轻踢上:“好歹我也守了你一晚上,天一亮,我觉都没睡,就去给你买早餐了……什么人。” 周煜林抿唇愧疚:“抱歉,麻烦你了,我给你发红包。” 之前说的跑路费,他是认真的,不然他心里过意不去。 陆序把东西放桌上:“发,必须发。我早就想说了,你们两口子,真该赔我点钱。” 真有意思,这两人每次吵架和闹矛盾,受折磨的却是他,在老板那里受完精神折磨,还要在老板家属这里当牛做马。 打工人的命也是命,他干的是助理职位,又不是保姆。 陆序嘴上怨声载道,却耐心地伺候着周煜林吃饭。 他把小桌子搬到床前,又把塑料袋打开,热腾腾的粥端上来:“医生说了,你最近都只能吃清淡的,所以只给你买了粥,将就吃吧。” 周煜林:“谢谢。”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耳边只有喝粥的轻响。 因为从小家教比较严,周煜林吃饭的样子很斯文,微垂着眼,小口小口的,就好像古代哪个三公四世家族里的公子,看着就赏心悦目。 陆序瞥了他一眼,目光在他泛红的眼角一扫而过。 第36章 那是哭过的痕迹。 陆序随口说:“他没回我的电话……可能是还在忙吧。” 他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太过牵强了,但面对一个刚动过手术的病人,还是说点好听的,不要刺激他的好。 周煜林动作顿了下:“嗯。谢谢。” 陆序又瞥了他一眼:“要不,我还是发消息跟他说一声?或者回公司当面告诉他?你这两天都得住院,没人照顾不行。” 周煜林把吃了半碗的粥,放回了桌上:“不用,谢谢,我自己可以。” 陆序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伟大哈,这时候逞什么强。” “要我说,你就该把他叫过来,让他看看你现在要死不活的虚弱样,说不准儿,他一心疼,一愧疚,就跟你和好如初了。” 周煜林安静地看着他,目光平静如水。 陆序挑眉:“我说得有错吗?真想要一个人,你哪怕撒泼打滚,哀求,道德绑架,什么都不要,豁出去了,也得让他待在你身边。” 周煜林被逗笑了,眉眼在浅淡的笑意中,变得柔软。 陆序:“笑笑笑,我又不是相声演员,说什么戳你笑点上了。” “你永远都学不会朝他示弱。高傲值几个钱。” 这话不知让周煜林想到了什么,难掩的悲伤从他的身上流露出来,那双眼睛又开始发红。 陆序心头一咯噔,闭嘴了。 片刻后,周煜林:“那你怎么不对他,用你说的这种方法?” 陆序松了口气,坦然:“这说明,我并没有那么想要他,也不是非他不可。” 周煜林好奇,第一次跟他谈起这个问题:“那你又为什么喜欢了他十几年?你喜欢他什么?是什么让你坚持了这么多年?” 陆序:“这是个漫长的话题。” 他索性从旁边拉过来一个椅子,反身坐下,两只胳膊搭在椅子的靠背上,这才开始说:“我小时候长得又瘦又小,还一副女相,其他人都欺负我。” “只有靳修臣站在我这边,会帮我。那时他打架贼狠,我跟在他身后,再没受过那些窝囊气,也再没挨过欺负。” 周煜林是个很好的倾听者:“然后呢。” 陆序:“成年后,他开始创业,虽然跟着他挺辛苦,但他从来没苛待过我,自己都吃不起饭了,也从不少发我的那份儿工资,这些年我看着他,一步步往上走,我就跟在他身后喝口汤。” “到现在,我年纪轻轻,已经是个年薪几十万的高管了,手里还握着他划给我的子公司股份,每年都有额外分红。” 周煜林听完后眼神茫然:“所以呢?这就是你喜欢他的理由?” 陆序竖起食指,左右摆了摆:“我听我慢慢说。” “像我这种,父母都是农民,如果不出意外,就算是我奋斗到死,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在大城市里,买上一套房。” “可现在,我手里起码三套房,还都是市中心最好地段的房子。我自己租便宜房子住,手里的好房子,全都租给别人,每年靠房租又是一笔巨大的收入。” 周煜林满脑子云里雾里的,但听着陆序东拉西扯,确实把他从那种悲伤状态,稍稍拖了出来,所以他仍然耐心听着。 陆序:“我算了下哈,照我目前的存款,我再给他打工五六年,就可以退休了,挣的钱足够我下半辈子挥霍。等我死的那天,墓地都能买上最好的。” “他就是彻底改变我人生的贵人。我这辈子跟着他,算是躺赢。所以我喜欢他,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就可能是因为我慕强吧。” 周煜林:“……” 好小众,但又好具有说服力的理由。 慕强大概也算智性恋的一种,谁说这就不是喜欢呢。周煜林无法反驳。 陆序:“那你呢?你又为什么喜欢他?” 周煜林怔了下,缓缓望向窗外,三月的阳光把他俊美的侧脸,勾勒得温柔又难过。 人都会爱上在向死的绝望中,拯救自己出黑暗深渊的人。 他只是个俗气的普通人,也不能例外。 这十年,看似是他对靳修臣这个书中反派的救赎,其实最早的开始,是靳修臣先救赎了他。 十年前周煜林觉醒后,他本来并不打算,按照书中给出的路线,去走剧情救赎靳修臣。 一是他觉得荒谬,不怎么相信这种事,二是靳修臣跟他没多大关系。 唯一让他在意的,是书里写着,在高二的那年,他的父母会离婚。 为了避免这个结果的出现,少年的周煜林改变了关于自己的剧情。 经过测试后,他发现书里的剧情具有真实性,于是在父母离婚的那个关键剧情点上,他故意没回家。 以为这样,父母就不会因为他,吵到离婚。 结果在剧情点的那天,父母一起来学校找他,路上出了车祸,双双离世。 至此,周煜林明白了,书里的剧情不能随意更改,否则带来的结果,将会让他难以承受。 父母去世后,周煜林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段时间。 就是那段日子,靳修臣来到了他的生活里,逐渐跟他变得亲密,打开了他的心,带着他走出了悲痛,重新振作了起来。 而在他跟靳修臣之间,先动心的人,并不是他。 是靳修臣说喜欢他,想跟他从‘亲人’,发展到爱人,说想要他,周煜林害怕改变剧情,会带来他承受不住的后果,这才按照剧情答应了。 第37章 但后来他对靳修臣的爱,却也一点都不掺假。 到如今,为什么先动心的人,却先冷却了呢。 周煜林没回答陆序的问题,只是突然说:“爱的界限和定义,到底是什么,怎么才算爱,怎么才算不爱……” 陆序:“谁知道呢。” 周煜林回头看向他,目光悲戚,还有一丝极力掩饰的期待:“那你,觉得他还爱我吗。” 陆序顿了下,想到了那些被靳修臣故意忽视的短信,被靳修臣故意摁掉的电话,还有明知道有人在家里等着,仍然故意施加的冷暴力。 以及对爱人的痛苦,恶劣地视而不见,等等…… 太多的事了,他都看在眼里,一时都数不过来。 良久,陆序抬头同周煜林对视,难得的认真神情: “那你觉得,在火炉边烤火的人,会感受不到温度吗。” 周煜林眼里的悲戚碎了,碎成了光点。 混着难过化成了眼泪,一瞬间滴落,快到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一瞬美得让人心疼,那么脆弱,破碎。 像是被绞杀的蝴蝶,被击碎的彩云,被泥泞玷污的落花。 陆序眸子都颤动了几下,目光被死死抓牢,从周煜林脸上移不开。 反应过来后,他飞快地别过头,不再看。 怪事。 明明在人前哭出来、当众丢脸的人不是他,为什么反而他会有种狼狈的感觉。 周煜林抬手抹了下眼角,勉强撑起一个笑:“你还记得吗,我们之前约定过,你来告诉我答案,什么时候我才可以离开他……” 这样才算对得起这份感情,对得起靳修臣十年对他掏心掏肺的付出,对得起他们两个人。 周煜林已经平静了:“现在是时机了吗。” 【作者有话说】 来了么么么 感谢在2024-05-08 20:06:24~2024-05-09 19:4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隗辛我永远的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697083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周煜林住院好几天,靳修臣始终没来看过他。 他不清楚靳修臣是真的在忙,忙到都不知道他没去上班,还是故意这样冷漠地对他,让他一个人在医院自生自灭。 这段时间,陆序倒是经常来。 每次来都一脸不耐烦,好像周煜林欠他几百万,但他还是会来,来了后妥帖地照顾周煜林的生活。 甚至为了让他心情好点,给他摘了梅花,用瓶子插上放在床头。 有次陆序实在忍不住,就问他:“你为什么不把生病住院的事儿,告诉靳哥?为什么不想让他来看你?” 周煜林只是浅笑:“过了夜的饭会馊,过了夜的情绪,就不再需要安抚。” 陆序翻白眼:“好小众的话,我真想变成八爪鱼,换着方向抽你。” “说点我听得懂的。” 周煜林怀里抱着梅花,手指捏着淡黄色的花瓣:“时机很重要。该来的人,在合适的时候没来,后面再来也没有意义了。” 他是个很倔强的人,有多倔呢? 周煜林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他去亲戚家玩儿,表姐姐买了好吃的饼干。 那天表姐姐家的客人很多,小孩儿也多,每个孩子都只能刚好分到一块饼干。 周煜林那时吃完午饭不怎么饿,就说让表姐姐把他那块饼干留着,他饿了再吃。 结果表姐姐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不想吃,就把属于他的那块饼干,分给了别的小孩儿。 周煜林知道后,特别委屈,委屈到不肯跟任何人说话。 表姐姐为了哄他,又去买了饼干,这次给了他两块,说是补偿他。 但周煜林却怎么都接受不了,还是很委屈。 他总觉得,补偿的饼干,不是他原先的那块饼干。 表姐姐说他矫情,直接就不理他了,到最后周煜林一块饼干都没吃到。 那时周煜林不懂,后来长大了,才知道,他在意的不是那块被分掉的饼干。 而是当时,被人忽视的心情。 哪怕后来表姐姐多给他饼干,想补偿他,可他忘不了当时的那种委屈。 一根针已经扎进了心里,哪怕把它拔出来了,也会留下一个小洞。 而周煜林,无法接受这个小洞的存在。 就好像如今他跟靳修臣。 在平常人眼里,不过就是感情淡了,将就过下去就好,总不能因为淡了就分手吧,那可是十年的感情。 可周煜林就是会很痛苦,就是接受不了。 因为正常人眼里,看到的是还拥有的。只要还有拥有的价值,因为前期的付出和投入成本太大,他们就会选择,继续拥有。 而周煜林眼里看到的,却是已经失去的。 他太清楚自己性格里的这种偏执了,所以在这段感情里,做选择时才会尤为艰难。 因为他害怕他的这些痛苦,不是靳修臣施加给他的,而是来源于他这份偏执的倔强。 这样的话,把所有的过度痛苦,都归到靳修臣身上,是对靳修臣的不公平。 所以病着的这段时间,周煜林很多时候,都在思考一件事。 第38章 他在思考,一段正常的爱情,应该拥有什么东西。 而他们如今,已经失去了哪些……到什么地步为止,这段爱情,才算是不复存在。 他企图把情感摒弃,用理智去看待和判断这段感情,让自己做出正确的选择。 周煜林有某种预感,他似乎就快要看清什么了。 到了快出院的那天,周煜林靠在病床上写日记,时不时望向窗外出神。 门嘎吱一声响了,陆序进来,周煜林抬起眼望过去。 他愕然地发现,他已经不会再期待那个人了。 不知道是成长了,还是失望太多,终于麻木了。 周煜林轻吸一口气,继续看手机。 陆序瞥他一眼,欲言又止:“有件事,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周煜林没抬头:“嗯。你说。” 陆序正要开口,周煜林却又突然制止:“等一下,是关于他的吗,如果是,就别说了,我今天不太想听。” 陆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大概吧。是公司的事儿,跟他有关,跟你也有关。” “算了,等明天你回去上班,你就知道了。” 周煜林想着,要是是他的工作出了问题,会有同事找他接洽,既然没有,那就说明不是公事。 如果是私事,那他目前并不想去关心。 如果是跟靳修臣有关的私事儿,他就更不想知道了。 虽然明知这是在逃避,但只要一天就好,最后在医院的一天,让他平静地度过。 — 第二天 周煜林刚进公司,就察觉到有很多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他身上,像一张细密的蜘蛛网。 他装作没看见,坐到自己岗位上,打开电脑就开始工作。 安静了一阵的办公室,却突然响起几个零碎的声音。 “内鬼真的是他吗?那他怎么没被开除?” “你开玩笑呢?人是老板的爱人,开除啥啊,就我们都被开除了,他都不能被开除。” “要我说,他是真的厚脸皮,给敌对公司当内鬼,还绿了老板,竟然还能若无其事地来上班。” “嗐,他这不有几天都没来了吗,估计就是自知没脸。” 周煜林不是聋子,也不是傻子,他敲键盘的手,逐渐慢了下来。 这些话虽然都没有提到他的名字,但每个字都像是矛一样刺向他。 这时,邻坐岗位的小李,歪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跟他说:“小林儿,你没事儿吧。” 周煜林神色复杂:“能告诉我,出什么事儿了吗。” 小李嗐了声:“你知道前阵子,我们一起待的那个项目组,出了内鬼吗?” “那个内鬼,把咱们公司的机密资料,泄露给了敌对公司,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然后现在的情况是,大家都怀疑内鬼是你……” 周煜林眉心蹙了瞬,又很快松开,他整个人还算淡定:“不是我。” 小李啧了声:“我也不信是你,一开始大家也都是不信的,小林儿你平时的为人,我们都看在眼里,怎么可能呢。” “但,你还记得你被老板移出项目组的事儿吧,当时上头为了查内鬼,把两个人移出了项目组。” “结果一个是咱们公司大股东的儿子,进公司是来混日子的,怕影响不好,就没公开身份。那他不可能做这种事儿啊,谁傻到坑自己家的钱?” “另一个,就是你。” 周煜林手指抠着键盘:“不是我,我也是公司的股东,大家不是知道吗。” 他本来可以直接进入公司的管理层,但周煜林不喜欢管人,只想做一点跟大学本科相关的安稳工作,所以才会待在这个员工办公室,当一个普通的程序员。 这事儿也是办公室众人都知道的,当初大家还因为这个,对他特别有好感。 小李:“对啊。到了这里,大家都还觉得不是你。结果有人说,看见你跟敌对公司的老板,一起坐在咖啡厅里……” 周煜林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那个老板,是靳修竹?” 小李点头:“还有人挖出,你跟靳修竹是青梅竹马。” 再加上大家都知道的,靳修臣对靳修竹很敌视,于是就有人,编造出了一个狗血三角恋的爱情故事,而且说得有鼻子有眼,还有证据,逻辑链都扣上了。 小李轻声细语:“他们说,其实你心里喜欢的,一直是大哥靳修竹……所以你为了帮他,把咱们公司的机密泄露了出去,还绿了老板……” 周煜林有些头疼了,一只手捏着额角。 小李:“本来也就是个闲话,大家半信半疑的,结果没两天,公司查出了内鬼,就替那个关系户澄清了,但唯独没有帮你澄清。” “所以大家才这么肯定,那个内鬼,就是你。” 周煜林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李拍拍他的肩:“小林儿我相信不是你,他们的话,你别往心上去。” 周煜林说了声谢谢,点开公司的群聊看。 有一个@全体的消息,他直接往上滑。 是靳修臣亲自发的通知,就是小李说的澄清公告。 公告里只帮那个关系户做了澄清,却一个字都没提周煜林。 第39章 紧接着下面就是员工们的讨论,他们逐步分析,按照逻辑链,最终锁定了周煜林是内鬼。 有人还大着胆子艾特了靳修臣,直言问:老板,是不是小林儿啊,你说个话 而两分钟前还在群里发公告的靳修臣,却再也没回应。 于是众人一致确认,内鬼就是周煜林。 同一个项目组的同事,骂了他十几条,说他害得大家的劳动成果都差点丢了。 周煜林盯着聊天界面看了很久,久到眼睛酸涩。 随后把手机往抽屉里一扔,他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事,先好好工作。 但到了中午的休息时间,办公室的众人又开始聚到一起议论,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真不要脸,咱老板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还能做那种事儿……” “嗐这些八卦关我屁事,我就是气不过,那个项目我拼死拼活干了三个月,都是因为他,我差点拿不到提成奖。三个月白干,这搁谁谁不气啊!” “平时装的一副人模狗样,原来是这种人,晦气,赶紧滚出咱们办公室。” 周煜林一直安静地听着,直到又一个‘不要脸’,蹦进耳朵里,他突然拍了下桌子,站起了身。 他的动作和声音都不大,但屋子里的人,却都被震住了,用一种略带鄙夷的怪异目光看向他。 周煜林朝他们走过去。 众人顿时呼吸都屏住了,刚才聊得最欢的那几个人,缩头缩脑地,四处望天掩饰自己的心虚。 还有两个咳了声,阴阳怪气:“怕他干啥,我们才是受害者,都是因为他,奖金提成都差点飞了……” 但随着周煜林越走越近,这两人的嗓音也小了下去。 青年脸上没什么表情,众人却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本以为周煜林是冲着他们过来的,青年却同他们擦身而过,往老板的办公室去了。 众人刚要缓过来,就听见一个声音不缓不急:“我不是内鬼。如果没有切实的证据,希望大家不要再说无厘头的话。” 有人大着胆子哼了句:“那你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你不是内鬼,装什么。” 周煜林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不需要去证明一件并不存在的事儿。” “更何况,谁主张,谁举证,如果举不出来证据,那就是污蔑。” 他语气轻飘飘的回荡在办公室,却让众人心脏,像是被锤子狠狠地砸了下。 众人终于安静了,目送着周煜林,进了靳修臣的办公室。 【作者有话说】 嘿嘿看了宝子们的评论,猜对了一点点吧,关于臣子为啥对林林似乎不爱了,有一个很大的伏笔在,目前没人猜对,当然,他对林林腻了也是真的qvq没事,宝子们跟着我来,还在铺垫中 关于林林的友情线,大纲设定中本来就有,以后还会有护着他的长辈出现,我存稿已经写到那里了,林林会拥有友情和亲情,宝子们不用担心哈么么么qvq 感谢在2024-05-09 19:46:38~2024-05-10 19:5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隗辛我永远的姐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9025 3瓶;我的公主是只猫 2瓶;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周煜林站在办公室门口。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抬起的手终于落在了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了敲。 “进。” 周煜林推开门,看见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前,手里转着一支笔,眼神专注地扫视文件。 周煜林:“是我。” 靳修臣转笔的那只手顿了下,但他没抬头。 周煜林发现,在面对男人时,他似乎比以前平静了许多:“公司内鬼的事,我听说了,我不是。” 靳修臣淡淡的:“哦。关我屁事。” 周煜林被他的话刺痛,心脏难以克制地抽凉了一瞬:“不是已经抓到了内鬼了吗,为什么不帮我澄清。” 靳修臣放下笔,眯起眼恶劣地看着他: “但也许有两个内鬼呢。” “你跟对头公司的boss见面是真的,你跟他青梅竹马,有过情也是真的,那些传言,哪一条污蔑你了?” 他咬牙切齿:“谁知道你有没有做对不起公司的事儿。” 周煜林掐着手心:“我不会。我那天……那天跟他见面,是因为他想收购我手里公司的股份,但我拒绝了。” 靳修臣:“谁知道呢。你想怎么说还不是随你。” 周煜林轻吸一口气,指尖轻微发颤:“是不是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 靳修臣挑了下眉:“你不就是受了委屈,想让我撑腰,当众偏袒你吗,我要是偏不呢。” 周煜林怔了下,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了。 原来这个人,对他的委屈心知肚明。 也清楚他只是想要在爱人这里,要一份信任的偏爱,却仍然选择了冷眼旁观。 周煜林喉咙像是咽了把刀子,上不来也下不去,卡在那里,让他难受至极。 良久后,他软弱地垂下眼:“你还在因为我跟他见面的事儿生气?” 他哑着嗓子,那么委屈,那么难过:“就因为这个,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往我身上泼脏水?你不心疼吗。” 第40章 靳修臣捏紧了钢笔,指关节都泛白。 他眼神冷沉沉地望向周煜林:“你背着我跟他见面,你心疼过我?” 周煜林眸色暗淡下去,他真的不懂了:“我是个独立的人,不是你的玩具,我该有自己的社交自由。” 为什么靳修臣一定不能容忍,他跟靳修竹往来? 十多年来,由于靳修臣过度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周煜林甚至身边连一个关系亲近的朋友都没有。 这些周煜林都妥协了,因为靳修臣在他心里的分量很重,重过一切。 但靳修竹不一样,靳修竹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他认识靳修竹,要比认识靳修臣都早得多,靳修竹对他算是半个亲人,他割舍不掉。 而且靳修臣一再干涉他的社交自由,这让他觉得,自己没有尊严,没有得到伴侣的尊重。 高傲如周煜林,在这点上,他绝不可能妥协。 靳修臣站起身,语气冷硬:“我没把你当玩具,但我绝对不允许你再跟他纠缠在一起。” 周煜林错开他的视线,无力地放弃了交谈。 靳修臣看他沉默,眼里戾气逐渐上涌,青筋暴起的手,把文件都攥成了一团: “你去,去告诉靳修竹,绝交,这辈子你们都一刀两断,死生不见,这样我就在公司帮你澄清。” “不然,我不动你,我他妈动他。我看凌数能护住他几时!” 周煜林终于失望透顶,原来人彻底失望时,是会很平静的。 他甚至连愤怒都没有,眼神淡如白水地看着男人。 靳修臣被这一眼刺激到了,他哐当一声顺手摔了桌上的杯子:“你去啊!” 周煜林:“你别发疯了。” 靳修臣笑了两声:“我疯?!是!我他妈就是疯了!” 他飞快地上前,一把拉住周煜林,扯着他往门外走:“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今天你们就当着我的面绝交!” 周煜林胳膊被捏得生疼,他往回拉着靳修臣,羞耻感让他的脸都涨得通红:“你有病是吧!” 靳修臣:“是,我就是有病!我他妈就是个神经病,你被神经病缠上,这辈子也别想好了!” 周煜林又难过,又气上头,在他也彻底爆发前,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个女同事战战兢兢地,看着屋里拉扯不清的两人:“老、老板,董事会说要召开紧急会议,让你去一趟。” 周煜林难堪地别过头,真觉得,从来没这么丢脸过。 他把胳膊从靳修臣手下拽回来,压抑着情绪:“有什么事回家说,别在公司。” 回到工作岗位,周煜林却再也忍不住难过,眼眶红了又红。 不想让别人看见,他只能佯装睡午觉,脸朝下枕着脑袋趴在桌上。 他想起以前,大学的时候,因为他跟靳修臣谈恋爱,班里有人嚼舌根,说了他几句同性恋基佬,结果当天那人就被靳修臣揍进了医院。 周煜林担心要赔付医药费,靳修臣却笑着同他说: “钱都是小事儿,怎么都能挣的,但林林绝不可以受委屈,我那么宝贝的人儿,放心尖上都疼不够呢,怎么能容得他们指指点点。下回遇到这种人,我还揍。” 当年那个把他视若珍宝的人,到如今,连在众人面前为他说公道话,都不愿意了。 就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污蔑他,泼他一身脏水,看着他百口莫辩,看着他受委屈,甚至还主动成为了那些人的帮凶。 周煜林心里疼。 身上也疼。 除了疼外,还有无限蔓延的失望和心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平复了一点,正要起身去拿个文件,却突然感觉,腹部一阵抽痛。 周煜林撩开衣服看,这才发现动过手术的伤口在渗血。 原来刚才感觉身上疼,不是心理效应。 应该是在办公室里,跟靳修臣拉扯那几下动了力道,伤口有点裂开了。 反正也没什么心情,与其待在办公室,听众人议论那些脏耳朵的话,他不如请假走。 下午周煜林去医院简单缝合了下,医生让他最近要注意,再裂开可能会发炎。 看完病回家,差不多已经到了下班时间,靳修臣果然今天也没回来。 这样正好,他最近,不太想看见那人了。 周煜林收拾了下屋子,最近身体很虚,就又去厨房炖了点汤。 他表面看似平静,正常,仔细瞧就会发现,他一直处于一种游离的状态,整个人都是失神的。 炖汤的时候,忘了放盐,洗碗的时候,又忘了开水。 从厨房出来,周煜林反射弧迟钝地想起了伴伴。 住院几天没回来了,伴伴他都是托给陆序照顾的。 周煜林想找伴伴,扫视了圈屋子,发现伴伴窝在角落里,状态似乎不太好。 他伸手摸了摸,伴伴没什么反应。 想起医生的话,一个可怕的想法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周煜林提着一口气,试了下伴伴的呼吸。 很微弱,像是随时都会断裂的一根蜘蛛丝。 他顿时慌了,忙起身从抽屉里找出药,又小心翼翼地倒了温水,喂给伴伴吃下。 这个药以往伴伴吃了后,总能活泼一阵。 这次却不太一样,伴伴始终那样毫无生气地躺在他怀里。 第41章 周煜林呼吸都屏住了,试探地轻声喊它:“伴伴?伴伴醒醒。伴伴?” 伴伴还是没回应。 它往常活泼的小脑袋,动都没动一下,那双灵动让人欢喜的眼睛,也没有睁开。 周煜林的心脏被巨大的恐慌包裹,忙抱紧了它,用额头抵着它的额头。 他整个人颓丧地坐在地上,浑身颤抖:“……你也不要我了吗……” “老天,可怜我一下……” 求求了。 他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以后也打算一辈子做好事,求求不要把他在乎的东西,全部都夺走。 周煜林就那样抱着心爱小狗的尸体,窝在阴暗的角落里,一动也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关那边传来声音,随后客厅里的灯被打开。 靳修臣走进屋内,没瞧见人。 他还以为周煜林没回家,正要发脾气,视线一转,这才瞥见了角落里的人。 靳修臣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他穿着拖鞋走过去,站在周煜林身后,居高临下道: “只要你答应我,不再跟靳修竹见面,我就原谅你之前骗我的事儿,也帮你在公司澄清。” 说完后,靳修臣挑着眉,忍着耐心等了会儿。 他都放宽条件了,不要求周煜林跟那人绝交,只是不再见面,这个台阶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该识趣儿了吧。 周煜林却始终那样坐着,没什么反应。 靳修臣垮起脸,用膝盖很轻地撞了他一下:“跟你说话呢。” 周煜林还是没理他。 靳修臣耐心耗尽,伸手用力推他的肩膀:“以前催命一样催我回家,我回来了你又这个样子,甩脸子给谁看呢。” 周煜林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靳修臣这才发现,他怀里抱着一只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又是这只狗,过年那回吵架就是因为这只狗。 靳修臣沉着脸,伸手就要去抓他 周煜林突然暴起,推了他一把。 靳修臣猝不及防地被推到了地上,背还磕到了柜子的棱角,疼得他龇牙冒冷汗。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周煜林:“你推我?!你竟然对我动手?!” 周煜林没理会他,抱着伴伴起身就走,又想起什么,折返了回来。 靳修臣气昏头了:“不许走!” 周煜林看都没看他,拿上狗窝里伴伴最喜欢的玩具熊,直接错身越过男人。 靳修臣索性拽着他一拉,又一把抢过那个玩具熊,随手就扔出了窗外,然后恶劣又挑衅地看着他。 就好像一个,用恶作剧来吸引家长目光的顽皮小孩。 这个过程中,周煜林被他扯得踉跄,怀里的伴伴太重了没抱稳,被摔在了地上。 周煜林怔了下,压抑了一天的情绪,终于像是冲破泉眼的瀑布,铺天盖地地爆发了。 下一刻,他红着眼扑向靳修臣:“你还回来干什么!你滚!” 靳修臣挨了他的拳头,火气腾地蹿起来,直接跟他扭打在一起:“该滚的是你!这房子是我的!他妈的,发什么疯!” 周煜林朝他吼:“不是!不是你的!这房子是臣哥买给我的!是我跟臣哥的家!” “你是谁,你滚出去!” 靳修臣愣了下,结果在他愣神这一瞬间,又一个拳头挥到了他脸上。 顿时他像头气疯了的狮子,不顾一切地开始反击:“别他妈发神经!你是不是疯了,你看看我是谁!” 周煜林完全不听他的,只一个劲儿地说:“臣哥不会冷暴力我,不会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不管,不会让我受那种不明不白的委屈和气,不会扔掉伴伴最爱的小熊……” 灯光下,青年那张清俊英秀的脸上满是泪水,那双温和的眼睛,红得一塌糊涂,满含破碎和痛苦。 那么漂亮的眼睛,被绝望填满时,让人看着心都碎了。 周煜林想起一个人在手术室里的绝望,想起这人施加给他的所有委屈,终于压抑不住,哽咽出来: “你是谁啊……你到底是谁……我宁愿臣哥已经死了……” 靳修臣要挥落的拳头,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僵硬地定在了空中。 【作者有话说】 再次提醒,接受不良好的宝宝,及时止损,点退出哈,臣子的人设已经排过雷了,他后面只会更癫,更疯,从开篇疯到结尾,追夫也会很疯,他的人格都是扭曲阴暗的,所以不会正常套路出牌qaq滑跪么么么 感谢在2024-05-10 19:54:39~2024-05-11 19:5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的公主是只猫 2瓶;喵、街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周煜林看着他:“我宁愿……宁愿你死在我们第九年……死在结婚前……” 靳修臣眼眶也红了,咬牙切齿:“你就这么恨我?恨不得我去死?” 周煜林别开头,闭了闭眼,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淌在冰冷的地板上:“我爱那个满心都是我的臣哥。” 他哽咽:“他是最应该保护我,爱我、理解我的人,如果他开始伤害我,我宁愿他死了。” 靳修臣扬着的拳头微微发抖,最终,他的手脱力地垂下,自嘲一笑:“周煜林,你是不是现在特别恶心我。” 第42章 周煜林心如死灰,不再看他。 说出的话,也口是心非地带着伤人的目的:“是。” 轻飘飘的一个字,却是最锋利无比的刀,能把人心肝都捅烂,靳修臣牙都要咬碎了。 那双眼睛,恨不得把身下的这个人,一寸寸凌迟,抽筋剥骨再吃掉。 良久后,他笑了:“那真好,彼此彼此。我们就这样一边恶心着对方,一边继续过日子吧。” 靳修臣拍了拍周煜林的脸:“谁让你离不开我呢,受了委屈,还巴巴地跑来找我要安慰。林林真是爱撒娇。” 周煜林的心,好像被人狠狠踩了一脚,疼得他五脏六腑都像在被刀绞一般。 他睁开眼,看着面前这个曾经视他若珍宝的男人,头一回有了点恨意。 突然,周煜林猛地一拳挥在了靳修臣脸上,他嗓音都是颤抖的:“你还是人吗?这么作践我,你就高兴了吗。” 靳修臣眼里戾气暴涨:“你他妈是不是以为,我不会动手打你?!” 他正要还手,厨房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好像是什么炸了。 随后靳修臣就发现,周煜林的脸色一瞬变得惨白,那双眸子剧烈地震颤着,闪动着恐慌和害怕。 靳修臣顿住,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瞧见厨房起了大火。 是周煜林刚回家时,炖在灶上的汤,锅里的水被烧干后,锅子炸了,导致煤气泄漏引起了火灾。 靳修臣如梦初醒,眉头皱了下,看着周煜林脆弱的模样,他最终把人放开了。 又随手扯过沙发上的围巾,搭在周煜林眼睛上,这才进厨房去处理。 周煜林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动也没动。 那双平日里泛着明媚亮光的眸子,像是被火肆虐地燎过后,又下起了缠绵大雪、寸草不生的荒原,空荡荡的,一片虚无。 直到厨房里的动静快平息了,他才缓缓从地上坐起来。 伴伴还没埋,他要给伴伴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给它准备好零食和口粮,再送它走。 这样它在路上,才不会饿着。 周煜林想把伴伴抱起来,视线扫了一圈儿,他却呆滞住了。 伴伴不见了。 屋里只有他跟靳修臣两人,靳修臣没动过伴伴,他也没动。 目光瞥见开了条缝的大门,周煜林愣了下,猛然反应过来什么。 伴伴自己跑出去了。 伴伴还活着。 周煜林的心,瞬间像是燃起生机的火星子,他忙从地上爬起来,因为腿麻了,还狼狈地踉跄了几下。 这时他才发觉,腹部在流血。 动了手术的伤口又裂开了,疼得他险些没站住。 但眼下也管不得那么多了。 外面天那么冷,得去把伴伴找回来。 周煜林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拖鞋也没换,就那样捂着流血的伤口,冲出了家门,在这个大雪的天气。 今年的雪持续得格外的久,到了快四月份了,还在下。 但也许,这就是最后一场雪了。 周煜林绕着房子周围,一边找一边哑着嗓子喊伴伴的名字。 路过靳修臣扔玩具熊的那个窗口时,他停住脚,想把伴伴最爱的玩具熊也捡回去,却发现玩具熊不见了。 周煜林没空管那么多,房子周围找了,他又沿着马路去找。 夜沉得压人,却并不漆黑,因为地面,半空,都是白皑皑的雪,它们反着光,给这个凛冽寒冷的夜晚,又添了凄凉。 周煜林冻得发抖,那张俊美的脸,被寒风刮得通红,也许是太冷,伤口也不再流血,只是一阵一阵剧痛,痛得他在这样的天气里,仍然额头冒冷汗。 他抱着自己的双臂,一个人在雪地里走着。 找了很久,还是没找到伴伴,他逐渐绝望。 这么冷的天,伴伴本来身体就不好,如果今晚找不到,明早肯定会冻死在外面。 周煜林开始恨自己,他为什么要跟那个人吵架。 如果没有那场争吵,如果他一心只放在伴伴身上,伴伴就不会跑出来。 今晚的他,实在太难看了。 像个疯子。 但他忍不住,他看见靳修臣扔掉伴伴最心爱的玩具熊时,就好像,看见了被靳修臣扔掉的自己。 那个玩具熊,是靳修臣买给伴伴的,曾经靳修臣很爱伴伴,连带着也很宝贝那个玩具熊。 但如今,那人说扔就扔了,毫不在乎,就为了挑衅他,刺痛他。 那一刻,周煜林突然醒悟了。 应该说,他的内心,终于愿意正视、并接受这一切了。 为什么靳修臣能对他那么冷漠,不想回他的消息就不回,不想接他的电话就不接,看着他受委屈也无动于衷…… 就连他躺在手术台上,那个人也漠不关心。 也许哪天他悄无声息地死了,靳修臣都不会知道。 明明很简单的事儿,靳修臣却一句帮他解释的公道话都不说,看着他受委屈,还帮着别人一起欺负他。 因为,他对靳修臣来说,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周煜林视线又模糊了,浑身上下都被冻得冰块一样冷,唯独眼眶是热的,热得发红,发苦,发酸,发痛。 他如今在靳修臣眼里,跟其他任何人,任何一件东西,有什么区别? 也许是有的,至少靳修臣看到其他人,其他东西,不会像看见他一样,不耐烦,厌恶。 第43章 他又变成一个人了。 在这个世界上,他又是独身一人了。 孤独,无助,无依无靠,像在大海里没有根、随意漂泊的浮萍。 周煜林浑浑噩噩地游荡在大街上,手和脚已经被冻得没知觉了,还在执拗地找着伴伴。 不能放弃。 如果他也放弃,那伴伴就变成了跟他一样,孤独又无助,没有家的流浪小狗,最后绝望地死在不知名的角落里。 伴伴会多难过啊。 一个脚印落在雪地里,又一个脚印落下,深夜的大街上,一串灰色的脚印绵长出了好远。 不知过了多久,在周煜林穿过一个岔路口时,不经意间,余光瞥见一个黑白间杂的毛团。 他怔了下,猛地转头,就瞧见一只小狗正叼着一个小熊玩具,冲着他疯狂摇尾巴,然后横穿马路朝他跑来。 那一瞬,周煜林的眼泪掉了下来。 感谢这个世界。 感谢老天,感谢所有。 哪怕世界和老天都不曾善待他,让他那么痛苦,但此刻他仍然虔诚地感谢。 周煜林叫着伴伴的名字,欣喜又委屈地飞快朝它跑去。 在路过马路中央时,一辆车突然疾驰而来。 司机喝了点酒,趁着深夜交通管制比较松,也不管红灯绿灯,直接盲开,结果没料到有人会突然蹿出来。 周煜林听到喇叭时,已经晚了,他看着那辆车朝着他,朝着伴伴过来。 第一反应不是躲开,而是飞快地蹲下,把伴伴护在怀里。 他已经承受不起失去了,哪怕让他死,他也不想再失去伴伴。 他只有伴伴了。 周煜林平静地闭上了眼。 但想象中的剧痛却并没有传来,耳边爆发了一阵巨大的碰撞轰鸣。 周煜林睁眼去看,才发现有两辆车撞在了一起,然后被一棵树拦下了。 很显然,是后来的那辆车,拼死撞开了那辆违规的车,这才让周煜林和伴伴都躲过一劫。 视线扫过车牌号时,周煜林整个人一愣,脑子空白了一瞬。 他慌忙抱着伴伴,挣扎着起身去看驾驶座。 隔着漆黑的玻璃看不太明白,周煜林就用力拍打着车窗,急切地喊:“陆序!陆序你怎么样了!说句话!” 车窗缓缓摇下,陆序额角带血,朝他扯起嘴角:“老子刚才帅不帅。” 周煜林眼眶红了,喉咙艰涩地蠕动,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话:“你是不是有病。” 陆序手掩住嘴,费力地咳了两声:“大半夜看见有人找死,你要真心想死,先把银行卡和支付宝的密码留给我。我愿意无私地继承你的花呗。” 周煜林眼角又落下泪,明明以前从来不哭的一个人,今晚却好像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 周煜林:“我不值得你这样冒险。” 开着车,去撞开另一辆正在高速行驶中的车,是一件极度危险且疯狂的事,一不小心,不死也半残。 他跟陆序虽然认识了十年,但他们之间往来的纽带,只有靳修臣,两人并不很熟,甚至陆序一直对他很敌视。 为了一个自己讨厌的人,冒这么大的风险,周煜林替他不值。 陆序第二次看见他的眼泪了。 第一次时,他狼狈地挪开了目光。 这次,他强迫自己正视,直勾勾地盯着周煜林看。 看着看着,心里涌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陆序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的嗓音不自觉软了:“谁为你了,自作多情,我是为了伴伴。” 周煜林知道,这个人总是嘴硬心软,现在不是吵嘴的时候:“你要紧吗,要不要叫救护车。” 陆序抬手抹了把额头的血:“不用,这点血只是看着吓人,你去瞅一眼那位老哥,赔他点钱吧。” 这种不遵守交通规则的人,合该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社会的险恶。 周煜林点头,忙过去看那边。 车里的人一额头的血,正窝在驾驶座里瑟瑟发抖。 见有人拍打车子,他这才摇下车窗:“干、干什么!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是谋杀!我要报警抓你们!” 周煜林连连道歉:“对不起,请问您伤到哪儿了吗,我们愿意赔付医药费。” 那人表情变了下:“多少都行?” 周煜林还没开口,就被人扯着胳膊一把拉开。 陆序直接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扔进了车里:“就这些。多的没有。赶紧走啊,不然我举报你酒驾,还差点撞死人,你就进去吃几年牢饭吧。” 那人立马闭上嘴巴,怂了:“算我倒霉。” 车子开走后,周煜林看向陆序,眼神复杂,有愧疚,有担忧。 陆序知道他想说什么,故意活动了下身体:“我没事。你不知道吧,我是个业余的赛车手,撞那一下我都控制好力道的,你看那个人的车都还能跑,这不说明我的技术牛逼?” 周煜林不说话了,今晚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他已经身心俱惫。 两人上了车,陆序看他穿得太单薄,把空调开高了些,又拿出毛巾,让他给伴伴擦一擦被雪打湿的毛发。 周煜林爱惜地用额头去贴伴伴,虽然不忍心,但还是佯装很凶地责备它:“为什么要跑出来,你一只小狗在街上,很危险知道吗?” 第44章 伴伴仰着脑袋看他一眼,又可怜巴巴地低声呜咽几下,很委屈地叼过旁边的玩具熊给他看。 周煜林愣了下,眼眶又开始发红,抱紧了伴伴:“对不起……” 小狗以为,是因为爸爸不喜欢它了,所以扔掉它最喜欢的玩具熊,才跟另一个爸爸吵架。 于是它带着自己的玩具熊,小心翼翼地躲在外面不敢回家。 车内安静一阵 陆序等周煜林情绪平复一些了,才开口问:“我刚好在这附近有套房,要不你今晚去那儿将就下?你是熟人,我给你开个公道价,180一晚。” 周煜林垂着眼,温柔地抚摸着伴伴的脑袋:“谢谢。” 谢谢陆序在他最无助,最孤单的时候,挺身而出救了他。 谢谢陆序,没有在他最狼狈,最难过,最疲惫的时候,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谢谢陆序,心思细腻,没有问他要不要回家。 车上两人都不再说话。 陆序安静地开着车,周煜林拿出手机,又开始零零碎碎地写着什么。 他最近总爱写日记,也许是心里清楚,有些东西,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已经抓不住了。 所以他想用文字,来勉强留住、记录下那些东西,在最后消逝前的样子。 也是在告诉自己,要深刻地记住,每一道受过的伤疤。 写完后随手翻了翻前面的,周煜林这才发现,原来他的失望已经积攒了那么多。 这份感情,已经如同地震后又经历了炮.弹轰炸的房子,只徒留一片破碎的废墟。 放下手机后,周煜林靠在车窗上,望着外面绵绵不绝的大雪,望了很久很久。 久到车子都已经停了下来,前车窗开始积起一层薄薄的雪,他仍然没动。 陆序也没叫他,只是安静地待着。两人无声的默契。 又过了好久,周煜林的嗓音轻得像一片羽毛,但陆序却能感受到,其中的厚重的难过: “陆序,帮我找个房子吧,离这个城市远点的。” 那个人找不到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5-11 19:54:48~2024-05-12 19:33: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隗辛我永远的姐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的公主是只猫 2瓶;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陆序嗯了声,掏出手机开始记录:“要什么样的,具体方位在哪儿,南方还是北方?城市要一线还是二线,户型呢?一室一厅?还是两室一厅?” “要不要带阳台的?对房子的位置有要求吗?希望临近地铁,还是临近公交站?” “哦,记得给我中介费,找房子这种事儿很麻烦的,我不能白帮忙吧,你的脸还没那么大。” 周煜林原本的悲伤,在陆序一系列连珠般的问题中,被迫淡去了一些:“……随便吧。你能找到什么样的,给我看,我挑挑。” 主要是陆序曾经干过这个副业,行情什么的都比他熟悉,人脉也比他广,找起来比他自己快得多。 而且陆序的人品他信得过,交给陆序,他是放心的。 现在周煜林已经精疲力尽,实在没有力气去忙这些琐碎的事,他想尽快找到房子,然后搬走。 搬到一个靳修臣找不到的地方去。 陆序点点头:“那需要加钱,你这个要求不固定,会加大我找房的难度。” 周煜林:“……你有那么缺钱吗。” 他不是反问或反讽,而是很真诚地在讨论,陆序是否真的缺钱这件事。如果陆序缺钱,他也想帮一次陆序。 陆序眉头一挑:“我赚的不是钱,是安全感,多少都不嫌少。你又没体会过吃不饱饭,一天饿两顿,还睡大街的苦日子。” 因为过去太过悲惨,导致了陆序对钱很执着。 哪怕如今他已经跻身社会中产阶级,住着别墅开着跑车,仍然不满足。 公司上下的同事,背地里都说他又抠又财迷,偏偏又被他的颜吃得死死的。 周煜林揉揉眉心,明白了:“好,我会给你加钱。” 被这么一通话搅和,他郁结的心情都散去不少。 两人一起上楼,电梯里安静得太过,不自然的气氛悄无声息地蔓延开。 陆序突然说:“把你踢出项目组的事儿,不是靳哥干的。” 周煜林顿了下,手心微微握紧。 陆序:“是公司里的一个高层,他听了公司里的一些闲话,怀疑是你把项目机密,透露给了靳修竹,所以想把你踢出项目组。” “但他又知道你跟靳哥的关系,怕靳哥不同意,就趁着靳哥不注意,哄着他签了文件。” 有时候靳修臣会莫名烦躁,这种时候,旁人说要签个文件,他基本都是不耐烦的,问一问是什么文件就随手签了。 作为公司的老总,每天那么多事儿,他不可能都要知道得很清楚,这不现实。 周煜林盯着地上的一条缝,很久才说:“不重要了。” 靳修臣是否也怀疑他,这件事都不重要了。 周煜林心寒和心疼的是,在他被人污蔑,泼脏水时,最应该相信他、维护他的人,却反戈一击,这种滋味就好像把一颗心扔进油锅里煎炸,正反都是痛,伤害双倍。 第45章 陆序从墙面镜中看着他:“我不是要帮谁说话,只是认为,有些事你得知道。” 周煜林嗓音很轻,仿若自言自语:“大厦将倾时,一两块砖头的变动,又能改变什么。” 他和靳修臣的感情就是那栋摇摇欲坠的大厦,陆序说的这些细节,只是其中的几块微不足道的砖头。 陆序:“所以……你要开始plan b了吗。” 周煜林笑了下,笑容苍白:“一开始,我是真的想过,再给他一次机会,我告诉自己,只要他能改,他能像以前那样对我好,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下去,我先把撤退的准备做好,如果他对我又不好了,再走也来得及……” “是不是很贱……但那是十年。人剪掉自己留了几年的长发,都会犹豫心疼,更何况那十年……” 他喉结艰涩地蠕动:“那十年,是我的命。我跟自己说,人这辈子,总要犯点贱,只要值得就好,只要不后悔就好……” 陆序安静地听着,以往他只把这两人的纠葛,当成一个乐子看。 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堵得厉害,五脏六腑都好像灌了铅。 周煜林:“但后来,他每次伤害我的时候,我都会想起过去。过去我们有多好,多相爱,多幸福。” 周煜林双手抱紧了怀里的伴伴,试图从伴伴身上汲取更多温度,缓解那股从心底蔓延出来,仿佛要将他绞杀的寒意: “我才恍然发现,我已经……已经需要靠着过去的温暖,才能支撑下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陆序:“不知道。” 周煜林扯了下嘴角,似哭又似笑:“意味着,他现在对我已经非常不好,我非常的不幸福了。” “他每次让我难过,我总要从过去里,小心翼翼地翻找出一件,他让我同等幸福的事,进行抵消。我总是试图为自己犯贱留在他身边,找到一个借口。” “一边又告诉自己,没关系,等把他的好都抵消光了,我就能放下了,谁让我离不开呢,这也是一个办法。但我却越来越难过……” 直到昨天的争吵,让他终于狠下了心。 陆序不是个容易共情别人的人,相反他的性格很冷漠。 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精准对应的报应,所以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但他此刻,却无法忽视眼前这个破碎伤心的人,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说:“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电梯开了,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进了门后,陆序去倒了两杯热水。 从厨房出来时,他看见周煜林抱着伴伴,整个人狼狈又憔悴地坐在沙发上,低垂的眉眼,每一寸都染上了化不开的浓重悲伤。 这一瞬,陆序明白了他的揪心来自哪里。 从高中到现在,他跟周煜林相识也已经十年了。 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么淡雅高傲,他有自己的骄傲和原则,不会轻易妥协和低头,就好像一只迎着暴风雨逆风飞舞的蝴蝶。 陆序见过周煜林在学生时代,代表全校学生上台发表演讲,那种熠熠发光的样子。 见过周煜林出入社会后,在酒桌上跟人侃侃而谈,靠着人格魅力拿下单子,意气风发的样子。 见过周煜林不在乎名利,只守着自己的小岗位,过平静日子却满眼都是幸福的样子。 到如今,陆序见到的,却是一只破碎的蝴蝶。 曾经漂亮的翅膀已经千疮百孔,还被绞杀折断,它好像再也飞不起来。 这个人的骄傲,已经全都卑微到了尘土里,碎了一地,再也拼不起来。 而刽子手,是他深爱的人。 看着一件美好的事物被摧毁,人本来就会克制不住地惋惜,心痛。 陆序想,他此刻的心情,大概由此而来。 陆序把水杯递给周煜林:“喝吧,暖暖身子,喝完洗个热水澡,然后早点睡。” 屋里的暖气很足,周煜林缓和过来后,伤口开始抽疼着作怪,他脸色惨白,勉强朝陆序扯出一个淡笑: “麻烦,你家里有没有医药箱,手术的伤口裂开了,要处理下。” 陆序眉头一皱,骂了句草:“你有病吧,现在才说?” 而且明知道自己刚动过手术,还大半夜穿得那么单薄在街上游荡,是真的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 早知道让他死街上算了。 周煜林只是虚弱地笑:“你说得对,我是真的有病,所以能劳烦拿下医药箱吗。” 陆序横了他一眼,边掏出手机拨号边说:“这里没那种东西。等着。” 十几分钟后,一个诊所医生来了,他帮周煜林重新缝了伤口,并嘱咐他,最近一定好好休息,饮食上也得注重,忌辛辣和荤腥。 这一晚,周煜林没怎么睡着。 第二天,陆序去上班前问他:“你怎么办?想继续在这里我也没意见,但你得付房租。” 周煜林很平静地说:“麻烦送我回家吧。正好你也要去接那个人上班,顺个路。” 陆序看着他,像是看怪物一样,眼神满是不理解,但最终什么都没问,只是抓起车钥匙,推着他出了门。 车子停下后,周煜林下了车,低头冲着车窗说:“昨晚真的谢谢你。” 第46章 陆序阴阳怪气:“只谢昨晚?今天就不值得你谢?感情我给人当免费司机呢。” 周煜林笑了下:“今天也谢谢你。” 奇怪的人,昨晚用命救了他,都不要一句谢谢,却在这种小事上斤斤计较。 周煜林神情浅淡几分,又说:“昨晚的事……不要告诉他,谢谢。” 进了屋,一眼就看见,靳修臣正坐在沙发上。 已经是上班的时间了,但男人衣服都没换,还是那一身居家的高档丝绸睡衣。 听见声响,靳修臣头也没抬,像是不知道他回来了。 等周煜林把伴伴抱回窝里放下,靳修臣才起身去卧室。 很快,他一身西装领带,穿戴工整地出来了,路过周煜林时,他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无视,径直出门去了。 两人没有一点交流,甚至连眼神都不曾甩一个给对方。 周煜林却松了口气,这样就好。 他真的不想再吵架了。 没想到曾经他厌恶的冷战,现在却成了让他安心的避风港。 —— 靳修臣上了车后,重重地把车门一摔。 他整个人气压低沉得可怕,手扯松领带,往副驾驶座上一靠,直接甩给陆序一句话:“去查,他昨晚去哪儿了。” “路过了哪些地方,在哪儿过的夜,见过什么人,住的什么酒店房间,门牌号多少,都给我查清楚。” 陆序不动声色地瞥了男人一眼,明知故问:“查谁?” 靳修臣暴躁地踹了一脚车门:“他妈的当然是周煜林!” “其他有哪个死人值得我去查?!跟了我这么久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陆序呼吸都屏住了,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周煜林要回家。 就靳修臣这疯狂的控制欲,变态的占有欲,如果知道人在他家里,肯定会把火气发他身上。 周煜林是不想牵连他。 果然相爱过的人,彼此都互相了解。 陆序还是准备说实话:“哥,他昨晚在我那儿,我半夜回家看他一个人在路上,顶着大雪,冻得人都快死了,就把他捡回去了。” 自己坦白反而显得坦荡,不会让人想歪。 车内安静下来,陆序一动都不敢动。 他用余光瞥男人,发现靳修臣满身的戾气逐渐变得平和,这才松了口气。 半晌后,靳修臣一只手撑着脑袋:“他跟你说什么了吗。每个字都不要漏,重复给我听。” 陆序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能跟你说? 他斟酌片刻,一边编织谎言,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靳修臣: “没有。你也知道他的性格,就算有事,肯定也是不愿意让我看他笑话的。” 靳修臣听完也没什么反应,大概是信了。 陆序心里又翻了个白眼。 这一天,靳修臣整个人都很烦躁,气场骇人。 进来找他办事儿的员工,都战战兢兢的,就连陆序也时刻秉着呼吸。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目送靳修臣这尊大佛出了办公室,公司里的众人总算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陆序跟在靳修臣身后:“靳哥,接下来怎么安排?” 靳修臣没什么表情:“他最近不太听话,脾气大,看着烦……暂时不回家,去把公司附近的房子收拾出来,我过去住半个月。” 靳修臣有很多房子,但被他称作家的地方,只有一个。 那里有周煜林。 两人这时正巧从走廊,路过茶水间。 靳修臣突然就想起,上回周煜林来办公室找他,让他帮自己澄清时的表情,那副委屈又被刺伤的样子。 他很多年没见过了。 一点好奇让他停住了脚步,侧耳去听聚在茶水间的那些员工,都在聊些什么。 好死不死的,最近公司的话题中心,都是周煜林。 众人生活无味,工作也枯燥难熬,有点乐子当然紧抓着不放。 “万一是他脚踏两条船呢?别说,他长得确实有那个资本哈。” “一家子两兄弟,都被迷住了,他怕不是个男狐狸精?表面看着挺正经,说不准背地里骚骚的……” “而且gay圈儿,不都玩儿得很大,很开放吗,说不定……两兄弟一起跟他玩儿过了……” “咦,好恶心……真脏,我要是工位挨着他,都怕得性病。” 比起最初周煜林当内鬼,出卖公司机密的事儿,显然是桃色新闻更能引人兴趣。 更何况是老板爱人的桃色新闻。 所以在这件事儿上,众人的关注点,越来越偏,话题也越来越恶心,最终演变成了这样。 哄笑声、细碎的聊天声还在继续,陆序却已经听不下去了。 心里盘算,找个机会让这几个嘴脏的贱货,吃点苦头。 靳修臣又安静地听了会儿,抬脚离开了。 全程,他都几乎没什么表情,那张俊美的脸,始终神色淡淡,那双眼睛也如深水般平静不起波澜。 陆序忍不住替周煜林心寒。 这都能忍? 十年的感情真是喂狗吃了。 等上了车,靳修臣坐在副驾驶座上,闭上眼睛养神。 陆序刚把车子发动,就听见身旁的男人,嗓音极淡地说:“那几个人,全部处理了。” 陆序动作一顿:“处理是?” 第47章 怎么个处理法?降职?减薪? 那他得好好找个理由。 靳修臣呼吸平稳:“开除。” “他们不是很会造谣编故事吗,你找个专业的编剧,给他们每个人都编造一段恶劣履历,越真越好,我要他们身败名裂。” 人都是风向性动物,什么脏的龌龊的事儿,只要传的人越多,大多数人都懒得去管你是不是真的做了,是不是污蔑了你,他们只是需要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所以,毁掉一个人,真的很简单。 陆序眉头一挑:“好。” 够狠。 比他还毒。 车子一个拐弯儿,靳修臣突然意味不明地说:“今天……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5-12 19:33:33~2024-05-13 19:4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隗辛我永远的姐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隗辛我永远的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墨香铜臭,但我低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靳修臣到家时,周煜林正坐在餐桌旁择菜,是这个季节特有的青菜。 看来晚上应该是吃面。 每次周煜林弄这个菜,都是下面,他很熟悉周煜林的习惯。 面也好,算起来,他很久都没吃过周煜林做的面了,还有点想得慌。 靳修臣换了鞋进屋,故意弄出很重的脚步声,还把公文包往沙发上一扔。 他边往屋里走,边拿余光瞥周煜林。 青年明显是知道他回来了,却眼都没抬,不为所动地继续安静择菜。 靳修臣有些不满了。 在沙发上坐下后,他端起茶几上的陶瓷杯子,又很重地放回去。 安静的屋里,哐当一声足够刺耳。 周煜林终于往这边看了一眼。 靳修臣忙抬头同他对视,露出一个得逞的表情。 但目光相接还没两秒,周煜林就把视线收了回去,继续择自己的菜。 靳修臣顿时有些生气了。 什么意思。 他掏出手机,飞快给陆序发消息:昨晚他在你那儿,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你全都复述一遍 陆序:……没有 有也不能告诉你啊。 陆序: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也许我能出出主意 靳修臣敲键盘的手指都带着怨气:我特么不明白了,他以前不是天天盼着我回家吗 靳修臣:现在我都自己回来了,他还是不高兴,而且还无视我?他竟然无视我?! 陆序:“……” 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翻了个白眼。 无视就受不了了? 那之前谁还一直冷暴力呢。一冷就是一个月。 双标狗。 靳修臣:就算昨晚我们刚打过架,但我今天主动回家,这不就是给他台阶吗 靳修臣:以前吵架,不都是这么和好的?这回他气性还挺大,闹什么 陆序:“……” 老铁你别太离谱。 够了住嘴别说了。 陆序总算是知道,周煜林身上的手术伤口,为什么会撕裂成那副凄惨模样了。 而且昨晚他竟然还能忍住,不叫喊一声疼?是个汉子。 靳修臣还在喋喋不休。 陆序索然无味,切到了周煜林的聊天框:之前你不是问我,在我眼里,什么时候你才可以分手吗 陆序:分手,立刻分手,马上就走,打滴滴走,我忍不了了 然后卑微的打工人,又切回老板聊天框,装得贴心:可能,他心情不太好吧,要不你主动对他态度好点? 周煜林那边很久都没回,但靳修臣的聊天框只安静了一会儿,又活跃起来。 靳修臣:成,我试试 靳修臣正要去搭话,周煜林却突然站起身,端着菜盆子进了厨房。 这时靳修臣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他看了眼信息,竟然是好久都没联系了的凌数。 凌数:有个合作,你肯定愿意 靳修臣眯了眯眼,又坐回去:什么事,直接说 凌数:联手搞垮靳修竹的公司 凌数:是不是感兴趣了 靳修臣看了在厨房里忙碌的人,一挑眉:有点意思 半个时辰后,周煜林端着一碗香喷喷的清汤面从厨房出来。 医生说了,他这半个月,都只能饮食清淡,所以碗里他连辣椒都没放。 靳修臣扬起一个笑,进厨房想给自己也盛一碗面,然后借着夸赞周煜林厨艺的机会,跟他搭话。 以前只要他夸林林厨艺好,林林就会很开心。 结果等他望锅里一看,空的,空荡荡的。 连汤都没剩一口。 靳修臣脸上露出了一抹难以置信的表情,这让他显得有几分喜剧的滑稽。 再从厨房出来,路过餐桌旁时,看着自顾自吃得正香的人,靳修臣眼里的怨气冲天,简直要把房子都掀了。 索性晚饭也不吃了,洗漱完后就往床上一躺。 等周煜林上床时,靳修臣故意睡得很边上,做出一副嫌弃他的样子,还把被子都恶劣地压在身下。 今天周煜林不主动跟他说话,他绝不原谅。 但等了会儿,没等到青年问一句可不可以把被子分他一半,等到的是身后一阵细碎的响动。 第48章 靳修臣忍着没翻身去看。 等关了灯后,靳修臣才稍微偏过头去偷摸瞧。 这才发现,周煜林给自己拿了一条新被子,单独盖着。 顿时,靳修臣心里的火蹿起三丈高,天灵盖都要炸了。 好好好,真有他的。 这一晚,靳修臣都没睡好,到了凌晨四点天光渐白时,他才稍微睡熟。 等早上七点,又在生物钟的支配下醒来。 出了房间,看见周煜林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饭。 靳修臣现在脑子还有些没清醒,忘了昨天那一茬,顺嘴很自然地问了句:“林林,早餐吃什么啊。” 周煜林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看了他一会儿,端着盘子进了厨房,丢下一句淡淡的话:“我没做你的。” 靳修臣怔了下,反应过来后,人都要气炸了。 一直到出门前,他都再没给过周煜林好脸色。 陆序开车来门口接他,靳修臣上车后,把车门摔得砰咚巨响。 陆序心疼车,琢磨改天开去修理店加固下车门。 车子发动后,他佯装不经意地说:“怎么了靳哥。” 靳修臣死死瞪着窗外,语气满是不可置信:“他竟然,竟然不做我的饭!” “我他妈是个神人,不需要吃饭吗!” 陆序没忍住笑了下,还好他收得快。 卑微打工人的素养刻在骨子里。 一边觉得周煜林挺窝囊的,报复人的办法,竟然是不给他做饭。 一边又觉得,靳修臣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快气炸的样子,很有意思。 陆序:“大概,他还在生气吧。” 其实他心里很明白,周煜林这样,不是生气,而是对对方再没有了期待。 周煜林真的要离开了。 可笑的是,靳修臣还以为对方是闹脾气。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周煜林走了后,靳修臣懵逼又打脸的场面了。 车内安静一阵,靳修臣心情平复了些:“你叫几个家政,把我公司附近的房子收拾出来,我最近去那儿住。” 陆序啊了声:“不哄哄他吗。” 靳修臣懒洋洋地:“磨一磨他的傲气,让他收收性子。等他想我了,自然就会低头来找我。” 他一副高高在上,却又意味不明的口吻:“反正,他离不开我。” 陆序假笑两下,猛地一打方向盘,再把油门踩到底,车子狠狠地转了个弯儿。 这猝不及防的剧烈冲击,让毫无防备的靳修臣,直接被甩得头撞在了车窗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听着都疼。 靳修臣:“会不会开车?!” 陆序忙道:“对不起靳哥,我手滑了下。” 啧,一个卑微的打工人罢了。 — 周煜林在家里修养了几天,这几天他班都没去上。 反正,他原本去公司上班,是为了能够离靳修臣近点,能每天看到他。 如今也无所谓了。 在家周煜林也闲不住,把屋子收拾了下,整理杂物时,他看到了放在仓库里的行李箱,不禁有片刻出神。 当年他跟着靳修臣,一起来到这座城市时,他用的就是这个箱子装东西。 那时他们刚大学毕业,周煜林在学校周围,找到了一份高新又稳妥的工作,但靳修臣想回靳家在的城市创业,想证明自己,重新回到靳家,让周煜林跟他一起走。 周煜林想都没想就同意了,那么决绝地辞掉了工作,陪着靳修臣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一边打工,一边帮着靳修臣创业。 那段时间,真的很难熬,白天他要上班,晚上回家还得分担靳修臣的工作,每天累得倒床就睡,饮食也不规律,还胃痛到进过医院。 但,那段时间,也真的很幸福,他们互相依靠着彼此,是对方的精神支柱,一碗泡面两个人吃,边吃还边对视着笑。 如今,再也回不去了。 周煜林敛了眼底的难过,动手把行李箱搬了出来。 清理掉灰尘,又从里到外,把箱子洗了一遍。 今天太阳很大,周煜林把伴伴抱出去,让它晒晒太阳,又把箱子放在伴伴旁边晾着。 到下午时,箱子干了。 周煜林把箱子搬进了卧室,放在不起眼角落,想了想,拿起一件衣服,叠好,放进去。 以后,他每感觉失望一次,就往箱子里装几件物品。 等陆序找到房子,等箱子装满,就走吧。 怎么拖着它来的,就怎么拖着它离开。 像来时那样。 周煜林还在出神,手机震动了下,是陆序发的消息。 有十几条。 点进去,都是一些房屋售卖和租赁的广告。 陆序:房子我找了一些,你看看,中意哪个 周煜林随手点进去一个链接,首先去看地理位置,竟然在南方,离这里有两千多公里。 他下意识排除了这个,又点进另一个链接,仍然在南方,距离这里有一千多公里。 到最后全都看了一遍,发现都是在很远的地方,远到起步就是一千多公里,坐火车得几天几夜,坐飞机都要一天。 周煜林:……没有近点的吗,都好远 陆序:啧,不是你自己说的,要远点的吗 陆序:怎么,舍不得? 第49章 周煜林垂下眼,他承认,当他一想到要离开,想到以后会去那么远的地方,靳修臣再也不可能找到他……他就心里有一股下意识的抵触和排斥。 他的潜意识,在阻止他离靳修臣很远,阻止他切断跟靳修臣所有的联系。 这就是致盲效应。 周煜林叹了声,狠狠心闭上眼,手指滑动屏幕,然后随便点了几下。 再睁开眼,发现自己选中的,是一个叫锦城的地方。 距离这里,一千三百公里。 可能,这就是命吧。 周煜林把截图发给陆序:就这个,麻烦了,帮我联系一下 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看了网友说的,小白找房容易被骗,所以还是交给陆序比较稳妥。 陆序:你是要买,还是租? 周煜林:租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去哪里,只是离开这里后,暂时去锦城待一段时间。 陆序:你想租多久?这边的工作呢,你要怎么办 那边没回话,陆序把手机扣在桌上,打算过会儿再聊,毕竟上班时间摸鱼不太好。 还是坐在老板对面摸鱼。 突然就听见嘭的一声巨响,炸得他耳膜都差点透穿。 是靳修臣猛然拍了下桌子。 陆序:“……怎么了?” 靳修臣看着电脑屏幕上,下面的人发来的消息,表情跟要吃人一样:“他要辞职!周煜林他竟然要辞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5-13 19:46:32~2024-05-14 19:00: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隗辛我永远的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雾 3瓶;我的公主是只猫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傍晚,周煜林少有地带着伴伴出去玩了一圈儿,到家后正要做饭,靳修臣却破天荒地回来了。 这个人已经有一周多没回家了。 而今天,他回来的原因,周煜林大概能猜得到。 应该是看到了他的辞职信。 周煜林在公司,也算个不大不小的股东。 公司里的人都以为,因为他是老板的爱人,所以才持有股份,很自然地觉得,他手里的股份,是靳修臣给他的。 其实不然,当年周煜林陪着靳修臣一起创业,在那个初始的小公司里,为了帮靳修臣,他投入了自己全部的积蓄。 后来靳修臣回到靳家,当年两人一起创业做大的公司,也并入了靳家的公司里。 所以他的股份,是他自己挣来的,跟靳修臣没有关系。 在公司周煜林没有直属上司,辞职的时候,他只是把辞职信,发到了人事部门经理的邮箱,让他走程序,办理一下离职手续。 由于他是股东,他的离职手续,需要高层签字,而且人人都知道他跟靳修臣的关系,不敢不跟靳修臣汇报。 所以周煜林在发出那封辞职信时,就知道会有这一刻。 他换了居家服,从冰箱里拿出菜准备洗。 全程就像之前一样,只当没看到靳修臣。 靳修臣却突然过来,殷勤地抢走他手里的菜:“林林,林林今晚我做饭吧,你歇息下。” 周煜林试图把菜拿回来,但靳修臣拽得很紧,眼神执拗地看着他,一副绝不松手的样子。 周煜林只能作罢,走出两步,又回头朝他说:“煤气灶有点问题了,不很容易打火,你多扭几次开关。” 靳修臣朝他笑:“知道了林林。等吃完饭我修一下。” 周煜林眼神落在他灿烂的笑脸上,心情复杂:“嗯。” 这个人,到底在琢磨什么。 明明之前还那样对他,明明他们吵得那么凶,那种恨不得对方去死的狠话都说了,现在靳修臣却一副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他真的看不懂。 不过,现在周煜林学会了放过自己,看不懂的事儿,看不懂的人,就不看了。 因为没有意义。 在沙发上玩了会儿手机,很快厨房里传出香味。 没多久,靳修臣就端着几盘菜出来,身上还穿着周煜林买的小熊围裙:“吃饭了林林!” 听到这句再寻常不过的话,周煜林短暂地愣神了下。 这样的场面,已经很久没有过了,记忆久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 他收起手机坐到餐桌旁,看着桌上的菜,他却无从下口。 红烧肉,麻辣鸡翅,糖醋鱼。 全是辛辣且油腻的食物,他现在手术过后还没半个月,吃不得。 靳修臣胳膊撑在桌上,满眼期待:“林林快吃啊,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吃这些了,口味还重,我特意放了很多辣椒。” 周煜林拿起筷子,想动一下,但最终缩了回来。 他都忘了,他现在,已经不再需要处处讨好,处处将就靳修臣了。 不想吃的东西,就不吃。 于是周煜林放下了筷子:“我没胃口。” 靳修臣忙拉住他的手:“别啊林林,我专门给你做的,你怎么都吃两口吧。” 周煜林淡淡道:“你自己吃吧,我不太想吃。” 靳修臣的脸缓缓垮了下来,那双原本柔情蜜意的眼,也逐渐泛起冷色:“故意的是吧。” 第50章 “你不想吃你早说啊,看着我眼巴巴地做这么多讨好你,很有意思吗?把我当猴耍呢?!” 一股疲惫感涌上心头,周煜林无奈地垂下眼:“没有。抱歉。” 是他没想到这一层,没提前说,是他的错他就认。 靳修臣却不依不饶:“抱歉?你道什么歉?你说清楚,别阴阳怪气的!” 周煜林累了,真的不想再跟他吵了,因为,吵也没有任何意义。 对方不会重视他的需求,不会在意他的情绪,更不会反思和改正自己,所以,没有意义。 周煜林只说:“我最近胃不舒服,不能吃太油腻辛辣的,一开始我不知道你会做这些。” 靳修臣清楚他的胃病有多严重,紧绷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攥着周煜林胳膊的手,也松了松。 摸到周煜林的手腕时,他突然惊觉,他的林林已经好瘦了。 瘦得他感觉掌心捏着一把干柴。 靳修臣眉头蹙得更深,一边不住地捏着周煜林的手臂,像是在丈量,一边说:“林林怎么瘦成这样了,没好好吃饭吗。” 周煜林沉默不语。 手术后吃了半个月的清粥淡面了,能不瘦吗。 靳修臣今天难得地耐心,好脾气:“那我给林林熬点营养粥吧,不吃饭怎么行。” 周煜林抬眼看向他,眸底如深海般平静:“靳修臣,你有话就说。” 不必这样处处讨好他,弄得两个人都不自在。 靳修臣朝他眨巴眼,牵起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好吧。林林为什么要辞职?我都看到你的辞职信了。” “是因为上回内鬼的事儿吗?我已经帮你澄清了,也收拾了那几个在公司带头说闲话的那些人,严禁他们再讨论你,不会再有那样的事儿了。” 周煜林神色微动,收拾了吗?但太晚了。等他被刺伤后再收拾,有什么用。 他不需要任何迟来的补偿。 要是靳修臣知道他这是在为分手做准备,肯定会闹得不可开交,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了。 为了避免那种情况出现,周煜林随口编了个借口:“不是。就是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 靳修臣眼神怪异,半信半疑:“真的?那我给你放个假?辞职就算了,好不好嘛林林。” 周煜林原本有些想不通,为什么他辞个职,靳修臣反应这么大。 他以为靳修臣回家,是来兴师问罪,跟他吵架的,但这人却处处讨好他,迁就他,耐心得不像话。 直到周煜林抬眼,捕捉到了靳修臣眼底,那一抹转瞬即逝的慌乱。 那一刻,他突然就明白了。 靳修臣在害怕,在恐慌。 周煜林并没有报复的快感,反而是心里酸涩:“但我就想辞职。” 靳修臣见说服不了,盯着他看了很久:“那林林只是辞职,不会做别的对不对?” 上回吵架后,他就隐约感觉,周煜林不太对劲儿了。 本以为,过段时间,周煜林就会像以前那样,来跟他低头和好,说想他回家,结果却等来了周煜林的辞职信。 靳修臣心里涌起说不明的恐慌,他这才意识到,这次吵架跟以前不一样。 巴巴地回来,想缓和下关系,顺便套套话,但周煜林却始终态度不冷不热,让他煎熬难受。 更让他害怕的是,本来刚才按照以前的发展,是要吵起来的,周煜林的样子,却似乎已经不想跟他吵了。 这时,靳修臣才恍然发现,原来情侣间,有架吵也是好的。 真的不吵了,他反而心慌得厉害。 靳修臣抱住周煜林的腰:“林林,你要跟我保证,你只是累了想休息才辞职的,不是因为别的事,也不会做别的。” 周煜林垂着眼,很轻地嗯了声。 他听过很多谎言,被骗过很多次,所以这次,他撒一次谎,也能被老天原谅的对吗。 周煜林想了想,又说:“过两天,我想出去旅游一趟,散散心。” 靳修臣笑起来:“要我陪吗林林。” 周煜林:“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很快就会回来。” 是陆序帮他找的房子谈好了,房东说,需要本人过去看一下房子,然后签字走合同程序。 周煜林怕他不声不响地走了,会让靳修臣察觉到什么,到时候发起疯来他招架不住,这才借着这个机会,先打个预防针。 靳修臣:“那好吧,我乖乖在家等林林。” 目的达成,周煜林浅笑,这是他今天,露出的第一个好脸色。 靳修臣的心情,被这个笑抛上了天,心脏都软成了云,忍不住凑上去亲他。 — 在去锦城前,周煜林把伴伴托给了陆序。 因为靳修臣已经好久不管伴伴了,甚至是看到它就烦。 伴伴现在身体虚弱,有时会管不住随地大小便,靳修臣根本没有耐心收拾,更没耐心给它按时喂饭喂水。 周煜林不信任靳修臣,陆序又很喜欢小狗,以前有养过宠物狗的经验,托给他正好。 出发那天早上,靳修臣因为公司有事儿走不开,就让陆序送周煜林去机场。 路上时,陆序看周煜林坐在副驾驶座上,一直望着窗外出神,随口问了句:“真的决定好了?舍得吗?不会后悔吗。” 他了解周煜林的性格,这一步一旦迈出去,就绝不会回头。 第51章 不知道为什么,他怕周煜林后悔,怕周煜林离开后会更痛苦,但又期待着周煜林离开那个人。 周煜林静默了很久:“没决定好,舍不得,肯定会后悔。” 陆序张了张嘴,哑然。 真搞不懂这些谈恋爱。 都有点癫。 周煜林:“但还是要往前走……” 哪怕慢一点,也要往前走。 咬咬牙,狠狠心,逼着自己。 周煜林嗓音变得飘忽:“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很恍惚,我想象不出没有他的未来,好像我的人生会在离开他后,再也不存在……心脏很痛,像是在被一只手掏走,那种感觉很可怕。” “那种感觉,让我想不顾一切地抓住他……我可以卑微地乞求他,放弃自尊和骨气,只要他还愿意爱我,还愿意跟我在一起……” 这就是致盲效应,人在感觉要失去某样东西时,会倾其所有、拼尽全力地去挽留。 陆序听得心情复杂,他没谈过恋爱,不太懂那种感受。 周煜林笑了下:“但那就不是我了。” 如果他真的低头乞求,求着靳修臣跟他在一起,求着靳修臣爱他…… 那他宁愿自己死了。 这十年,靳修臣对他倾尽爱意,才把他从父母去世的悲痛里拉出来,养得这样明朗美好,如果他轻贱自己,是对过去十年,竭力挣脱出泥潭的自己的不尊重,是对少年靳修臣努力的践踏。 哪怕如今的靳修臣已经变了,但过去的靳修臣,永远是周煜林心里最明亮的月光,他不愿去玷污。 而且周煜林是个很记仇的性子。 他太清楚了,就算他把靳修臣求回来了,往后的日日夜夜,他都会清楚地记得,他低下头求靳修臣的那一幕,会记得这份爱是他求来的。 然后陷入下一个自我折磨的死循环,两个人也还是走不到最后。 所以,现在慢慢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在一切,都没有变得面目全非前。 陆序:“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分手。” 周煜林垂下眼:“快了。” 或许是,下一次靳修臣伤害他的时候。 那种事,需要足够的勇气。 还需要一点恰到好处的——冲动。 陆序:“以后呢,辞职后你想干什么?” 周煜林茫茫然:“……没想好。” 这些年,好像他的欲.望,都是围绕着靳修臣,离了靳修臣,他没有任何想做一件事的动力。 未来变成了一片迷雾,他也不知道自己改往哪个方向走。 两人在机场分别,陆序嘱咐他到了那边保持联络。 周煜林笑着说:“你现在好啰嗦。” 陆序翻了个白眼:“谁爱管你似的。” 周煜林站在检票口朝他挥手。 大半天的飞机,等周煜林到达锦城时,已经是晚上了。 刚到预订的酒店,陆序就发来消息:房东说他明早八点后都有时间,你随时可以去看房,到了后给他打个电话 周煜林站在门前,边用房卡开门,边打字回他。 这时,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上。 周煜林下意识回头,就对上一双熟悉的眼,还带着柔和的笑意。 靳修竹:“林林,好久不见。” 周煜林睁大了眼:“哥?” 靳修竹朝他点头笑:“我就住在你前面的房间,开门时看见你站在这儿,就说这身影怎么这么熟悉,还以为认错了,走近了确认是你才敢打招呼。” 周煜林也笑笑。 靳修竹一挑眉头:“要不聊聊?叙个旧?我们好久没聚聚了。” 周煜林刚巧把拉开房门,就做了个请的动作:“好啊。” 同一时间,酒店 靳修臣跟凌数两人正在一起谈事情。 凌数看这人一直盯着手机,时不时皱个眉,手指敲几下屏幕,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就说:“靳老板,您在听我说话吗。” 靳修臣啧了声:“我在等林林的消息,他这个点该下飞机了,怎么还没回我。” 凌数无语,但面上仍保持着风度:“如果您今天不太想谈,我们就改天再约,大家时间都宝贵。” 靳修臣不耐烦:“嗯呐。” 凌数抓起外套正要走,他的助理突然像受了惊的猴子,飞快跑了进来,脚还没站稳就急匆匆道:“老板不好了!” 凌数眯起眼:“老板很好,下次你再说这种话,我就让你不好。” 助理喉咙攒动,忙捂住自己的嘴。 凌数:“有事说事。” 助理这才支支吾吾:“您让人看着靳先生,咱们的人发消息说,靳先生……在跟人开房。” 听到这话,靳修臣乐得看热闹,还嘲讽一笑:“你这日子,过得很精彩嘛。连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真窝囊。” 不像林林,虽然经常跟他吵架,但一直很乖,从来不做出格的事。 靳修臣语调暧昧:“不过,你跟我在这儿开房,他也去跟别人开房,很公平嘛。” 凌数一副吃了苍蝇的恶心样,脸都气绿了,隐忍地问助理:“他跟谁。” 助理有点想笑,这一幕真是似曾相识。 豪门果然抓马哈,真有节目。 “跟、跟周煜林先生……” 哐当,靳修臣的手机没拿稳,摔地上了。 第52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5-14 19:00:04~2024-05-15 19:52: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隗辛我永远的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隗辛我永远的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那个道长看起来很美味 10瓶;我的公主是只猫 2瓶;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酒店房间 靳修臣随手拿了两瓶矿泉水,递给周煜林一瓶:“上次分开后,你回去靳修臣没刁难你吧。” 他一直记挂着周煜林,还拉下脸去让凌数帮忙打听,凌数却说,周煜林在靳修臣心里,还是有分量的,让他别瞎操心。 周煜林想起那天晚上,两人吵了一架,吵得那么天崩地裂,笑得勉强:“还好。” 靳修竹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肯定没好到哪儿去,叹了声:“林林,你从小就这样,有事总爱一个人闷在心里,什么都自己扛,让人看着又着急又心疼。” 周煜林垂下眼,用手抠着瓶子上的标签,没说话。 靳修竹突然笑了:“我又想起你小时候,有次放学,非要去公园的滑梯玩儿,结果磕掉了两颗门牙。” “你怕挨骂,硬是闭着嘴不敢说话,装了好几天的哑巴。” 周煜林忍俊不禁:“小时候不懂事。” 靳修臣:“结果你们学校的合唱活动,你刚好站在第一排,正对话筒,一张嘴,大家都听见你唱歌漏风……” “哈哈哈麦克风呼呼的……真可爱。” 周煜林无奈地笑:“好了哥,别说了。” 他到现在都清楚地记得,当时丢脸的感觉,这妥妥的黑历史。 靳修竹脸上的笑意下不来,目光慈爱:“林林,好好的,无论怎样,哥都希望你过得好,如果能离开那个人,是最好的了。” 他太清楚靳修臣是个什么东西了,这人从小就心理有问题,跟他妈一样脑子不正常,他不想让周煜林待在一头恶狼的身边。 周煜林静默了下,还是决定跟他坦诚:“哥,我已经在计划,跟他分手了。” 说出分手时,他心里好像空唠唠的。 十年的感情,由于国内不允许领证,最后分开,连‘离婚’这样庄重的字眼都不配用,只能用浅浅的‘分手’两个字。 本来跟靳修臣约好了,过段时间时候,去国外办手续扯证。 如今看来……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周煜林还是想要那个证的,反正也只是个象征,在国内都做不得数,不被承认。 那个证就好像,这十年的一个毕业证,算是给他们这段感情的收尾。 听到这话,靳修竹先是怔了下,反应过来后脸上也没有笑容,反而几分惆怅和忧色。 他理解周煜林,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下决心离开自己深爱了多年的人,会是怎样的痛心。 那跟死了个亲人,有什么区别。 靳修竹拍了拍周煜林的肩:“你很勇敢。不像我……” 周煜林:“你跟凌数怎么样了?” 靳修竹淡笑了下,眼底的悲情化不开,故作坦然:“就那样吧,估计我们要互相折磨到老,或者到一方死了吧。” 他挑了下眉:“不说我了,说说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周煜林语调变得飘忽的沉重:“不知道,我好像离了他,突然就不清楚接下来的人生,该往哪个方向走。” 也失去了往前走的动力。 靳修竹抿唇:“你还记得,你以前很喜欢设计,小时候就常说以后长大要当个设计师?” 周煜林微怔,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清晰了几分。 靳修竹看出他的动摇,鼓励说:“当年你因为家里……没办法才放弃了,你现在也有点积蓄了,要不回学校深造吧,做自己喜欢的事儿。” “人这辈子,不能只有爱情吧。追逐梦想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晚。” 周煜林犹豫,但眼睛却是亮的:“真的可以吗?我年龄都这么大了……” 靳修竹认真给他分析:“年龄不是问题。但国内的大学的话,估计要考试,还得走一系列流程,很麻烦,最后能不能如愿以偿地去你想去的学校也不一定。” 而且这个周期会很长,并不那么划算。 周煜林的心,又缓缓失落了下去。 也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靳修竹捏了捏他脸,笑起来:“啧,别这样,哥不是在给你出主意吗,瞧这失落的小模样,看着都让人揪心。” 周煜林也只好笑笑。 靳修竹:“林林。去国外吧。” “国外的很多学校,拿钱就能上,那些名牌的顶尖大学,钱砸够了,再托有威望和地位的人写推荐信,还是比较容易进的。” 周煜林眼神木木地看着地板,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想什么。 半晌后,他猛地抬头:“哥,我要去。” 那双眼睛里,终于重新被明媚的光铺满,熠熠生辉,像是藏着一个小太阳。 靳修竹柔软一笑,摸摸他的头:“好。” “当年你家里出事,哥刚好在国外留学,什么都没帮上你,这些年心里一直愧疚……你留学的事,就交给哥吧,哥帮你搞定。” 第53章 如今凌数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管着他,虽然他没了靳家的权势傍身,但人脉还是在的,这种事对他来说不算难。 周煜林:“钱我自己出,哥帮我选选学校,打听下入学流程就好。” 他也不想欠靳修竹太多。 靳修竹知道他的性子,只说好。 两人又聊了会儿,相谈甚欢,周煜林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 等靳修竹走了后,周煜林随便上网搜了下,留学大概需要花多少钱。 饶是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 留学是真的烧钱。 又看了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可能,不太够。 周煜林盘算着自己的资产,现在他手里唯一能变现,唯一值点钱的东西,就是公司的股份。 犹豫了下,周煜林点开靳修臣的微信聊天框,斟酌着打字。 周煜林:臣哥,能帮我把手里公司的股份,折算成现金吗,我有点用 等了会儿,对面没回。 他估计是靳修臣还没看到信息。 这段时间,靳修臣一直在讨好他,对他态度前所未有的好,应该不会看到消息故意不回。 周煜林下床洗漱,再从卫生间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拿起手机看,靳修臣还是没回。 周煜林正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手指却不小心点到了屏幕。 一瞬,他的目光顿住了。 朋友圈的入口处,靳修臣的头像带着一个红点挂在那儿,非常醒目。 周煜林心情变得复杂,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拽了下。 发了朋友圈,却没回消息…… 这意思,很明显了。 哪怕周煜林已经习惯了被冷暴力,也习惯了把自己的期待压回去,但此刻还是抑制不住地失落和难过。 他垂着眼,点进了朋友圈,第一条就是靳修臣发的。 那是一张照片,光线有些暗。 周煜林只能把照片点出来,放大了看。 但在看清的一瞬间,他整个人脑袋一片空白,除了愣愣地盯着屏幕,其余什么反应都忘了。 照片上,靳修臣笑得一脸开心,而他的肩头,趴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是背对镜头的,像是故意把头别过去,不让人看,但一只手却暧昧地环住靳修臣的脖颈,垂下的手指,很自然地勾住他半开着的衬衫扣子。 这是一个很亲密的姿势,带着一点微醺的暧昧。 周煜林缓缓惨白了脸,他的手,抖得几乎要拿不稳手机。 耳朵好像被堵住了,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只觉得浑身发冷,冷到他手指僵硬。 这一瞬,他真的快死了,心脏都好像碎了。 很久后,周煜林终于缓过来一些,他竭力用理智告诉自己,也许不是那样。 一张照片也说明不了什么,那种姿势好朋友间也会有。 可能是因为照片中光线太昏暗,太过具有引导性了,所以他才会想偏。 不能多想。 周煜林躺在床上,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其实他心里明白,他不是怀疑靳修臣,而是对靳修臣的爱,再也没有了自信,所以下意识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他还是……对那个人,没完全死心啊。 — 看房的事儿进行得很顺利 周煜林直接签了半年的租房合同。 他算过,就算他要出国留学,那也得先办签证,还有一系列的申请学校和审核的程序,怎么都得在国内再待半年。 签完合同,周煜林也没多待,直接就坐飞机回去了。 他想着,手机上靳修臣短信也没回,不如去公司找人,直接把股份折现的合同签了,也省了一桩事儿。 反正……他都要走了。 那就走得干净一些。 辞职这么久,公司的岗位上,有些东西他舍不得,也得顺便去拿走。 经过上回内鬼的事儿,周煜林在进办公室前,难免有些忐忑。 他不是铁人,他只是个普通人,别人的恶意中伤,也会让他难过,那些不好听的话,也会将他刺伤。 但当他做好心理准备后,走进办公室,同事们看到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惊讶,随后有些尴尬。 好多人看了他一眼,就匆匆低下头,只有平时比较熟的两个同事,还同他友好地打了招呼。 周煜林一一回应,等坐到自己的岗位上后,邻工位的小李飞快凑了过来。 小李:“你回来啦!你不是辞职了吗?” 周煜林浅笑:“来收拾东西的,马上就走。” 小李眼里不舍:“你是因为上次内会的事儿,大家说话太难听,才要辞职的吗?” 周煜林只说:“不是。想换个职业了。” 小李叹了声:“也好。你都不知道这些人嘴有多碎,后来你没来上班,他们更加肆无忌惮,说的话都难听死了……” 周煜林对八卦不感兴趣,只低着头收拾东西,时不时嗯两声回应,表示自己在听。 小李:“最近做这段时间,公司又有了传言,他们都说,我们老板,跟那个凌盛企业的老板,走得很近,两人疑似有奸情!” 周煜林动作顿住。 小李边说,手上还在边比划:“那个凌盛企业的老板,还经常来我们公司,进了老板办公室,一待就是好久……最近的花边新闻也经常拍到他俩,还一同出入酒店。” 第54章 “小林,明明你跟老板才是一对,你肯定清楚,你说,这是假瓜对不对?!” 周煜林神色已经难掩难看,反应了会儿才想起,凌盛企业,是凌数家的公司。 一瞬间,昨晚看到的那张照片,再次浮现在脑海。 搭在靳修臣身上的那双手,大拇指上的扳指,突然被无限放大。 因为凌数一直戴着那扳指,而且材质特殊,雕刻的又是高贵的牡丹花,据说是国手的杰作,很难让人不印象深刻。 周煜林的脸色缓缓变得惨白,腿软得差点没站住。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5-15 19:52:50~2024-05-16 19:5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和我谈恋爱快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隗辛我永远的姐 10瓶;洛玖墨 3瓶;我的公主是只猫 2瓶;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小李看他出神,拍了他两下:“小林?小林怎么了?草,那传言不会是真的吧,都传好一阵了,我天哪……” 周煜林几乎用尽全力,才勉强扯出一个笑:“怎么会,臣哥不是那种人。” “只是在谈生意吧,公众场合不方便,所以才去酒店。” 公司跟凌盛企业有合作,他也是知道的,当年他跟着靳修臣一起创业,有些老板会觉得饭店和会场都不够私密放松,所以会把谈合作的地点定在酒店。 而且……不可能的。 靳修臣不是那种人,凌数也不是那种人,况且他俩一直都不对付。 如果说这两人有奸情,就好像是在说天上的鸟,跟海里的鱼有奸情。 周煜林用尽浑身的力气,掐着自己的手指,试图用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理智思考。 小李:“哦哦,你都这样说了,肯定没错!” “都怪办公室这些人,太闲了,上次还说你跟老板的大哥有奸情,我看是他们脑子坏了,一天尽编一些无聊的事儿。” 周煜林淡笑两下,匆匆跟小李说了再见,抱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等走到没人看见的角落,他缓缓蹲下了身,腿软得无力,根本站不稳。 周煜林掏出手机,再次点开靳修臣的朋友圈看,不死心地想确认一下照片上的人到底是不是凌数。 却发现那条朋友圈,已经被删了。 什么意思…… 到底什么意思…… 他总是猜不透靳修臣。 既然都那么明目张胆地发了朋友圈,就知道八成会被他看见。 如果朋友圈没删,周煜林还能说服自己,靳修臣是光明正大的,他们真的没什么,所以才敢发朋友圈给他看。 但现在……删了朋友圈,是心虚? 周煜林快被折磨疯了,心脏每时每刻都煎熬得,像是在油锅里被反复烹炸。 在一起十多年,这是他头一回尝到吃醋嫉妒的滋味。 以前靳修臣也不是没有过追求者,但那时,周煜林自信,臣哥所有的目光和爱意都在他身上。 所以他从没嫉妒过,向来都是骄傲的,对靳修臣也是百分百信任的。 但如今…… 周煜林的腿蹲麻了,他揉了把脸,站起身靠着墙缓和一会儿。 算了。 他累了。 猜不透的人和事,就算了。他讨厌这种挖空了心思,去琢磨另一个人的感觉。 他再也懒得去思考对方的动机,懒得去小心翼翼地判断对方的想法。真的很累。 问都不想问了,不想费尽全力去跟对方交流,然后只能收获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反正要走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能总是被靳修臣牵着鼻子走,陷入情绪的漩涡,然后被那种看不透的东西折磨到崩溃。 他不能去在意。 周煜林整理好情绪,终于打起精神,站到了靳修臣的办公室门前。 轻吸一口气,才用力握住门把手一推。 但门开了后,他要找的那个人却不在,只有陆序,坐在玻璃隔间的助理位上,用略微诧异的眼神看着他。 陆序:“有事儿?公事私事?公事给我看两眼。” 周煜林开门见山:“我想把我手里的股份,都折算成现金。” 陆序写字的笔顿了下:“那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我批不了,你找靳哥吧。” 他突然抬头,眯起眼看周煜林:“但是,靳哥昨天突然发了通知,说以后公司里跟你有关的任何事,都必须经过他的手。尤其是你手里的股份,绝不允许哪个股东,私自买走。” “你的股份转让协议上,必须有他的签字才行。” 周煜林心一凉。 很明显,靳修臣昨晚看到了他的短信。 就是不想让他把股份兑现,不想他把股份卖出去,所以才这样做。 那个人,是在故意跟他对着干。 到底为什么有这样对他,这几天他又哪里惹到靳修臣了。 周煜林疲惫到快昏过去了,他强撑着,垂眼抱着一箱子东西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陆序转着手里的笔,看了他很久,突然说:“如果你信得过我,就交给我来处理,我帮你把股份卖出去怎么样?” 第55章 周煜林抬起头:“真的?那先谢谢你。” 陆序挑眉,晃动着转椅打了个璇儿:“但我得收费。你知道我从来不白干活儿。” “而且你这件事儿,难度挺大,万一到时候我没帮你卖出去,可怪不到我啊。” 周煜林总算有了一点笑:“好,我给你抽成,没卖出去就算了。” 不知不觉中,他好像跟陆序变得亲近了,最近老是频繁被这个所谓的‘情敌’帮助。 周煜林也不是没有想过,陆序到底为什么要帮他到这个地步,但最后还是选择不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何必非要去知道别人的想法。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周煜林离开公司不久,就收到了靳修竹发来的一个文件。 点开看,全是一些大学的资料,各个学校的优势,缺点,全都整理得一目了然。 文档的最后,靳修竹还给他推荐了三所学校,并详细地写明了,他推荐这些学校的原因。 周煜林看完后,很快就选定了一所大学,他把名字给靳修竹发了过去。 靳修竹秒回:我刚好认识这个大学的一个教授 靳修竹:当年我在国外,因为商业问题,跟他有过合作,交情还算不错,林林选这个学校的话,我可以帮忙牵线,让你们认识 靳修竹:到时候你申请入学,有他的推荐信会顺利很多 这件事有了着落,让周煜林压抑着的心,终于稍稍能喘口气了。 一切都会好的,他给自己心理暗示。 周煜林:麻烦哥了,真的谢谢 靳修竹:啧,我们俩还用得着说那两个字吗 靳修竹:那过两天,市中心有个宴会,你来一趟吧,那个教授会来,咱就趁这个机会把事儿办了 周煜林没犹豫:好 回去后,他就一直想着宴会的事儿,还提前给自己准备了一套高档西装。 除了刚跟靳修臣创业那会儿,那时还会去一些酒会、宴会,后来靳修臣事业有起步了,就不让他去了。 谁都知道那种地方,地位不高的话,去了也只是陪酒和陪笑。 靳修臣说心疼他,不舍得让他去。 周煜林想到以前的事儿,心情又跌落了下去。 坐在床边出了会儿神,他突然站起身,拖出角落里的行李箱,装了两件衣服进去。 每次周煜林被靳修臣伤害,觉得难过时,就往箱子里装一点物品。 是为了离开做准备,也是为了提醒自己抽离,为了能让自己狠下心果断。 等他要合上箱子时,突然发现,就半个月的时间,箱子已经装满了大半了。 周煜林睫毛颤动,心情像是夏天里忘了放糖的柠檬水,又酸又涩。 傻子,他都要走了,却连家也不回…… 是不是哪天他从这个房子里消失了,都不会发现。 这样也好。 周煜林把箱子推回不起眼的角落,正要去给伴伴弄晚饭,客厅里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他出门看,就瞧见,陆序正扶着靳修臣在沙发上躺下。 跟他对上眼后,陆序说了句:“他喝醉了,弄点醒酒汤吧。” 周煜林心情复杂,点点头又钻进了厨房。 原来是醉了,难怪舍得回来。 这边,陆序把靳修臣安放好后,正要起身给他倒点水,目光却突然被男人脖颈上泛起的一抹红吸引。 他愣了下,往厨房看了眼,缓缓皱起眉。 伸手去把靳修臣的扣子扣上,想遮住那点痕迹,手却被靳修臣打开了。 靳修臣目光冷幽幽的,带着嘲讽:“我做都做了,还怕他知道?” 陆序的手紧握成拳头,片刻后又松开,嗓音夹杂着微不可见的愤怒:“我先走了。” 靳修臣没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儿,嗯了声,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等周煜林端着醒酒汤从厨房里出来,看见靳修臣在沙发上睡着了,叹了声,轻手轻脚地过去,把碗放在桌上,又随手扯过搭在沙发靠背上的毛毯。 正要给男人盖上,周煜林的视线却顿住了。 鲜红的。 暧昧的。 刺目的。 那种印记,他再熟悉不过了。 【作者有话说】 后面两章都是文案名场面!么么! qvq 贴下一本预收,《暗恋结束后,竹马火葬场了》感兴趣的宝点个收啊! 文案: 林知喜欢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 竹马是个alpha,跟他的信息素匹配度高达90%,跟他的名字匹配度也高达90% 林知,凌枝,很配吧? 大家都说,他们是天生一对,两家的长辈也说,他们将来会结婚,林知很高兴 但凌枝却只拿他当普通朋友,并多次玩笑表示,不喜欢他橙子味儿的信息素,他俩绝对不可能 林知有些受伤,为了不被凌枝讨厌,只能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的小心思 后来凌枝长成了一个英俊完美的a,开始流连花丛,并且总让林知帮忙牵线约o 林知总是偷偷难过,但他仍然像条狗一样,忠诚地完成了凌枝派发给他的任务 他告诉自己,这是没办法的,凌枝不喜欢他,所以这是没办法的 林知以为,他喜欢凌枝这件事,是个秘密,凌枝永远不会知道他苦涩的单恋 第56章 所以哪怕凌枝总当着他的面,跟小o约会,刺痛他的心,他也觉得是他不好,是他不该心生觊觎 直到有次,林知给凌枝送东西过去,却在门外听到他跟别人亲热—— 小o:“你不怕林知看见咱俩这样?他对你的喜欢,就像大马路上的金子一样,别说你不知道?” 那个熟悉又好听的嗓音低笑两声,漫不经心地:“知道啊。但这么多年他都对我死皮赖脸的,赶都赶不走,让他看看正好,说不准就对我死心了呢。” 林知发着抖后退两步,匆匆逃离现场 — 不知道从哪天起,凌枝发现自己的竹马小跟班,不再黏着他 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他新交了男朋友,林知不爽快,也就没太在意 但过了半个月,林知还是没回到他身边 凌枝有些烦躁了,想着,林知不喜欢他这个男朋友,他甩了就是,再去说两句好话,总能把人哄回来 但等他好不容易找到小竹马,对方却很惊讶:“你不知道吗,我已经跟你绝交了。” 凌枝宛若晴天霹雳 — 后来,凌枝在零下二十度的寒天里,穿着单薄的衣服站了一夜,他红着眼眶执拗地看着林知:“你当年等了我一夜,我现在补给你。” “这些年你为我做的所有事,我都补给你,回来好不好。” 林知却疑惑地说:“可是,我不喜欢你了,我不喜欢你,那不管是你的痛苦,悲伤,还是补偿,对我都没有意义了。” 凌枝泪流满脸,他真他妈是个沙币,90%契合度的一手好牌,被他硬生生打得稀烂 第25章 周煜林脑子懵了一瞬,巨大的眩晕感让他几乎快要站不住,喉咙像是含了刀片一样,每一下吞咽,都让他生疼。 房间里好安静,呼吸声,心跳声,厨房水龙头的滴答声,窗户口的风声 安静到让人窒息。 看着靳修臣紧闭的双眼,周煜林害怕到想要逃离。 真可笑,做了亏心事的人,不怕被发现。 被亏欠的那一方,却怕到不敢面对。 周煜林撑着面条一样发软的双腿,狼狈地逃离了现场,进了卧室后,他把门上了锁,再也没出来。 这一晚,他整夜都没睡。 等窗外的天逐渐发白,周煜林从冰冷的地板上爬起,把角落里的行李箱拖了出来,叠了几件衣服,补齐了箱子剩下的一小部分空间。 做完这些,周煜林神情变得茫然。 他好像,该走了。 说好箱子装满就走。 但总觉得,还有事情没处理完,还不是时候。 想了好久,周煜林拿出手机,给陆序发消息。 周煜林:股份卖出去了吗 陆序:还没,没人敢买 靳修臣都那样在公司下了命令,哪个想找死的,敢接手他的股份? 而且没有靳修臣签字,根本无法完成股份的交接转让。 两个环节,都很难很难。 周煜林无力地垂下眼,这一夜让他身心俱惫,打字都费劲儿:不管用什么办法,帮我脱手 周煜林:拜托了陆序,我没求过谁 陆序:别来,你的求值几个钱?别道德绑架我 陆序:好像你求了,我不答应就是个坏人似的,你这事儿有多难自己心里没逼数? 他的话有些难听,周煜林却不生气,只是很诚恳地说:我知道,真的谢谢 周煜林:等事情办成,我给你多加抽成 陆序安静了一会儿:怎么突然就这么急了? 陆序:是不是 周煜林:什么? 陆序:没什么 他想说是不是因为昨晚看到了什么,又觉得还是不要问比较好。 这种难堪的事,提起来都像是吃了一嘴苍蝇,周煜林骨子里是个高傲的人,何必当面去揭人伤疤,让他狼狈。 周煜林:嗯。麻烦你了 陆序:打钱就好 周煜林:一定 周煜林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原本是个很怕麻烦别人的人,为什么能这么毫无心理负担地,多次拜托陆序帮忙? 因为每次,陆序都会问他要钱,把自己伸出的援手,说成是为了赚钱,引导周煜林也理所应当地认为,他们之间只是金钱交易。 周煜林沉默很久后,打出两个字:谢谢 或许陆序不需要他的谢谢,但这两个字,他得说。 这份情谊,他记下了。 — 后来的几天,靳修臣再没回过家。 周煜林从前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着他回家,盼着他能多回自己几条消息,能主动打个电话。 如今却开害怕看到他的消息,害怕他回家。 或者说,他害怕回来的靳修臣,身上带着别人的痕迹。 吻痕,头发,气味……发现任何一样,他都会承受不住地崩溃。 虽然他打算分手了,但在他心里,过去十年还是美好的,他不想临走前,连那十年美好的回忆,都被打碎、玷污。 不想亲眼看到,少年时那个竭力拉着他、拼命护着他的靳修臣,变得面目全非。 他不愿意承认靳修臣可能出轨了的这一点。 微信上也鸵鸟心态地,把靳修臣设置成了消息免打扰。 本来他还想删除聊天框的,但犹豫了很久,最终放弃了。 第57章 下不了决心。 删除聊天框,就会删除所有聊天记录。 这一年的聊天内容很无趣,也很冰冷,从头到尾,他只能看到满心期待,却被冷暴力的自己。 但过去的那么多年,他们……都很恩爱。 那么美好,美好到他每次换手机,第一件事就是把跟靳修臣的聊天记录导出来备份。 周煜林能舍弃现在,却无法舍弃过去。 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终于到了跟靳修竹约好的宴会那一天。 周煜林掐着时间点,换了一身高档西装,开车去的。 到了场地,他刚下车,就吸引了一众人的目光。 周煜林的身材很完美,腿长腰细,胸肩宽阔,西装放大了他身体的优势,还给他添了几分平时没有的儒雅贵气,让他举手投足都像个王子。 周煜林有些不适应这些赤裸裸的视线,微垂着头,站在门口想等靳修竹一起。 因为会场太大,他不熟悉,人还多,怕进去后,两人就更找不到对方了。 眼神飘忽间,突然瞥见一辆熟悉的车。 跟靳修臣平时开的那辆跑车一模一样。 周煜林微怔,有些出神,他想去看看车牌号,确认一下,但潜意识里却说不出地排斥这个举动。 这时,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右肩,周煜林看向右边。 没人。 靳修竹站在他左边笑:“林林,这边,你还是那么好骗。” 周煜林勉强笑了下:“哥,我们进去吧。” 靳修竹却没动,反而是打量了他一番,神色变得担忧:“是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 周煜林微怔:“什么。” 靳修竹手搭上他的肩,心疼:“林林,你看起来很憔悴,很累,瘦了好多。” 那双曾经盛着星辰碎月的眼睛,如今却像熄灭死亡的老旧灯塔。 灰暗,破败,无望。 周煜林只说:“可能没睡好吧。” 自从那天靳修臣身上带着痕迹回来后,每一晚,他都睡不着。 甚至不再觉得心痛,只是麻木,然后失眠。 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是睡不着。 半夜的时候,会经常爬起来,打开那个靳修臣帮他下载的情侣软件,大段大段地写着什么,写完后又继续放空失眠。 靳修竹看他不愿意多说,也不再问:“进去吧。” 两人并排着往里走,靳修竹语气轻描淡写:“林林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遇到什么困难,都有哥在,哥永远做你的后盾。” 这一年,那么难熬的日子,周煜林都一个人过来了,哪怕是靳修臣在他心上插刀子,他都能忍住疼。 但此刻,听到这些话,他却忍不住自己的委屈,倏然红了眼眶。 周煜林问出了这一年多来,他心里最想问的话:“哥,你怪过我吗。” 怪他这些年,站在靳修臣那边,放任靳修臣走书中的剧情,回了靳家,气死了靳老爷子,破坏了靳修竹的家庭,最后还夺走了靳家的产业。 但凡他能报个信……靳修竹都不至于被靳修臣,逼到现在这个地步。 可他又不能违背剧情,他怕自己会像害死父母那样,害死靳修竹和靳修臣。 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靳修竹落到这个下场。 周煜林心里对靳修竹是愧疚的,这份愧疚,让他不敢直面靳修竹,所以靳修竹不主动联系他,他也不会去联系对方。 他们曾经,可是最亲密的一对竹马…… 从小一同吃一同睡,一个饼干掰成两半,靳修竹总是哥哥一样照顾着他,无微不至。 周煜林还以为,靳家事变后,因为靳修臣夹在中间,他们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好。 靳修竹听了他的话,停下脚步,郑重又极其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都是剖开的真心:“林林,我从来没有一秒怪过你。” “爱你的人,从来不会逼你在两个亲近的人中,去做出选择。我爱你,不是爱情的爱,是亲人的爱,像对亲弟弟一样。”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累了也不要怕倒下,哥在后面撑着你呢。” 周煜林很久后才扯出一个笑:“完了,你要做我一辈子的哥了。这可怎么办。” 靳修竹也笑:“那是我赚了。” 到如今,两人心里的芥蒂终于完全消除,他们又变得像小时候一样,亲密无间地好。 周煜林此刻才明白,这些年因为靳修臣变态的控制欲和占有欲,他都失去了什么。 人这辈子,怎么能只有爱情。 只有爱情的话,人就像是一片只种着玫瑰的土地,等玫瑰凋谢那天,土地就会完全荒芜,变成一片死地,再不能复生。 友情,亲情,这些东西,或许只是小草,只是大树,不如玫瑰美丽,他们却能在玫瑰凋谢的季节,支撑着土地生命的延续。 但周煜林不怪靳修臣,是他自己选的。 靳修臣这片玫瑰,在他人生最艰难的时刻盛开,将他从绝望里拉出,给了他最美好的回忆和人生体验。 到现在,虽然他们的爱情已经面目全非,但周煜林也不后悔。 进了大厅后,靳修竹带着周煜林去找那个教授,时不时有人上来敬酒,靳修竹知道他不喜欢应付人际关系,便一直把他护在身后。 第58章 周围人声嘈杂,周煜林最近没睡好,有轻微的神经衰弱,听着这些刺耳的声音,他不太舒服。 正想找个清净的角落待会儿,目光流转间,却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几天没见,靳修臣凌冽的气场让他陌生,那张脸他却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周煜林顿住了,下意识想要追过去,胳膊却被一把拉住。 靳修竹轻声:“去哪儿?金教授来了。” 周煜林这才回神,忙拿出应有的礼节:“教授好。” 眼神的余光,却忍不住朝那抹身影消失的地方瞥去,心里也不安定。 一个苍老的嗓音在他耳边笑了两下:“娃,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你脸色好差?” 周煜林抬眼,对上一张皱纹遍布的慈祥脸,老人那双眼睛,鹰一样锐利,却又透着一种平和的沉静。 他只能勉强笑了下,应付下场合。 金锐成和善道:“小靳说把你介绍给我当学生,对他,我是最欣赏的,以后你就喊我一声老师吧。” 他们这行的老师,除了教授手艺,还有圈子里的人脉的继承,跟半个爹差不多。 找个好老师,就相当于重新投了次胎,金锐成的名气在圈子里更是响当当的,跟着他,以后路都不会太难走。 但金锐成也不是菩萨,多少人挤破头想当他的徒弟,他愿意收了周煜林,全是看在靳修竹的面儿上,私下里靳修竹肯定许诺过他好处了。 靳修竹放在身后的手,轻轻点了点周煜林的腰,这是在暗示他答应。 周煜林忙毕恭毕敬:“老师。” 金锐成喜笑颜开:“放心,老头子肯定不让你白叫一声老师,你申请学校的事儿,包在老头子身上。” 周煜林微微低头,郑重道:“谢谢老师。” 金锐成:“诶对了,有个人你得认识一下,以后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他。” 金锐成边说边四处张望:“啧,这狗小子跑哪儿去了。” 这时身旁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周煜林下意识转头看去,发现是侍从端着酒托,不小心撞到了一个青年,红酒把青年白色优雅的衬衫,染得乱糟糟的一片艳红。 侍从慌得浑身都在抖,又是弯腰鞠躬又是连连道歉:“对不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要知道能出现在这里的,都是人物,非富即贵,身家背景都很有来头,不管是谁他都得罪不起。 被撞到的青年,一双桃花眼笑意潋滟,优雅地扯出纸巾擦了擦已经一片狼藉的衬衫,还反过来安抚他: “没事,我老师今天还说这衬衫该扔了,我犹豫着舍不得,你倒是帮我下定了决心。” 换做别人,在这么高档的宴会上,被弄得这样狼狈,早就发飙了,再怎么心情和脸色都不会很好,这是一件晦气的事儿。 但青年脸上没有丝毫的愤怒,或者是其他负面情绪,有的只是沉稳的笑意。 周煜林还在想,这个人情绪真稳定,脾气也太好了。 是跟靳修臣完全相反的类型。 金锐成突然上前几步,惩罚似的狠劲儿拍了下青年的背:“去哪儿了!有没有告诉你别乱跑,老头子头昏眼花的,找你容易吗。” 明黎笑眯眯地:“我错了老师。不是说要带我认识师弟吗。” 他眼神在人群中扫视一圈儿,最后施施然地落到了周煜林脸上,眼里流露出的笑意更盛了:“我猜猜,是他对吗老师。” 金锐成刚要回答,明黎一把堵住他的话:“等等。我猜对了的话,您书房里的那瓶珍藏红酒,就归我了。” 金锐成暴跳:“狗小子别逼我扇你!” 明黎耸耸肩:“看来猜对了。” 他上前几步,温雅又不失大气地朝周煜林伸出手,眉眼是柔和的善意:“师弟你好,我叫明黎,恭喜你上了我们这条贼船。” 金锐成小踹他一脚:“滚蛋,你就是这么介绍师门的?” 周煜林也客气礼貌地伸手,短暂同他握了下:“你好。周煜林。” 他这才看清青年的脸。 明黎长得浓眉高鼻,长相是很惊艳那一挂,像是高贵的布偶猫,气质儒雅贵气中,又透着随和。 周煜林的评价是,很英俊又绅士的一个男人,外貌不输靳修臣。 金锐成站在两人中间,乐呵地笑:“你俩加个联系方式吧,回头有事儿联系。” 于是两人扫了微信。 由于金锐成还有别的事儿,就没再多待,跟靳修臣叙旧说了几句后,就领着明黎走了。 走前,明黎还俏皮地把自己的名片,塞进了周煜林胸口的西装兜里,冲他wink:“师弟,记得找我哦。” 周煜林感觉这对师徒,有一股让人很舒服的磁场,接下来的几年,应该不会无聊了。 靳修竹:“他可是那所大学里,唯一的华人教授,而且是业界内的大龙,很牛逼的。人品也是有目共睹,把你托给他,我放心。” 周煜林浅笑:“感觉他很亲切。” 靳修臣:“那个明黎也不是普通人,他是辛瑞拉珠宝品牌的长公子,来头不小,你要能跟他关系好,以后在圈子里,能横着走。” 周煜林勉强笑笑,他只是想跟着名师学设计,对名利场的事儿不感兴趣。 不过明黎的性格不错,以后相处起来应该会很轻松。 第59章 靳修竹看他脸色不太好,就说:“反正事情也办完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会儿,然后就走吧。” 周煜林点头,两人并排着,往一个人少的走廊上过去了。 靳修竹随口问:“对了,那天你去锦城是做什么?” 周煜林静默片刻:“找房子。” 他没说别的,靳修竹却默契地听懂了:“打算离开那个人后,去那儿长住?” 周煜林嗯了声:“住半年吧,等学校的事情办好,就出国。” 靳修竹:“那你去到锦城后,发消息跟我说一声。” 周煜林看向他。 靳修竹笑了下,丹凤眼里有几分自嘲:“没准儿我很快就投奔你去了。” 周煜林张了张嘴:“你跟凌数也……” 靳修竹挑眉:“嗯呐。大概要玩儿完了。这次……” 他声音小了些,含着让人难以察觉的落寞:“这次是真的完了。” 周煜林没多问,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在感情这种事面前,他们都不是赢家,最能理解对方的无奈和狼狈。 路过一个拐角,靳修竹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周煜林:“怎了了?” 他看向靳修竹,发现男人的神情,有震惊,有空白,有恐慌,还夹杂着死灰一般的心痛。 周煜林顿了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被眼前的一幕怔住了。 走廊的深处,有两个他熟悉的人,此刻正以一种暧昧的姿势拥抱在一起,他们身子靠着彼此,一只手牵着,另一只手搂着对方。 那种亲密刺痛了周煜林的眼,更是往他的心上狠狠扎了一刀。 周煜林张了张嘴,脸色缓缓变得惨白,被打击得像是要死去一般。 靳修臣似乎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从凌数的脖颈间抬起眼,淡漠地往这边看来。 视线触及周煜林,他也分毫都没有退缩,只是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就掠了回去。 周煜林连呼吸都忘了,只傻愣地站在那儿,看着那个曾经视他若珍宝的男人,当着他的面,明目张胆地跟别人亲热。 他只觉得,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把他纷乱的思绪炸了个精光,让他连思考都做不到。 身体好像很冷,又好像很热,水火交替的炙烤,让他禁不住浑身发抖,双腿都有些站不稳。 很想把眼神从那两个人身上移开,他也努力地去做了,却怎么都做不到,只能放任那种场面刺痛他的心。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靳修竹:“抱歉林林,是、是我没管好我的人。” 他嗓音都在发抖:“但、但我现在,没、没有心情,先走了……” 靳修竹曾经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当着周煜林的面出了丑,自尊碎了一地,如今几乎是狼狈地从这个地方逃走。 周煜林终于回神,最先感受到的,是一股钝痛,好像有把刀捅穿了他的心脏,血淋淋地在他身体里进进出出。 他站在原地,隔着半条走廊看着那个人,眼眶变得发红发烫,仿若有钻石从他的眼眶里钻出来,痛得他睁不开眼。 靳修臣却不再看他一眼,头也偏开了,让人无法辨别他的表情。 周煜林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力才把力气找了回来,随后他转身就走。 双腿在颤抖,但他走得很快,好像要甩开身后的洪水猛兽。 凌数看着他倔强的背影,朝怀里的人说:“不去追吗。” 靳修臣有些恍惚,脑子里不断闪回刚才周煜林痛苦又绝望的那个眼神,他突然一阵心慌,慌得心跳都加速了,心脏要爆炸一般在他的胸腔里横冲直撞,让他不能舒坦。 一把将人推开,靳修臣烦躁地揉揉头,像只找不着家的野兽,转身发泄式的一脚踢在墙上:“妈的。” 好一会儿,靳修臣稍稍平复些,靠在墙边望着天花板。 又不知想到什么,他恶劣地勾起了唇,眼里竟流露出几分得意。 半晌后,靳修臣随口问:“你呢,你不去追吗。” 凌数只是沉默地垂下了头。 — 周煜林从大厅跑出来,跑到了花园里,这一路分明只有百米,他却觉得长得像一个世纪。 脑子是麻木的,好像什么都思考不了了,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 刚才画面不断地在周煜林眼前闪回,他的心越来越难受,窒息一般。 骗子,说过这辈子只喜欢他一个人…… 都是骗他的。 周煜林想起了,靳修臣第一次跟他告白的时候。 …… 那时两人刚上大学,交完学费后,日子过得很拮据,周煜林和靳修臣都选择了一边念书,一边打工。 那天也很平常,上课,下课,上班,放班,回寝室……唯一的不平常大概就是,那天是靳修臣的生日。 周煜林想了很久,犹豫了很久,才在下班后,拿着攒下的钱,去买了一个蛋糕。 大学生每天都得吃食堂,这个蛋糕,就是他一周的生活费了。 周煜林原本还是有点心疼的,但看到靳修臣收到蛋糕时,那样明亮的眼睛,那样灿烂的笑时,他觉得一切都值了。 那天两人在学校寝室楼下的长椅上,坐着一起吃完了蛋糕。 最后他们都吃得有点撑了,周煜林腻得想吐,靳修臣却还在往嘴里塞。 第60章 周煜林忍不住说:“吃多了腻,要不别吃了。” 就剩一小块了,扔了也不算浪费。 但靳修臣只是抬头冲他笑:“不能,这是林林拿自己工资给我买的,给我买的!” 他特意强调了一遍‘给我买的’这句话。 周煜林心软软的:“那拿回去放着,饿了再吃。” 靳修臣摇头:“也不能,必须在十二点前吃完,而且要让林林看着我吃完,我的林林怎么这么好呢。” 他一边吃一边念叨:“林林真好。” 周煜林感觉有一股乱流从心脏蔓延出来,让他胸腔热热涨涨的。 等好不容易吃完,两人都巴巴地望着对方,不想分开,因为他们的寝室不在同一栋楼。 于是决定绕着寝室楼下的小道走几圈,就当消食了。 学校的路灯比较昏暗,九月的晚风吹得人很舒服,两人的脚步都很慢。 周煜林盯着地上并排在一起的两个影子,只觉得心里满满的,很幸福,这种幸福不剧烈,却像是此刻拂过来的风一样,温柔和煦。 突然听见耳边一声低笑,回头就对上了靳修臣一双笑眯眯的眸子,周煜林耳朵一红。 靳修臣:“林林刚才的表情好温柔,在想什么?” 周煜林只是低头:“没。就觉得这样待着挺好的。” 靳修臣眨眨眼,小步蹭过来挨着他,佯装得若无其事地,用手指去勾他的手:“是吧,我也觉得挺好的。” 周煜林的小拇指被勾了下,这一下勾得他心口生出绵绵密密的痒意,睫毛都忍不住微颤。 就在他以为靳修臣会到此为止时,一只手牵住了他。 周煜林僵住了。 那只手的主人见他不抗拒,得寸进尺地同他十指相扣:“哎呀,今天是个好日子,今晚的景色也不错,适合牵手,是吧林林。” 周煜林心脏跳得前所未有的剧烈,像是发疯的小马驹,他胡乱嗯了声,把头埋得更低了,也不敢看旁边的人,只望向路边的草丛。 靳修臣自顾自地说:“林林的手在发抖……很激动吗。” 周煜林:“……你别说话。” 这时两人正好到了周煜林的寝室楼下,周煜林也没看路,还要往前走,却被靳修臣拉住。 靳修臣突然说:“林林,你站到台子上去。” 周煜林不理解:“为什么?” 靳修臣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去嘛。我有事要跟你说。” 不知道为什么,周煜林能预感到是什么事,所以他没问,只按着靳修臣的话,站到了台阶上去,心跳却不自觉又快了几分。 站上去后,他瞬间就比靳修臣高出两个头了,只能低头看着对方。 靳修臣却扬起脸朝他笑:“林林比我高了,我喜欢林林比我高,喜欢林林低头看我。” 周煜林只觉得这人真是会说话,油嘴滑舌:“说事吧。” 靳修臣眸子很亮,比天上的星星还亮:“今天是我生日,我对林林提要求的话,林林会答应吗。” 周煜林轻声:“嗯。” 靳修臣:“什么要求都答应?” 周煜林想了想,略微紧张:“嗯。” 他还有什么不能给靳修臣的呢,而且他信任靳修臣,始终认为,这个人不会伤害他。 这个嗯落下后,靳修臣突然踮起脚,一只手勾住他的脖颈,把他拉了下来,然后很轻地在他脸颊上,印下了一个吻。 周煜林缓缓睁大了眼,片刻的不可置信后,巨大的欢喜淹没了他的胸腔,他甚至脑子都空白了好几秒,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靳修臣亲完他,退了回去,安静地看着他,眸色变得很深,语气也不同于平时,变得极其认真: “林林,我喜欢你,是爱情的那种喜欢,我想跟你在一起,霸占你男朋友的位置,好不好。” 周煜林呆呆的,整个人像宕机的老旧机器,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 靳修臣:“同意嘛林林。” 他开始有点委屈了:“不是说我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嘛,你骗我?还是林林不喜欢我?林林说话嘛。” 周煜林轻吸一口气,总算缓和过来一些,他甚至都紧张到结巴:“我、我考虑一下。” 丢下这句话,他像是个战场上的逃兵一样,丢盔卸甲地转身跑了。 等进了寝室的大厅,再也看不见那个人了,周煜林才停下来,站在原地大口呼吸。 他的嘴角不可遏制地扬起了笑。 周煜林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给靳修臣发了消息。 只有一个字,但他相信靳修臣会懂的。 周煜林:嗯 消息发出去后,周煜林死盯着屏幕,等待回信,才一分钟都不到,但他却觉得每一秒都格外的漫长。 一分钟后,他没等到回信,等到的却是一个从背后扑过来的拥抱。 靳修臣把脸埋在他颈窝:“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林林会愿意。” 他语气很复杂,有几分可怜:“林林是因为也喜欢我,所以才跟我在一起的对不对?林林会爱我的对不对?” 周煜林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小男生,说喜欢已经是他的极致的,爱什么的,这个字对目前的他来说,还有点羞耻,难以出口。 靳修臣等不到他回答,又自顾自的,嗓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林林爱我,求林林爱我……我不管你是不是喜欢我,但我求你爱我。我也会爱林林一辈子,只爱林林。” 第61章 周煜林被感动到眼眶发红,于是就许诺了:“好。” — 当年求着让周煜林爱他的人,如今却先抛弃了周煜林。 先炙热的,又先冷却了。 周煜林终于停下了脚步。 现在天色已经黑了,这里灯光不太明亮,没有人会注意到他。 也不会有人,看见他的脆弱和不堪。 走到一个花坛前,周煜林蹲下了身。 他双手抱着头,把脑袋埋在怀里,再也不动,终于能尽情地释放自己的悲伤。 一只手拍了下他的肩:“还活着?这年头要断气也不容易。” 周煜林抬头就看见了陆序,他眼神有一瞬惊慌,但又很快镇定下来,还朝陆序笑了笑,只是眼泪却从眼角流了下来。 陆序看着他泪流满面,还要强撑出一副笑,心脏揪疼了下。 忍不住皱起眉,伸手在他脸上猛揉了一把:“难看死了。” 于是周煜林嘴角的弧度,缓缓垮塌,他的眼泪像止不住的泉眼,无意识地在往外放水,刺痛着人的心。 陆序烦躁地啧了声:“好看好看,你最好看行了吧。还说不得了。” 周煜林垂下了头,盯着地面也不说话。 陆序蹲在他旁边,这时候也没忘记凉凉地嘲讽他几句:“我说刚才看你急匆匆的,感情是找个地儿哭。你可真有骨气,要是我——” 他停顿了下,语气复杂:“要是我,直接一巴掌呼那对奸夫淫夫脸上,今天这种场面,非得闹得所有人都知道,让他们下不来台,以后都成为圈子里的丑闻。” 周煜林又想起刚才那一幕,只觉得心脏被捅成了一个筛子,四面都漏风,刺痛中伴随着极度的寒冷。 他好难过。 需要竭力咬住牙,咬得腮帮子都酸胀,才能忍住不哽咽出来。 安静半晌,陆序胳膊肘捅咕他一下:“说句话。不然搞得我好像是来专门看你笑话的恶人。” 周煜林掐着手指,掐到指关节都泛白,才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靳修臣,跟凌数两个人…… 陆序静默片刻:“昂。” 他作为老板助理,成天跟着靳修臣进进出出,靳修臣的所有行程都是他安排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又不是瞎子。 周煜林委屈涌了出来,但他不想太过失态,闭了闭眼:“那你为什么……” 陆序冷笑一声,嘲讽道:“为什么不告诉你?” “是,我是知道,但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周煜林你是谁啊,我的工资是你开的吗?我一家老小是靠你养活的吗” “不会就因为我帮过你几回,你就认不清自己,认不清我俩的立场,赖上我了吧。你搞清楚,我们一开始就不是朋友。” 周煜林神色难过,是啊,他们一开始,是敌人。 陆序能一直帮他,他是感激的,也是昏了头了,才会问出那个问题,把责任怪到陆序头上。 周煜林双手捂住脸:“抱歉……” 陆序看他这样,啧了声,也不再说话。 其实他不告诉周煜林,是因为他已经知道,周煜林在打算着离开了。 所以何必告诉他这些龌龊事儿呢,只会让他走之前再被伤一次,这没有意义。 但陆序,做不到在周煜林面前,很坦然地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也是个别扭的人。 夜逐渐深了,四周很安静,只有远处的大厅,还传来一丝喧闹。 不知过了多久,周煜林终于平复一些:“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陆序:“昂。” 周煜林目光放远:“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序嗓音飘忽:“从那次你半夜跑出去,差点被车撞了后,他们就开始频繁见面,但具体是在干什么,我不知道,靳哥每次都把我支开。” “什么时候像今天这样搞在一起的话……我也不知道。毕竟他们也不能当着我的面搞是吧。” 周煜林的眼眶又开始泛红,烫得他发痛。 原来在那么早就…… 周煜林:“那天我去锦城看房,他的那条朋友圈,照片上的人是凌数吧。” 陆序嗯了声:“那晚他们在酒吧待了一夜,好像是在商量什么事儿。” 周煜林的眼泪又要出来了,他狼狈地擦擦,不想让人看见:“那天你送他回来,我看见他脖子上有吻痕……” 陆序复杂:“对,那天晚上,在回来之前,他们都在一起。” 周煜林抱住自己,浑身都难过到发抖,他只能把自己埋起来流泪,像个伤心的蜗牛。 陆序皱眉:“嗐别这样,你这样搞得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周煜林没吭声,也没动,连眼泪都是无声的,安静的,平和的。 陆序烦躁地揉揉头,周煜林的眼泪,让他很慌,慌得不知所措。 索性说:“这样,那你把我当成他,你打一顿出气,今天我保证不还手,让你好好泄愤。” “但明天开始你最好绕着我走。” 真是,就当他倒霉,偏偏每回都撞上。 陆序:“或者你把我当成他,说说你想说的话,骂我一顿也行,什么难听的话都可以骂。” 周煜林眼神变得难过:“把你当成他?” 陆序:“昂。” 第62章 发泄出来就好,别一个人憋着。 陆序等了半天,却没下文了,他蹙起眉,正要催,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一抬眼,却对上一双绝望又破碎的眸子,像是满天死亡的星星,绝美又让人心痛。 周煜林没有打他,也没有骂他。 只是抱着膝盖,缓缓地,把自己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脸也埋了起来。 在这种脆弱的心理状态下,任由自己被情绪左右,说出了他最想说的话: “臣哥……别走,别抛下我……” 他喃喃自语,眼里的泪珠豆子般落下,嗓音哽咽得不像话:“臣哥,爱我,别不要我……别喜欢其他人……” 陆序一瞬间,心脏窒息般的剧痛。 — 回到家后,周煜林疲惫地瘫在沙发上。 伴伴今天状态也不好,但听见他回来,还是晃着无力的身子过来,仰着脑袋蹭了蹭周煜林的裤腿。 周煜林摸了摸它,又继续坐着出神。 最近他好像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出神。 过了会儿,周煜林突然摸出手机,点开了陆序的聊天框。 周煜林:今天谢谢 周煜林:那些话……抱歉,你就当没听见吧,也别告诉他,可以吗 这段时间一直处于紧绷和极度疲惫的状态,让周煜林的精神和心理都很脆弱。 再加上看见那种场面,受了刺激,所以才控制不住感情,在人前,说了那种话。 但幸好,幸好那个人是陆序。 因为陆序不会可怜他,也不会同情他,只会嘲笑他。 比起被可怜和同情,他宁愿被人嘲笑。 如果那些话,被靳修臣知道,周煜林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不能接受,自己为了一个变心的男人,卑微到那种地步,为了一份已经消逝的爱,低下头没有自尊地去乞求…… 可是……可是他忍不住。 他真的太痛了,太难受了,太舍不得了。 今晚他才发现,他对靳修臣的感情,还要远比自己想象中要深得多。 靳修臣就像一棵树苗,十年前就种在他心里,这些年一直在不断地壮大,已经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根系扎都蔓延到了他的整颗心脏,成了复杂的网。 花了十年织就的网,他想要几个月就拔除,怎么可能。 手机震动一下,是陆序的消息回复来了。 陆序:你真的很狼狈,我都要看不起你了周煜林 陆序:今晚你的样子,你说的话,我会记一辈子 陆序:以后我落魄了,就翻出来回忆看看,然后发现,呀,原来有人比我还惨烈过,然后我就能振作起来了 周煜林想笑,嘴角扯了扯,却笑不出来:那也好,希望有激励到你 陆序:……跟个傻逼一样 陆序:打算什么时候走,这回你总狠得下心了吧 周煜林这一瞬很茫然,像个找不到归处的旅人,又像个受了委屈却没有家可回的孩子。 但是…… 但是他知道,他该走了,这段感情,到这里结束,尚且还能保留住过去的美好。 如果再继续下去,他们就会成为一对互相怨恨、厌恶、彼此折磨的怨偶。 而他自己,也会变得面目全非。卑微,嫉妒,毫无自尊,甚至下贱…… 那样的话,周煜林最先讨厌和恶心的人,一定是他自己。 他不想变成那样。 所以今晚,也让周煜林下定决心,是时候彻底了断了。 很久后,才在屏幕上打出几个字:等股份卖出去就走 那样他才能心无挂念地走得干净,也不会在离开后,再因为什么事,跟靳修臣牵扯在一起。 他一旦走……就绝不回头。 陆序:成,给我三天时间 周煜林:谢谢。 他知道,三天办成这件事,非常的难,但他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陆序身上,这句谢谢也是很诚心的。 放下手机,周煜林一个人在客厅坐了一夜。 他没开灯,总觉得,开了灯后这个屋子更加空荡,会让人难过。 这样吞噬人的黑暗,才能最完美地把他的脆弱掩盖,才能让他展露最真实的自己。 屋里安静得落针可闻,还掺杂着一些稀碎的,说不出是什么的声音。 手机屏幕的光,很微弱地在发亮,映照出周煜林眼底的水珠。 他又在写日记了。 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写日记吧。 为他们两个人,为他们十年的爱情长跑,写下最后的结局。 周煜林写着写着,又望着半空发呆。 就这么过了一夜,等窗外的天光渐白时,周煜林看向趴在腿边的伴伴,眼眸微垂。 该做饭了。 他吃不下,但伴伴得吃,伴伴本来身体就不好,不能饿着。 周煜林从沙发上下来,因为坐了一夜,麻木的腿没能支撑住他,整个人差点栽倒在地。 周煜林有些狼狈,刚站稳,大门突然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随后那个让他爱得深切,又心如刀割的男人,裹着清早的寒气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爆更2万字哈,等会儿还有一更,下一章林林彻底分手离开qvq祝宝子们看得开心 本章记得留评,会有红包掉落么么么qvq 第63章 感谢在2024-05-17 19:38:23~2024-05-18 00:0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隗辛我永远的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希澈澈 10瓶;不是1 5瓶;我的公主是只猫 2瓶;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屋里很安静。 周煜林看着靳修臣换鞋的身影,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话。 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没想到有天,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也会走到相顾两无言的地步。 周煜林索性起身去做早餐,就简单地熬了点粥。 熬粥也不需要人在旁边守着,周煜林却站在灶台前,一只手拿着碗,望着碗底站了很久。 久到锅里的粥开始扑腾,他才恍然般醒神。 动作机械地把碗放进橱柜,正要出去,一转身,却发现靳修臣站在他身后几步的位置,直勾勾地看着他。 那样子,应该是盯着他很久了。 周煜林心头一酸,下意识别开了眼,避免了对视。 他什么也没说,微低头擦着靳修臣出了厨房。 但身后却响起了同步的脚步声。 靳修臣在跟着他。 周煜林也不知道这人想做什么,只装作没看见,把他无视掉。 吃早餐时,靳修臣又故意坐在他对面,什么也不做,就看着他。 周煜林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那个人,在意那道明目张胆的目光。 这一上午,周煜林哪儿都没去,只是做饭,做家务,然后抱着伴伴窝在沙发上看会儿电子书。 而靳修臣,全程都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中午时,周煜林有点累了,昨夜一晚没睡,他的精神很疲惫,就回了卧室准备睡个午觉。 等躺下后,他清晰地感受到,旁边的半边床,也凹陷了下来。 靳修臣挨着他躺下了,似乎并不想惊扰他,什么动作都是轻悄悄的,小心翼翼地。 周煜林没管他,闭上眼沉沉睡去。 这一觉他睡得很好,梦到了以前他们上大学的时候。 那时的靳修臣,知道他早上起不来,又怕他不吃早饭会饿肚子,每天都特意去食堂给他买早餐,买了后到他们寝的公寓楼下等他。 他们像所有的普通情侣那样相爱。 周煜林每天一出门,就会收获一份热乎乎的早餐,还有一个爱人温暖的拥抱。 冬天的时候,北方的天气太冷了,从食堂到公寓楼这边,不过几百米,却能把刚出炉的热包子冻僵。 于是靳修臣每回都把包子和豆浆,揣在自己的棉衣里,贴心口放着,就为了能让周煜林能吃上一口热的。 起先周煜林并不知道这些事,他只觉得惊喜,边吃边问靳修臣:“你怎么做到的?包子都还是热的。” 靳修臣只是亲亲他的脸,告诉他:“因为,因为我会魔法啊!为了林林我什么都能办到,厉害吧。” 周煜林就笑,心情好的时候,也喂靳修臣一口。 直到后来有一次,周煜林破天荒早起了一回,就想着,先去寝室楼下等靳修臣。 很快便看见,白茫茫的大雪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逐渐近了,男生把衣服揣得很紧,两只手捂着心口的位置,飞快地朝这边过来。 等进了公寓,有暖气了,男生活过来般呼了一口气,揉了下冻得发痛的脸,这才伸手从怀里,把那份早餐拿出来。 周煜林原本很开心地要叫他,看到这一幕,顿时哑了声,眼眶和鼻子都忍不住一酸,所有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就那样站在靳修臣身后,没出声,然后看着男生拿出手机,手指在键盘上笨拙的打字,脸上是很温柔的神情。 下一刻,周煜林兜里的手机就震动了。 靳修臣:林林,宝贝儿,起来没 周煜林:嗯 他点了发送后,看见靳修臣的眉眼都弯了下,似乎在笑,周煜林也忍不住跟着笑。 靳修臣:那今天是很棒的林林哦,快下楼来领你的奖励 周煜林:你转身 靳修臣怔了下,试探地回头,对上周煜林那双温柔的眸子时,他脸上立马绽开一个笑:“林林!” 两人拥抱在了一起,靳修臣在他脸上亲了口:“坏林林,你都来了也不叫我,我跟傻子似的站在那儿……” 周煜林只是推开他,伸手摸了摸包子,还是热的,甚至有点发烫。 外面可是零下二十来度。 可以想象,靳修臣把这包子刚揣进怀里时,会有多烫人。 周煜林垂眼盯着包子,沉默不语。 靳修臣看出他的心疼,笑嘻嘻地安抚:“被你识破了,好吧我承认,我没有魔法。” “我就是个什么都没有,还很穷很窝囊的普通人,只能这么笨拙地对心上人好。” 周煜林抬眼看他:“靳修臣,我不挑,早餐不一定非要豆浆包子,我可以吃面包,我能吃苦……” 他想表达的是,他能跟靳修臣一起吃苦,不用靳修臣费尽心思地为他遮风挡雨,他没那么脆弱,也没那么娇气。 但靳修臣却看着他笑,说:“可是我不想让林林吃苦,林林在我心里,就是闪闪发亮的小王子,值得世界上最最好的。” 第64章 “我就想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拼命给林林最好的,给不了你好的,是我没能力,但不是林林就只配吃苦。” 周煜林很久都没说出话来,他上前两步,将靳修臣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 这一瞬,周煜林只想发了疯地爱这个人,永远沉沦在这份爱里。 一阵闹铃响起,打断了这个回忆的美梦。 周煜林睁开眼时,还有些茫茫然,夹杂着难掩的空虚和落寞。 在那个梦里,他好像真的回到了十年前,又爱了一遍靳修臣。 周煜林望着天花板,安静了很久,突然说:“臣哥……我想吃包子。” 他知道靳修臣一直躺在他身边,也知道靳修臣没有睡。 听到这话,靳修臣很快从床上爬了起来,语气带了几分欢喜:“我去买。林林要吃什么馅儿的。” 其实昨晚被周煜林撞见后,靳修臣每想起那一瞬,周煜林绝望又痛心的眼神,心里就莫名发慌。 想了一夜,煎熬了一整晚,他才终于肯承认,自己做得有点过火,这才巴巴地回家来。 又不太摸得准周煜林是什么态度,怕火上浇油,索性就选择了闭嘴观望。 现在周煜林主动开口跟他提要求,靳修臣心里吊着的那口气,终于如释重负般缓缓落了下去。 周煜林眼神很空:“韭菜猪肉。” 当初大学时,靳修臣每天早晨,都会给他买学校里的包子,最普通的那种包子。 靳修臣已经在穿衣服了,穿好后走到床边,一只手捧住周煜林的脸,低头在他额角吻了下:“好。” 他的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还想吃什么,都给林林买。” 周煜林想了想:“蛋糕。” 靳修臣:“好。林林要什么口味的蛋糕?” 周煜林睫毛微颤:“当年上大学后,你第一个生日,我挣钱给你买的那种蛋糕。” 靳修臣怔了下,眼神变得柔软至极:“好。在家等我。” 脚步声远了,卧室的门再次被关上。 周煜林翻了个身,正对向刚才靳修臣躺过的半边床,就那么安静地看着。 看了会儿后,突然将自己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又扯过被子蒙住。 床上一个凸起的大鼓包,在脆弱地颤动着,微微发抖,那么难过。 很久后,窗外一场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噼里啪啦的声音,刺痛着人的神经。 周煜林突然想到什么,摸过手机给靳修臣发消息。 周煜林:下雨了,我不想吃了,你回来吧 靳修臣:不要,今天一定要让林林吃到 靳修臣:我很快的,林林等等我 周煜林沉默了,不知道该回什么。 很快靳修臣又发来一句:林林会等我的对不对?林林从来不会抛下我,对不对 周煜林看着这行字,缓缓红了眼眶,鼻子和嘴巴都发酸,好像吃了一整个青涩的柠檬,酸到发苦。 被抛下的人,到底是谁呢。 周煜林没回复,只是下床坐在窗边,一边看着外面肆虐的大雨,一边等那个人回来。 最后一次了。 再等他一次吧。 不差这一次了。 但也,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周煜林把自己说服了。 因为暴雨的缘故,外面的天暗得格外的早,半空好像罩着一个沉重的锅盖,压得人也喘不过气。 等街道上的路灯,陆陆续续地亮起时,客厅里传来了开门声。 不过一分钟,房间的门被打开。 周煜林一回头,就看见被淋得浑身湿透,像只落汤鸡的狼狈男人。 靳修臣笑着进来,一手拎着包子,一手提着蛋糕,第一时间想去抱他,。 意识到自己衣服都湿了,不太方便,又退了回来:“林林好乖,真的一直在等我。” 靳修臣在他腿边蹲下,把包子放进周煜林怀里,又捧着蛋糕仰头看他,献宝似的巴巴的:“林林,看,是不是跟当年的一模一样?” 周煜林眨眼,怔然了。 真的。 一模一样。 连细节上都还原得一般无二。 好神奇。 这个人总能让他觉得惊喜和神奇。 要知道,那是十年前,而现在是十年后,十年有多漫长呢? 漫长到,足够消磨掉一份深刻的爱。 漫长到,当年的那个蛋糕品牌,早就倒闭了,现在已经找不到了。 漫长到,蛋糕的模型款式,都变了又变,十年前的样式,早就随着人类和社会审美的变化,被淘汰了,如今已经绝版。 周煜林手抚上蛋糕:“你怎么办到的。” 说完后他顿了下,恍然意识到,这十年里,他问过太多次这句话了。 靳修臣似乎,永远都只把美好的成品放在他面前,永远都不提自己背后的辛苦。 大概,这就是周煜林能被他养得那么好的原因吧。 因为靳修臣从来不让周煜林看到他的苦难,所以周煜林没有背负过愧疚,没有过沉重的心理负担,总是被保护得很好。 靳修臣就像周煜林最忠诚的骑士,一路护着他披荆斩棘走到现在,只给他捧上最耀眼的王冠,最漂亮的鲜花,从来不提荆棘多难斩,怪兽多难杀,自己又受了多少伤,痛不痛,累不累。 第65章 这一瞬,周煜林的心脏变软了,他释然了。 不等靳修臣回答,他就俯下身轻轻抱住了靳修臣,一手抚摸着他还在滴水的碎发:“辛苦了。谢谢。” 谢谢这十年。 谢谢为他背负的这一切,谢谢曾经为了他那么努力。 靳修臣僵硬了下,努力做出平时的嬉皮笑脸:“很容易的,没什么好谢的。” “我就是,凭记忆画出了当年蛋糕的样子,然后指导店员做出来的。你知道我记忆很好,这都算不上什么,对不对?所以不辛苦,不需要谢谢。”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抬手把周煜林抱紧,有种难掩的慌张:“别谢我,林林我不要你的谢谢……” 谢谢和撇清有什么两样。 他不要。 周煜林只是浅笑了下,把蛋糕放在桌上,拆开包装盒:“吃蛋糕吧。” 靳修臣却不依不饶,捉住他的手,牵引着放在自己脸上:“林林看我,看着我。” 周煜林依言看向他,眸色平静无波。 靳修臣眼巴巴地:“我可以解释,你想听什么我都可以解释。跟凌数的事儿,我也可以解释。” 周煜林却只是摇摇头。 靳修臣握着他的手缓缓松了,有片刻受打击:“你……你不想听?” 为什么? 靳修臣:“是不想听,还是根本就不在意?” 不在意他跟别人怎么样,不在意他想怎么样,或者说,根本就不在意他这个人…… 周煜林沉默。 他累了,累到连真相都不再想知道了。 因为都不重要了。 靳修臣的目光和神色,逐渐冷了下来,半晌后,嗓音已经不复刚才的温柔:“好。这是你自己选的。” 周煜林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这个人,又在让他看不懂了。 但如今他已经不想再去探究了,以前惨烈的教训告诉他,强行去思考和探究自己不懂的人和事,只会让自己难过受伤。 靳修臣松开了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如冰冷的山:“林林,我们都让对方难受过了,就这么扯平好不好。” 周煜林张了张嘴,一瞬以为自己失聪了,听错了。 靳修臣俯下身,眯起眼看他:“我知道你一直在跟靳修竹联系,从今天开始,你跟他断了,我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我也跟凌数断了,往后我们仍然都只有彼此。” 周煜林脑子嗡嗡的,好久后才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却是笑了:“什么样的彼此?互相都给对方捅刀子,然后再扯平的彼此?” 刀子拔出来了,伤口呢? 就算伤口会愈合,那记忆呢?被最爱的人捅刀子,往后每回忆起来一遍,就像是又被凌迟了一遍。 这怎么扯平? 周煜林一只手撑住额头,嘴唇颤抖得厉害:“靳修臣,我是不是在你眼里,就是一个笑话?” “我的伤心,我的难过,我的所有情绪,对你来说,是不是根本就一毛不值。” 靳修臣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旁观者:“那你管过我的死活吗,你知道我看见你跟靳修竹走得近,我多发疯吗。” “我恨不得弄死他,再弄死你,然后跟你一起去死。” “都他妈别活了……” 周煜林再次惊住,他从来没听靳修臣说过这样恶毒的话,此刻眼前的男人,让他觉得陌生得不能再陌生。 那双眼睛,蛇一样,淬了毒的狠戾。 是真的带了杀意。 那种疲惫感又涌上心头,周煜林无力道:“你这样有意思吗?我都说了我跟他没什么,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 “而且我跟他才是先认识的,比你都还要早得多……” 这句话刚落下,靳修臣就发了疯地挠了下自己的头,然后一脚踹在旁边的柜子上:“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你是我的!是我先看到你的!最开始就是我先发现你的……他怎么什么都要把我的抢走……是他抢走的!” 靳修臣像个被人抢了玩具的小孩,陷入了一种极端的暴躁和癫狂中,他疯狂地捶打着墙面,浑身都笼罩着一股戾气。 周煜林从来没见过这样失控的他,把自己蜷缩起来:“什么是你先……什么叫他抢的……” 靳修臣猛的回头看向周煜林,那双眼睛猩红透了,此刻的他像一只失去理智的野兽。 看了两秒后,靳修臣突然大步过来,捏住周煜林的下巴,就重重吻了上去:“这是我的,谁也不准抢,谁也抢不走……” 周煜林挣扎,却被更狠地按了回去。 靳修臣手下的力道丝毫没收着,手指把周煜林的胳膊都掐出了一圈青白。 周煜林被弄疼了,他最怕疼了,逐渐就不动了,任由靳修臣在他身上,落在一道又一道凶狠的吻。 衣服凌乱地被扔在地上,他们在靠窗的地上荒唐。 今晚的靳修臣,格外的粗暴。 周煜林只躺着,脸是红的,眼里无神。 算了。 一个曾经处处讲究细节,讲究仪式感的人,如却今处处都算了。 这是一种心死。 朦胧间,周煜林听见耳边男人的粗重的呜咽:“你什么都不知道……” 怀里的人,很难过,像是要碎了。 第66章 周煜林望着天花板,本能地抬起手,想抚慰他,最终他的胳膊却缓缓落了回去。 这一晚,靳修臣很疯狂,周煜林感觉已经不太对了,让他停下,他却只不断地喃喃:“林林……,我们是属于彼此的……只属于彼此的……” 最后靳修臣把自己折腾昏了过去。 周煜林呆呆地躺了很久,最后还是无奈地爬起来,把人抱进浴室清理干净,再小心翼翼地放回床上。 算了。 他在心里跟自己说。 光是这一天,他说的算了都已经快一箩筐了。 后半夜过得很快,外面天光逐渐白了,靳修臣有些醒了。 但他装作熟睡的样子,把自己往周煜林怀里塞,含糊地呢喃着:“抱抱……” 周煜林只是睁着眼睛:“你醒了对不对。” 靳修臣的眼皮颤动两下,但没掀开,仍然安稳地闭着。 周煜林:“我们……扯平吧。” 所有爱啊,怨啊,不甘,伤口,痛苦,以及……曾经的幸福,全都扯平。 让它们像是被一阵风席卷走一般,从此扯平。 如今这张床上躺着的两个人,每个人心上都破了几个洞,他真的累了。 扯平能解决的话,那就扯平,放过对方也放过自己。 靳修臣瞬间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真的?你说真的?你愿意?不能反悔,林林要是反悔——” “林林要是反悔,我就从楼上跳下去。” 周煜林嗯了声:“不反悔。” 如果靳修臣知道,被扯平的东西到底都有什么的话,他绝对会后悔自己说出那两个字。 但此刻他只以为,周煜林回心转意了,愿意跟他好好的了。 靳修臣抱紧他,嗓音都是颤抖的:“好。” 周煜林很淡地笑了笑,没回应,任由自己被抱着。 很久后,他拍了拍靳修臣:“这三天,你能不去上班吗?” 靳修臣挂起笑:“怎么了林林,是想黏我吗?” 他亲昵地蹭着周煜林的脸:“谁家的小宝贝这么黏人啊,三天够吗,谁家的小宝贝这么懂事啊。” “这一星期,半个月,我都陪着林林,让林林能一直黏我好不好。” 周煜林垂下眼:“不用。三天,三天就好。” 靳修臣当然没有不依的:“好嘛,那就先三天好了。” 靳修臣:“那这三天我们做点什么呢?林林想去旅游玩儿吗。” 周煜林摇摇头:“不用,哪儿也不去,就在家吧,像以前那样生活就好。” 像以前那样,两个人吃饭,两个人睡觉,两个人带着伴伴出去玩儿。 靳修臣:“好好,林林说什么就是什么。” — 接下来的三天,两人过得格外和谐。 没有冷战,没有阴阳怪气,没有僵硬凝固的气氛。 他们每天早晨起床,会深情地拥抱对方,亲吻彼此额头,一起赖床。 白天时一起窝在沙发里,读同一本书,或者看同一部电影。 傍晚时,夫夫二人就带着伴伴出去玩儿,遛遛狗。 伴伴已经不比从前活泼了,它老了,快到生命的尽头了,走起路身子一晃一晃的,好像下一瞬就会栽倒,步子也慢得很。 但靳修臣却好似又对它有了耐心,小步小步地跟在它身后,伴伴走不动了,靳修臣甚至会主动抱它回家。 周煜林总是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偶尔会流露出悲伤的表情,却又在靳修臣转过头来时,恰到好处地用一个勾起的笑来掩饰。 在过去了两天后,陆序突然来到了家里。 周煜林还以为他是来找自己说股份的事儿的,用眼神给他示意。 陆序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径直走向靳修臣:“靳哥,这是公司需要签字的文件合同。” 靳修臣此时正在给周煜林做水果拼盘,瞥了眼他递过来的合同和笔,不耐烦地啧嘴:“不是说了,这几天公司的事儿不要来烦我吗。” 陆序:“加急文件,合作公司催得紧。” 靳修臣直接从他手里抓过笔,落笔前突然顿住。 陆序心跳都快了一拍。 靳修臣抬头看他:“这些你都检查过了,没问题吧。” 陆序同他对视,缓缓点了点下巴:“嗯。” 靳修臣索性直接签了字,连内容都懒得看。 因为他很信任陆序,这十年,陆序就像他的左右手一样,很多事情靳修臣懒得处理时,都是交给陆序,陆序总能办得妥帖,让他无比满意。 所以他对陆序的信任,是刻在骨子里的,是下意识的。 签好后就把文件扔给了陆序:“好了,别来烦我。” 陆序瞥了眼,周煜林已经进屋了,于是小声说:“对了,凌数那边,他来公司找过您,说是有事情谈。” 靳修臣动作顿了下:“哦。我最近不方便联系他,你去跟他说,等过两天,我亲自去找他。” 陆序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下,明里暗里地提醒道:“你跟……跟周煜林,你们是和好了吗。” 靳修臣挑眉,有几分得意:“什么和好,我们又没闹矛盾。感情好着呢。” 陆序:“……那天的事儿,他不在意吗?” 靳修臣笑了下:“在意啊。” 要不然怎么会在他回家后,冷了他那么久。 第67章 靳修臣把最后一块苹果放进盘子:“但他越在意,不就越是说明他很爱我吗。” 他抬头眯起眼,确认般看向陆序:“他很爱我对不对。你也能看出来他很爱我,对不对?” 陆序:“……嗯。” 袖子底下的拳头,却是不自觉握紧了。 他想起那天晚上,周煜林一个人蹲在花园里,哭都不敢哭出声,那么难过,破碎。 最后甚至央求着,让男人爱他,不要抛弃他…… 陆序终于没忍住,对着自己的老板阴阳怪气:“他特别爱你呢。爱得要死。希望你们能长久哦。” 靳修臣听得心花怒放,炫耀般说:“当然会。林林他根本离不开我。不管我做什么,他都会原谅我。” 他说完,还愉悦地哼起了小曲儿,又心情很好地,往果盘里多放了两颗草莓。 林林最爱吃草莓了,吃了他用心准备的草莓,一定开开心心的,会更爱他。 陆序冷笑了下。 所以这就是明明知道会伤害周煜林,还是要去见凌数的原因? 果然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陆序看不下去了,一转身,却跟在阳台门口的周煜林对上了眼。 他怔了下。 刚才……都被听到了吗? 陆序莫名烦躁,看了眼还在忙活的靳修臣,又见周煜林在朝他使眼色,就抬脚跟了上去。 两人进了阳台,把隔门拉上。 周煜林趴在栏杆上,看向远处,很平静地问:“股份卖掉了吗。” 陆序:“嗯。好了。你的银行账户马上就会有资金汇入,注意查收。” 周煜林浅笑:“谢谢。你抽10%留着吧。” 陆序:“我抽3%就好。跑个腿不值那么多。” 周煜林偏头认真地看着他:“值。我说值就值,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忙。真的。” 陆序别扭地躲开他的目光:“成呗。天上掉钱,傻子才不捡。” 安静片刻,陆序咳了声:“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什么时候跟靳修臣分手。 周煜林想了下:“快了。明天吧。最后一晚,我好好告个别。” 十年的感情,该有一个体面的结果。 不是给如今的靳修臣的,是给曾经那个拿命对他好的靳修臣的,也是给自己的一个交代。 陆序哦了声,看向远处。 周煜林:“你很开心?” 陆序耸耸肩:“没有啊。” 周煜林指了指他嘴角:“这里,都压不住了。” 陆序摸了摸自己唇,掩饰般捂住了嘴,眼里流露出的暗爽和回味,却怎么都藏不住:“你看错了。” 周煜林:“……你,还是多练习下表情管理吧,下回争取装住了。” 陆序岔开话题:“那你……那明天,需要我来接你吗?” 他说完又觉得不太对,补上一句:“一个人搬行李太费劲儿,我就当做好事,开车接你去机场。” 周煜林却只是摇摇头:“谢谢。但不用了。” 他一旦决定要走,就要走得干净,彻底。 跟靳修臣有关联的任何东西,他都不想再看见,包括作为靳修臣下属的陆序…… 虽然有点对不住陆序,但他要彻底忘记靳修臣,忘记过去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只能这样。 所以才多给了陆序那么多钱,作为弥补。 今天,是他跟陆序见的最后一面,也是一场道别。 周煜林想了想,突然看向陆序,朝他打开双手,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抱一下。” 陆序眼睛缓缓睁大,瞳孔猛烈地收缩了下。 回过神后,他下意识后退两步,往客厅的方向看了眼:“你别害我!你明知道——” 他压低声:“明知道他是个疯子,我要抱了你,他不发疯弄死我。” 周煜林却在陆序分神看向别处时,上前几步,不由分说抱住了他:“谢谢。其实我们早就是朋友了对不对。” 这只是一个朋友间的拥抱,带着真挚的感谢,除此外,不掺杂任何其他。 他只是想谢谢陆序。 谢谢当初在那个雪夜,不顾生命危险救下他。 谢谢一次又一次地,在他孤立无援的时候,站在他身旁帮他。 谢谢每次在他难过时,都陪在他身边,没有同情和可怜他,而是用嘲笑的方式鼓励他,安慰他。 陆序是个别扭的人,口是心非,周煜林早就知道了。 陆序怔住了,他只能感觉到自己剧烈的心跳,还有胸腔里不断涌上来的,一股说不明却让他害怕的情绪。 他缓缓抬起手,想要回抱住周煜林,但胳膊到了半空,却又僵住,最后缓缓回落了下去。 周煜林终于松开了他,退后两步,再次郑重地说了句:“谢谢你,陆序。” 陆序只是看向地面,眼神闪烁:“谁要你谢,多稀罕似的……” 周煜林笑:“你快出去吧。” 隔门被拉开,看着陆序逐渐走远地黑影,周煜林轻声说了句:“再见。祝你今后一帆风顺,平安喜乐。” 当天晚上,周煜林的手机,就收到了打款提示。 有了这笔钱,他想做的事,都可以放手去做了。 靳修臣洗完碗从厨房出来,就看见周煜林在收拾伴伴的玩具:“怎么了?把那些收起来干嘛。” 第68章 周煜林只说:“有点乱,放在一个箱子里整齐些。” 明天他好一起带走。 靳修臣也没多问,走过去抱住他的腰,晃晃悠悠地左右摇:“林林~好不容易在一起待几天,你管什么玩具,多管管我好不好~” 周煜林抱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一抬眼,就看见了靳修臣额头上,那道显眼的疤。 周煜林眼神软了下,捧着他的脸,凑上去吻了吻那道疤。 靳修臣全程直勾勾地看着他,眼里燃起灼热的火。 他最爱看周煜林心疼自己的样子。 等周煜林退回去后,靳修臣一把压住他,急切地追着他的唇:“林林……” 周煜林却笑着推开:“不行。” 靳修臣恶狠狠地在他脸上咬了一口:“怎么不行了。” 周煜林歪着头看他:“今天我们玩儿点不一样的好不好。” 靳修臣笑了:“好啊。林林想怎么玩儿。” 周煜林凑到他耳边低语一阵,再退开时,靳修臣眼神顿时深邃很多:“等我。” 靳修臣进了卧室,再出来时,身上穿着一件陈旧的白色衬衫。 是上大学时,周煜林用自己的工资,给他买的一周年纪念日礼物。 他的头发也学着当年的样子,把稀碎的额前发都放了下来,整个人顿时戾气消散不少,多了几分青春和柔和。 周煜林一抬眼就怔住了,随后缓缓红了眼眶。 靳修臣很满意他的反应,眉梢眼底都是得意的笑,他一步一步地走过来,走到周煜林面前来,然后单膝蹲下。 “这位高贵的王子,我喜欢你,你愿意——”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周煜林抱住了。 周煜林把脸埋在他脖颈,那么依恋:“谢谢。谢谢这些年,你来到我的人生里,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靳修臣愣愣的,他感觉脖子上有什么湿润的液体划过,温热的,带着一股痒意。 不禁抬起手,搂住爱人:“怎么了林林。” 周煜林只是摇头:“想起了以前的事。” 于是靳修臣又笑了,他坐到沙发上,两人相拥在一起,互相依靠着:“以前啊,我也想起以前。你还记得大一那年,有次体育课吗?” 他们学校在北方,冬天的体育课,上的是冰刀课,教学生滑冰。 是真的滑冰,溜冰鞋不像南方,鞋底是轮子,北方的滑冰鞋,鞋底是钢刀子。 冰场也是真正用冰铺成的场地。 靳修臣靠在青年怀里,嗓音温柔浅浅:“那天下着大雪,我们都穿得很厚,眼看就要下课了,结果你突然吧唧一下摔了。” 周煜林不怎么擅长滑冰,应该说他是不擅长所有体育类运动,所以这个体育课对他来说就是折磨。 靳修臣难忍笑:“我当时离你有点远,就看着你旁边的同学下意识去拉你,结果冰面太滑,他自己也没站稳。” “老师看你俩都要摔了,就伸了把手,结果他也被拉得摔了。” 周煜林笑出声:“对,然后旁边的人想把老师拉起来,被我们拖着也摔了。” “最后一个班的人,因为我倒了一片……” 冰场上有好几个班在同时上体育课,隔壁班的看着这场景,都惊呆了。 靳修臣亲亲他嘴角:“都是冰面太滑了,他们自己技术不好,怎么能怪我的林林呢。” 从那次事件后,每次体育课,靳修臣都不会离开周煜林一米范围的距离。 他像个忠实的骑士一样,一直守在周煜林身边,还被别人打趣过,但靳修臣不在乎。 周煜林:“要不是你一直带我,我可能每个学期的体育课都要挂。” 两人回味了下当年,气氛很好。 周煜林又说:“大二那年,你说你谈了个生意,我怕你被骗,心惊胆战了好久,跟你谈你也对我态度冷淡。” “结果那天体测,因为走神在跑道上摔了……我当时特别委屈。” “我以为你魔怔了,为了生意,为了钱,都不管我了,我都摔了,都流血了,你也不关心我……” 靳修臣听得心疼,亲亲他:“傻子,我不是对你冷淡,是因为我也害怕,我把钱都投进去了,我怕生意失败,下个学期咱俩都没钱交学费,怕你跟我一起吃苦……” “但我又不能跟你说,不想让林林一起担心。体测那天我叫了我室友过去看着你,给你递水。” “他说你摔了,当时我刚签完合同,一听急坏了,腿都是抖的,紧赶慢赶地打了个车回去……” 周煜林忍不住湿了眼眶。 他们曾经多好啊。 靳修臣也忍不住喉咙酸涩,凑上去吻他:“不说了,都过去了,我们不是过上好日了吗。” 周煜林却垂下眼,轻声问他:“是不是,我哪里不好?或者哪里做错了?” 所以才会让两个曾经那么相爱的人,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这是对他的惩罚和报应吗? 这句话,他想问很久了。 靳修臣一怔,闭了闭眼,咬着牙一把抱住他:“不……” 周煜林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眼里晶莹闪动:“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靳修臣忍不住哽咽:“林林……你,你爱我吗……还、还爱我吗……” 周煜林的眼泪流了下来,他没回答,只是偏头,在靳修臣额头的伤疤上吻了下。 第69章 靳修臣瞬时哭出声,用力地搂紧他:“林林,别丢下我,爱我……不要让我一个人……” 周煜林浅笑,眼泪却止不住:“可是你对我不好了,对我……不好了。” 他每说一个字,靳修臣在他的脖颈处亲一下。 周煜林安抚地摸着他的头:“如果有天我要走,要离开你,我一定把这个家都砸个粉碎,什么都不要留,报复你。” “然后再把你骂一顿,骂你狼心狗肺,都忘了过去十年,我们怎么一起苦过来的吗……” “还要骂你,是个人渣,怎么就……就变心了。还跟别人好上了……把我丢下……” 周煜林说着说着,又笑了:“对,我还要揍你一顿,一边揍一边说你活该,让我那么难过,难么难过……你怎么舍得啊……” 是啊,变心了,自然舍得。 靳修臣已经满脸的泪,他爬起来,抓起周煜林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扇:“那你现在打我,出气。” 周煜林只是轻轻抚摸上他的脸,神情和语气都那么温柔:“不舍得。” 真心深爱过的人,怎么舍得去伤害呢。 连怨恨都不舍得。 靳修臣用双臂牢牢锁住他:“那你保证,绝对不会有那么一天,绝对不可以有。” 周煜林看着他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骤疼,但还是笑着点了头:“我保证。” 老天爷,他就撒这么一次谎,原谅他。 靳修臣终于松了口气,靠在他怀里,把头贴着他的心口:“对……林林赶紧把脑子里的那种想法都清理干净,我不允许。” 周煜林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小孩一样:“你再说一次喜欢我,爱我,好不好。” 靳修臣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吻上他的唇:“喜欢林林,爱林林。” 周煜林如愿以偿地闭上了眼。 他满足了。 最后一晚,他给自己造了个梦,也给靳修臣造了个梦。 这个梦里,靳修臣是二十岁的靳修臣,是上大学时的靳修臣,是全心全意爱他的靳修臣。 他想要告别的人,是那个靳修臣。 对那个靳修臣,他从不后悔。 …… 第二天清早 吃了早饭后,周煜林像是两人以前那样,在靳修臣出门前,为他打好领带,再给他一个吻,微笑着说:“臣哥加油。” 靳修臣也回应了他一个吻:“林林在家乖乖等我回来。” 周煜林朝他晃了晃手,目送他上车离开。 直到车子消失在视线里,他嘴角的笑,才缓缓落下。 随后周煜林回了屋子,把客厅,卧室,厨房,这个房子的所有地方都打扫了一遍。 就这么收拾了大半天。 到了下午时,他发消息问靳修臣。 周煜林:晚上想吃什么,我做 靳修臣秒回:那我就点菜啦?可乐鸡翅,麻辣鱼头,再炒个小青菜吧 周煜林:好 他放下手机,出了一趟门,沿着那条他走了好几年,已经烂熟于心的路,去到了菜市场,然后耐心地挑了食材。 回到家,他很用心地做好了靳修臣想吃的菜,每一道才都力求完美。 周煜林:什么时候回来,饭菜都好了 靳修臣:马上!在路上了 周煜林:[微笑] 靳修臣:[亲亲] 周煜林收起手机,去卧室把他的行李箱拖了出来,又把伴伴装在了一个透气背包里,最后把所有的东西都带上,抱着伴伴的一箱玩具出门了。 往别墅的小区门口走,他远远就看见,靳修臣的车从前面开过来。 周煜林没有躲,只站在路旁让路。 车上的靳修臣此时正在看手机,根本没注意到路边的周煜林。 倒是陆序,看到他后,瞳孔放大了一瞬,视线扫过他身旁的行李箱,瞬间心里了然。 陆序看着他,神情复杂,最终在路过周煜林身旁时,用嘴型说了句:“走好。一路平安。” 周煜林平静地朝他点头,微笑。 这样的分别,体面得不能再体面,陆序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他有种预感,周煜林离开这里后,不光会断了跟靳修臣的联系,也会断了跟他的联系。 他们,将是最后一次见面。 车子开走了,陆序从后视镜里看着被逐渐拉远的身影,那个人,在对他挥手告别。 【作者有话说】 二更qvq因为夹子的问题,往后几天,更新时间挪到晚上0点哈宝子们,么么么 火葬场很漫长,会有好几个阶段,前期比较温热,后面慢慢加重虐度 这本伏笔很多,我需要慢慢铺垫和去揭示,宝宝们别着急,跟着我一步步来哈么么么qvq 再次友情提醒,如果有看得不舒适的宝,尽快退出,不要勉强自己,这个文,已经是作者绞尽脑汁,费尽吃奶的力气,目前能写出的,最好的水平,骂我也没有用,作者不可能一夜之间大脑进化qaq所以为了宝自己的心情,一旦不适,就立即退出,鞠躬感谢qrz 第27章 陆序把靳修臣在别墅门口放下后,立马开着车子掉头,沿着那条马路疯狂踩油门。 没多久,他就在路边看见了那个熟悉的人影。 周煜林拖着一个偏小又很老旧的行李箱,在路上慢慢走着,隔着一层透明塑料,能看见背包里的伴伴正恹恹地睡着。 第70章 陆序的心剧烈跳动一瞬,他下意识想追上去。 但突然又想到什么,动作最终顿住。 追上去干嘛呢。 要说什么呢。 又能做什么。 他没有任何身份和立场。 周煜林既然选择了这种离开的方式,就说明他不想被人打扰。 陆序平静了,放慢了车速,缓缓跟在周煜林十几米后的位置,注视着他,目送他了很远很远。 这样就好。 山高水长,再也不见。 — 回到家,靳修臣看着满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色香味俱全,他立马就饿了。 对着屋里喊了几声:“林林!林林我回来了,出来吃饭。” 没人应。 靳修臣脱了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进卧室去看,没瞧见人。 厨房,厕所,阳台。 都没人。 靳修臣想着,周煜林是不是出门去了,于是拿出手机给他发了几条消息,自己坐在餐桌旁看电脑处理文件。 半小时后 眼看桌上的饭菜都已经不冒气了,靳修臣再次看了眼手机,没回信。 他有点不太耐心了,给周煜林发了句:林林我饿了,我先吃,把你的那份放锅里热着的 吃完饭,周煜林还是没回来。 靳修臣正好有个线上会议需要处理,就进了书房,一待就是两小时。 等他好不容易把工作处理完,正要休息,突然收到凌数打来的电话。 靳修臣随手接起:“有事说事,最近少联系我。” 不然林林还真以为,他跟这破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呸,恶心。 凌数声音冷得沁人:“靳修竹不见了。” 靳修臣乐了:“他不见了关我屁事?” 凌数:“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靳修臣:“??你有病吧。说不定死哪儿了呢,赶紧找你的人去,别烦我。” 他刚把周煜林哄回来,至少在家里不能让周煜林发现,他还在跟凌数走得近,不然说不清楚。 凌数见他要挂断,忙说:“可不可以……帮我问问周煜林,他跟靳修竹关系好,万一他知道呢。” 靳修臣嘲讽一笑:“自己的人丢了,自己费心去找,别扯上我和林林。” “但看你过得不如意,我就开心了。” 他直接掐断电话,心情很好地哼起了小曲儿。 还是林林好,林林从来都不让他担心,从来不玩儿失踪和不辞而别那一套。 靳修臣出了书房,以为周煜林回来了,就喊了几声。 但屋子里却空荡荡的,除了回声外,毫无反应。 靳修臣忍不住微微蹙起眉:“林林?你在吗?” “……” 靳修臣拿出手机看,消息没回,他直接拨了周煜林的电话。 接不通。 又打了几遍。 不通。 不通。 不通。 靳修臣站在原地愣了很久,终于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儿。 像是有所感应般,他飞快地跑进卧室,拉开衣柜看。 周煜林的衣服基本都在,没有变动。 又跑到卫生间,连牙刷杯子什么也都好好地在原位。 靳修臣松了口气,又笑起来。 真是,没事儿吓自己干什么。 不可能的。 回到客厅,靳修臣总觉得屋里好像是少了点什么,他转了一圈儿,最终才发现——伴伴不见了。 靳修臣彻底放松了神经,林林可能是出去遛狗了。 或者是带伴伴去医院了。 这狗年纪大了,经常三天一灾五天一病的,林林抱着它往医院跑已经是家常便饭,每次都会在医院耽误许久。 估计是手机没电了,所以才没回消息。 靳修臣又给周煜林发信息:林林我累了,先眯一会儿,你要是回来不方便打车,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一夜过去 第二天清早,靳修臣迷糊中,下意识伸出胳膊,惯性般往旁边一搂。 却只搂到了一捧空气,他眉头一蹙,瞬时睁开了眼。 床上只有他一个人,身旁的位置空荡荡的。 靳修臣反应了一会儿,下意识去找周煜林,边找边喊着林林,却没有人回应。 屋里到处都找遍了,人影都没有。 靳修臣心里突然有点发慌。 不知怎么的,他又想起那天,周煜林在宴会上撞见他跟凌数亲密时,那么痛苦,和绝望的表情。 想起,那天晚上他们抱在一起哭,说心里话时,周煜林没再说过爱他。 还想起这几天,周煜林的反常,那种时常注视着他的温柔目光。 好慌,突如其来的恐慌。 心脏慌得都在胸膛里横冲直撞,叫人无法忽视,好像一脚踩在悬崖边,一阵风来就能把人卷入万丈深渊。 靳修臣拔腿就跑去厨房看,把锅盖揭开,发现昨晚他给周煜林留的饭菜,都还好好地在锅里,一点没动。 一个猜测在他脑子里产生,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了下他的心脏。 靳修臣拿起手机,毫不犹豫地给周煜林打了电话。 还是不通。 但这次不再是关机的提示音。 被拉黑了。 于是换了微信的语音通话拨过去,结果界面上跳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显示说对方拒绝接受他的消息。 第71章 靳修臣怔住了,脚步虚浮地后退两步,险些没站稳。 他扶着桌子立在哪儿,茫然又空洞地看着半空。 半晌后,靳修臣突然笑了。 好好好。 周煜林,你好样的。 靳修臣一只手捂着额头,笑得浑身颤抖,笑得岔气,弓着背腰越来越低。 片刻后,屋里爆发出一股尖锐刺耳的声音,是靳修臣把桌上的杯子砸了。 刚进门的陆序吓了一跳,但职业操守让陆序很快努力镇定了下来:“靳哥,该上班了。” 靳修臣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周煜林跑了,查查他去了哪儿。” 陆序神色有一瞬的微妙:“好的。” 接下来的一天,靳修臣照常上班下班,照常吃饭谈生意,整个人平静得可怕。 但陆序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等晚上一个会谈结束后,陆序送靳修臣回家。 到了家门口时,他刚要下车去给靳修臣开车门,就听见男人问: “你说,他是不是在生气?气我跟凌数那样?虽然他嘴上不承认,但其实心里还是在意的,对不对?” “他就不是那种,能容忍自己伴侣三心二意的人,他一向很高傲,还特别有原则……我早该明白的,那件事他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揭过去了。” 靳修臣自语:“肯定是生气了。” 陆序安静地听着,脑子里想到的,却是周煜林难过又绝望破碎的样子。 那么挣扎,那么痛苦,像是整个人都碎了再也拼不起来。 那样的周煜林,落在这个男人眼里,只是轻飘飘的生气两个字。 陆序心里冷笑,周煜林啊,你就是个笑话。 靳修臣:“你查到他在哪儿了吗?我得快点去接他,然后好好解释,我跟凌数什么都没有。” “我俩经常凑一块,只是在商量对付靳修竹的办法,说清楚了,他肯定就原谅我了。” 陆序静默片刻:“没查到。” 又忍不住说:“你真的以为,你们之间只是因为凌数吗?” 靳修臣露出一个茫然的神情,像个无法理解自己考了0分的小孩:“不然呢?” 陆序不说话了。 这人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错在哪儿,没意识到是什么让一个曾经深爱的人,逐渐对他死了心。 凌数在他们两人的感情中,顶多只能算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靳修臣语气笃定:“林林肯定就是想吓一吓我,让我长个教训。” “而且我们前几天,还特别恩爱,他还抱着我,让我说爱他,他需要我的爱,他需要我,他根本离不开我……” 靳修臣的样子很古怪,他语速飞快地喃喃地,不知道这话,是想说服陆序,还是想说服他自己。 陆序一言难尽:“也许吧。” 靳修臣像是受到了鼓舞:“他都没有跟我说过什么离开啊,分手啊之类的话,微信也只是拉黑,没有删除。” “他那种一本正经的性格,如果是分手,肯定会很有仪式感地跟我告别……所以他只是在闹脾气。” “对,就是在闹脾气。陆序你赶紧把他找到,我哄哄他。” 这次要耐心一点,一定好好哄,再也不敷衍。 等哄回来后,就搬回家来住,把公司那边的房子卖了,让林林看到他的决心。 对,对了,要把林林的消息免打扰取消,给他设置成微信置顶,还要把电话也设置为特别铃声。 靳修臣拿出手机,开始皱着眉一通操作。 陆序没再吭声,他知道,靳修臣已经慌了。 这么多年的相处,他很了解靳修臣,这个人慌的时候,就会不断地说话,而且语速飞快,试图用逻辑去自圆其说。 这边靳修臣刚要下车,突然手机振动,是他的亲生母亲晋婉那边打来的电话。 靳修臣本想直接掐断,但错按了接听。 对面晋婉很开心地跟他说:“小宝,小宝是不是在找林林啊。” 靳修臣瞬间被抓住了注意力:“你知道他在哪儿。” 晋婉:“啊,你来,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靳修臣脸色沉了下去:“好。但你要是耍我……” 晋婉只是咯咯地笑。 靳修臣挂断电话又上了车,对陆序发号施令:“开快点。” 半小时后 靳修臣刚踏进房间,晋婉就弯着一双桃花眼迎了上去:“小宝来啦!” 靳修臣只是看着她,眼神虚无又带着冷意:“林林在哪儿。” 晋婉去拉他胳膊:“小宝好不容易来一趟,先跟妈妈聊会儿天嘛,说说最近都有什么让你心情不好的倒霉事儿,说出来让妈妈高兴高兴。” 靳修臣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林林在哪儿。” 晋婉松开了他,脸上的笑逐渐扩大,坐在桌旁直勾勾地看他:“啊,林林啊,走了啊。” “他说,他不想跟你在一起了,以后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所以才特意来看我呢,说是见最后一面,跟我道个别,真是个乖孩子~” 当年周煜林高中的时候,在晋婉家里住过一段时间,晋婉给两个孩子当妈,每天照顾他们,直到高考结束。 所以周煜林一直对晋婉很亲,也很感激。 后来晋婉被接回靳家,再到靳家落入靳修臣手里,周煜林就不怎么见过晋婉了,因为靳修臣说,晋婉精神不正常,发了疯病,所以不让他去看。 第72章 在临走前,周煜林最终还是去看了晋婉,做了最后的告别。 听到这种话,靳修臣愣了两秒,随后委屈地眨眨眼,整个人无措地站在那儿,像是一条被抛弃的小狗。 好久,他嗓子里才发出沙哑的声音:“你骗我。” 他失神地重复:“你骗我,你骗我……” 林林怎么会不想跟他在一起? 林林怎么会想跟他分开? 他们明明昨天还亲吻彼此,说着动人的情话,像最平常的情侣那样欢爱…… 林林怎么可能不要他! 骗子! 都在骗他!就是见不得他好! 晋婉耸耸肩,优雅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我早就说了,林林那么好的孩子,他怎么会爱你,你是个什么东西啊,你配得到他的爱吗?” “就是因为你是垃圾,是烂人,渣滓,所以林林才离开了你。他肯定是看清了你的真面目。” 靳修臣后退两步,踉跄着扶住了旁边的桌子,垂下眼喃喃:“你骗我。林林明明,明明说了,他爱我……” 晋婉端庄地笑了,笑得很温柔:“是啊,但他爱的是你吗?” 靳修臣一顿,浑身都变得僵硬。 像只被戳中死穴的刺猬。 晋婉:“小宝,十年了,也该累了吧。” 靳修臣手在发抖,恍然明白了什么:“你,你知道什么?” 晋婉抬手撩了下头发,笑得诡异:“嗯哼~上回我不是给了你一个本子吗,就林林高中时用的本子,你觉得我不会看里面写的东西?” 晋婉拍拍靳修臣的肩:“你真的爱周煜林?别把自己都骗了。” “十年,看他在你精心布置的美梦里沉沦,有意思吧。你这种人呢,也不配被爱,看清自己吧。” 晋婉笑了笑,施施然地哼着小曲儿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靳修臣一个人。 他木然地顺着桌子,滑到了地上,就那样颓丧地瘫坐着。 陆序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他这副样子:“靳哥,今晚是走吗,还是在这边过夜。” 靳修臣没回答,很久后,他才从地上爬起来。 那张清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笼罩着死一般的平静:“回家。” 回到家后,陆序把靳修臣送进屋,帮他把东西都在桌上放好。 正要离开,突然听见靳修臣说:“其实我也没多爱他对不对?” 陆序不太懂他的意思。 靳修臣:“在你眼里,我爱他吗。” 陆序沉默了很久,还是决定如实说:“以前…很爱。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你对他的深情,看得出你对他的用心。” 靳修臣笑了下,这个笑落寞中带着一点嘲讽。 陆序:“婚后你就变了,对他不好。” 隔三差五的冷暴力就不说了,经常是自己不开心,就故意不回家,或者发脾气折腾周煜林,自私到让人陌生。 有时候陆序甚至有种错觉: ——这个人在故意折磨周煜林,看着对方因为他而出现情绪波动,就会有种得逞的开心。 那种恶劣感,陆序有时看着都很不舒服。 更何况是心思敏感的周煜林,肯定早就察觉到了。 以及上回周煜林动手术,靳修臣却把他独自扔在医院不闻不问,连手术签字,都是周煜林自己签的。 太多的事了。 陆序眼睁睁地看着,周煜林被伤害到退无可退,最终才捧着自己一颗千疮百孔的心,逼着自己放弃了。 陆序重复:“你对他,很不好,很不好。” 靳修臣似乎陷入了沉思,目光飘忽地看向前方:“所以,你看到的我,爱他吗。” 陆序:“不知道。” 他没谈过恋爱,他也不懂,到底什么样的才算是爱。 靳修臣突然笑了,逐渐笑出了声,然后越笑越大声,他解气般说:“对啊,我根本就不爱他。” 陆序一瞬间握紧了拳头。 哦,所以总是能那么高高在上,随心所欲,丝毫不在意对方的感受。 靳修臣又说:“他爱我吗?” 陆序定定地看着男人:“爱。” 靳修臣却发了狂,一把掀翻了茶几,上面的茶壶和玻璃杯子,哐当一声响后,被摔了个粉碎。 他像一只暴躁的困兽,不断地砸着屋里的东西,愤怒到发狂:“滚出去!滚!” 一个木盒子朝这边飞来,陆序心惊胆战地躲过,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出了门后,他才松口气,对着屋内还在发疯的人,翻了个白眼:“神金。” 靳修臣砸了很久,屋里能砸的东西,他都砸了,砸到最后累得不想动了,瘫倒在沙发边喘气。 这时他才注意到,地上有张纸安静地躺在那里。 上面手写着几个钢笔大字:离婚协议书。 靳修臣顿时如遭雷劈 【作者有话说】 下一更仍然是明天0点哈qvq么么么 感谢在2024-05-18 00:20:26~2024-05-18 21:18: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叫攻老婆是一种感觉ok、隗辛我永远的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 6瓶;雾、口水怪 5瓶;喵、捞月亮、puppe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第28章 靳修臣脑子一昏沉,好久都失去了行动能力。 他抖着手去捡起来,翻开看,上面只写着几句很简短的话: ——2024.5.20日,周煜林与靳修臣感情破裂,自愿解除婚姻关系,自愿净身出户,以后穷苦或富贵,生老或病死,互相再无关系。 工整秀丽,却很庄重的小楷,每一笔都落得很深,能想象出那个人写字时,力道有多厚重,多决绝。 虽然他们没领过证,但周煜林还是写下了这份离婚协议书,给了两人、给了这段婚姻,一个完整的仪式感。 这么一眼就能读完的东西,靳修臣却看了很多遍。 仿佛不认识字一般,反复地读,反复地念,最后嘴里喃喃:“感情破裂……再无关系……” 他忍不住笑起来,咬着自己大拇指的关节,咬到手上都出现很深的印子也不松口。 靳修臣双肩颤抖:“周煜林,你以为你是谁啊……咱俩从始至终都没领过证,这个狗屁的离婚协议书……它不做数!都不做数!!” 三两下,他把那薄薄的一张纸撕得粉碎,地上到处都是那份离婚协议书的尸体。 撕完后,靳修臣又陷入了一种空虚的茫然,他把头靠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半空。 飘忽的目光,突然落到了阳台晾着的一件衬衫上。 那件衬衫,是很多年前,他们一周年纪念日,周煜林用自己的工资给他买的。 然后当天,他们身心交融,把自己彻底给了对方。 周煜林走之前的那个晚上,特意让靳修臣穿上的,就是这件旧衬衫 靳修臣顿了下,恍然明白了什么,胸膛逐渐震颤起来:“你他妈……到底在透过我看谁……” 他这才醒悟,原来那天晚上,周煜林是在告别。 那时,周煜林温柔依恋的目光,无论如何都不是在看他。 说的爱和喜欢,也不喜欢给他的。 靳修臣把自己的手指掰得咔嚓作响。 周煜林,你真他妈的狠。 可笑,他竟然做了自己的替代品。 原来上次吵架,周煜林说的,宁愿他死了,是真的在心里当他已经死了。 靳修臣气极了,一拳头砸在地上,痛得他的手都在下意识反应地颤抖。 他拿出手机,翻出周煜林的聊天对话框,死死地盯着那个名字。 片刻后,又点进周煜林信息主页,干脆利落地把人删了。 最后用没被拉黑的工作手机号,给周煜林发了一条消息。 靳修臣:你挺没劲儿的,我不吃回头草,希望你永远不会回头求我,那样会很廉价,我看不起你 — 此时的周煜林,正在锦城租下的房子里疗养情伤。 同在的还有靳修竹。 那天周煜林从家里离开后,他打了个车去机场,想直接飞锦城。 却在半路上,收到了靳修竹的消息。 靳修竹也离婚了。 于是两个同样满心疮痍的人,结伴而行,一起来了锦城,住在这间不大的小别墅里。 看到靳修臣的消息时,周煜林正在阳台的小板凳上坐着,同旁边的绿植一起,安详地晒着太阳。 周煜林盯着屏幕上那行字,看了很久,久到眼睛都酸涩也没挪开目光。 直到一只手从身后拍了他一下。 靳修竹挨着他坐下,瞥了眼他的手机:“他给你发消息了?” 周煜林很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嗯。” 靳修竹:“求你回去?” 周煜林摇摇头,笑意凄然:“他说他不吃回头草,说我要是再回头找他复合,就很廉价,他会看不起我。” 靳修竹:“……” 周煜林望着天上的白云:“你呢,凌数没给你发过消息吗?” 靳修竹眼里尽数是疲惫,自嘲道:“他巴不得我死在外边儿,怎么会找我。” “估计正在因为终于摆脱我了,高兴得放鞭炮呢。” 靳修竹呼了一口气,笑笑:“不说我了。你这边呢,他都那么说你了,你不怼回去?咽的下这口气?” 周煜林却很平静,看向自己的脚尖:“你知道吗,分手的时候,越是说狠话的人,其实越是放不下。” 那些狠话,并不是真的想跟对方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而是企图,用一种‘威胁’的方式,让对方留下别走。 就是因为对对方还有期待,所以情绪才会那么激烈,说出的话才那么伤人绝情。 周煜林:“我不还嘴,不是因为我不伤心,不难过,看了他的那些话不生气,而是因为没有意义。” 靳修竹张了张嘴,略微诧异地看向他。 良久后,才轻声道:“林林,你比我清醒多了。” 如果换做是凌数给他发这种消息,他一定会骂回去,而且会说更狠更绝的话,一定要让对方跟他一样难受。 但其实这样,只是他仍然放不下的一种表现。 周煜林选择无视,选择沉默,本质是他打心底里,已经跟对方断了,所以不会再做任何没有意义的纠缠。 断了就是断了。 丝都不要连着。 这就是周煜林。 靳修竹突然有些羡慕他,如果他也能做到这样果断决绝,就不会跟凌数两个人捆绑在一起,互相折磨多年,最终把自己伤透,还落得一身病,只能狼狈地离开。 第74章 再回头,他发现周煜林正在拆手机。 靳修竹:“……这是干什么。” 周煜林手下动作没停,把电话卡拔了出来:“我基本没有朋友,也没有需要联系的人,最近不想看到任何消息。” 靳修竹顿了下:“你还是在意他。” 周煜林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嗓音温柔:“嗯。十年的感情,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放下了。但我必须要放下才能往前走。” 他冷静地分析:“所以要先戒断,然后适应戒断。” 他很庆幸之前自己看到了【致盲效应】那条心理学,第一步先把自己抽离,他做得还可以。 现在就是适应戒断。 只要……只要熬过去了…… 周煜林突然有些迷茫,熬过去了然后呢,未来他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人生这么长,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无趣,就像在一片大雾里,怎么往前走,怎么努力拨开云雾,眼前都只有空白的一片。 靳修竹:“林林,你很勇敢。” 周煜林没说话,动作却慢了下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点都不勇敢。 他的心,空了。 胸膛的位置,好像被挖走了一块肉,而且他总感觉,那里,再也不会长出新的肉。 —— 靳修臣好像变了一个人。 陆序发觉,自从周煜林离开后,靳修臣变得开朗爱笑了许多。 以前总是冷着脸,目空一切的男人,如今见谁都笑。 公司里那些员工,之前怕他怕得要死,现在却能很自然地跟他打招呼,而靳修臣,也每次都微笑点头回应,还会好心情地给他们加油,让他们好好工作。 靳修臣本来就长得妖孽,那张脸美得雌雄莫辨的,微微一笑,简直能蛊死人,大家对他的评价都好了起来。 陆序每天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这样,心里很不舒服。 周煜林那么绝望伤心地走了,这个人却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这不公平。 原以为周煜林的离开,对靳修臣完全没造成打击,直到有天,陆序在跟靳修臣谈事情时,一个员工进来汇报工作,不经意间提到了周煜林的名字…… 办公室突然安静了,安静到诡异。 靳修臣死死地盯着那个员工,一句话也没有,眼神却让人毛骨悚然,脊背发凉。 员工茫茫然地立在那儿,手足无措,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 陆序感觉不太对,打圆场地给她使了个眼色:“你先出去。” 员工如蒙大赦,转身溜得飞快。 她出了办公室,刚把门关上,就听见里面传来暴躁又刺耳的声响,让人心跳都砰砰的。 陆序看着被砸得满地都是的花瓶和杯子碎片,心里翻白眼。 狗东西,每次发火都砸东西,还没个预兆。 靳修臣胸膛起伏:“你去,去把那个人给我叫回来。” 陆序没动:“是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靳修臣撩了撩袖子:“问问她为什么要提周煜林,为什么。故意的?不安好心?!” “开除,你现在就去,给我把她开了。” 陆序:“……” 癫公。 陆序费劲口舌,很勉强地才把人安抚好。 从办公室出来后,几个员工悄摸地来打听,眼神都胆战心惊地:“陆先生,老板咋回事儿啊?” 他们在外面,都听见了屋里惊天动地的声响,吓人得很。 陆序:“失恋了。” 他指了指自己脑子:“这儿不太好。你们以后在他面前,别提周煜林的名字,神经都崩着点。” 大家点头如捣蒜:“原来如此。” 又叹息:“小林走了,以后这日子就不好过了,再也没有人能在老板发火的时候,帮我们顶上。” 陆序微微垂下眼,情绪莫名。 从此后,周煜林三个字,成了公司里的禁忌,谁都不能提。 靳修臣变得越来越消瘦,短短一周,整个人就瘦成了骨架,那张脸上也满是疲态。 他晚上总是睡不着,望着天花板,睁着眼睛就这么一直到天亮。 一夜没睡,按理说会很困,但他白天却异常地精神,甚至是兴奋,不停地开会拉这个季度公司的项目进度,员工被他折磨得苦不堪言。 每天下班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有时陆序都把车停到家门口了,靳修臣也只是坐在车里,望着那个熟悉的房子,不说话,也不动弹。 等天黑了,陆序提醒了好几遍,他才慢悠悠地下车。 进屋后,靳修臣总是下意识看向沙发的位置,他总有一种错觉——周煜林正抱着伴伴,窝在沙发上看书。 但当他目光扫到那里,发现沙发空荡荡的没有人时,他就会变得暴躁,像觅不到食物而在半空焦急盘旋的海鸥。 这天靳修臣终于忍不住了,费劲儿把沙发拖到了仓库里去,眼不见心不烦。 一抬头,却看见仓库的架子上,放着一个盒子。 他下意识拿过那个盒子,一眼便瞧见了里面的一张卡片。 卡片四周是黑红色的,还镶着绒玫瑰,正中间用红色的笔,画着两个简笔小人。 小人手拉着手,嘴角弯弯的。 旁边写着一行笔锋工整的小楷:周煜林永远愿意跟靳修臣在一起 第75章 字后面,还跟着一个红心。 这张卡,是周煜林画的。 那时他们还在上大学,班里有个男生,给一个女生写了情书高调表白,全班的人都看到了。 靳修臣就很羡慕,拉着周煜林的胳膊撒娇摇晃:“林林~我也要嘛。你都没给我写过情书,给我写嘛,我想看。” 当时他们才刚在一起,周煜林还是个青涩懵懂的少年,脸皮薄,对情啊爱啊这些,总有种说不明的羞耻感。 甚至,他从来没对靳修臣说过‘我喜欢你’这几个字。 被要求写情书,周煜林有些为难,但最后架不住靳修臣每天念叨,他最终还是写了。 精心去买了漂亮的卡片,然后在书桌前坐了一整夜,最后只画了这么一张简笔画,写了几个字。 但靳修臣拿到这张卡时,仍然很高兴很高兴,高兴得飞扑进了他的怀里,捧着他的脸亲了好几下。 事情已经过去七八年了,现在再看到这张卡片,靳修臣只觉得讽刺。 他打翻了盒子,把卡片撕得粉碎:“骗子,都是骗我的。” 又想起周煜林离开前的那个晚上,跟他说的话,说什么如果有天他要走,肯定会把这个家砸得稀烂,会骂他,还会揍他,报复他…… 都是骗人的。 “周煜林,你他妈嘴里一句真话都没有!” 靳修臣情绪彻底失控,把仓库也砸了。 最后从仓库出来时,他整个人颓丧又狼狈,手上和脸上都带着血痕,是被溅到的玻璃碎片刺伤的。 这一晚,又失眠了。 在天快亮起的时候,靳修臣终于在极端的疲惫下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正依恋地抱着周煜林的衬衫,睡在周煜林最喜欢窝着的那个沙发上。 靳修臣怔了几秒,随后把衬衫一扔,面无表情地拿来剪刀,平静又干脆利落地,把衬衫剪了个稀碎,布条都散落了一地。 这时,敲门声突然响了。 靳修臣反应过来,眼里亮起火星子,他几乎是赤着脚跑过去开了门。 但看见站在门口的人是凌数时,靳修臣的眸子又光速地暗沉了下去。 凌数也是满脸的疲惫,甚至比靳修臣还要憔悴:“看见我就这么失落?” 靳修臣没说话,错开身让他进屋,随后关上了门。 凌数瞧见满屋子的狼藉,跟被歹徒入室抢劫了似的,他都找不到地方下脚:“怎么这么乱。” 靳修臣不耐烦:“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凌数已经知道靳修臣被分手的事儿了,客观地点评了一句:“看来你比你自己想象中,要更在意周煜林。” “既然这么伤心,为什么不去把他追回来。” 靳修臣却像是突然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伤心?!这是愤怒!我他妈快气疯了!” “他没钱,也没亲人,被我保护了十年,家务活儿都做不好,他离了我能干什么,能去哪里?!他到底哪儿来的胆子,敢跟我说离婚?!” 凌数表情一言难尽:“原来你是这么看他的。” 这么高高在上。 还仗着对方的爱和离不开,毫无顾忌地伤害对方。 难怪周煜林会走。 凌数好像从眼前的这个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时间也变得有些烦躁。 靳修臣胸膛起伏着,脸上却是冰冷的平静:“我要让他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后悔离开他,后悔写下那封离婚协议书,后悔把他一个人扔下。 凌数自己的事儿都一团乱麻,懒得管他,揉了把脸进入正题: “我来是想问问,你知道周煜林去哪儿了吗,我的人查到,他跟靳修竹一起上了火车,离开了这个城市,具体去了哪里却不清楚。” 所以他要找靳修竹的话,就得先知道周煜林的去向,但给靳修臣打了好多个电话,发了好多条短信,都石沉大海,他不得已才找上门来。 靳修臣快疯了:“他们?!他们俩为什么又搞到一起去了?!” 凌数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也什么都不清楚,索性直接站起身:“打扰了,我还有事要忙。” 在离开前,凌数想了下,回头对他说:“奉劝你一句,看清自己的心,不要等彻底失去了,才知道后悔,到那时……后悔也没用了。” 门再次被关上,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又只剩下靳修臣一人了。 他缓缓坐在地上,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又喃喃自语:“后悔……不会的……我根本就不在意他……” 目光扫到地上那团被他剪碎的衬衫,他顿了下,突然又去捡起来,贪恋地抱在怀里。 “周煜林……你这个骗子……” 后来几天,靳修臣的心情就像六月的天气,变化多端。 有时莫名其妙就炸一下。 陆序跟在他身边做事,都必须非常小心翼翼地。 靳修臣不许任何人提起周煜林,也不准任何人把跟周煜林有关的东西,拿到他眼前去晃。 但每到夜晚,他却又控制不住地,把周煜林的衣服拿出来,抱在怀里,然后才能安睡。 一开始靳修臣对自己这种举动很愤怒。 愤怒到,他把周煜林的所有东西都打包扔进了仓库。 但没过多久,又会巴巴地去仓库里捞出来。 第76章 就这么过了几天,靳修臣终于放弃抵抗了,他终于不得不承认: ——他有那么一点点想周煜林。 但周煜林都能那么狠心地抛弃他,他绝不会低头去求和。 就算要复合,也是周煜林来求他。 他承认,跟凌数的事儿,确实是他做错了,他不该那天跟凌数假装偷情,不该在被周煜林撞见后,故意不解释,让他吃醋。 但他们的确什么都没有啊。 周煜林却那么绝情又果断地要跟他离婚,太狠心了。 靳修臣不能原谅周煜林的狠心,但如果周煜林自己回来,他可以不计较青年那么刺痛他的心,让他那么难过,可以跟他和好如初,自己还会像以前那样爱他宠他。 靳修臣打定主意要跟周煜林耗着,只是偶尔会装作不经意地问一问陆序:“查到他在哪儿了吗。” 陆序永远只有一个答案:“没有。” 于是靳修臣就会像一只鼓气的河豚,瞪着眼又问:“你跟他还有联系吗,他到底闹够了没有。” 陆序:“……没有。不知道。” 他都不能理解,靳修臣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转的。 前阵子还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绝情样,这几天又是唱的哪一出? 靳修臣突然想起什么,撇眼看向他:“你微信没被拉黑吧。” 陆序:“……嗯,但他也不会回我消息。” 言外之意就是让靳修臣死了那条心。 但靳修臣却不依不饶,居高临下地发号施令:“手机给我用一下。” 陆序见实在避不开了,只能把手机给出去。 又庆幸自己早想到了这一层,早早地把跟周煜林的聊天记录删完了。 靳修臣接过,直接点开了周煜林的聊天框。 他就那样握着手机,盯着键盘,抿起唇看了半晌。 手指落下,又抬起,很缓慢,半天才敲下一个键。 陆序也不敢催,就在旁边等着。 等了很久,他腿都站麻了,好像有虫子在啃咬骨髓,靳修臣才把手机还给他。 界面上发出的,却只有一条消息: ——你现在回来,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陆序:“……” 【作者有话说】 林林:我一看就知道这是某个狗逼男人发的消息 【通知】: ——由于夹子的原因,所以下一更在21号,也就是【周二的晚上11点】哈,到时候会有超大长章掉落,宝子们不要错过么么么qvq 以及,本文很多伏笔还在铺垫中,宝子们慢慢跟着我来,没有宝子们想的那么离谱哈,火葬场只救能救得回来的人,不救畜生qaq 感谢在2024-05-18 21:18:01~2024-05-19 23:5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隗辛我永远的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的公主是只猫 2瓶;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陆序:“……” 给他看笑了。 能回来就有鬼了。 这个人,怎么到了这种时候,还是那么高高在上。 周煜林看到这条消息时,刚跟靳修竹带着伴伴去做完宠物体检回来,坐在沙发上歇气。 他一瞧这个语气,就知道不是陆序本人发的消息。 于是特意等过了半个钟头,才回复。 周煜林:他拿了你的手机? 陆序:嗯呐,跟个癫公一样 陆序找话说:他最近过得可惨了,你想听听嘛,我可以给你讲讲,让你高兴下 周煜林垂下眼:算了 陆序:??你都不想知道,他离开了你,有多么痛苦,多么难过,多么悔恨? 周煜林:[摇头] 周煜林:真心相爱过的人,哪怕分开,也不想看到对方太狼狈 心里会刺痛。 只希望,彼此放过,互相安好吧。 周煜林的温柔是沁入骨子里的,所以他即便是分手,也并不会反扑和报复对方。 陆序突然有点索然无味:好吧 他这边刚发完消息,一抬头就看见靳修臣正站在自己身旁,直勾勾地盯着他手机。 陆序心脏都漏了一拍,被吓得手一个哆嗦。 聊得太入神,都没注意到。 还好他手机贴了防偷窥的膜,而且很有先见之明地,跟周煜林聊一句,他就删一句。 靳修臣:“他回消息了?” 陆序面不改色地撒谎:“没有。是我的朋友找我。” 靳修臣蹙眉:“等他回了,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陆序:“……好的。” 那估计是等不到了。 本以为,靳修臣还会这样神经一阵子,等他反应过来,或许周煜林早就出国了也不一定。 结果没过多久,一件事情彻底打破了平衡。 那天靳修臣正在收拾屋子,他把陆序叫过来当苦力,一起把拖进仓库的沙发放回去,又将弄得一团糟的家里复原。 还有砸烂的杯子,撕碎的画,能买到同款的,都买了同款回来重新放好。 能拼起来的,也都重新拼好归了原位。 忙完了正休息,一个电话打过来。 是晋婉别墅那边的电话。 靳修臣刚接通,就听见保姆阿姨大惊失色地说:“先生!先生不好了,夫人犯病了,要自杀!你快过来!” 第77章 靳修臣啧了声,坐在原地眉头拧得死紧。 陆序没说话,却已经快速穿好鞋等着了。 他知道,靳修臣一定会去。 晋婉自杀已经是件家常便饭的事儿了,一个月怎么都得有个十次八次的,但靳修臣每回接到阿姨打来的电话,还是会往别墅跑一趟。 哪怕明知是空跑。 陆序也不太明白,晋婉虽然是靳修臣的亲生母亲,却恨不得弄死靳修臣,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换做别人,早就把这种疯子妈扔了,但靳修臣却把晋婉好吃好喝地供起来,还雇了人悉心照料她,定期去看她。 陆序好奇的是,靳修臣到底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态,去面对晋婉的。 他到底想在晋婉身上,抓住些什么。 果然,半晌后,靳修臣站起身换衣服,指挥陆序:“把车开过来,去城东的别墅。” 十几分钟后 靳修臣刚踏进屋子,就看见一个女人头发披散,穿着睡裙,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正要往自己心口捅。 旁边的阿姨正在死命拉着她,不让她伤害自己。 靳修臣没什么表情,几步过去,抓住晋婉的胳膊,将她往墙上一推。 总算把人压制住了。 晋婉气喘吁吁地,挣扎着用脚乱踢:“放开我!你这个恶魔!贱种!你不得好死!” 那些难听的词汇,从任何一个人的嘴里蹦出来都不奇怪。 但它们,却是从一个母亲的嘴里蹦出来的,是世界上最锋利的刀。 而这个母亲拿着刀柄,毫不犹豫把刀子捅进了自己孩子的心脏。 陆序在旁边听着,都觉得心惊。 多狠心的母亲,才会说自己的孩子是贱种,才会诅咒自己的孩子不得好死。 靳修臣轻描淡写:“别闹了。” 又回头看向阿姨:“给她吃药了吗。” 阿姨忙说:“吃了吃了,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靳修臣点点头:“下次一定要盯着她吃,还有,检查下屋里的花盆,她喜欢把东西藏在花盆的土里面。” 阿姨连上去扒开花盆的泥土看,果然里面裹着好多的药丸。 看这数,起码有一周的药量了。 靳修臣又说:“镇定剂,去拿。” 阿姨应了声跑了出去。 这时晋婉突然一口咬在靳修臣的胳膊上,咬得满口都是血,她也不松嘴。 陆序上前几步:“我来吧。” 靳修臣却没让开,反而看向晋婉:“清醒点了吗。” 晋婉抬头朝他笑,满嘴的血:“我从来没疯过,我一直都很清醒。” “你以为我自杀是犯疯病?不,我是在惩罚你。你和你的死人父亲,毁了我一生,我弄死你都是便宜你了。” 靳修臣终于动容,嘴唇蠕动:“你自杀,丢的是你自己的命。” 晋婉冷笑:“那你有本事就让我去死啊,我死了才是解脱,死了干干净净的。” “你为什么不让我死?我知道啊,你是害怕,怕这世上只有你孤单一个人,没有人站在你身边,没有人在意你,没有人爱你……” 靳修臣的瞳孔在微微颤动,愤然中掺杂着说不明的破碎,那是被戳中死穴的羞恼。 晋婉歪了歪头,恶劣地勾起唇:“你不会以为,我爱过你吧?太可笑了,以前我对你好,只是在演戏。” “我得演好,才能让你爱我,让你同情我,对我的人生痛苦感同身受,才能让你为了我,跟靳家的烂人们,斗得你死我活。” 靳修臣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腿都发软地后退了两小步。 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松些。 就在他愣神这片刻,晋婉猛地挣脱了,抄起手里的刀子,照着靳修臣就捅了过去。 还好陆序反应极快,他心惊肉跳地拉了靳修臣一把,但还是慢了半拍。 靳修臣的肚子被划破了,衬衫上出现了一道血痕。 这时阿姨刚好回来,逮住晋婉就把镇定剂往她身上扎。 晋婉也不挣扎了,只是看着靳修臣笑,边笑边说:“你真可怜,你生下来就算个贱种,没人爱你,没人要你……” “连周煜林都不要你了,你就是个短命的孤独鬼……” “我诅咒你,这辈子永远都只有一个人,没有人愿意站在你身边,没有人愿意爱你……你要怪,就怪你是那个人的贱种……” 她说完就逐渐闭上眼,昏睡了过去。 靳修臣愣在那里,愣了一会儿后,他突然发疯似的往外面跑去。 陆序怕他出事儿,紧跟上去看。 两人一前一后,直跑出了房子,到了后院的园子里,靳修臣才在一个水池边停下。 他一只手撑着石桌,一只手捂住脸,身体像是筛子一样抖个不停。 陆序跟了他十年,还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样脆弱的模样:“还好吗。” 靳修臣抬眼看向他,眸底一片茫茫然,嗓音也沙哑:“她是因为发病了,脑子不清醒,所以乱说的对不对?” 陆序神情复杂,他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其实晋婉以前对靳修臣很好。 在靳修臣大学毕业前,在他们回到靳家前,晋婉除了对靳修臣要求严格了些外,都还算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但自从前几年回了靳家后,晋婉人就越来越疯,一开始她的疯,并不针对靳修臣,而是针对死去的靳老爷子。 第78章 也就是那个祸害了她一生的男人。 后来靳老爷子死了,晋婉就开始针对靳修臣,对他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恶毒。 有次陆序没忍住,问了回靳修臣,问他,为什么晋婉会这样?他们明明是亲母子。 靳修臣沉默了很久,对他说:“她总要恨着一个人,只有恨着别人,她心里才好过,才能活下去……老头子死了,所以她只能恨我了。” 陆序实在是理解不了,后来也就不多问了。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晋婉作为母亲,不管是发病时,还是清醒时,都并不爱自己的孩子,不爱靳修臣。 他这个旁观者看得清楚透彻。 靳修臣在他的沉默中,眼里的光一点点湮灭。 他嘴唇颤抖,无措地说:“我以为……我以为至少,至少我曾经是有过的……” 有过爱。 得到过爱。 他以为…… 他以为至少,至少在回到靳家前,至少在小时候,晋婉爱过他…… 天和地都好像颠倒了,靳修臣只觉得一阵眩晕,耳边嗡嗡的。 陆序想起全心爱着他,却最终怀着满心失望离开的周煜林,突然恶劣地说:“你有过。” 靳修臣猛然看向他,眼睛一眨不眨地,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陆序:“你得到过很多爱,一份毫无保留的爱,对方哪怕遍体鳞伤,离开后,都不舍得让你难过,不舍得期盼你过得不好。” 靳修臣先是愣了下,随后神色逐渐变了。 变得苍白,痛苦,掺杂着悔恨。 他一把抓住陆序的肩膀:“林林是真心爱我的对不对?他爱我对不对?!” 陆序心里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愤怒:“对。” 靳修臣像个被抛弃的小孩,那么委屈:“林林在哪儿,我只有他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这一刻,他拼了命地想要见到周煜林,宛如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一块浮木。 靳修臣喃喃自语了一会儿,突然说:“对了,他手里有公司股份,我可以用公司的事儿,把他骗回来。” 公司有些比较重大的决策,需要所有股东在场。 周煜林一向是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为了不让大家为难,他肯定会回来的。 陆序却平静地告诉他:“不用了。他手里已经没有股份了。” 这件事,迟早瞒不住,今晚说出来也好。 自从他决定帮周煜林的那一刻,就做好了跟靳修臣撕破脸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靳修臣骤然一愣:“你什么意思。” 陆序:“字面意思。他的股份,之前就托我卖掉了。” 靳修臣:“不可能!没有我的签字,谁敢买他手里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他猛然意识到什么,眼里缓缓燃烧起愤怒: “是你?是你诓我签的字,是你买走了他的股份?你他妈背叛我?!” 脑子里突然想起周煜林离开的前一天,陆序到家里来,说公司有文件需要他签字,那时靳修臣正给周煜林切果盘,懒得细看,随手就在合同上签了字。 就是那时…… 这么多年了,陆序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他那么信任陆序,那种信任是下意识的,陆序多年的忠诚逐渐浇灌出来的。 靳修臣怎么都没想到,有天这个人会在背后给他一刀! 陆序垂下眼,放低姿态:“抱歉。” 当时他给周煜林承诺,三天把股份卖出去,将事情办妥。 实际上他是把自己名下所有房产都卖了,所有资产都兑现,东拼西凑,拿出所有积蓄,最后买下了周煜林的股份。 怕周煜林会有心理负担,他故意没说股份到底卖给了谁。 还有需要靳修臣签字的文件,也是他利用了靳修臣对自己的不防备,趁着靳修臣顾不上时,哄着他签下的。 这件事上,确实是陆序对不住靳修臣,是他狼心狗肺,做了不道德的事。 所以他甘愿承受男人的怒火。 靳修臣难以理解:“为什么?这些年我对你不好?你他妈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陆序看着他,头一回坦然地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因为不想再看到他难过。” “不想,再看见他乞求你的爱,想让他自由,想成全他……” 想起周煜林受过的委屈,和那些独自咽下去的心痛,陆序嗓音大了些,带着些怨: “你知道他之前急性阑尾炎爆发,一个人在屋里疼得昏厥吗,给你打电话你却叫他别来烦你?” “那天他都快疼死了,还得自己撑着理智签手术协议,因为你不在他身边,他甚至低下头向我乞求,让我别走,他那么害怕,你当时在哪儿呢?” “还有那天你跟他吵架,他大半夜跑出来,差点被车撞死,要不是我反应快,你第二天就得去警察局认领他的尸体!” “你当时又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着,这次该怎么冷暴力惩罚他,让他低头认错?!” 靳修臣的脸已经惨白,脑子都轰隆隆的,陆序的每个字,都像是针锥子一样,刺进了他的大脑,凿进了他的心脏。 他恍惚地喃喃自语:“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 这些所有,周煜林没跟他说过,他全都不知道。 第79章 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周煜林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 这一瞬,他再也顾不得谁对谁错。 他只想要周煜林,只想立马见到周煜林,然后抱抱他,跟他说对不起。 只要周煜林愿意跟他回来,他以后一定再也不计较所有,好好地爱他。 靳修臣痛苦地呜咽,暴力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为什么不跟我说……我的林林……” 陆序冷笑一声,有种报复的快感:“跟你说?他在公司被污蔑成内鬼的事儿,倒是跟你说了,你又怎么做的?” “你怎么不逼死他?你是不是要把他摧毁得干干净净才肯罢休?!他走得好啊,离开你他一样能幸福,你就跟阿姨说的一样,不配被爱,不配得到他的爱。” 听到这句话,靳修臣面目一瞬狰狞,死死地盯穿他,像要把他活剐了:“你再说一遍。” 陆序毫不畏惧:“你不配被他爱,他值得更好的。他就该像一个月亮一样,挂在天上,永远温柔地发着光。” 靳修臣看着陆序提到那个人时,眼里闪动的柔软,那样明晃晃的。 那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 靳修臣顿了下,猛然醒过神来,瞳孔缓缓放大。 一时间他如遭雷劈,险些没站稳。 摇摇欲坠地上前,一把揪起陆序的衣领,愤怒到发疯,仿若要将他撕碎: “你爱他?!你竟然爱上了他?!!” 陆序也是一怔,恍神了一瞬:“我……爱他?” —— 凌数已经很久没睡好了。 这些日子,只要他待在这个家里,眼前就处处晃悠着靳修竹的影子。 看着他因为自己恶作剧露出窘样时,低头偷笑的靳修竹。 故意把被子裹到自己那边,等着他开口要,然后得逞地挑眉的靳修竹。 以及彻夜照顾醉酒的他,满脸疲惫和温柔的靳修竹。 还有在床上热烈大胆地表达自己的爱意,以及掌控欲的靳修竹。 到处都是靳修竹。 凌数都快疯了。 屋里没开灯,他就那样坐在客厅的地上,睁着眼望着黑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凌数眸子亮了一瞬,他以为是那个人回来了。 但下一刻就听到,靳修臣在门外鬼哭狼嚎:“开门!凌数开门!” 凌数眼里的光消散了,他捏了捏太阳穴,撑着疲惫的身体去开门。 靳修臣几乎是在看到他的瞬间,就冲上来抓住了他的肩膀:“你查到靳修竹去哪儿了没?!啊?!查到了吗?!” 凌数摇头,奇怪地看他:“没有。你问这个干什么。” 靳修臣失望地松开:“我在找林林……我的林林……” 上回他听凌数说,周煜林是跟靳修竹一起走的,所以来凌数这边碰碰运气。 凌数叹了声,他们这是什么缘分,追妻火葬场都能凑一块儿。 难兄难弟。 凌数并不想应付他:“回去吧。你不是那么神通广大吗,自己去查。” 他又不做慈善。 而且靳修竹跟周煜林在一起,就算他查到两人在哪儿,也不想带上个靳修臣,去把水搅浑。 靳修臣却站在原地没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数正要关门,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靳修臣一眼,背过身接了起来。 助理:“老板!找到了!靳先生去了锦城!” 凌数立刻认真地问:“确认吗?” 他飞快往屋里走,一边穿外套,一边抓起车钥匙。 助理:“确认,侦探所的人提供了照片。” 挂断电话,凌数呼了口气,急匆匆地正要出门,结果一转身,就同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靳修臣撞了个正着。 这一下的冲击力可不轻。 凌数登时就晃悠着踉跄了几步,感觉天昏地暗地,世界都颠倒旋转了,眼前全是密密麻麻蠕动的蝇黑小虫。 他抬手一摸,额头上起了好大一个包。 凌数:“……你有病啊。” 靳修臣的眼角都被撞红了,但他却顾不得,眼神亮晶晶地盯着凌数:“查到了对不对?!我听你电话那边说查到了!在哪儿?” 凌数看着他,不说话。 靳修竹本来就误会他跟靳修臣有什么,他要把人一起带过去,只会给自己增加难度。 何必。 靳修臣抓住他胳膊:“说话啊!你别想赖,我都听到了。你带我一起,带我一起好不好,我求你!” 只要能找到周煜林,他什么都愿意做,让他给凌数跪下他都会毫不犹豫。 凌数皱眉:“松开。自己去查。” 靳修臣死死拽着他,倔得疯癫:“不。你不告诉我,今天你别想走。我就守着你,日夜守着你,上厕所也守着你,你总会忍不住想去找他。” 凌数闭了闭眼,他教养一贯很好,但此刻 他想打人。 片刻后,凌数妥协了:“成。那你跟着来。” 与其两个人在这里耗着,谁也不讨好,不如先行动,再往后拖,他的心里会更加不安定。 靳修臣立马笑起来,抢先迈出步子:“那走吧。” 凌数额角一抽一抽的跳动。 两人开车去了机场,等上了飞机,坐下后,凌数才发现,靳修臣里面的衬衫上沾着血,好大一片血迹。 第80章 凌数:“……你这,没事吧,要不要处理下。” 靳修臣却说:“不碍事。死不了。” 他现在很兴奋。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周煜林了,就好开心,像个小学生一样,乖巧地坐着。 凌数复杂地收回目光,安静了会儿,突然说:“等到了那边,你帮我跟靳修竹解释下。” 靳修臣:“?” 凌数:“解释之前,我俩的事。” 靳修臣想到那件事,就来气。 明明是他帮凌数的忙,想刺激一下靳修竹,恶心靳修竹一把,结果谁想到,那天宴会周煜林也在。 直接玩儿脱,把自己也玩儿进去了。 靳修臣凉凉地讽刺:“怎么解释?说我们其实什么都没有?你自己觉得说得通吗?” 什么都没有的两个人,会在宴会的角落,暧昧地抱在一起调情吗。 靳修臣:“你自己出的馊主意,还连累了我,别再来挨我了。” 凌数沉默了,头疼地靠在座椅上。 当时他就是恨极了,想离婚,但靳修竹死缠着他,不放他走。 他气昏了头,也认不清自己的心。 刚巧看到网上的一些花边新闻,说他跟靳修臣之间有什么。 他脑子一抽,就想借这个报复一下靳修竹,把他气走。 又查到靳修竹要去一个宴会,于是他跟靳修臣做了交易,两人配合着策划了那暧昧不清的一幕。 谁知道好死不死的,那天周煜林也在。 凌数:“你当时,也没去哄周煜林,不见得你多宝贝他,这时候后悔了?” 靳修臣面无表情:“我他妈还不是因为,你管不好你的人,让他一直往林林跟前去蹿,我气昏头了。” 知道周煜林跟靳修竹在锦城开房时,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哪怕清楚,周煜林不是那种人,不会做那种没有道德底线的事儿,他们肯定什么都不会发生,但他还是醋得要发疯。 所以在被周煜林撞见他跟凌数在一起时,靳修臣干脆心一横,将错就错。 就是想让周煜林,也体会一下醋到发疯的感觉。 但那天晚上,周煜林跑开后,他却不断地想起,周煜林看到他跟凌数亲密那一幕时,眼里的绝望、心痛。 心里好慌。 于是第二天,靳修臣就车轱辘似的自己乖乖滚回家了。 现在想来,他就是个傻逼。 按照周煜林刚直的性格,可以容忍他不回家,容忍他冷暴力,容忍他不那么爱,容忍他各种。 但绝对容忍不了,他出轨、变心。 靳修臣手捂住脸:“我就不该答应你那种馊主意。” 凌数瞥了他一眼:“大哥别说二哥。” 而且,他尚且有理由那么做。 毕竟当年他是被靳修竹强迫的,这些年,他跟靳修竹是互相伤害,对方施加给他的痛苦也不少。 他反扑报复一下,也还算公平。 但周煜林可从来没对不起靳修臣过,他们是相爱的,一路陪伴着走过来的,最终两人却也落得,同他跟靳修竹一样的下场。 好讽刺。 有的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一路再无话。 等飞机落地时,已经是半夜。 两人都有些迫不及待,直接打车去了助理给的地址。 那是个市中心的别墅集中区,环境很好,住户不太多,所以很安静。 凌数想的是,太晚了,打扰别人休息不好。 他也不想半夜把靳修竹叫起来。 就决定在外面等一夜,天亮了再说。 结果靳修臣却不管不顾的,直接按响了门铃。 按了几下后,他索性扒着门朝里面喊:“林林!周煜林——” 凌数:“……” 要不把这玩意儿掐死吧。 凌数试图将他拉开:“别喊,深更半夜的,大家都在休息。” 靳修臣却一把打开他的手,冷冷地:“你走开,别妨碍我。” 凌数现在就是,后悔。 非常后悔。 他怎么就想不开,把这个癫公一起带来了。 此时,周煜林刚要准备睡下。 他最近的睡眠不好,总是睡得晚,就习惯在晚上看会儿书,催眠一下。 听到外面传来的嗓音,那么熟悉,他整个人一僵。 随后敲门声就响了。 靳修竹穿着睡衣探了个脑袋进来:“林林,你听见了吗。” 周煜林嗯了声,脑子像是卡壳的机器一样转不动,人都有些木。 他以为,靳修臣发了那么绝情的短信,也是想一刀两断,绝对不会再来找他。 靳修竹在他床边坐下,神色复杂道:“我刚从窗口看了眼,靳修臣来了,还有……凌数,也来了。” 靳修竹:“怎么办。” 周煜林睫毛微颤,垂下了眼:“随便他们吧。喊累了就不会喊了。” 他不想看见那个人。 也没有做好去面对靳修臣的准备。 靳修竹望着窗外漆黑的天:“我睡不着。” 周煜林:“戴上耳机,看会儿书吧。” 屋里谁都没再说话,却并不清净。 那一声声的‘周煜林’,从外面穿过厚重的水泥墙,钉子一样凿进他们的耳中。 靳修竹本来这段日子就没睡好,神经衰弱,此刻有些暴躁了:“好烦。” 第81章 这时手机振动了下,周煜林看见小区的物业群里,有好些户主在抱怨了。 【谁啊,神经,大半夜的吵什么】 【到底哪家的,自己领回去,别打扰大家休息】 【再吵报警了!】 周煜林重重地呼了口气,只能快步出了屋子,去把人领进来。 靳修臣隔着铁门看到他,就开始开心地喊:“林林,林林!我在这儿!” 周煜林站到那个人面前时,才恍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动摇,和不淡定。 他的心,很平静,好像结冰的湖面一样平静,所有情绪都被冰面封冻了起来:“别在这里吵,别人要休息。” 靳修臣立马很乖地闭了嘴,小声说:“好。” 周煜林给他们开了门,随后转身往里走。 凌数没进去,反而是回了他叫的出租车里,打算这么将就一晚。 靳修臣则一步一步地跟在周煜林身后,见周煜林连个头都不回,全程无视他,就扯住青年的袖子晃悠: “林林……你怎么不理我,我都来找你了,你也不跟我说说话……” 周煜林还是不搭理他。 靳修臣直接一个迈步,走到他前面把人拦住:“林林,理一下我……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啊。” 周煜林终于肯给他一个眼神:“安静。不然就出去。” 靳修臣强硬地一把抱住他:“我不。” 时隔半个月,再次被熟悉的怀抱包裹,周煜林原本坚固的心脏,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壳一样,出现裂缝,轻颤了下。 那股熟悉的气息,还有体温,唤起了他心底最深处的爱意和贪恋。 周煜林闭了闭眼,用力掰他的手:“不要这样……” 靳修臣却迷恋地嗅着他身上的气味:“要嘛……林林,我想你。” 眼看着周煜林似乎有所动摇,靳修臣嗓音柔情,加大攻势: “林林,这段日子我看不见你,可难受了,让我好好看看你,抱抱你。” 周煜林想起以前他孤独地等着靳修臣的无数个日夜,那时他那么期盼,甚至乞求着对方,能够回家看一看他,缓解一下自己的思念。 但靳修臣总是漠视他的感情需求,每回都只有一句在忙应付,哪怕回家了,态度也不冷不热,一个拥抱都很少施舍。 周煜林鼻尖泛酸:“可我已经不想你了。” 已经不想的时候,这个人却来了。 晚来的有什么意思呢。 靳修臣耐心地哄着:“我想你,我很想很想你。” 他只有周煜林了。 在听到晋婉那些话的时候,靳修臣对周煜林的想念,终于被催生爆发了,如同火山一样,猛烈又灼热,让他想要立刻见到周煜林,确认周煜林对自己的爱意。 如今怀里抱着周煜林,靳修臣的心脏,才总算是落了地,觉得踏实得不行。 宛若倦鸟归巢。 周煜林又想起,靳修臣那封绝情的短信,说绝不吃回头草…… 狠话是这个人说的,现在在这里缠着他,想让他回头的,也是这个人。 为什么靳修臣总能这么随心所欲,想吵架就吵架,狠话想说就说,事后想和好,就能转瞬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同他亲热,考虑过对方的感受吗? 这种忽冷忽热的感情,让周煜林像是在冰天雪地的寒冬里,裹着一层用厚厚的火炭做成的被子,他已经感受不到冷热,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 周煜林不想再配合演出了,用力地把人往外一推,语气也冷了几分:“我说了别这样。” 靳修臣好声好气地哄了这么久,却换来热脸贴冷屁股,连个好态度都没有。 此刻他的脸色也逐渐不好了。 靳修臣鼓着眼睛:“我都来了,这么远的距离,大半夜的,天那么黑,还是不管不顾的来见你,也耐着性子哄你了,你还想怎样?” 周煜林眼神惊愕一瞬,又缓缓变得平静,死水一般的平静。 他还以为……这个人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所以才找过来。 在见到靳修臣之前,他想过,或许男人会道歉,会求他,会像以前很多次吵架那样,放低身段说很多软话。 但怎么都没想到,靳修臣是这么理直气壮,高高在上。 好像一切都只是他的错,是他在无理取闹。 而靳修臣,总觉得自己低头了,周煜林就活该像以前一样接受,觉得自己表达了爱意,周煜林就必须也立马回应同等的爱意,否则就是错。 这个人,一点没变。 周煜林失望地看向一旁:“要么你安静地进屋睡觉,要么我报警你扰民,让警察把你领走,自己选。” 靳修臣不可置信:“你要报警?” 他后退两步,抬眼可怜巴巴又凶狠地瞪他:“你好狠的心啊周煜林。” 周煜林不看他:“如果你不闹,就让你住一晚。我累了,要睡了,客房就在你左手边,自便。” 他说完抬脚就上楼了。 虽然没回头,但他能察觉到,靳修臣哀怨的眼神,一直在注视着他。 回到房间,靳修竹还没走,两人四目相对,都是满眼的疲惫。 周煜林坐下,好久后才有力气说:“凌数没进来,但我估计他也没走,应该在大门口守着的。” 靳修竹嗯了声,他怀里揣着个枕头,把自己的脑袋搁在枕头上,突然说:“林林,要是有天我不见了,你别找我。” 第82章 “凌数那边……帮我转告一下,说我不恨他。” 这些年都是他咎由自取,是他太偏执,一直缠着凌数。 他一直想对凌数说一句——让你那么痛苦,对不起了。 周煜林敏锐地察觉到靳修竹的状态不对:“什么叫不见了,哥你有事跟我说,我们商量着一起面对。” 靳修竹只是歪头看着他笑,又抬手揉揉他脑袋:“我能有什么事。就是,万一哪天我累了,想躲到一个谁也找不到我地方……这只是一种可能。” 周煜林说不出话,这段时间,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都没时间关注靳修臣。 现在在灯光的映照下,他才突然发现,靳修竹似乎消瘦了好多。 是那种病态的,倦怠的瘦,尤其眼底的灰暗和无望,让人心疼。 周煜林只能轻轻握住他的手:“哥,你还有我,别让我找不到你。” 他已经一无所有了,靳修竹,是他在世界上最后的亲人。 如果这段日子,不是靳修竹在身边陪伴他,周煜林难以想象自己会因为悲伤,坠落到什么黑暗的地步。 靳修竹眸子柔软了一瞬:“你小时候就黏我,多大了,还黏我。” 他轻叹一声:“林林,我希望你能明白,永远没有谁离不开谁。不要把自己的精神寄托在别人身上,你要强大,学会从自身内部,去源源不断地产生安全感,自给自足。” “而不是……求着别人施舍爱和安全感,这是不对的。” 周煜林神色逐渐暗了:“我知道。” 但是他的精神支柱,他的安全感,早在父母去世时被摧毁了,这些年,是依靠着靳修臣再建立起来的。 所以他对靳修臣的情感依赖度很高,如今能狠下心离开,已经是他拼尽全力,挣扎到血肉模糊,才最终得到的结果。 他正在努力地自我痊愈,希望有天能达到靳修竹说的那个境界吧。 靳修竹拍拍他的手:“好了,睡觉吧。我该回房间了。” 房门打开又关上,屋里彻底安静了,只剩下周煜林一个人。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却怎么都睡不着。 为什么呢。 永远不吃回头草,是那个人自己说的。 为什么现在还要来找他,再次搅乱他平静的生活。 这一晚,几个人都失眠了。 —— 第二天,周煜林早晨出去扔垃圾,刚巧撞见了住在隔壁的邻居。 那是个很美丽的女人,她头发懒散地垂在胸前,一副没睡醒的懒洋洋的样子。 看见周煜林,女人抬了抬下巴:“帅哥,对,就是你,昨晚那个在外面发疯的人,是你家的吧,是你的谁啊?” 周煜林歉意地浅笑:“他……是我的前男友。” 说出前男友三个字时,周煜林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既失落,又空唠唠的,还有点可笑。 他们明明是夫夫,结了婚的,但因为国内不能领证,十年的相伴,如海的深情,也只能用‘前男友’三个字,来对别人介绍他们的关系。 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就好像,用一个巴掌大的杯子,去装连盆都装不下的西瓜。 这一刻,周煜林心里想的竟然是——啊,原来他们,也不过如此。 不过是前男友的关系。 周煜林:“是昨晚吵到您了吗?真的不好意思。” 女人摆摆手:“嗐,这人都分手了还来纠缠,你也是不容易,处理好就行,我反正是经常熬夜,没吵到我。” “但有些人不太满意了,你回头在群里给大家道个歉吧,态度诚恳点,大家也不是啥坏人,能理解的。” 周煜林很抱歉:“好的,谢谢。” 他话音刚落,厚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男人敞亮的嗓音,从门里飘了出来:“林林!林林你去哪儿了!” 周煜林:“……” 他真不想吱声。 女人一耸肩:“我先进屋去了,你加油。” 周煜林:“好,实在抱歉。” 靳修臣在门口,只看见了女人的背影,他不满意地问:“林林,那谁啊?” 周煜林不太想理他,抬脚进屋:“邻居。” 靳修臣跟在他身后:“哦。” 周煜林在沙发上坐下,开始看书,直接无视了他。 靳修臣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身旁:“林林,林林理一理我嘛~” 周煜林充耳不闻,只当有只苍蝇在嗡嗡萦绕。 靳修臣索性一把扯住他拿书的手。 周煜林皱眉:“松开。还有,你该走了。” 靳修臣笑眯眯的:“走!马上就走,现在就走。林林你的行李在哪儿,我去帮你收拾。” 周煜林目光不起波澜地看着他:“是你走。你自己走。” 靳修臣冲他眨眼:“林林要跟我一起走嘛,一家人就应该板板正正地,一起回去。” 周煜林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这个人到底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在装作不懂? 周煜林:“如果今天你不走,晚上也不会再让你住进屋,你要是再在外面吵,我就报警。” 靳修臣脸上的笑变得僵硬,像是卡顿的机器人一样。 他手指勾住周煜林衣角,讨好又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别这样嘛林林。你对我真的好冷漠,好狠心。我会难过的……” 第83章 周煜林安静片刻,垂眼看着地面:“你这样,挺没意思的。” “如果你认为,磨一磨我就会心软,那你错了。” “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的态度,我绝对不会跟你回去,我,绝对不会再犯贱。” 靳修臣眼里勉强撑起的笑意,逐渐被蔓延开来的冷意覆盖。 他扯住周煜林袖子的手,也从半空滑落了。 靳修臣咬紧牙,咬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一团,一双眼睛睁得要吃人一样,死盯着周煜林。 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反而抽动着脸部肌肉,重新扯开一抹笑: “怎么会,林林怎么会犯贱,是我犯贱。都是我的错,我求你回去好不好。” “你看我都求你了,林林就别生气了,别闹了,有什么我们回去再商量,好不好嘛。” 周煜林轻吸一口气,失去耐心:“你还是这样。永远听不进别人的话,只顾着自己的意愿。” 他近乎挖走自己的心脏,逼着自己狠下的心,才能那么决绝果断地分手离开。 但在这个人眼里,不过是轻飘飘的‘生气’和‘闹’两个词。 显得他的决心,和心痛难过,都那么可笑。 周煜林丧失了交流的欲望,转身就走。 刚出门,却碰上外出回来的靳修竹。 靳修竹:“林林,我在别墅后面的园区,发现了一片野玫瑰,开得漫山都是,特别漂亮,要不要跟哥去看看?” 他怕周煜林因为靳修臣心情不好,特意来带他出去散心。 周煜林想都没想:“好。” 去哪儿都好,只要不再跟靳修臣待在一处。 靳修竹突然瞥见,他的侧脸上,有一块红色的斑点,就下意识伸手去摸:“这是什么?伤口吗?” 他用指腹摩挲几下,红色的斑点掉了:“好像是什么酱,你都沾脸上了。” 两人凑的不近,只是寻常的一臂距离,动作也并不暧昧。 但刚从屋里出来的靳修臣,看见这一幕却直接炸了。 他两步上前,朝着靳修竹的肚子就一脚踹过去:“谁他妈准你碰他的!” 靳修竹毫无防备,被他这猝不及防的一脚,踹出了半米远,天旋地转一阵,身子踉跄摇晃着站不稳。 还好一个身影及时闪出来,一把托稳了他的后腰。 靳修臣怒气冲天,撩起袖子就还要冲锋,周煜林忙拦腰抱住他,也生气了:“别在这儿发疯!” 这时,护着靳修竹的凌数却突然上前,直接抬脚就踹了回去,同样是踹的靳修臣腹部:“还你。” 被周煜林钳制住的靳修臣,跟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鸡崽似的,只能站在那儿挨打,小腹结结实实地落了一脚。 他的肚子上本来就有伤,厚实的力道砸上去,直接给他疼得眉头都拧成了麻绳。 几人都没预料到,平时脾性温和的凌数,会突然来这么一下,都卡壳了几秒。 靳修臣最先反应过来,气得脖颈子通红,天灵盖儿都要炸了:“你他妈敢踹我?!” 他一只腿挣扎着,朝凌数那个方向使劲儿踢腾,像条在煎板上扑腾的鱼,滑稽又狼狈。 凌数山一样横在靳修竹身前,神情冷然又无所畏惧地看着他。 来啊。 这更加激怒了靳修臣,他嘴里一通乱骂,边骂边试图甩开周煜林:“放开我!老子今天弄死他!” 修罗场已经触发,场面一团乱糟。 周煜林和靳修竹都头疼得厉害。 两人对视了一眼,达成了某种共识。 随后他们索性什么都不管了,转身就走。 那么果断干脆。 见周煜林和靳修竹离开,要打起来的两个人,反而杵在原地犹豫了。 空气凝固几秒。 面面相觑一番,权衡利弊后,还是决定先分头去追老婆。 靳修臣亦步亦趋地跟在周煜林身后,小小声叫他:“林林?林林生气了?别生气嘛。我就是看他碰你,我太气了,他怎么敢的!” “而且你竟然就那么站着让他摸……我不许,我醋得要发疯了。” 周煜林停住脚,却没转身:“你走吧。你赶紧走。” 靳修臣盯着他的背影,额角青筋暴起。 紧了紧拳头,嗓音的温度也冷却了:“周煜林……别这么对我。” 周煜林满是疲惫:“我们结束了。真的结束了,彻底结束了,永远不可能了。你听懂了吗。” “你现在缠着我,也不是因为你还爱我,只是因为你自己不甘心,不能接受自己被甩了。” 周煜林闭了闭眼:“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不想再让平静的生活,被这个人搅得一团乱。 靳修臣眼都气红了,一把抓住他胳膊:“我不懂!凭什么啊,谁让你结束的,谁准许的?!” “我都这么低声下气地哄着你,求你了,你还想我怎样!有意思吗?!” “你怎么那么能啊周煜林,你说,你到底还想怎样,我都依你!你就是让我去死我都毫不犹豫!说话!” 周煜林垂下眼,掩盖眸底细碎的悲伤:“我不想你怎样,从来都没想过要你怎样。” “因为……我对你再也没有期待了,心如死灰,是真的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所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回心转意,懂了吗。” 第84章 靳修臣难以置信地后退两步,像是受到了巨大打击: “不可能……不可能的……你这么说,你不怕我心碎吗周煜林……” 他眼眶通红,委屈得无措:“你以前都舍不得对我说重话的……你已经不爱我了,不在乎我了吗?” 周煜林眼眶一酸。 在靳修臣看不到的视角,他飞快地眨着眼睛,想把某些液体,连同某种涌上来的凶骇情感压回去 靳修臣看着青年决然又平静的背影,忽然心慌。 心好慌。 他感觉,有很重要的东西正在失去,像是一缕青烟从他眼前明目张胆地飘走,但他怎么也抓不住。 靳修臣想要上前抱住周煜林,以此来获得一点心安,但对方比他动作快一步,已经朝前走去。 周煜林丢下一句:“走。别再找我。” 靳修臣看着自己落空的胳膊,嘴里酸涩得发苦,眼眶里也有温热的液体在盈动。 他看向周煜林的背影,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大狗,突然哑着嗓子说: “林林,我受伤了,肚子、肚子流血了……” 周煜林喉咙一酸,顿在原地,但没转身。 靳修臣红着眼哽咽:“林林我疼,你过来抱抱我好不好……哄一哄我……” 他那么独孤地立在那里,颤抖的嗓音掺杂着无尽的难过。 靳修臣想起过去十年里,他们也不是没吵架吵到分手过。 大学毕业后的某次,靳修臣为了尽快让公司走上正轨,拼了命地拉生意,每天陪客户陪到半夜,喝酒喝到吐。 周煜林很生气他这种不爱惜自己的行为,就跟他吵了起来,靳修臣当时却觉得爱人不能理解自己,于是两人吵得面红耳赤。 吵到最后,周煜林气得说了分手,但说完后,他自己先愣住了,可怜巴巴地红了眼,背过身去不肯理人。 靳修臣就端着小板凳去他面前坐着,周煜林侧向另一边,他又坐到另一边。 那天他哄了周煜林很久,可怎么都哄不好。 就觉得,这人怎么这么可爱,分手是自己说的,到头来被那句分手伤到了,生闷气的也是自己。 最后是靳修臣在切菜时,不小心切到了手,他故作惊讶地喊了声疼,周煜林便急匆匆地跑进来看,急得眼泪花都出来了。 最后抱着他那个马上就快要愈合的伤口,难过地说对不起,还可爱地说:“我哄一哄你,抱抱你,是不是就不疼了。” 周煜林总说,受伤和生病的人,在这个家里有特权,可以要求被哄。 靳修臣每次都这样跟他撒娇,好使得不行。 但如今,他肚子上的伤口有那么长,那么深,血都止不住,周煜林却那样无动于衷。 靳修臣眨巴眼,泪水从眼角滑落。 为什么他的林林不心疼他了。 他都受伤了,都流血了,伤口都那么大了,林林却看都不看他一眼。 林林不疼他了。 周煜林心脏猛然揪疼了一瞬,好像有把螺旋刀,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绞碎了一般。 但最终,他只是咬咬牙,狠心抬脚离开了。 靳修臣望着他决绝的脚步,视线模糊,心痛到窒息,身子都站不直。 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原来周煜林,不是在闹脾气,也不是在欲擒故纵。 不是想要他认错低头,更不是想要他哄一哄。 而是…… 真的就不要他了。 【作者有话说】 qaq抱歉宝子们,太困眯了会儿,来晚了qaq 通知—— 从明天起,更新时间仍然在晚上8点哈么么么qvq 聊点题外话: 今天上夹,看到宝子们的担忧了,不要担心,不要提前去担忧,你们担忧的问题,基本是没有的qvq不要怕我圆不上,我都不怕,大胆些qvq 更不用担心林林的性格撑不起火葬场,撑得起的,他的性格就是柔中带刚,一旦情感抽身,就会极度理智,前面优柔寡断,是因为那是十年的感情,不是我夸张,寻常人恋爱三年,都难以走出来,给林林一点时间哈qvq么么么,还有这个癫公,不要怕他癫,癫得越狠,后面毒打越痛,信我qvq 好了,最后,再次提醒,如果宝子们有看得不舒服的,一定及时撤退!不要勉强自己,为了一本小破文搞坏心情哈,不值得qvq 感谢在2024-05-19 23:58:11~2024-05-21 23:2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长嘴是用来说话的不是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布诺芬救命、跟我说嗨嗨嗨、璐鹿ce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们都是催更人 10瓶;悦悦子 2瓶;翘屁嫩男大大柱、礽面桃花、喵、1368607、亲亲羡羡、倦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一整天,周煜林再没看见过靳修臣。 也许是听了他的话,知道没希望了,死心了,就走了吧。 本来那个人,也不是真心悔过,来跟他求和的。 晚上时,周煜林独自坐在天台上吹风。 已经是五六月份的天气了,入了夜也不凉,反而风很轻柔,吹的人浑身舒服。 今晚是圆月,皎洁的月光,水银似的铺了满世界,星星到处散落着,夜色不错。 第85章 周煜林望着半空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只手在他肩上轻拍了下。 周煜林转头,就看见靳修臣递给他一瓶罐装可乐。 靳修竹:“喝点。” 周煜林接过,拉开盖子仰头灌了一气,随口问:“凌数走了?” 靳修竹学着他,也用胳膊肘撑着趴在栏杆上:“没。” 周煜林嗓音飘忽:“那你打算怎么办,跟他回去吗。” 靳修臣指尖抠着易拉罐瓶子,眼神虚焦:“不。我不吃回头草。” 又问:“你呢。” 周煜林只淡淡地说了四个字:“绝不回头。” 他的语气很平静坚毅,但在风里,不可避免地透着破碎和难过。 靳修竹偏头看他:“有件事,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你。” “上回我们在宴会上,撞见靳修臣跟凌数两个人亲密,你还记得吧。” 周煜林嗯了声,何止是记得。 哪怕都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如今那个场面,在他脑子里仍然清晰无比,恍若昨日发生。 他甚至能清楚地记得,当时靳修臣的一只手,是撑在凌数腰后的墙上的。 靳修臣的另一手,跟凌数的手紧紧交缠在一起,是十指相扣的姿态。 两人的靠得那么近,胸膛都贴在一起,是爱侣才会有的距离。 周煜林闭了闭眼,把那个场景从脑袋里撵出去。 但心脏仍然不可遏制地,被刺痛到骤然收缩了下,手里的易拉罐,已经被捏出了凹陷。 靳修竹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假的。他俩什么事都没有。” 周煜林睫毛抖动两下。 靳修竹苍白地笑:“都是因为凌数,他想报复我,逼我主动离开他,所以跟靳修臣搭手演的一出戏。” “本来他们是想让我瞧见的,但没料到那天你也去了,更没想到会被你撞见了。” 周煜林垂下眼:“所以呢。” 靳修竹:“所以这件事,是你误会靳修臣了。我也是刚从凌数那儿知道真相,看你这么难过,怕你以后会后悔,想着还是跟你说一下。” 周煜林轻声:“我看起来,很难过吗。” 靳修臣揉了把他的软发:“好了,在哥面前就别强撑了。难过又不丢人。” 周煜林一直紧绷的双肩,放松了下来,他仰头看着天空:“哥,其实我在离开后,就隐约猜到了。” 但因为思绪太混乱,当时他并没有太过在意,反正横竖他是铁了心分手,不会再回去。 靳修竹眉眼担忧:“那你……” 周煜林回头朝他笑了下:“我了解他不是三心二意那种人。” “现在想来,如果他真的移情别恋了,他也不会出轨,他根本不屑出轨。” “他只会,干脆利落地跟我分手,毫不念旧情地让我滚蛋,给他的新欢腾位置。” 这就是靳修臣,一个本质绝情,又非常冷血的男人。 这就是书里的靳修臣,那个心狠手辣的大反派。 靳修竹哑然,别说,他那个弟弟真就这样儿。 在这一点上,他们还真像亲生的两兄弟。 靳修竹:“那你为什么,还因为这个跟他分手?” 周煜林喝完最后一口可乐,把易拉罐扔出去:“你也认为我是因为这件事,才离开他的吗。” 周煜林:“他当时,明知道我误会了,却晾了我一整晚,也不来解释,他难道不清楚我会难过吗?” 靳修竹怔了下,恍然明白什么。 周煜林撑起一个很勉强的笑:“我被刺痛,在难过,我的爱人却在旁观,就好像看着溺水的人在河里挣扎……” “就算我是被水淹死的,但跟被他杀死的,有什么区别。” 他忍受不了这种背刺。 更何况,把他推下水的刽子手,就是他的爱人靳修臣。 周煜林:“我之前就有分手的打算,只是在这件事后,失望达到了顶点,心死了,所以就走了。” 那么久以来,周煜林都好像陷在流沙里,他看着岸上的爱人,无数次乞求着朝他求助,但对方都无动于衷,不仅不帮忙,反而将他推得更深。 最终,流沙没过膝盖,没过胸膛,没过脖颈,一点点、一点点地将他吞噬,直到淹过头顶。 他终于死了。 而这个漫长的过程中,靳修臣有无数次将他拉出来的机会,男人却从始至终,冷眼旁观。 他死了,凶手是流沙,也是靳修臣。 但要说痛,被流沙淹没窒息而死的痛,远不及爱人无动于衷的冷漠带来的痛。 一边清醒地知道该离开了,一边又死都舍弃不掉,只能看着自己继续犯贱。 就好像自己拿着一把刀,亲手剐着自己的心脏。 心疼自己,但停不下来。 靳修竹安静地听着,眼眶像是有钻石在拼命往外面钻,硌得他眼睛生疼。 他懂的。 在他跟凌数的感情里,他也是那个,被逐渐淹死、声嘶力竭地求救,都得不到对方一个眼神的人。 所以他最懂得周煜林的感受。 靳修竹:“我总觉得,靳修臣还会再来,要不你躲一阵吧,等出国留学的事儿办妥了,他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周煜林想了想:“过段时间吧。” 而且,靳修臣既然能找到这里,那不管他跑到哪儿,靳修臣都能再找过来。 第86章 逃跑只是治标不治本,并不能解决问题。 更何况,凭什么他要躲躲藏藏地生活,明明……明明他什么都没做错。 他不想再那么憋屈地低头。 半空的圆月被乌云吞了一半,风也微凉了些,两人安静地待着,享受着片刻的寂静。 很久后,靳修竹突然说:“林林,我把我的财产都转移到了你的名下,虽然不多,但哥希望你能拿着。” 周煜林猛然皱眉,他总觉得,最近的靳修竹很不对劲儿:“哥,你到底怎么了。” 靳修竹朝他笑笑,这个笑,不再似他以前那般意气风发又透着桀骜,反而是无力、苍白,满是风霜雨打后的疲倦。 靳修竹:“我可能……过阵子,会消失很久。” “我也没别的亲人了,现在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以后林林你自己好好的,不要再跟靳修臣纠缠在一起,天高海阔,你出去看看世界,活得自由自在的。” “不要,再被一个人困住。” 靳修竹说完,仰头看天,吸了吸鼻子,把涌出来的情绪又倒了回去。 周煜林沉默片刻:“我会的。” 他知道,依靳修竹的性子,如果他不自己主动说,旁人问是问不出来的,他索性什么也不问了。 第二天,周煜林就发现靳修竹说得没错。 靳修臣确实再来了。 早晨周煜林刚打开门,一团黑影就咚地一声扑在了他的脚上。 靳修臣忙撑着地起身,扯扯坐得皱巴巴的衣摆,挂着两个青黑的大眼圈疲惫地朝他笑:“林林,早啊。” 他衬衫上,肚子那一块还有凝固的血迹。 衣服都没换,应该是根本就没离开过。 周煜林哑然半晌,才听见自己问:“你在这儿多久了?” 靳修臣小心翼翼地杵在他面前,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晚上。” 周煜林视线扫过他的伤口,心里烦躁:“……我昨天说得还不够明白吗,我们——” 靳修臣抢答:“我们结束了,彻底结束了,再也没可能了,我都知道了林林。” 他眼巴巴地用手指勾住周煜林袖子:“但我不走,我不能没有林林。” 昨天靳修臣真的很伤心。 伤心过后,他又开始生气,觉得周煜林怎么突然就不要他了,突然就放弃了他们十年的感情。 觉得,周煜林太寡情了,他们一起相依为命十年,这个人却说放下就放下,说不要他就不要他。 心也忒狠心了。 但靳修臣一想到,他可能会永远失去周煜林,心脏就好像在被硫酸腐蚀一样,滋啦啦地带着响的痛。 脑子里不断响起晋婉那些疯话——“没有人愿意爱你,你不配,没有人愿意要你,你永远都只能是孤单一个人。” 于是恐慌和愤怒在靳修臣的胸腔里膨胀开,他猛然明白了。 他什么都可以没有,但唯独不能失去周煜林。 否则他会发疯,会死。 只有周煜林在他身边,他才能获得安心,才会觉得,这个世界上,他不是孤单一人,灵魂是有归处的。 靳修臣上前一小步:“我反省了,知道错了。林林为什么不要我了,我总得清楚原因吧,于是我想了一晚上。” 周煜林顿住。 靳修臣神情认真:“是因为凌数的事儿吗?” “我跟他什么都没有,那天只是因为,他想演一场戏,把靳修竹赶走,我觉得能气一下靳修竹挺有意思的,就答应他了。” “我发誓,我俩清清白白,比小葱拌豆腐都还清白。” 周煜林心里原本燃起的那点期待,像是被吹灭的蜡烛,完全熄灭了。 他发现,原来他还是在意的,哪怕他完全没有跟靳修臣复合的打算,但仍然在意靳修臣能知道错了,然后后悔。 没办法,人的本性就是这样,本质是希望自己受过的痛苦,得到承认和弥补。 现在看来,是他愚蠢了。 周煜林嘴角扯起一个讽刺的笑,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不友善的表情了:“你思考了一晚,就只得出这个结论吗?” 靳修臣无措地看着他:“不是吗?” 周煜林:“你真的认为,我们完蛋了,是因为凌数?” 他轻吸一口气:“那我无话可说。” 周煜林转身离开,他得去喂伴伴了。 最近伴伴的身体越是不好了,医生说,大概就这一个月的活头,让他好好照顾。 靳修臣在原地愣了会儿,又很快跟上来,追在周煜林身后:“林林,我道歉好不好,不管怎样,都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周煜林拿出狗粮,给伴伴配食,一个眼神都没再给他。 靳修臣一把抓住他胳膊:“……林林,你说句话。你想我怎么认错都行,跪下求你都行。只要你原谅我。” 他的态度很诚恳,比昨天诚恳多了,一副错了就立正挨打的范儿。 周煜林却只是不轻不重地说:“如果你连自己错在哪儿,我们为什么完了,都不知道的话,那你连道歉的资格都没有。” 这样的道歉,跟敷衍有什么两样? 不过是为了达成‘被原谅’的目的,以及迫于‘害怕失去’的恐慌,而暂时的委曲求全,放低姿态。 他都懒得听。 第87章 周煜林果断甩开男人的手:“请离开,不要再骚扰我。” 看着他的背影,靳修臣缓缓握紧了拳头。 他觉得周煜林心里肯定还是有他的,他不相信周煜林就这么不要他了。 只要他再努努力。 首要的第一件事,就是他得想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儿,做了什么让林林伤心了。 只要他诚恳地道歉弥补,林林肯定会回来的。 中午吃过饭后,该到了带伴伴去医院检查的时候了,周煜林收拾了下,抱着伴伴出门了。 靳修竹闲着也是无聊,就跟他一起。 附近不远就有一家宠物店,两人是走着去的。 走着走着,周煜林突然感觉,身后有一抹若隐若无的视线,一直在跟随着他。 一回头就瞧见,靳修臣正在距离他们十几米远处,看他们停下脚步,也立原地不动了。 他身旁还站着个人,应该是凌数。 周煜林跟靳修竹说:“他们跟来了。” 靳修竹反应很淡:“嗯。别管他们。” 周煜林也只能当做没看见。 这边,靳修臣正死盯着靳修竹,那眼神冷冰冰的,恨不得把人活剐了。 看着靳修竹跟周煜林有说有笑,气氛那么温柔和谐,靳修臣随手扯了把路边长到半腰的草发泄。 他面无表情:“林林笑得真好看,眼睛弯弯的,嘴角也弯弯的,他是仙子下凡吧,他好久没对我笑过了。” 凌数:“……” 神经。 不远处的两人似乎聊到了伴伴身上,靳修竹伸手去摸伴伴,很自然就靠周煜林近了些。 靳修臣顿时咔嚓一声,掰响了手指骨节,眼神要吃人一样: “林林最爱干净了,他身上香香的,头发香香的,脸也香香的,到处都香香的……那个狗东西,怎么配靠林林那么近!” 凌数人麻了。 他有罪,请让他在追妻的路上,正当地接受折磨,而不是被迫跟这个癫公在一起,遭受精神上的荼毒。 这时,靳修竹的手突然搭上了周煜林的胳膊。 靳修臣忍无可忍,一脚踢在凌数小腿上:“去,去把你老婆领走。” 凌数疼得天灵盖都木了,但良好的教养让他忍了下来:“你怎么不去把你的人带走。” 癫公。 靳修竹要愿意跟他走,他还用得着在这边,做贼一样,惨兮兮地跟着吗。 好不容易到了宠物诊所,周煜林跟靳修竹进去了,在大厅等伴伴的检查结果。 外面看不着里面的情形,靳修臣急得团团转,最后索性一头跟了进去。 凌数也只能硬着头皮紧随其后。 看不见靳修竹,他心慌。 这个宠物诊所不大,等待的大厅就那么十几把椅子,还靠得很密。 靳修臣毫不避讳,直接在周煜林身后一屁股坐下,怨气满满地盯着靳修竹。 林林说他没认识到自己的错之前,连道歉都没资格,所以他在反省了。 在好好地反省了。 但在周煜林原谅他之前,他得把人看牢了,绝对不允许靳修竹趁虚而入。 前排,周煜林中午没吃多少,现在有点饿了,就顺口问了靳修竹一嘴,问他有没有吃的。 靳修臣忙低头去掏自己的包,他记得周煜林饿急了会胃疼,所以随身带着糖的。 等他掏出来,巴巴地把糖递过去,周煜林却看都没看,反而是越过他,接了靳修竹的饼干。 靳修臣恨恨地瞪着靳修竹,把糖剥了,一把塞进自己嘴里。 周煜林同靳修竹,两人吃着同一盒饼干,随意聊着点日常。 靳修臣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们。 看着周煜林对男人展露出温和的笑,听着周煜林轻声细语的嗓音,他心里越来越堵得慌。 每秒钟,都像是被架着在火上翻烤。 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但经过上次的教训,他学会了忍耐和克制。 靳修臣知道,如果他对靳修竹发飙,只会把周煜林越推越远,让周煜林更加厌恶他,坚定地不要他。 所以靳修臣在强忍着,不让自己发疯。 就这样过了十几分钟。 突然,靳修竹听见啪嗒的声响,像是水滴落下。 他低头,就看见自己的衣服上,艳红红的血迹极其刺目。 靳修竹愣了下,抬手去擦自己的鼻子,擦到了一手的血。 他眼前顿时一黑,直挺挺地朝前栽倒在了地上。 周煜林被吓得惊慌,忙去扶他:“哥!” 凌数和靳修臣也发现了,都飞快地围了过来。 凌数眉头紧皱着,伸手就要去抱靳修竹:“我来。” 他关切紧张的样子,不像是假的。 周煜林犹豫了下,正要松手,胳膊却被一把抓住。 靳修竹恹恹地掀开眼皮,有气无力:“林林……让他走……我不想看见他。” 凌数浑身一僵,眼里闪过一抹隐晦的痛色,他伸在半空的手,最终无力地缩了回来。 然后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靳修竹看不见的视线死角。 周煜林抱着靳修竹,将他扶起靠在座位上。 靳修臣就在旁边看戏,心里不爽到极点。 终于,在看见周煜林的手,搂住靳修竹的腰时,他忍不了了。 第88章 靳修臣咬牙切齿:“装呗,谁能装得过你。” 又去扯周煜林的衣角:“林林你别管他,他根本就没事儿,别碰他,我不准你碰他,不准他靠你那么近。” “你管管我好嘛,我的肚子好疼,我是真的受伤了。” 周煜林本来心情就一团乱麻,头都要炸了:“别闹了!你能不能安分点!” 靳修臣勾着他衣角的手,缓缓松开,满脸受伤:“你凶我?你为了他凶我?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周煜林一边用纸巾,帮靳修竹止血,一边冷眼刀过去。 靳修臣委屈地低下头,小小声:“好嘛…这样对我,也挺好的……” 好半晌,靳修竹的鼻血终于止住了,人也缓过来了,虚弱地靠在椅子上休息。 周煜林起身去厕所洗手。 见状,靳修臣忙拔腿就跟了上去。 厕所,周煜林挑了个最里面的隔间,刚拉开门,一个身影快他一步闪了进去。 男人有力的双臂直接横搂住他的腰,大力地把他往里一拉。 咔嚓。 隔间的门被锁上了。 狭小的隔间内,两人被迫紧贴着彼此,再多点的空间也没有。 周煜林还以为碰上变态了,皱着眉抬手就要反击,身后的人突然委屈巴巴地喊他:“林林……” 周煜林一顿:“松开。” 靳修臣不仅不松,反而更紧地搂住他,抱着他撒娇一样晃了晃:“不。” 他低头把脸埋在周煜林的脖颈,贪恋地深嗅起来,嘴里喃喃:“林林……林林……” 周煜林禁欲很久了,此刻被这样紧密地抱着,脖子上的痒意水波般,在他全身荡漾开。 他整个人都酥了,脸燥热得发红。 周煜林尽量平复着呼吸,不让自己的狼狈被发现:“听不懂话我揍人了。” 靳修臣猛地抬头,倔强地同他对视:“那你打死我好了。” 周煜林:“……” 头疼。 周煜林知道他吃软不吃硬,只能放柔了态度:“别这样。” 靳修臣:“要这样!” 靳修臣可可怜怜地看着他:“你只关心他,你都不关心我。我的伤口好疼。” 周煜林想强忍着不搭理他,目光忽然瞥了眼靳修臣的额头。 那里有一道狰狞的疤痕,是当年靳修臣为了给他挣学费,在工地上落下的。 后来周煜林试图劝过靳修臣,让他去做疤痕修复手术,把这条疤去掉,因为他每次看到这个疤,都会难过,心疼。 靳修臣却坚决不肯,他总是笑眯眯地说,这条疤是他守护周煜林的勋章,他要留一辈子,以后如果他犯了错,周煜林看到这条疤,就会心软原谅他。 周煜林别开脸,不想再看,不想回忆。 靳修臣却捕捉到了他这一瞬细微的反应,一把抓住他的手,按在了自己额头的疤痕:“摸摸。” 周煜林试图抽会手,但胳膊动了两下,没抽出来。 靳修臣小狗一样,巴巴地看着他:“林林,我伤口好疼,很疼很疼。” 又说:“还有肚子上也有伤,昨天林林真的好绝情,我都说了我受伤了,好疼,都那样流血了,林林也没回头,看都没看我一眼。” 周煜林只是沉默。 靳修臣以为他这样,是被自己打动了,于是趁机得寸进尺:“林林,你不要跟靳修竹走得那么近好不好??你是不是想这样来惩罚我……” “我接受惩罚,我都接受。但能不能换一种方式,我真的受不了看见你跟他在一块儿。” 周煜林眉心微动:“我没有。” 他跟靳修竹,真就是正常社交,不明白为什么靳修臣每次都发疯,一定不允许他跟靳修竹来往。 靳修臣把脸贴上周煜林的脸,轻轻蹭着:“林林,我真的要疯了……你离他远点好不好,好不好嘛。” 周煜林偏头避开他的动作:“我们一点过界的行为都没有,只是朋友。” 靳修臣不依了,语气硬了点:“你想交朋友,可以跟别人啊,凌数都行,就是靳修竹他不行!” 周煜林被踩中雷区,冷眼看他:“你没有权利干涉我的社交。” “更何况我跟他认识的时间,比跟你还要早,还要长,你是后来者,就算我们没分手,你也没资格让我跟他断交。” 靳修臣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不是!我都说了,是我先看到你的!是我先认识你的!他才是后来者!” 说着说着,靳修臣突然发疯,一口咬在周煜林脖颈上:“你欺负人!” 周煜林闷哼一声,把人推走:“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个人,永远都要让他猜。 他累了。 现在不想猜了。 靳修臣难过地趴在他身上呢喃,卑微乞求:“求求你了,别这么对我……我心都要碎了……你真的不心疼吗。” 周煜林心脏又软又酸,像一朵酸柠檬口味的棉花糖。 他想起了以前。 以前每次靳修臣伤害他时,都毫无顾忌,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会难过受伤。 等想和好时,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地回来,也是像这样,会抱着他,会服软低头,会说些让他心软的话哄他。 但下次吵架,靳修臣仍然会握着伤害他的利剑,丝毫不犹豫地,狠狠刺进他的心脏。 第89章 反复无常,随心所欲。 分明结婚前,靳修臣不是这样的。 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周煜林的心又像凉掉的白开水一样,温度冷却:“你受不了可以走,没有人逼你留下来,没有人拦着你。” 他说完,就强硬地把男人的手掰开,将他从自己怀里扯了出去。 即便是掰得靳修臣的手指,都发疼地变红,周煜林也铁了心地没放轻力道。 靳修臣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心脏好像被撕裂成了碎片。 以前的周煜林,从来舍不得让他低头,让他卑微,让他这么不安和难受。 所以每次不管吵架吵得再凶狠,只要他稍微哄一哄,周煜林就会心软又无奈地跟他和好。 但现在,他都那么恳求了,那么卑微了,周煜林也分毫没有动摇。 林林变了……不疼他了。 两人上完厕所回去后,靳修竹和凌数,都发现了他们的异常。 靳修臣不闹了,沉默地坐在那里,只是偶尔会抬眼看看周煜林,像是一条被抛弃的狗狗,眼巴巴地望着曾经的主人。 而周煜林脸上也凝着乌云,不像刚出门那会儿那样轻松。 靳修竹还注意到,他的脖颈上,多了一口牙印,那么明晃晃地向所有人昭示着刚才的暧昧瞬间。 就好像,一条狗在自己的地盘上,撒尿做下的标记。 等伴伴做完检查,四个人一起回去时,天色已经黑了。 一路上,靳修臣安分了很多,连带气氛都很沉闷。 回了房间,关上门,靳修竹这才开口问周煜林:“发生什么了吗?我看你心情不太好。” 周煜林抱着伴伴,温柔地给它梳理身上的毛:“没有。” 靳修竹张了张嘴,最终把到嘴边转了圈儿的话都咽了下去。 他了解会周煜林,周煜林心里一贯很能藏事儿,他是个不喜欢把自己的情绪和苦难外露的人,追问反而会加重周煜林的心理负担。 靳修竹轻轻拍他的肩膀:“我在,有事儿别忘了还有哥。” 周煜林凝视着半空,视线失焦,像是在发呆:“哥,我有个事想求你帮忙。” 靳修竹:“嗯。哥帮你。” 周煜林愣了下:“我还没说,你就答应吗。” 靳修竹笑笑:“你的事儿,哥都无条件帮你。” 周煜林被戳中了心底的柔软,很久没有人,愿意这样让他依靠了。 靳修竹揉揉他的头:“说吧,什么事。” 周煜林突然有点难以启齿:“哥能不能,跟我装一下情侣。就装一下就好。” 靳修竹卡壳了一瞬:“能是能。但你确定吗?” 周煜林睫毛颤动:“……嗯。” 只要能赶走靳修臣。 今天这一天的相处,已经让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乱了。 十年的感情,在他心里根深蒂固,不是那么容易剥离的。 他还是会克制不住地对靳修臣心软,不受控制地被靳修臣牵着鼻子走。 就好像有一个漩涡,在把他往里面吸,更糟糕的是,他潜意识里,甚至有点主动地愿意被吸进去。 这让周煜林很害怕。 他好不容易从那个深渊里跳出来,绝不想再回去。 死都不要。 这种恐慌,让他觉得,必须立马让靳修臣离开,不管什么法子,一定要他走。 几乎是第一时间,周煜林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只有让靳修臣自己主动走…… 靳修竹却看出他脸上的挣扎,安抚地拍拍他的背:“林林,不要怀疑自己,如果想这么做,就做吧。” 周煜林仰头看着他,像个想要得到肯定,为自己增加勇气的小孩:“我这样,会很卑劣吗?” 靳修竹温柔地笑了:“不会。林林,你对自己的道德标准太高了,这样会活得很累。” “别人给了你一拳头,一般是要还他一拳头的,这才公平,但对你,我希望你能还他两拳头。” 周煜林不理解:“为什么。” 靳修竹:“林林是个很心软的人,会因为不忍心,给拳头的力道打折,所以我这边建议你还两个拳头。质量上让步,那就数量上扯平。” 周煜林低下头:“我没那么好。” 靳修竹摸着他的头:“有。林林天下第一好。” 于是周煜林就笑了。 ‘林林天下第一好’这句话,他从小听到大,每次他因为什么事难过,靳修竹都会这样来鼓励他。 还要说什么,一抬眼,就瞧见开着的门口,有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在逐渐靠近。 周煜林心跳漏了一拍,随后果断伸手,把靳修竹抱进了怀里。 靳修竹只是迷茫了两秒,很快反应过来,配合地同他拥抱在一起。 脚步声近了 余光能瞥见,靠近门口的地板上,有人影投射下来。 周煜林耳边是嗡嗡的杂乱声,以及失控到发疯的心跳声,他不敢抬头看,只把脸埋在靳修竹的脖颈处。 这个姿势,从门外看过来更加暧昧,就好像两个人抱在一起,忘情地交颈缠绵。 周煜林喉结艰涩地滚动,从来没觉得,这几秒钟如此漫长,长到折磨人。 他的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艰难地熬了好久,屋里却始终没有动静,安静到诡异的可怕。 第90章 周煜林闭了闭眼,轻吸一口气。 正要抬头看,一只手突然扯住靳修竹的肩膀,大力地把他从周煜林怀里拖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5-21 23:23:15~2024-05-22 20:01: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隗辛我永远的姐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言相对 26瓶;兆濯 15瓶;手里拿屎,谁贱砸谁 5瓶;我的公主是只猫 2瓶;悦悦子、南、岁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今晚是残月,风很舒服,阳台上坐着两个人,都仰着脑袋,望着夜幕中的那半钩月亮。 旁边放着两瓶开了盖的啤酒,空气里都是微醺的酒气。 半晌后,靳修臣叹了一声。 随即坐在他旁边的凌数,也跟着叹了一声。 靳修臣瞥了他一眼:“学人精。” 凌数:“……” 小学生吗,幼稚。 靳修臣随口说:“你什么时候把你老婆领走,他再在林林身边转悠,我怕我哪天忍不住,提刀把他砍了。” 凌数也很犯愁:“你看他跟我走吗。” 靳修臣嗤笑一声:“窝囊废。” 凌数眉尾抽动:“大哥别说二哥。” 这个人,平时周煜林一个眼神,就怂得跟条被丢弃狗一样,怎么好意思说他窝囊? 靳修臣提起酒瓶子喝了一口,懒洋洋地靠在背后的墙上:“我很好奇啊,你跟着靳修竹是想干什么?家族联姻结果却爱上他了?所以求他不要抛弃你,跟你复合?” 凌数张了张嘴,片刻后,他微微皱眉:“怎么可能。” “我只是……只是,做错了一些事,误会了他,想跟他道歉。” 靳修臣:“哦,然后呢,道了歉后呢。” 凌数低着头,指腹摩挲着瓶身:“想弥补他,我不喜欢欠人。” 靳修臣觉得这人真有意思,敢情是个连自己都没弄明白的傻逼呢。 他笑起来:“那你完全可以给他打钱啊,帮他完成心愿啊,比如从我手里把靳家的公司夺回去,你为什么要跟着他?为什么想一直看着他?” 凌数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随即看着地面沉默了。 靳修臣漫不经心地长叹了一声:“我知道答案,但我不告诉你。” 凌数看向他:“告诉我。我想知道。” 靳修臣琢磨了下:“也行。这样,咱们互帮互助吧,你帮我追回周煜林,我帮你创造机会跟靳修竹和解,双赢。” 凌数毫不犹豫:“好。” 靳修臣顿时精神了,身子偏过来跟他说:“那你帮我想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让林林对我失望死心,要跟我分手。” “哦对了,上回咱俩的事儿不算,林林说不是因为那个。” 凌数一副看傻子似的鄙夷目光,敢情这人都已经在追夫火葬场里了,却连自己错哪儿都不知道。 跟一个上了考场,但连考试科目都不清楚的混子学生有什么区别。 成心的吧? 凌数:“你认真的?” 靳修臣定定地:“真得不能再真。” 凌数:“……” 他一口把瓶子里的酒闷完,这才说:“需要特别明确的理由吗?死心了就是死心了,也许是因为某个瞬间,突然就不想再受委屈,所以决定离开。” 靳修臣不理解:“什么样的瞬间?为什么?” 凌数表情一言难尽:“你还不懂吗。失望是从长久的日子里,渐渐累积起来的。等累积到极点,就会死心。” “你自己想想,过去你有多少次没回家,让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等你,又有多少次冷暴力他,故意忽视他,让他自己消化情绪和难过。” 靳修臣安静几秒,不太能接受这个理由:“我就没回家,这有什么好失望的?以前我跟他过打拼的苦日子时,我也成天在外面应酬,不着家,现在跟以前有什么区别?” 凌数:“……” 好家伙。 他原本还以为,靳修臣是死不悔改,拒不认错,现在看来,这个人,他是真的理直气壮地觉得自己没错。 靳修臣逐渐委屈:“冷暴力这些我确实不对,但谁都有心里烦的时候,我烦起来不想搭理他,这怎么了?他烦的时候,还不想看见我呢。” 靳修臣有点怨念了:“而且我们十年的感情,那么深厚的感情,他怎么就能因为这些小事,才过一年,就不要我了呢?没有心吗。” 就好像,他费尽心思养了一条狗,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养了十年,但有几天他忘了喂狗,这条狗就再也不认他当主人,还反咬他。 当然,不是说林林在他心里是只狗,这只是个比喻。 靳修臣已经怨气满满,恨恨地灌了一大口啤酒:“太过分了。” 凌数:“……不愧是你。” 复盘复着,倒打一耙的人,他还是头一回见。 不是,这种人怎么能有老婆? 寡着吧,寡寡的,才能让别人心里平衡。 凌数不想再跟他讨论这个,转移话题:“说说我的事,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我想跟着他,想看着他。” 靳修臣表情像吃了只苍蝇:“你这种人怎么会有老婆?” 第91章 凌数嘴角抽抽,他怎么了,总比这个即便别人点出了他错哪儿,还能倒打一耙的人强。 靳修臣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你自己再好好想想,想不通你就不配有老婆,命里注定没有老婆,你死了心吧。” 凌数看他摇摇晃晃的:“你去哪儿?” 靳修臣眼神幽怨:“我去问问林林,他是不是因为你说的这些小事儿,才不要我的,这也太无情了,我去谴责他。” 凌数:“……” 傻子会传染,从今天起,他决定不再跟这个傻子玩儿。 — 靳修臣借着醉意,准备去骚扰周煜林。 结果刚到周煜林的房门口,就看见屋里两个人,正缠绵地抱在一起。 靳修臣身子僵硬一瞬,缓缓睁大了眼,随后浑身的血液,直冲脑门,心脏像是被扔进搅碎机里,被翻来覆去地磨成了粉末。 那一瞬他什么都想不了了,脑子完全空了,只有一个念头在密密麻麻地繁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他要杀了他。 ——他要杀了靳修竹。 等靳修臣回过神来,他已经跨骑在了靳修竹身上,正扬起拳头不断地往男人身上砸。 肉和肉,肉和骨头碰撞的声响,厚实又沉重,听得人头皮发麻。 周煜林惊恐地拉住他:“别打了!” 靳修臣却仿佛没听见似的,面无表情地继续施暴:“他该死。” 周煜林没办法,只能一把抱住靳修臣的腰,将他整个人扑倒在一旁的地上,然后用自己的身体,死死钳制住他。 趁着这个机会,靳修竹终于脱身,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的嘴角都被打破,青紫一块,狼狈地流着血。 不屑地看了眼地上躺着的靳修臣,他笑着嘲讽:“既然你都看到了,我们也就不瞒了。” “我跟林林是真心相爱,小时候林林就喜欢我,你知道吧?我这么多年也没忘记他,现在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所以你,识趣的话就赶紧滚蛋。” 靳修臣像一头被困在囚笼里,愤怒到极点的狮子。 他死命挣扎,但看见周煜林被他动作打到后,疼得皱眉,又稍稍压制住自己的戾气。 他就那样躺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一双眼睛死盯着靳修竹,恨不得用视线把他凿穿,活剐了骨头都碾碎:“你撒谎!你撒谎!!!” 靳修竹以一个上位者的姿态,漫不经心地笑着。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个颤抖的嗓音:“你说的,是真的吗?” 凌数是听见这边有动静,想到刚才靳修臣的话,怕他又闹起来,伤害到靳修竹,就过来看看。 谁知刚到门口,就听到了靳修竹的这番自白。 靳修竹一怔,瞳孔都剧烈缩了下,转头看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凌数时,他脸色唰地惨白。 凌数红着眼,双拳不甘又痛心地紧握,执拗地看着他,想要求一个明确答案:“是真的吗。” 靳修竹忘了自己是怎么张开嘴的,他听见自己沙哑地承认:“是……” 凌数手抖得厉害,闭了闭眼,转身就走。 这一瞬,靳修竹慌了,他下意识地追了上去。 靳修臣诡异地笑了起来,对周煜林说:“林林你看,你在他心里根本就不如凌数。” 周煜林松开他,疲力地瘫坐在地上,冷然道:“所以呢。” 靳修臣也爬了起来,跟他面对面坐着:“所以他是骗你的,他不喜欢你。你不要跟他在一起。” 这一晚的闹剧,让周煜林身心俱惫:“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就算我不跟他在一起,以后遇到好的人,我也迟早会谈恋爱,迟早会跟别人在一起。” 靳修臣顿时发了狂,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不准!我不准!” 周煜林平静地挣开他的手:“别闹了靳修臣,你醒醒吧,我们已经结束了,应该各自好好生活,你这样纠缠下去,对我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靳修臣:“没有!没有结束!” 因为焦急,他语速飞快:“我都反省过了,在好好反省了,是因为以前我经常不回家,经常冷落你,忽视你,让你对我失望了,所以你才离开我的对吗?是吗?!” “我都改,我以后都会改的!会每天回家,及时回复你消息,每天都跟你黏在一起,再也不让你孤单一个人,好不好。” 靳修臣几乎是颤抖着手,去拉周煜林:“好不好嘛,求求你了,说句话,我快疯了快死了……” 周煜林垂着眼,双手攥得死紧,紧到掌心发痛: “回不去了靳修臣。你知道我的性格,碎了的镜子,我只会扔掉,破镜绝不重圆。” “绝不。” 靳修臣像是受到了打击,他的手缓缓滑下,低声喃喃:“为什么……为什么?” 他揉了把脸,随后把脸埋在了掌心,喉咙像是被刀子割穿,稀碎的哽咽从他的指缝中漏出: “周煜林,你不可以这么对我,不可以。” “明明这些都是小事,我们可是十年的感情……十年!” “那么难的日子,风里雨里相依为命,不离不弃地走过来……那么难,那么难,难到都活不下去了,我们都好好地一起走过来了!” 他情绪逐渐激动起来:“就因为这些小事,你就对我失望了,死心了,不要我了?我他妈十年是喂了狗吗?!” 第92章 “周煜林你告诉我,你这个人是没有心吗?!” 周煜林只是看着他,悲戚又冷漠地看着他。 眼角无意识滑下一串泪,他也只是不在意地随手抹去: “小事,嗯,在你眼里,我的痛苦,我的难过,永远无关紧要,所以我的事情,全都是小事。” “我问你,我每天就是上班下班,我能有什么大事,我只有这些小事,这些小事,就是我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所有、全部了。” 周煜林顿了下,自嘲地笑了起来:“想起了,是有点‘大事’的,之前公司里污蔑我是内鬼,说我跟靳修竹偷情,所有人都那么指责我,泼我脏水,这算是我难得的大事了。” “可那时候你在哪儿?你怎么做的?醒醒吧,你当时也没有跟我站在一起。” 靳修臣瞳孔剧烈地抖动,他着急忙慌:“不,不是的,我以为他们就是编排两句,没想到那些人说话那么脏,那么难听。” “我事后知道他们那么说你,已经狠狠地惩罚过他们了,这件事陆序也知道,你可以问他!你去问问他啊!” 周煜林只是摇头:“任何事后弥补的行为,我都不接受。你该了解我的。” 靳修臣看着他决绝的样子,痛到胸口好像被掏空,整个人都快疯了。 他慌乱地朝周煜林爬过去,无助地抓住青年的手:“求求你别这样,求求你了。” 周煜林保持沉默。 靳修臣心都要碎了:“那、那你也惩罚我,报复我好不好,我保证不还手,乖乖受着!就是你不能跟别人在一起,更不能跟靳修竹在一起!” 周煜林冷眼看他:“这样互相折磨有意义吗?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他闭了闭眼,终于是说了伤人的狠话: “就算你再纠缠,也别想从我这里讨到一分爱,我不会再爱你,懂了吗。我跟靳修竹怎样,也轮不到你来管。” 靳修臣嘴唇颤抖,眼眶缓缓变得通红,他咬着牙:“周煜林,你非得这样吗?你以为我看不明白吗?” “你跟靳修竹只是演戏,就是想把我刺激走。我都说了!都他妈说了!你怎么伤害我都可以,我都接受!就是别他妈用跟靳修竹混在一起这种事,来惩罚我!” 他失控地哽咽起来,嗓音小了些,却更加难过:“……你这个骗子,又骗我……” “你之前就骗我说,如果你要离开我,会把家里都砸了,会狠狠骂我,会绝情地摧毁一切,但你没有……你走得悄无声息的,我甚至都没有挽留的机会……” 靳修臣的眼角也落下泪:“你知道我那天回家,看到满桌子的饭菜,我心里有多温暖,多开心吗,但我等了你一夜,你都没回来,你知道第二天,我才发现,原来那桌子菜,是你最后一次给我做饭,原来那三天,你不是原谅我了,是在最后进行告别,我多崩溃吗?” 周煜林眼眶又红了,他别开头去。 靳修臣浑身都在发抖:“而且明明是你自己说的,说以前的事都扯平……你骗我,你骗我……” 周煜林心里发疼,更多的是累到极致的疲惫。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抬起手,抚上靳修臣的脸,最后一次温柔地跟他说话: “臣哥,我们就到这里好吗。别再纠缠了,我不喜欢互相折磨。” 靳修臣死死盯着他,眼泪滑落:“不可能。如果你不要我,我就去死。” 周煜林轻抽一口气,知道他们之间,终究是不能和平收场。 十年的感情,最终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周煜林收回手,随后站起身背对男人: “别说这么对自己不负责任的话。你走吧,明天早上如果我再在家里看到你,就报警。所以你最好自己走。” 靳修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林林,你骗了我。你说过扯平的,根本没有扯平。” 周煜林不说话。 是扯平了,把曾经的所有痛苦,和所有幸福,全都抵消了。 这份感情到了如今,已经是一团乱麻,他不想去理那团麻,索性选择,一把火全部烧掉。 靳修臣:“我也说过,如果你骗我,我就从楼上跳下去。” 周煜林皱起眉。 下一刻,就听见靳修臣的声音,从窗户旁飘飘忽忽地传来:“你骗人,我不骗人。” 周煜林猛地回头,就看见靳修臣一只脚踩在窗户上,半边身子已经探了出去,那双丹凤眼里满是决绝,泪珠还在往下掉。 周煜林还没反应过来,靳修臣已经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林林:癫公,你跳下去,我这颗心也就彻底硬了 , 感谢在2024-05-22 20:01:24~2024-05-23 20:0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隗辛我永远的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焦什么 13瓶;颜禹 8瓶;美攻就是最吊的 3瓶;我的公主是只猫 2瓶;悦悦子、柚栀溏、妁姉妛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屋内 靳修臣半靠在床头,他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整个人很平和。 凌数看着他包着纱布的腿:“你这又何必呢,太疯狂了。” 第93章 靳修臣嘴角扯了扯:“这就疯狂了吗。” 那疯狂的门槛,也太低了。 更疯狂的事,他还没做呢。 凌数:“你就不怕把自己摔死?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靳修臣眼里一抹迷恋:“怎么会,我死了,林林就会伤心,他越伤心,就说明他爱我爱得越深……” “以后林林每次想起我,都会心痛,那样的话,他一辈子都会记住我,我永远活在他心里的角落。” 他说着,竟然痴痴地笑起来:“这样也很好啊。” 凌数对他的精神状态有些难评:“就为了这,命都可以不要?” 靳修臣啊了声,表示赞同:“我要林林,不要命。” 他观察过了,就二楼,那么几米高,根本跳不死人。 他就不信,周煜林看见他跳楼,会不心软,现在他不是如愿以偿地留了下来吗。 而且别说跳楼,如果林林能回心转意,就是让他当场把自己捅成残废,他都会毫不犹豫。 凌数:“……你早干什么去了。” 如今这样要死要活的,那当初为什么又对人家那样,逼着人生生死了心。 靳修臣心脏狠狠抽疼了下,紧抓着被子:“之前,是我没看清自己……” 这段没有周煜林的日子,他才发现,原来周煜林对他那么重要,重要到一想到会失去,就有难以忍受的疼,从皮肤钻入心脏,钻入骨髓,让他痛到发疯。 他才认清自己,他根本不能没有周煜林。 哪怕是死缠烂打,让对方恨上他,他也要把周煜林捆绑在自己身边 凌数挑眉:“等你好了,你还是会被赶出去,什么结果都不会改变。” 靳修臣愣了下,心里泛起细密的疼,顺着他的话喃喃: “是啊,他还是不会回头……这几天,他都没来看我一眼,一眼都没有……” 哪怕是吃饭什么的,都是让凌数来送的,周煜林连面都没露过,足见他对自己的厌恶了。 靳修臣:“要怎么留住他……你帮我想想,想想怎么才能留住他。” 凌数头疼:“我这边也是一团乱麻,帮不了你。” 但他如今明白了,一味地死缠,没有任何意义,要想让对方回心转意,至少得诚心。 看靳修臣这样子,别说诚心,他连自己的错都不认。 就好像一个胡闹的小孩儿,只会把场面搅得一团乱遭,让所有人头疼。 难评。 靳修臣看着这四四方方的房间,眼里突然闪过什么,他抿起唇,似乎在思考。 片刻后再抬起头,神色已经平静:“凌数,你帮帮我吧。你也不想看到周煜林跟靳修竹在一起对吧?” “只要我成功了,你的阻碍就会小很多。” 凌数犹疑片刻:“怎么帮。” 靳修臣笑了下,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他:“到时候我会叫你,现在还不忙,等我准备下。” 凌数最终答应了下来。 靳修臣突然好心情地问:“对了,那天靳修竹不是追出去了吗,你们没和好?” 凌数垂下眼,掩盖眼底动容的情绪:“他……追出来过?我不知道。” 靳修臣登时了然:“是追出去了,但最后应该还是觉得算了。” 又拍拍他肩:“你看,说明他下意识还是在乎你的,不想让你误会,你这种情况,比我有机会多了。” 凌数眼神闪动,真的吗。 但是……但是这几天,靳修竹也再没跟他说过话,别说解释,一个眼神都没给过他。 他当时不该转身就走的,他只是一时间,心头骤痛。 听到靳修竹说,跟周煜林两情相悦,凌数就想到,那这些年,靳修竹一直说爱他……难道都是假的吗?都是在骗他? 他有种耻辱感。 这个人对他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儿,把他的人生搅得一团乱遭,让他痛苦了这么久,现在连爱都是假的? 但更多的是不甘心的钝痛,他接受不了靳修竹爱别人。 一想到那种可能,他就要发疯。 两人再无话,凌数待了片刻后,就出去了。 等房间里又剩下靳修臣一个人时,他拨了一通电话。 十分钟后,电话挂断,靳修臣心情都舒畅了许多。 之前因为周煜林一直不来看他,他就绝食,饭也不肯吃,如今却端起床头的碗,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现在,等那边把事情办妥,他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 六月份了,蝉鸣的季节已经到来。 今天天气不错,周煜林坐在阳台上,望着远处的云出神。 靳修竹拎着一瓶冰镇可乐走了过来,见他呆呆的,就用可乐罐去贴他的脸。 骤然而降的冰凉,让周煜林整个人瑟缩了下,茫茫然地抬头看。 见是靳修竹,他喊了声哥,便又漫无目的地看向了远方。 靳修竹挨着他坐下,朝屋里一扬下巴:“那个人,你就打算让他在这里一直住着?” 上次靳修臣跳楼,命大,这里只是二楼。大概就那么四五米高。 而且特别巧合,窗户正对的楼下,还刚好搭了个花棚。 他跳下去时,被棚子卸了力道,只是被钢筋刮伤了大腿,失血过多,其余根本一点没事儿。 第94章 这人怎么就这么好命呢? 本来是要把人送医院的,但靳修臣疼得脸色惨白,还撑着理智扒着柱子,死也不肯离开这儿。 怕再刺激他,他还会做出更过激的事儿,只能由着他住了下来。 周煜林:“我能怎么办……” 靳修竹:“你这样就被他拿捏了,他肯定会一直赖着你。” 周煜林不想他担心,勉强笑了下:“还有一段时间,我的签证和学校的通知书就下来了,到时候我会直接出国。” 靳修竹摇头:“林林,你没看明白吗,他这是死都要缠着你,别说你出国,你就是升天,登月,他都会拖着你的脚,跟你一起。” 周煜林无声地垂下眼,他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 但他能怎么办。 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狠心地,看着曾经深爱的人,在他面前去死吧。 哪怕那是一条普通的生命呢?也不能放任不管。 良心会过不去。 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到现在周煜林都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看见靳修臣从窗户一跃而下时,整个人心脏骤停的感觉。 那一瞬,周煜林真的差点崩溃。 十年的感情,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地被抹消。 当时选择分开,只是因为这段感情已经走到了终结,没办法继续再走下去,他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做不到把十年的记忆、情感剥离,做不到狠心绝情。 但靳修臣跳楼那一瞬,也彻底葬送了周煜林最后一点心软和动摇。 靳修臣永远觉得,可以拿捏住他,清楚地明白他的软肋在哪里,所以才选择了用自己的生命威胁。 周煜林有种羞耻感,好像在被人扒光了,强行摁着低头。 这已经越过了他的底线…… 如今,哪怕是有十年感情做基础,他对靳修臣的死心,也回天乏术了。 心脏好像被冻结了一样,硬得不可思议,哪怕后来他看到,靳修臣躺在血泊里,虚弱得要死去一般,他好像也什么感觉了。 从靳修臣跳楼后,周煜林试图联系过陆序,让他再帮自己一次,想办法把靳修臣弄回去。 但陆序那边却始终没有音讯,不管他发多少条短信,打多少个电话,全都石沉大海了。 再没有人可以帮他。 周煜林轻声喃喃:“会有办法的……会有的。” 现在就先这样吧,这个烂摊子,他不想再管了。 靳修竹心疼地揉揉他的头:“没事,哥跟你一起想办法。” 他眯了眯眼:“会有办法的。” 真到了那个地步,他就算是拼死,也要缠着靳修臣,扒掉他几层皮。 周煜林勉强笑笑:“谢谢哥。” 靳修竹也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但下一瞬,他突然感觉眼前一黑,随后天旋地转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耳边只有周煜林惊恐的呼喊声。 周煜林:“哥!哥你怎么了!” 靳修竹失去了意识。 等再醒来,他发现自己正靠在周煜林怀里。 抬头看见青年满脸的疲惫,靳修竹努力睁大眼,表现出精神:“我没事,可能晚上没睡好,太累了。” 周煜林难过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靳修竹撑着胳膊,从他怀里爬起来,笑笑:“怎么会,我真的就是没睡好,我刚才昏过去多久?” 周煜林:“两分钟。” 他差点就叫救护车了。 靳修竹点点头:“你看,就这么一会儿,真没事,别担心。” 周煜林眼神带着审视,半晌后,落败般叹了口气:“好吧。” 靳修竹是个高傲的人,如果他自己不想说,别人再怎么问,都是问不出来的。 但周煜林直觉,靳修竹一定在隐瞒什么。 上次靳修竹把全部财产都转给了他,周煜林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又想起上上次,靳修竹突然说,如果他有天消失了的话…… 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周煜林想,先不问,先观察他一段时间看看。 后来的几天,周煜林一直注意着靳修竹的动向,靳修竹去哪儿,他都悄摸跟着。 跟了几天后,周煜林没发现端倪。 靳修竹只是去去证券公司,还有一些娱乐场所,更多的时间是待在家里。 本打算再跟一天,跟满一周就放弃,结果就在最后一天,周煜林看见靳修竹进了医院。 周煜林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趁着靳修竹进去看病,他抬头记下了挂号的科室。 是脑外科。 周煜林忐忑不安地坐在长椅上,拿出手机开始搜索,脑外科一般治什么病。 网络显示,这个科很杂,治疗的病,从脑撞击,脑摔伤,到脑出血和脑肿瘤,严重的不严重的都有一箩筐。 周煜林一时也不能分辨,靳修竹属于哪一种。 但根据靳修竹的反应来看,应该不会是很简单的病,周煜林越想,越觉得之前靳修臣的很多举动,都像是在交代后事。 一时间,他的心情沉重到了谷底。 周煜林揉了揉自己的头,把脸埋在手心。 老天,别这么对他。 他真的,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了。 半晌后,靳修竹从就诊室出来了,他脸色不太好,正凝视着手里医生开的单子。 第95章 看了会儿后,靳修竹收起单子,认命般自嘲一笑。 正要去拿药,一抬头,却看见周煜林正站在他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 靳修竹整个人一僵。 【作者有话说】 臣子:跳个楼让老婆心软 结果适得其反 感谢在2024-05-23 20:00:15~2024-05-24 20:03: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隗辛我永远的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坐怀23018 10瓶;妁姉妛奾、陈之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医院后花园的长椅上 周煜林看着脚边的一朵小花:“什么病。” 靳修竹淡笑:“没事,人都会得病,别担心。” 周煜林看他一眼,不再多话,直接伸手一把抢过他的病历,动作快到靳修竹都没反应过来。 靳修竹回神想再抢回来时,周煜林已经皱着眉看完了:“脑肿瘤?” 见状,靳修竹只能认下:“嗯。” 周煜林:“多久了。” 靳修竹望着天粗略盘算了下,语气轻松:“几个月吧。” 周煜林垂下眼:“能治吧,现在医学发达,国内外总有能治的。” 必须要治好。 靳修竹看着他小心地掩盖难过,轻笑起来。 这孩子真是,从小到大都没变过,总是下意识把自己的难过藏起来,以后他不在了,可怎么办呢,谁还能看出他的故作坚强。 靳修竹利落地揉了一把他的头,把他工整的软发揉得一团乱:“好了,不说这个了,中午吃顿好的,咱回家吧。” 周煜林想起之前,靳修竹的那些怪异举动,还有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怪异的话。 甚至把财产都全部转给了他。 周煜林对靳修竹还是比较了解的,几乎转瞬就猜到了他的想法,脸色逐渐难看: “你不打算治?” 靳修竹一愣,这孩子,也太精了。 到了这个地步,靳修竹也隐瞒不了了,脚踢开地面的石子,笑着说:“这辈子活够了,算了,我这个病,要把脑子切开做手术,太恐怖了。” 他好像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反正,我也没什么亲人朋友了,死了也好,就是墓地还没挑好,林林要是认识那种风水大师,记得介绍给我。” 很轻松欢快的语调,周煜林却越听越难过,心口好像扎了把刀子。 他弓起身,把脸埋在自己手心,嗓音沙哑:“你一定要这样吗。” 靳修竹脸上的笑意冻结。 他静默了很久,再开口时,语气难忍恐惧和茫然:“林林,我害怕……” “我从小胆子比老虎都大,天不怕地不怕,后来唯一怕的一件事,是凌数不要我。” “现在,我不怕他不要我了,但又开始害怕另一件事……我怕我活着。” 周煜林不敢看他,在他心里,靳修竹一直很强大,永远那么桀骜无畏,所有事在他面前都微不足道。 小时候他闯了祸,第一个找的不是自己的父母,而是靳修竹,因为他知道,靳修竹总能有解决的办法,这个人在他眼里,无所不能。 就好像他的一轮月亮,一直在照着他,只要他抬头就能看见,让他光是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所以他怕看到靳修竹的脆弱,怕看到月亮掉在地上。 那会比往他心上捅刀子,还让他难受。 周煜林喉咙艰涩:“为什么,我不懂……是凌数让你太伤心了吗,所以才不想治?” 不想再活下去? 靳修竹睫毛轻颤,啊了声,自嘲地笑:“原来我在你眼里,可以为了凌数,连自己的命都随意糟践。” 他耸了耸肩:“如果有天我因为凌数不想活了,那我第一件事,就是先把他杀了,送他先下去探路。” “所以别担心,你哥不是那种人。” 周煜林施施然抬头,眼眶有些红:“那是为什么。” 靳修竹抿唇:“就是觉得,活着挺没意思。治病的过程也很痛苦,所以不想治。” 他其实,也并不如表现出来的这样平静淡然,刚知道自己得病时,靳修竹每晚都恐慌到睡不着,怕自己闭上眼,就再也睁不开。 也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终于说服自己接受这件事。 周煜林捉住他的手:“哥,去治好不好。这个病又不是绝症,只要做手术,百分之九十都会好的。我会陪着你。” 靳修竹真的有一瞬动摇了。 但又想到医生说的话……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是满脸的无奈:“林林,别为难我。” 他说完站起身,拿上病历,扯了扯被坐皱的衬衫,脸上恢复了如常的笑:“好了,回家吧。” 周煜林也跟着站起身,追在他身后还要张嘴。 靳修竹却先一步堵住他的话头:“林林,你要是再提那件事,我就从家里搬走。” 他的语气不轻不重,但态度却很强硬。 周煜林了解他,一旦靳修竹决定了的事,就是板上钉钉,别人再怎么都劝不回来,他只能把嘴边的话都咽下。 不能放弃,一定有办法的。 他一定要让靳修竹接受手术。 — 第96章 回到家,刚拉开门,一股饭菜的香气就顺着空气飘了过来,味道辛辣,但让人很有食欲。 周煜林换好鞋,转身就看见,靳修臣正坐在餐桌旁,笑眯眯地看着他。 桌上满满都是冒着腾腾热气的菜,有麻辣鸡翅,麻辣鱼头,□□肉,麻婆豆腐…… 全都是周煜林爱吃的。 靳修臣似乎想站起身,但他的腿伤着了筋脉,暂时走不得路。 刚动一下,就一屁股跌回了椅子上。 他疼得龇牙咧嘴,但抬头对上周煜林的目光,又立刻扬起笑:“林林,我做了你爱吃的,过来尝尝。” 周煜林站在门口没动,垂眼看着那一桌的食物。 以前他也是这样,满心欢喜地做好饭菜,然后坐在餐桌旁等着靳修臣回来。 有时候能等到,有时候等不到。 等到的那些次,基本靳修臣都是在深夜回来,听到开门声,周煜林就会赶忙迎上去,笑着问他吃了没。 靳修臣每次都会不耐烦地说吃了,然后看也不看他忙活了那么久,精心准备的饭菜,直接就回了卧室。 周煜林只能无措地站在原地,收拾好自己破碎的心情,坐下一个人吃完冷掉的饭菜。 他明明提前给靳修臣发过消息的,让他回家吃饭。 以前周煜林以为,靳修臣是没看到消息,如今他却明白了,不是没看到消息,而是故意漠视。 大概那时的靳修臣,看到那一桌子菜,心情跟此刻的周煜林差不多—— 没有感动,更没有欢喜。 心如白水,毫无波澜。 甚至觉得有点厌烦。 周煜林收回目光,看也没再看靳修臣一眼,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卧室。 男人委屈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林林现在不饿吗?我等你饿了给你热一热。”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靳修竹,施施然地在桌旁坐下,优雅地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靳修臣看着他的动作,眼神要杀人一样:“谁准你吃的。” 靳修竹直接当着他的面儿,又吐了出来:“哦,还给你。” 靳修臣脸都气得青黑,天灵盖都要起飞了,手紧攥着桌布。 要不是他的腿,让他动作不太方便,早扑上去揍人了。 靳修竹看他这样,心情都好了很多。 片刻后,靳修臣突然挑眉朝屋里喊:“凌数,你老婆回来了。” 靳修竹眉尾抽动两下,直接站起身回了房间,还把门上了锁。 靳修臣得意洋洋地哼了声:“怂货。” 凌数刚巧出来就听见这句,不满意道:“你在周煜林面前,也是个怂货,比他要怂得多。” 靳修臣却好心情地说:“我乐意,我就喜欢对林林怂。” 凌数看了眼两扇紧闭的卧室房门,压低声凑在他耳边:“之前不是说,要我帮忙吗,不会只是让我搭手,帮你做一顿饭吧。” 靳修臣拿起筷子在一盘菜里,漫不经心地搅来搅去,夹起一块肉:“过两天,你帮我把林林单独约出去。” 他把夹起的肉,放在了空碗里。 凌数:“约到哪儿去?你打算做什么?” 靳修臣神色淡淡,又夹起几块豆腐,挨个放在空碗里肉的四周,把它围起来:“附近的一家茶馆你知道吧,那里基本没什么人往来,你把林林约过去,其他的别管。” 凌数眉心微蹙,感觉不妙:“说清楚你的目的。我只答应帮你追回他,但不想害了他。” 靳修臣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豆腐,语气满是无可奈何的难过:“他怎么都不肯回心转意,我没有办法,只要能把他留在身边,我什么都愿意做。” 凌数恍然醒悟,顿时脸色不好地后退两步:“你疯了?他是个人,不是你的玩具、你的所有物。”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目光怪异地看着靳修臣,质问道:“你真的爱他吗?还是像喜欢一个玩具一样,只是偏执?” 本以为靳修臣会极其肯定地说爱,但没想到,男人竟然卡壳了一瞬,然后才困惑地说:“偏执不就是爱吗。” 那么理所当然地肯确认为,执着就该等于爱,就好像一加一就该等于二。 凌数轻抽一口冷气,瞬间了然,靳修臣这段时间一切疯狂的举动,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靳修臣的疯狂来源于,他自身扭曲的性格。 就好像一个恶劣的小孩,因为得不到某样玩具,于是又哭又闹,甚至不惜发疯伤害自己,也偏执地要得到。 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心理疾病了。 凌数果断道:“我不会再帮你。你就是个疯子。” 靳修臣轻挑眉头,很无所谓的样子:“好吧。没有你我也能成。” 他眯起眼,压迫性地看向凌数,眼神暗含警告和威胁:“但你要是坏我的事儿……咱俩也是商场上的老对头了,你知道我有多心狠手辣。” “我不好,谁也别想好。” 凌数神色忌惮,他知道,靳修臣半点没跟他开玩笑。 最怕的就是这种不要命的疯子。 一个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的人,能做出什么来,都不奇怪。 凌数身后有凌家,还有靳修竹,他不能不管不顾地去惹这个疯子。 这事儿他插不了手,周煜林只能自求多福了。 屋里静悄悄的,气氛一阵诡异,这时卧室的房门被打开,周煜林穿着一身居家睡衣出来。 第97章 靳修臣立马恢复了那副笑眯眯的乖巧样子:“林林!还没凉呢,快来吃!” 周煜林照常无视了,自顾自地拿起水杯,越过男人去倒水。 但靳修臣趁着他从自己身旁经过时,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仰头委屈道:“林林,你就算生我的气,也不能不吃饭吧。” “如果你不吃,我就——” 周煜林硬生生地打断他:“你就怎样?再跳一次楼?请便。” 他嗓音很淡,甚至没有多冷,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扎人心窝: “你别以为可以用这个拿捏我。下次跳楼找个我看不见的地方,别脏了我的眼睛。 ” 靳修臣愣愣地,眼眶逐渐发红,那么难过又受伤地垂下眼,手还讨好地扯着周煜林的袖子。 但很快他又抬起头,勉强撑起一个笑,像是没听到周煜林的话一般:“如果林林不吃,我就重新做林林想吃的。林林想吃什么?” 周煜林袖子底下的手紧攥成一团,他甩开靳修臣:“演戏给谁看,是不是还挺自我感动的。” 卧室的门再次被关上。 靳修臣看着满桌子的菜,看了很久,低着头沉把碗都收了。 没关系,没关系的。 以前林林也这样等了他好多次,他等一两回算什么,就当是在还债。 到了晚上,靳修臣继续做饭,还上网搜了川菜的食谱,想给周煜林做几道新鲜的菜。 因为他的腿不方便,只能坐在轮椅上,行动都有所受限,所以凌数只能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帮他上上下下的拿东西,跑腿。 靳修臣这顿饭,做得极其不容易,好几次因为够不着灶台,锅子都打翻了。 滚烫的热油浇在他的胳膊上,瞬时就红肿一片,不到几分钟,好几个透明的水泡冒了出来。 凌数看不下去了,他并不是心疼靳修臣,他是心疼这被弄得乱糟糟的厨房,到时候靳修竹收拾起来很麻烦。 他想要帮忙,但被靳修臣拒绝了,靳修臣很骄傲地说:“以前林林最喜欢吃我做的菜了,我得亲手做。” 说不定,这是最后一段两人能和平相处的日子了,所以他很珍惜,往后一辈子,很可能周煜林都会恨着他。 但恨着也好,只要人还在他身边就好。 厨房里忙活了两个小时,等靳修臣好不容易做好,把可口的饭菜都端上桌时,周煜林却点了外卖。 周煜林出来拿外卖,路过靳修臣和餐桌,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径直越过他去了门口,领了外卖后,就直接回了房间。 靳修臣开口喊他,这次却被无视得彻底。 他看着周煜林果断转身进屋的背影,心里酸酸涩涩的,整颗心脏都好像被泡在柠檬汁里,酸胀得要命。 靳修臣失神地喃喃:“他为什么不看我……” 以前周煜林满眼都是他,现在却一个眼神都不再给他。 凌数坐在他旁边,凉凉道:“你要是真按你的那个计划那么做了,那以后这辈子,他都不会再看你一眼,现在还早着呢。” 靳修臣握着筷子的手脱力,整个人没精神地耸拉着脑袋靠在椅子上:“我想让他看我。” 哪怕是冰冷又带着恨意的眼神,他只要周煜林看他。 后来的几天,靳修臣想尽办法跟周煜林搭话,但对方始终无视他。 在他跳楼前,周煜林尚且还会回应他的话,跟他有来有往地拉扯几句。 如今却是直接把他当空气,不管他做出什么,去吸引周煜林的注意力,对方都始终无动于衷,甚至能很平静地看他发完疯,然后转身离开。 靳修臣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连个印子都留不下,这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好难过,难过到快死了。 是不是等林林身边只有他时,才会肯看他…… 要快点行动了。 就这么过了几天 这几天,靳修臣想尽办法靠近周煜林,但周煜林对他都视而不见。 直到这天,靳修臣在卫生间洗漱,地面的瓷砖地板,沾了水湿溜溜的,他突然失控滑倒了,哐当一声刺耳的巨响,整栋房子都能听见。 周煜林正在屋里写材料,听到这声响动,下意识皱起眉。 想了下,还是出了房门去看。 他抬手敲敲卫生间的门:“怎么了?谁在里面。” 靳修臣感觉那条受伤了的腿,火辣辣的带着撕裂般的疼,疼得他龇牙咧嘴,脊梁骨冷汗欻欻地冒。 周煜林的声音出现时,他还以为是自己疼出了幻听,直到听见周煜林又喊了一声,靳修臣眼珠子一下就亮了。 他委屈地朝门口说:“林林,我摔了,腿好像断了。” 磨砂玻璃门后的影子动了动,却没离开。 靳修臣心跳都快了几分,他感觉有希望,于是继续说:“林林我好疼……你帮帮我,我倒在地上起不来。” 几秒钟后,门开了,周煜林走进来,看到他一句话也没有,直接扯起他的胳膊,粗暴地把人拉了起来,硬生生地拖回了椅子上。 一系列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做完后周煜林转身就要走,胳膊却被一把扯住。 周煜林回头看向那只罪恶的手,神色淡漠:“松开。” 靳修臣仰着头巴巴地望着他,见周煜林态度坚决,他委委屈屈地,一点点放开,最后只堪堪捏住周煜林衣角,还左右晃了晃。 第98章 靳修臣:“林林……你看看我嘛,跟我说说话,这些天你不理我,我都快发疯了。” 周煜林脸始终偏向一旁:“该说的我都说尽了,我没有义务要陪你继续这场闹剧。” 靳修臣小声:“才不是闹剧……” 周煜林:“你现在缠着我,无非就是因为你不甘心。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欲望,根本没顾及我的意愿,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 靳修臣攥紧了手,低垂的眸子里流淌着几分不服气。 他很想说——你就不自私?想离婚就离婚,还单方面宣布感情破裂,丝毫没问过我的意见,你不自私? 但话到嘴边滚了圈儿,靳修臣最终把它们咽了下去。 他不是想跟周煜林吵架的。 周煜林用力挣脱他,靳修臣慌忙抓紧,难过地抬头看他:“林林,我有事跟你说,听我说完好不好,说完我就再也不缠着你了。” 周煜林余光瞥他一眼,没再动作,静默地站着等他的下文。 靳修臣又欢喜又酸涩,一听说自己不会再缠着他,立马就愿意听自己说话了,早知道这招好使,他早就这么干了。 靳修臣:“我知道错了,也不想再这样互相折磨下去了,我愿意到此为止,愿意离开。” 周煜林脸色逐渐惊诧,犹疑地看向他,似乎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靳修臣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一个目光,他勉强撑起一个笑:“但我希望,在我走之前,我们能一起吃顿饭,就我和你两个人。” 周煜林:“有必要吗。” 靳修臣红着眼眶小声控诉:“你之前说走就走了,我根本不知道。你是好好告别过了,但我没有,我需要这么一个仪式感。” 又动之以情:“难道我们十年的感情,十年那么美好的时光,到了最后,连一起吃个饭,好好道个别都不配吗。” “只要吃了这顿饭,我立马就走。” 听到这句话,周煜林瞬间就答应了:“好。” 靳修臣嘴角微不可见地,勾起了一抹笑,片刻后却心头酸涩地疼。 现在,只有他说自己愿意离开,愿意不再纠缠,林林才会看他一眼了。 【作者有话说】 这是臣子最后一次发癫,他已经没招了 宝子们别担心,林林不会有事,从现在开始,林林的人生都是上坡路qvq,反之,臣子的人生即将开始滑坡,一直滑到本文大结局 修竹也不会有事,别担心(求生欲拉满orz) 感谢在2024-05-24 20:03:13~2024-05-25 20:0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隗辛我永远的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说,为什么不日万 10瓶;我的公主是只猫、悦悦子 2瓶;天天都想有更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最近这段时间,周煜林一直在试图联系陆序。 上次他想让陆序帮忙,想办法把靳修臣带走,但拨出的电话,和发出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这让周煜林心里不安定。 这几天他每天都给陆序发消息,但从来没得到过回信。 电话拨过去,也是次次落空,没有人接。 周煜林终于坐不住了,他左思右想,点开了以前公司同事的聊天框,斟酌着问对方。 周煜林:小李,陆序最近怎么样 小李是周煜林在公司上班时,隔壁邻居工位的同事,关系还算不错,而且小李是唯一一个在周煜林被全公司污蔑是内鬼时,愿意相信他,站在他这边的人。 正是上班摸鱼的时间,小李秒回:陆序啊,你问他干嘛 小李:他早就被老板开了,都好久没来公司了 周煜林指尖顿住,缓缓凝眉:因为什么? 小李:嗐,我就一个破打工,我怎么知道 小李:但公司传言,是他惹到老板了,天子近臣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周煜林这回心里有点数了,跟小李说了声谢谢,把聊天框切换到陆序的界面 周煜林:如果你看到消息,一定回我,拜托 收起手机,周煜林心里涌起细密又绵长的愧疚。 都是他,如果不是他让陆序帮自己的忙,把人卷进他跟靳修臣之间,陆序也不至于丢了工作。 但对方这样失联,估计不会是因为失业难过这么简单。 到底是什么原因。 总要确认陆序没事才好。 周煜林正想得出神,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靳修竹挨着他坐下:“怎么了,最近总看你发呆。” 周煜林简单把事情同他叙述了一遍,神色担忧。 听完后,靳修竹安抚地拍拍他:“这好办,哥如今虽然落魄了,但人脉还是有的,找个人多大点事儿,交给我。” 周煜林瞬时安心不少:“谢谢哥。” 看靳修竹的脸色苍白,身形肉眼可见地消瘦许多,周煜林想起他的病,又不免担忧:“会疼吗。” 靳修竹怔了下,双手十指交叉搁在膝盖上,淡如白水般平和:“医生有开药,所以还好,基本没什么感受。” 周煜林:“凌数知道吗。” 靳修竹笑了下,锋利的眉眼流露出嘲意:“为什么他要知道,我们已经离婚了,我的事跟他没关系。” 第99章 周煜林了然,难怪,如果凌数知道,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治好靳修竹。 虽然在外人眼里,凌数看似并不爱靳修竹,但周煜林却能敏锐地察觉到,靳修竹并不是一厢情愿,他们两人是互相有感情的。 但是这份感情,太过复杂,爱恨交织,让身在其中的人,有些迷失,看不清自己,只能等他们自己醒悟了。 靳修竹突然想起什么,眯起眼对他打预防针:“对了,我的事儿,别告诉凌数,否则哥跟你翻脸。” 周煜林很轻地叹了声:“哥为什么一定不肯做手术。” 他嗓音难过:“人一辈子这么漫长,以后好好生活,总会找到能支撑自己活下去的期望。为什么要半道放弃自己。” 靳修竹视线拉远,眼底稀碎的光在盈动,他轻声喃喃:“是啊,这么漫长……谁不想好好活着……” 谁都能好好活着,为什么偏偏到了他这里,老天就要当头一棒呢。 他自问这辈子,除了对凌数和靳修臣太过恶劣外,也没造过别的什么孽,怎么就落到了这个地步。 靳修竹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颓丧感,他以前是个很意气风发的人,站在权势的顶端,谁都要仰望他,敬畏他,永远那么桀骜恣意,只要他在的场合,总能把别人都衬托得光芒尽失。 如今却如同一只被拔去爪牙、病入膏肓的老虎,让人看了都惋惜、心疼。 周煜林隐隐感觉,靳修竹心底还是想活下去,趁热打铁地想再劝说劝说,突然就瞧见,一滴血啪嗒一声滴落在地上。 周煜林惊了一瞬,猛地抬头看,就发现靳修竹的鼻子在流血。 靳修竹自己似乎也有所察觉,下意识抬起手捂住嘴,抹了把脸,结果下半张脸直接被血糊得乱七八糟。 周煜林惊声:“别动!抬头!哥你流鼻血了!” 他很少这样惊慌失措,一边用手托起靳修竹的下巴,一边探过身子,从旁边的茶几上去够纸巾盒。 但还不等他扯来纸巾,突然哐咚一声响动,靳修竹整个人栽倒在了地上。 周煜林脸色瞬间发白,忙把人扶起来,掐着人中急声喊:“哥!哥你怎么了!” 恰好这时凌数从外面回来,看见靳修竹紧闭着眼,那么了无生气地倒在那里,脆弱得像是一只被绞杀的蝴蝶。 他脑子嗡了下,随后发疯似的,丢了手里的东西就跑过去。 几乎是从周煜林怀里把人抢了过来:“醒醒!你怎么了,别吓我……” 永远都面色平和,情绪内敛的凌数,此刻像是一条被抛弃的落水小狗,狼狈又慌乱,他揽着男人的手,都在细微地发颤。 片刻后,靳修竹眼皮缓缓掀开了,看见自己躺在凌数的怀里,他眸子闪动了几下,又安抚地看向周煜林:“我没事……别担心,扶我进去睡一觉就好了。” 凌数惨白的脸缓和半分,没吭声,只是双臂有力地将靳修竹抱了起来,转身径直朝卧室走去。 靳修竹在他怀里挣扎:“你走开。” 凌数却不管不顾的,任凭男人的手,胡乱打在他脸上,胸膛上。 脖子被靳修竹拇指上的饰品戒指,划出了一条血痕,火辣辣的疼,他也不在意。 周煜林想跟上去,但到了门口时,凌数却请求地看向他:“让我跟他单独待一会儿,拜托。” 靳修竹抗拒:“不……” 周煜林想了想,狠心点了头。 或许,凌数有办法让靳修竹接受手术。 毕竟凌数在靳修竹心里,是很不同的,周煜林认为他的劝说,会比自己的管用。 如果能让靳修竹做手术,怎样都行,他什么都愿意做…… 房子隔音不错,周煜林靠在门口的墙边,一点都听不到屋内的动静。 过了很久,门终于开了。 凌数双眼通红地从里面出来,整个人那么悲伤,无力,像被寒霜摧残过的茄子,每个落地的步子,都沉重不堪。 周煜林张了张嘴,叫住他的话在舌尖滚了一圈儿,最终咽回了喉咙。 他进屋,靳修竹正靠在床头,一双凤眼平静地望向窗外。 周煜林在他床边坐下:“好点儿吗。” 靳修竹点头,突然说:“林林,我想做手术了。” 周煜林心头一跳,这么多天布满愁容的脸上,终于展露出一点笑意:“好。我会陪着你的,别怕。” 也不知道凌数说了什么,才让靳修竹改变了主意,不过只要他肯接受手术,怎么都好。 靳修竹搭住他的手,语气意味不明,又带着点飘忽的悲伤:“林林,我想拜托你一件事,等我做完手术,你带我走吧。” “你要去米国留学,也带上我一起,我的资产足够请一个高级护工,不会拖累你。” 周煜林怔了下,又浅笑:“好。别说拖累的话,我不怕拖累。” 他就只有靳修竹这么一个亲人了,靳修竹愿意活着,就是老天对他的恩赐。 他没有问靳修竹跟凌数之间的事儿,没有问为什么靳修竹想离开,谁都有想要逃离某个地方、不想跟别人说的理由。 靳修竹垂下眼:“还有,等我做完手术,不要让我落到凌数手里……哥知道这很为难你,但哥没求过你什么事。” 周煜林觉得他这话有些怪异,但也没多想,只安慰地拍拍他的手:“放心。” 第100章 — 到了跟靳修臣约定,一起吃最后一顿饭的这天了 靳修臣本来想约在外面,高级茶室餐厅,或者宾馆,说那样两个人才能不被打扰地,安静地谈话。 但刚好这天凌数和靳修竹出门去了,家里就他们两人,周煜林就说别那么麻烦了,在家也是一样。 靳修臣当然是什么都依着他。 两人点了豪华的外卖套餐,靳修臣指明要喝酒,周煜林就叫了外卖,算是他对过去十年,最后的一点尊重。 去拿外卖的时候,周煜林站在门外,手握着门把手迟迟不动。 想了想,掏出手机,点开曾经那个情侣软件,然后开始一条条翻看自己写的日记。 分手快一个多月了,但他看着这些文字,曾经的难过,绝望,无力挣扎的痛苦,都如数涌入他的心脏,清晰得像是黑夜里刺目的太阳,仿若一切都发生在昨天。 那些卑微、没有得到回应的爱和乞求,水泥一般迅速硬化了他心脏,他感觉自己在心生怨气。 周煜林只能把情绪压下去,他轻吸一口气,转身推开了门。 靳修臣正坐在餐桌旁,穿着工整帅气的西装,还特意打理了头发,英俊高贵得像一个王公贵族。 听见开门声,他目光温柔又热切地望了过来:“林林快来!” 周煜林跟靳修臣面对面坐下,把买好的酒放在桌上,沉默地垂着眼。 不知道该说什么,没什么想说的。 他的热情和耐心,已经在过去一年里耗尽。 而且靳修臣跳楼那招太狠了,好像把他对这个人剩余的所有情感,都在那一瞬压榨光了。 如今他的心,仿若一个干枯的泉眼,就算是他想挤出一点感情,也都没有了。 靳修臣把酒开了,倒入他提前准备好的杯子里,然后就那样巴巴地看着周煜林。 靳修臣:“林林你还记得我爱喝这种酒。” 周煜林没吭声。 靳修臣扯开一个笑:“当年我们还是十七八岁的时候,刚高考完的那个晚上,说一起庆祝下解放,喝的就是这种果酒。” 酒精的浓度不高,带点果子的甜味儿,微醺到刚好。 靳修臣嗓音缓慢,怀念:“虽然是果酒,但你还是喝醉了,满脸通红地抱着我哭,说你想爸妈了,说这种日子他们不在,你好孤独。” “然后我就说,没关系,我陪着你,往后我都陪着你,好不容易才把你哄好……” 周煜林脑子里不可避免地回想起来当年的情况,他全身心都在抗拒,直接冷漠地打断:“都是过去的事,没必要再提。” 靳修臣定定地看着他:“你是连我们的过去,都不肯承认了吗。” 他怨念道:“林林你以前不是这么胆小的。是因为怕我说这些,会让你动摇?那你还是爱我的。” 周煜林同他对视:“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靳修臣不想激怒他,小声反驳:“有意义,你在意我你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还要赶我走。我想你回到我身边。” 周煜林闭了闭眼:“如果你再说这种话,这顿饭,就没有继续吃下去的必要了。” 是因为靳修臣说,需要一个告别仪式,为他们十年的感情留一个体面,并且以后再也不纠缠,他才答应吃这顿饭的。 周煜林站起身就要走。 靳修臣慌了,忙一把扯住他胳膊:“好好,我不说这些了。” 周煜林这才继续坐下。 靳修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把酒杯推过去:“那,林林,我们玩儿一个游戏吧。” 周煜林抿唇:“怎么玩儿。” 靳修臣立马又露出笑:“这样,我们每个人,可以问对方一个问题,问一个喝一杯酒,对方必须诚实地回答。” 周煜林捏着杯子,微微蹙眉。 靳修臣忙说:“最后一顿饭了,我想知道一些事情,你就当让我死心,你也可以问你想知道的事儿。” 周煜林:“好。” 反正以后再也不会见,他也确实有想问靳修臣的,如果那些疑惑,留在心里,就会像一根刺,往后每当他想起来时,就扎他一下。 他不想那样。 周煜林深吸一口气,胳膊一抬,一杯果酒闷了下去,他盯着空杯子,问出了这一年都让他无法理解的事儿: “你……对我真的腻了吗,为什么会腻,我们在一起十年,人都说七年之痒,但你第七年都还好好的,为什么第十年,突然就……” 他嗓音沙哑了下,不想让自己太狼狈,就强硬地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这件事,始终是扎在他心里的一把刀子。 因为他有时候总会想,会不会是他不好? 会不会是他做错了什么,才导致爱人突然性情大变,态度大变。 他甚至曾经一度,怪过自己。 靳修臣眼神闪躲,不敢看他,只很小声地说:“对不起。” 周煜林喉结蠕动:“我不想听道歉,我想知道原因,规则是你提的,酒我已经喝了,该你坦白了。” 靳修臣捏着杯子的手,缓缓收紧,指关节逐渐发白他才开口:“因为……因为在我们结婚后,我总是想,如果这是一本小说,那么这样就是大结局了。” “然后突然就觉得,很无趣。一切都很无趣。我好像一下失去了目标,失去了生活的动力,我开始烦你,不光烦你,更烦我自己,但我又无法调理这种心态……” 第101章 所以他只能尽量不回家,不看到周煜林,以此来减轻自己的烦躁感。 起初他也以为,这是因为他对周煜林腻了,没那么爱了。 直到周煜林离开后,晋婉的那番话,让他彻底醒悟过来,他是爱周煜林的。 他只是暂时迷失了。 在自己烦躁又复杂的情绪里。 没有周煜林他不行的,他会死的。 不管怎样,周煜林都必须在他身边,这样他才有安全感,才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他有一个归处,他才算是活着。 周煜林越听,越觉得浑身发冷,袖子底下的手心一片冰凉,他不可置信:“就因为这样?” 就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甚至都算不得原因的原因? 他曾经相依为命的爱情,是被这种东西打败的? 想到那些冰冷的日夜,那些凉了又热的饭菜,他满怀期待的等待,最后换来对方的冷漠,还有这个人施加给他的所有痛苦,所有委屈…… 为什么,凭什么? 别开玩笑了! 这一瞬,周煜林的心脏都冻结了,愤怒,委屈,还有一种让他无法发泄的憋屈感,在他的胸腔里盘旋,好像要炸开一样。 靳修臣脸上的难过,不像是假的:“对不起林林……我可能有病……” 周煜林怒极反笑,笑得浑身颤抖,指尖一阵阵发木。 他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 哪怕靳修臣是真的出轨了,变心了,移情别恋了呢?他都觉得,会比这个荒谬的理由,更加合理一点,更加容易接受一点。 一向脾气温和的周煜林,端起右手边的白开水,直接扬手一泼,泼了男人一脸: “你就是有病,神经病,脑子不正常。” 靳修臣露出受伤的神色,抹了把脸上的水,把自己打整体面,这才说:“林林别生气,都是我的错,不值得。” 周煜林闭了闭眼,试图把爆发的情绪压回去。 他不喜欢这样张牙舞爪的自己,他不想为了一个男人,最后把自己搞得面目全非。 所以他尽力让自己平和,不要被靳修臣影响情绪。 这样也好。 这样他以后想起这段感情,才能完全洒脱。 因为他没有任何一点愧对过对方。 靳修臣就坐着等,看周煜林平复得差不多了,这才说:“该我问了。林林不能耍赖。” 他端起酒杯一口饮尽,又直勾勾地看着周煜林,像是要把他洞穿:“林林爱过我吗。” 周煜林反问:“我这十年是喂了狗吗。” 靳修臣很勉强地笑:“你就,就当我又蠢又笨吧。你问的我都告诉你的答案了……” 周煜林很坦荡:“爱。” 大方承认自己的爱意,永远都不丢人。 他周煜林的爱,永远都拿得出手。 所以他没什么好遮遮掩掩旳。 靳修臣眼里一瞬亮起光,周煜林又淡淡地纠正道:“是爱过。” 现在他不想爱了。 所以不管他还爱不爱,都只能是爱——过。 靳修臣的眸子,又宛如烧尽的烛火,一点点暗淡了下去:“那,你爱过的,是过去十年的靳修臣,还是婚后的靳修臣……” 他执拗地盯着周煜林,试图捕捉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波动:“你爱过婚后的靳修臣吗。” 这个问题,他今天必须问到。 因为……过了今天,往后的周煜林,也许每一天,都会对他憎恶至极,他再也不会听到青年心底,最真实的答案。 这才是,他策划这场酒局的目的。 周煜林觉得他莫名其妙:“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靳修臣缓缓握紧了拳头:“你只需要告诉我答案。” 周煜林缓缓垂下眼,开始了沉默。 这种沉默,让靳修臣心里涌起巨大的恐慌,他有几分着急了:“说话啊,到底有没有,有那么难回答吗。” 周煜林还是不语。 靳修臣艰难地扯动嘴角,他想端起酒杯抿一口,手却抖得厉害,差点把酒瓶子都打翻:“是我问错了。那我换个问题。” “林林有爱过婚后的我,对不对。你点个头就好。” 周煜林平和地看着他,眼里空洞,没有任何东西。 靳修臣揉了把脸,茫然又无措:“你点头啊林林。你为什么不点头。” 周煜林反问:“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靳修臣怔了下,眼底弥漫开浓稠的悲伤。 但他很快又笑起来,那是一种悲凉、苍白的笑:“不说了,林林喝酒,我们干一杯。” 他给周煜林把酒倒满,然后用自己的杯子跟周煜林碰了下:“我都喝了,林林也喝。” 周煜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可能是今晚情绪波动太大,再加上他本来就不擅长喝酒,从刚才开始,周煜林就觉得脑子有些昏沉。 这一杯下去,更是脑袋重得都有些支撑不住,他用一只手托着,微醺下眼睛半眯:“你还有问题吗。我困了。” 靳修臣安静地注视着他,神情变得柔和。 他抬手指尖轻拂周煜林额角的碎发,嗓音温柔深邃:“困了就睡吧,就这样睡,我爱你林林。” “不管我做出什么,都是因为太爱你了,没有你我会死……所以原谅我。” 第102章 周煜林迷茫地歪了歪头,想问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但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倦意席卷过来,他再也撑不住,倒在桌上恬静地睡了过去。 靳修臣俯下身,在他的额头印下一个吻。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靳修臣按下接听。 “老板,一切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行动。” 靳修臣就那样看着周煜林,眼里仿若能掐出水来,正要发号施令,突然瞥见周煜林掉落在地的手机。 他顿了下,伸手捡起,一边说:“再等一下,我好了会叫你们。” 周煜林的手机密码,十年如一日,从来都是‘周煜林’三个字的拼音缩写首字母,后面再加上他的出生年月日。 靳修臣很轻易就解开了他的手机锁。 第一眼印入眼底的,就是一板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 靳修臣抿起唇看,才发现这是周煜林写的日记。 软件都还是用的很久前,他帮周煜林下载的那个情侣共享软件。 只是从下载那天后,靳修臣基本就没打开看过,他都不知道,周煜林竟然在这上面,记录了这么多东西。 靳修臣索性费劲儿地把桌子往旁边挪了挪,又将周煜林往身后的墙边靠好,他自己则是钻进周煜林的怀里。 还扯过青年的胳膊,把自己整个人环住,紧密地抱住。 这才开始看周煜林的日记。 但看着看着,靳修臣缓缓变得僵硬,眼眶逐渐发红 …… 凌数回来时,一开门,看到的就是凌乱的屋子里,周煜林靠着墙睡着,靳修臣窝在他怀里,又哭又笑,一副疯癫样。 凌数皱着眉过去,打开窗户散散屋里的酒味儿,又说:“楼下那群,是你的人吧,赶紧弄走,幸亏今天靳修竹有事儿,不着急回来。” 要是让靳修竹知道,靳修臣要对周煜林做这种事,不得跟他拼了。 凌数夹在中间,也不好做人。 靳修臣神叨叨地笑,笑声魔怔又诡异:“你过来看!你快过来看!” 凌数懒得理他,一扭头,却发现靳修臣泪流满面,他顿了下,还是依言走了过去。 靳修臣献宝似的,拿着周煜林的手机给他看,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 还有一个人曾经最真挚的爱意和深情。 靳修臣:“你看!林林好爱我!他真的好爱我!对不对!” 凌数凝住视线扫了几行,有些一言难尽:“……嗯。” 这日记,任谁都看得出,周煜林那平静却厚重深沉的爱意。 靳修臣翻着日记,指尖都是颤抖的。 【今天他又没回来,床好空,很想他,回头看看我吧臣哥】 …… 【又吵架了,不喜欢一吵架就冷战,其实我不高傲,他只要稍微哄哄我……他怎么就不肯了呢,很委屈】 …… 【胃好痛,他是不是一点都不疼我了,我这么疼,他也不管我】 ……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难过到快死了……再给一次机会吧,再给一次,最后一次】 …… 【高三那年,为我落下的那道疤……抵消他在我手术时,挂断的那些电话。 抵消他这段时间的冷暴力 抵消他……对我不好】 …… 【高二那年的早餐牛奶,抵消他一周的冷暴力】 【大学时他拼死拼活为我挣学费,抵消他在我被污蔑成内鬼时,故意不帮我,好难过,为什么不帮我】 【别再伤害我,不想抵消,但只有拼命帮他找借口,才能说服自己,真贱】 …… 【毕业后他对我的所有好,抵消他差点动手打我,我决定要走了,他真傻,他都不知道终于要失去我了,但就算他知道,也不在乎吧】 …… 【我要走了,最后道个别吧臣哥】 …… 【再见,再也不见】 密密麻麻,足足几百页的日记,记录着一个人稀碎的痛苦。 靳修臣看完后,巨大的冲击让他木然了很久,不自觉地流着泪。 他就是个傻逼。 这些,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周煜林爱他,深爱他吗。 哪怕是婚后那么混蛋的他,周煜林也是爱着的。 而他…… 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周煜林对他用情至深,那他心底埋藏着的那些,有那么重要吗?他到底在执着什么? 他真是个卑劣的混蛋。 日记里,靳修臣看着周煜林无底线地,一次次原谅他,一次次给他机会,看着周煜林的那些直白赤裸,又深刻的伤口,他的心很疼。 疼到无法呼吸。 好像有一把刀插进去,使劲儿用力地在他的心上旋转,把他的心脏都绞烂了,绞碎了。让他疼到身子都直不起来。 靳修臣以往总是不明白,为什么周煜林总在小事上计较,那些什么都算不得的事,为什么会让周煜林痛苦…… 看到这几百页的日记,靳修臣终于理解了,那些在他眼里,一串串微不足道的小事,到底有多伤人,多让人绝望和难过。 重要的原来不是事情,而是自己满腔的爱意和期待,换来爱人的漠视,甚至伤害。 在他看不到的视角,周煜林陷入痛苦的泥沼里,无数次朝他伸出手,想要他施救,他却始终高高在上,看不到对方的痛苦。 第103章 林林疼到昏厥,孤独地躺在手术台上时,在想什么呢? 日记写着,在想如果他能来,就原谅他的冷暴力,原谅他强逼自己低头。 可那时,他在做什么呢? 他在想,冷一冷周煜林,这次一定要让周煜林长记性,再也不敢跟靳修竹见面。 林林被众人诬陷内鬼,造谣伤害,还被他威胁的时候,又在想什么呢? 在想这十年的感情…最后他竟然落到,被爱人背刺,反手一刀的下场…… 那时,他又在想什么呢,他在琢磨怎么让周煜林低头,甚至觉得自己的狠话,都不算什么,认为周煜林总会像以往那样原谅他。 林林那晚跑出去,差点出车祸时,他又在做什么呢。 他在想,周煜林总归去不了太远的地方,总会回来的。 他不知道,那天晚上,他的林林差点死在外面。 也不知道,那晚的大雪,离家出走的伴伴,一场偶然的车祸,还有他那些伤人的气话,所有的事情,一点点堆叠起来,慢慢冷却了周煜林的心,最终让林林彻底对他失望。 原来他有那么多没有看到的地方…… 原来那么小的事,是那样锋利的刀,一刀刀刺在周煜林的心上。 在周煜林都来不及自愈时,又一刀落下。 一刀又一刀,接连不断的刀,旧的伤口还没好,新的伤口又产生了,于是新旧伤口连成一片,成了一块腐肉。 最终周煜林的整颗心脏,都腐烂完了。 分手就是周煜林选择,把腐烂的部分,用刀子一次性挖走。 他不要痊愈了,他只要把靳修臣从自己的心里挖走,连同那些好的,不好的,所有都挖走,一并舍弃掉。 看完这个日记,靳修臣就明白: ——周煜林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了。 他终于忍不住,当着凌数的面嚎啕大哭,像条被抛弃的小狗。 凌数从来没见过有人这样,哭得这么难过绝望,还哭得这么难听刺耳。 他只能说:“好了别嚎了,等会儿你把他嚎醒了。” 靳修臣却流着泪说:“他不会醒……到明天早上前,他都会睡得很安稳。” 凌数疑惑地看他一眼,一开始还不理解,直到看到旁边桌上的酒杯,他才反应过来。 凌数微惊:“你给他下药?!你还是人吗!” 下药+准备把人囚禁,这些举动都太疯狂,他都不敢相信,靳修臣是真的爱周煜林。 正常人怎么会对爱人,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举动。 也对,这个人哪里有半点正常?? 靳修臣抹了抹眼泪,委屈又崩溃地大吼:“我能怎么办!他死都不要我!” 他越说越难过,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他死都不要我……我都跳楼了,命都差点没了,还以为他会心疼我,但他连看都不看我了……” 凌数:“……正常人都不会去跳楼,你太偏执疯狂了,没有人受得了你这样。”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靳修臣跳楼那天,周煜林突然在屋内爆发出惊人的尖叫,整个人仿若小死了一回,脸色惨白得吓人。 还发呆了一整天,连靳修竹都不搭理,就一个人恹恹地坐在窗户前,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凌数也以为,周煜林会因为这件事,对靳修臣妥协,或者心疼。 但他没想到,周煜林的态度更冷淡了,甚至看都不再看靳修臣一眼。 显然,这个人是清醒的,理智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凌数很佩服周煜林。 他跟靳修竹就是反面例子,因为爱,能纠缠折磨这么多年。 爱就像是一种让人发疯上瘾的毒药,又甜又痛,让人死都戒不掉。 但周煜林却能克制自己,虽然心软,虽然动摇,但仍然坚定推开和拒绝。 凌数知道这特别特别不容易。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极度饥饿的人,面前摆放着一桌大餐,要怎么能忍住不吃呢? 凌数忍不住,所以他尊敬周煜林。 凌数也觉得,像靳修臣这么折磨人的爱,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住。 靳修臣抱着自己的头:“可是……可是我只是想要他,想让他继续爱我……没有他我会死的。” 凌数叹了口气,算了,他何必管别人,他自己这边也是一团乱麻。 只说:“你要做什么赶紧做,我就当没看见,过会儿等靳修竹回来,你想做什么都不行了。” 虽然他同情周煜林,也有帮忙的心,却没有帮忙的力。 因为靳修臣是个疯子,他并不想惹这个疯子,他有很多在意和想守护的东西。 他的身后是家族,是靳修竹,顾虑太多了,不想让这些被靳修臣发疯毁掉,他就必须狠心。 靳修臣愣愣地,把自己靠在周煜林怀里,凑上去亲了亲他,爱怜地抚摸着他的俊气的睡脸,轻声说: “林林,如果我带你走,你会怨恨我吗,我好害怕……” 凌数:“……害怕就别做这种事,他肯定百分百会恨死你。” 于是靳修臣又开始嚎叫地哭起来,像个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小孩,那么无措,难过,又悲伤透了: “但我能怎么办!我想要他!我就要他!” “……没有林林我会死,如果没有林林,我宁愿现在就从楼上跳下去摔死,跳进海里淹死……我要怎么办……” 第104章 凌数叹气:“别人帮不了你。” 靳修臣哭着,又去看日记,哭了一会儿,他突然止住了,一把抓住凌数的衣领,将他扯到自己身前来。 又指着自己额头上的疤痕,魔怔道:“你看这道疤,它还明显吗。” 他想起了吃饭时,周煜林视线扫过他额头的疤,那种克制不住地,片刻失神的样子。 凌数费力把自己从他手里解救出来,客观道:“明显,很明显。” 靳修臣松了口气,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这样,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所有美好的过去,哪怕周煜林不肯再正视,但只要有这道疤在,就会一直提醒着他。 他态度转变太快,凌数有种不妙的感觉:“你又想做什么。” 靳修臣抹去脸上的眼泪,整个人平静多了。 他抱着周煜林的腰,亲昵地拿脸去蹭着周煜林的脖子:“我不带他走了。我真傻,明明正确答案早就摆在了那儿……” 他却不得要领地,把两人折腾到如今这个地步,他就是个傻逼。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5-25 20:00:13~2024-05-26 19:0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隗辛我永远的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坐怀23018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沉,好沉。 像是在深海里,被一头大鲸鱼压着,喘不过气。 周煜林挣扎着掀开眼皮,刚动一下,蛇一样柔软的身子就缠了过来,继续压着他。 这才发现,他正睡在自己的房间里,而身上,躺了个人。 靳修臣以一种诡异又紧密的姿势,紧紧扒着他,睡得正香。 …… 周煜林面无表情地把靳修臣掀翻了,起身就下床。 这么一弄,靳修臣的腿被碰到,直接把他疼醒了。 他半掀开眼皮,逆着光盯着周煜林换衣服:“林林好无情,我腿都没好,你弄得我好痛。” 周煜林把他脱下的衣服,抓起扔到他脸上:“醒了就起来,这是我的房间。” 又说:“你自己承诺的,饭也吃过了,今天你该走了。” 靳修臣充耳不闻,缓缓坐起,朝他伸出手:“要抱。腿还没好……” 周煜林站在窗前,用一种冷然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靳修臣委屈地收回手:“腿好像也不是很疼,我自己走吧。” 他磕磕巴巴地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用一种别扭的姿态,一瘸一拐地出了房间。 周煜林坐回床上,揉了把脸醒醒神,宿醉让他的头有些疼,坐在原地缓一会儿。 必须要赶靳修臣走了。 说什么都不能再让他这样赖着。 这是底线问题。 他太明白靳修臣的性格了,一旦他退让底线,对方就会摸着他的极限程度,得寸进尺。 周煜林把自己整理好,洗漱完后准备出门,但刚拉开卧室的门,靳修臣就又凑了上来。 他手里捧着一袋包子,献宝似的:“给林林买的早餐,还是热的快吃吧。” 周煜林看了一眼,把他的手打开。 靳修臣锲而不舍地又递过来:“吃点嘛,你胃不好,早上不吃不行。” 周煜林正要说话,靳修竹突然从外面回来了。 看见靳修竹,靳修臣脸色立马垮了下去,像是捍卫自己的猎物一般,眼神死盯着他。 要不是因为周煜林不喜欢,他早就把这个人收拾了,哪儿能由着他,成天在林林跟前晃悠。 靳修竹直接无视他,走到周煜林面前:“林林,你之前让我查陆序的事儿,有结果了。” 靳修臣一僵,有些紧张地看向周煜林。 靳修竹看他慌了,几分得意地挑眉,继续说:“陆序涉嫌欺诈,损害公司重大利益,已经被拘留看押,很快就会被起诉定罪。” 他顿了下,语气凝重:“可能会吃牢饭。” 周煜林惊了,眉头皱得很紧,着急问:“怎么可能,他不是那种人,谁起诉他,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难怪,难怪之前怎么都联系不到人。 靳修竹只看向靳修臣:“谁起诉他……不是很明显吗。” 周煜林一怔,也看向靳修臣,心里缓缓有了答案。 靳修竹:“而且,陆序做没做那些事,重要吗,重要的是,起诉他的人,咬定他做了,还能拿出连法院都无法辨别真假的证据。” 周煜林头一回这么恼怒,闭了闭眼:“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跟了你十几年啊,这十几年他任劳任怨……” “你的公司,最难的时候,他每天加班到半夜,累到进医院,也没有半句怨言,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靳修臣小声:“我怎么了嘛。他背叛我,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他又不是冤种,活该被人背叛? 周煜林捏捏眉心,上火:“撤诉,靳修臣,别让我看不起你。” 这句话让靳修臣有些伤到了,不甘地抬头看他,眼神执拗又有点怨怪:“你都不要我了,我还怕你看不起我吗。” 周煜林哑然,一时竟无法反驳。 懒得再跟他废话,索性直接看向靳修竹:“哥,有办法把人捞出来吗。” 第105章 他不能眼看着陆序进局子。 普通人一旦留下案底,这辈子都毁了。 靳修竹摇摇头:“难。只能……撤诉。” 而且现在,他没了靳家傍身,基本没有权势在手里,就是想捞人,也是有心无力。 周煜林头疼,他真的不想向靳修臣低头,但又想到,陆序帮了他那么多回,他不能在人家有困难的时候,就撒手不管。 他走前卖股份的事儿,也是那么艰难,陆序都仍然接手,帮他办到了。 最终,周煜林只能面对靳修臣:“放了他吧。怎样你才能放了他。” 靳修臣想了想,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一边说:“让我留在你身边。” 周煜林斩钉截铁:“不可能。” 靳修臣的笑僵在了那里:“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不会撤诉呢,你要怎么办。” 周煜林反而平静了:“那我即便倾家荡产,也要捞他出来,哪怕拼了我这条命。” 靳修臣眼眶发红,胸膛开始起伏:“他就这么值得!?” 周煜林嗯了声,嗓音肯定:“值得。” 靳修臣拳头紧握,死死地瞪着他。 但片刻后,他的拳头落败般松开,整个人像条丧家犬:“那我,那我换个要求可以吗。” 其实他早猜到了周煜林不会同意,所以故意先提出不可能的要求,后面再让步,就会容易被接受些。 周煜林凝视他。 靳修臣巴巴地:“让我留在你身边,待够半个月,半个月后我就走,陆序那边也会撤诉,并且不追究他任何责任,以后我也不会报复。” 周煜林抿紧了唇,面色犹豫。 靳修臣看他有些动摇,赶紧趁热打铁:“半个月而已,很快就过去了,而且……陆序是因为你,才落到这个地步的,你不想知道,他都为你做了什么吗。” 周煜林怔了下:“什么?” 靳修臣现在想起那天,都还很恨地咬牙,但没在周煜林面前表露出来,只说:“你手里公司的股份,怎么卖出去的,他没告诉你?” “没有人敢买你的股份,是他,卖掉了自己的所有房产,把名下的所有资产都兑现,才凑够钱,把你的股份买了下来。” 周煜林缓缓睁大了眼,难以置信,这些,陆序从来没跟他说过。 他还以为,陆序是找到了神秘买家,不畏惧靳修臣的外来买家。 太傻了这个人。 原来,他欠了陆序这么多。 靳修臣:“而且,你的股份转让协议书上,需要我签字,是他背叛我,利用我的信任,趁着我没有防备的时候,诱骗我签下的。” “这已经是在犯罪了,我作为公司的老板,告他合情合理。” 周煜林听完这番话,久久没回过神,竟然是这样。 心里又一阵酸涩,这个人怎么从来都不跟他说难处。 如果知道那件事这么难,他不会去拜托陆序,他宁愿自己跟靳修臣拉扯,也不会想把陆序卷进来。 靳修臣继续煽动,小心翼翼地说:“他这么为了你,难道你为了他,牺牲这么一点都不行?” 良久,周煜林抬眼:“好,我答应你。但说好只半个月。” 都是报应。 之前他不想正面对上靳修臣,才把事情拜托给陆序的,如今绕了一大圈又回来了,该落的报应,一个没落。 就当是还债吧。 靳修臣立刻笑起来:“嗯,我说话算话,马上让人撤诉。” 靳修竹眼看着这块狗皮膏药,又黏上了周煜林,心情复杂:“林林,真的要这样吗?” 他知道周煜林有多想从情伤中走出来,现在又要纠缠半个月……那之前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吗。 靳修臣像只维护主人的恶犬,凶狠地瞪他,恨不得冲上去咬死他。 周煜林:“嗯。” 陆序是因为他才落到那个下场的,把陆序救出来,这是他的责任,他不能逃避,不能自私地只想着自己。 靳修竹不再说什么,只是拍拍他的肩,错过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靳修臣殷勤又讨好地上前,把手里的包子递给周煜林:“林林,还是热的。” 周煜林看了眼,这次接了。 靳修臣还没来得及欢喜,就看着那袋包子被扔进了垃圾桶,他的笑碎在了脸上。 周煜林没看他,只说:“这是你第三次,拿我在意的东西威胁我。” 被人强迫按着低头的滋味,不好受,但这个人让他受了三次。 一次是在公司被诬陷成内鬼那回,一次是那天跳楼,还有一次是现在。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靳修臣咬着牙,一拳打在墙上,手指关节处顿时破皮。 下一刻周煜林听到声音,余光瞥过来,靳修臣又立马收回手,扬起一个勉强的笑,眼底却是深沉的难过。 周煜林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等周煜林进了房间,凌数才从旁边出来,看了看靳修臣:“这就是你想出来的,让他回心转意的办法?” 靳修臣弯腰捡起垃圾桶里的包子,拍了拍塑料袋上的灰:“你管我。” 这只是为他能名正言顺地待在周煜林身边,争取到了一段时间。 他知道有些卑劣,但如果不这样,他连个机会都没有。 连跳楼都不能让周煜林动容半分…… 第106章 谁能告诉他,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 后来一段时间,让周煜林过了段比较平和的日子。 靳修臣也安分了很多。 不再像以前那样,每天不依不饶地缠着他,甚至有时候连人影都看不见。 但他并不认为,这个人是放弃了。 因为周煜林每天早上,都能在门边捡到一张纸。 显然是有人从底下的门缝里塞进来的。 第一天时,他打开看,标题上很大几个字写着——认罪书 下面紧接着是——认罪人:靳修臣 周煜林直接就不看了,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他撕都懒得撕,废力废手。 后来每天,不管放门口被塞进多少张纸,他都直接扔了。 因为陆序的事儿,两人的关系更紧张了。 靳修臣却仿佛浑然不觉,他的腿一好,就每天给周煜林买早餐,雷打不动的是豆浆+韭菜猪肉馅儿的包子。 大学时他每天给周煜林买的就是这种包子。 买好后,悄悄放在周煜林的门口,自己则是偷偷躲在暗处看。 周煜林是个很节俭的人,他并不喜欢浪费粮食,但知道这早餐是靳修臣送的,吃下去又觉得膈应,索性把每天的早餐,都喂了小区里的流浪猫。 结果没过几天,他就发现,有人在他的大门口,给流浪猫们搭了一个温暖的小窝,还买了很多猫罐头放在旁边。 猫窝前立着一个牌子,上面贴着一张纸,写着,让路过的人们,可以自由地拿这里的猫罐头喂小猫。 周煜林刚看到时,还觉得,这人挺贴心的,估计是小区里的哪个好心人吧。 但小猫们都吃得饱饱的,他的包子和豆浆,就没了用武之地。 最后周煜林想了想,算了,没必要跟粮食过不去。 要是认为他会因为这几顿早餐就动摇,那也太小看他了。 他最终还是吃了。 他就是要让靳修臣知道,这些行为,毫无意义,他根本就不在乎。 靳修臣躲在暗处,看着他的林林,小口小口吃着他买的包子,喝着热腾腾的豆浆,觉得心里好幸福。 心脏软软的,好像被棉花糖裹着,又软又甜。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原来幸福这么的简单。 是他错得太离谱了,之前没有珍惜,现在只能像个贼一样,躲在暗处,小心翼翼地从那个人身上,偷一点幸福。 那么一点,他却能掰开了,嚼碎了,很舍不得地珍惜品味着。 这段时间,周煜林过得还算可以,只是靳修竹的病让他一直忧心牵挂心。 但很快,有件让他稍微心情好点的事儿了。 ——靳修竹的手术时间定下来了。 就在下下周,也就是半个月后。 自从靳修竹答应做手术后,整个人都变了,以前他是消沉的,仿若一具走尸,没有灵魂和生气,像一株快要枯萎的花。 如今却每天脸上都带着浅淡的笑意,好像枯木逢春。 这天靳修竹甚至跟周煜林说,他策划了一个惊喜,让周煜林把接下来半个月的时间都空出来交给他。 周煜林反正也没事儿,当然都依他。 只是他没想到,凌数似乎也被邀请参与了这个惊喜。 周煜林总感觉这两人不太对。 具体哪里不对,他却说不上来。 三个人都在为接下来的半个月做打算,唯独靳修臣被蒙在鼓里。 一开始,靳修臣看着周煜林,靳修竹和凌数三个人,经常坐在一起聊天啥的,而他一来,众人的话题就戛然而止,他只是觉得,屋里的氛围怪怪的,他好像被孤立了。 但这屋里每个人都不待见他,他又不是不知道,所以也没多放在心上。 直到有天晚上,靳修臣看见凌数在客厅里收拾东西,把一些日常用品都往行李箱里装,靳修臣直觉不太妙。 但他又拉不下脸来直接问,就小步蹭过去,旁敲侧击地试探:“你终于要被赶出去了?” 凌数挑着眉,美滋滋的,神情都难掩得意:“呵。” 靳修臣心里不爽,但看凌数这样,他几乎能肯定,这三个人绝对背着他有事儿! 他被排挤了 他竟然真的被排挤了…… 但,大丈夫能屈能伸。 靳修臣当即一个滑跪,倒了杯水赶紧给凌数端过去,伏低做小道:“能给我说说,你们最近是要做什么吗?为什么收拾行李?” 凌数接过水,慢悠悠的:“求我。” 靳修臣:“……” 士可杀不可辱! 三秒后 靳修臣:“求你。求求你。要跪下求吗?” 凌数:“……倒也不用。” 不是,这个人没有脸皮和自尊心的吗? 靳修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所以呢?快告诉我。” 凌数也不好让他太吃瘪,毕竟靳修臣这个人报复心强,万一哪天风水轮流转,自己落到他手里了呢。 凌数:“就是要出门度个假,大概要走半个月。” 靳修臣眉头瞬间皱紧,一脸委屈和不甘。 太过分了,都不告诉他…… 凌数把他推开:“我只能跟你说这么多,其他的帮不了你。” 但他觉得,就凭靳修臣的本事,发现人不在了,迟早能查出他们去了哪儿,所以他稍微告诉一点靳修臣,就算卖个人情吧。 第107章 靳修臣冷冷地刀了他一眼,走前还踹了一脚凌数的箱子。 凌数:“……” 这脸变得也太快了。 第二天一早,大概清晨六点的时候,周煜林,靳修竹和凌数,三人就出发了。 去新西兰的飞机。大概要大半天的时间才能落地。 上了飞机后,周煜林跟靳修竹两人坐一排,凌数坐在靳修竹的左边,跟他隔了一条空道。 因为早起,周煜林有点没精神,就闭着眼睛养神。 却始终听见,身边的靳修竹跟凌数两人,低声说着什么,时不时笑两下,气氛和谐得不可思议。 周煜林掀开一只眼皮,就瞧见凌数正剥了橘子喂给靳修竹吃。 是喂到嘴里的那种亲密姿态。 周煜林再也不能装看不见,等靳修竹跟凌数分开,他才轻声问:“你们,怎么回事儿?” 靳修竹跟凌数,最近走得太近了,近到让人不能忽视,周煜林难免担忧。 虽然,即便靳修竹要跟凌数复合,他也没有资格掺和别人的感情,但他害怕靳修竹受伤。 明明花了那么大的代价,那么痛心,几乎脱了层皮,才不舍得地分了手,难道要这么轻易就回头? 他不愿看见靳修竹再陷进去。 靳修竹眼神闪烁一瞬:“别担心,我们没事。” 周煜林:“哥,你想去新西兰,我可以陪你去,为什么要把他带上。” 他本来不想问的,但看这两人相处的状态,他怕靳修竹手术后,不会再愿意跟他一起去国外。 靳修竹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安抚他说:“我只是想着,他在的话,有个做苦力的人也不错,我身体不好,总不能一直让你累着。” 周煜林审视地看着他,半晌,轻叹一声:“好吧。” 他清楚靳修竹的性格,只要靳修竹不愿意说,旁人再怎么问,都是问不出来的。 索性闭上眼自己睡觉。 不管怎样,先等手术的事儿过后,一切再说吧。 后半程,靳修竹似乎有意在跟凌数保持距离,两人没怎么说过话了。 等飞机落地,靳修竹带着两人直接入住了一个温泉酒店。 现在国内的时节是夏天,新西兰这边刚好是冬天。 冬天泡温泉最合适不过了。 在大厅登记身份证时,周煜林好奇地打量着这里,他还是第一次出国,难免有些新奇。 靳修竹笑着同他说:“我以前来过这里,觉得冬天的景色特别美,所以心血来潮,想在手术前,再看一眼让我难以忘怀的风景。” 这里临近南阿尔卑斯山脉,海拔比较高,所以常年气温很低,此刻窗外正在下着缠绵的飞雪。 整个世界银装素裹,美得宛如童话,周煜林神经松缓了许多:“确实很美。” 靳修竹:“你喜欢就好,等会儿我们去泡个温泉,今天就先休息吧,这附近有个滑雪场,明天我带你去玩儿。” 周煜林点点头,视线流转间,却不经意地,跟窗外的一道目光对上了。 那人穿得很厚重,脸和头都裹得严实,甚至连性别都看不出,周煜林却觉得,那人给他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他正要细看,凌数拍了他一下:“手续都办好了,走吧。” 上楼时,凌数轻咳了一声:“这里正是旅游旺季,我没订到多的房间,只有两间房……” 这两间房,都还是他提前一个星期才抢到的。 气氛变得有点尴尬和僵硬。 凌数犹豫着:“要不……” 他话还没说完,靳修竹突然一把拿过他手里的房卡,淡淡道:“我跟林林睡一间。” 凌数的脸色变得难看,定定地凝视着靳修竹,半晌后却只能无力地说:“好。” 周煜林看着这两人,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 不行,他今天一定要跟靳修竹谈谈。 到现在,周煜林终于清楚,当初靳修竹看着他跟靳修臣在一起时,那种糟心的感觉。 就好像眼看见一个人脚踩着蜘蛛网,底下是万丈深渊,他却浑然不觉,旁边人竭力想要拉他回来,他也不听。 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两人竟然反过来了。 放下行李后,周煜林去泡了温泉,本来他是跟靳修竹一起的,但靳修竹半道突然说有事,就走了。 周煜林一个人泡了会儿,有点困了,起身离开。 结果在路过凌数的房门口时,他突然听到一阵稀碎的闷哼。 带着一点痛楚,更多的却是难忍的欢愉,像是压抑不住才哼出声。 经历过情事的周煜林,一听就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他面色微僵。 房门没关严实,屋里昏暗的光线从细小的门缝里挤了出来。 周煜林透过那条缝隙往里看,一眼瞧见了靳修竹的背影。 此时他正微仰着头,辨不出表情。 而他的身前,跪着一个人,正在卖力地取悦他。 是那种奴隶式的,毫无尊严的双膝跪。 甚至嘴里还像牲畜一样,被戴上了口枷,只为了能让身前的人,更方便动作。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跪着的那人抬眼看了过来,正是凌数。 周煜林整个人石化了。 【作者有话说】 有事耽搁,来晚了,滑跪道歉qaq 第108章 副cp的强力火葬场,在哥哥动了手术后,这对的火葬场不会在正文详细描写哈,所以不要说没虐凌数,虐了,正文没写而已,会拖全文节奏,所以不写qaq 第36章 屋里正在兴头上的两人,都回过神来了,齐齐看向门这边。 周煜林尴尬得像只熟透的虾,连同脖颈子都红得发烫,下意识转身就走。 ……这种事儿怎么让他遇到了。 他拉开自己房间的门,一头钻了进去。 但很快,房门再次被打开,不用猜就知道,是靳修竹回来了。 房间是标准间,两铺床,周煜林赶忙爬上自己的床,把被子往头上一拉,连头顶都给盖得严严实实。 他什么都没看见,他什么都不知道。 耳边响起一阵衣料摩挲的稀碎声,床边往下凹陷了几分,随后传来男人的轻声细语:“林林?林林?” 周煜林只当没听见,装死。 谁知一只手突然掀开一点被角,伸了进来,精准地摸到他的腰,然后挠了两下。 周煜林随着男人的动作,身子微微颤动。 靳修竹见有效果,又挠了两下:“你小时候就怕这招。” 周煜林开始忍不住地闷笑,一边死死用手捂住被子,一边试图把那只作乱的手甩出去。 靳修竹另一只手宠溺地拍着他的头:“好了林林别躲了,快出来。接下来我们两人要一起在这间屋子里住半个月,难道你打算每回看见我,就这样把自己蒙起来?” 周煜林不得已,只能把被子稍稍下拉,露出一双漆黑圆溜的眼睛。 就那样看着靳修竹,还眨巴了两下。 他的头发被被子捂得有点凌乱了,翘得四面八方的。 靳修竹伸手帮他理了理:“哥知道你看见了,都是成年人,别害臊。你就当看了个片儿。” 周煜林脸更红了:“你跟他、你们……好吧。” 靳修竹忍不住笑:“好什么好,想问什么就问,这次正面回答你。” 之前不跟周煜林说,是因为靳修竹本来就是个独立要强的性子,不管什么事,他都不爱告诉亲近的人,总自己一个人扛着。 这一点上,他跟周煜林倒是挺像的。 但现在他再不说,误会就大了,他在周煜林心里伟岸的形象,就要塌了。 周煜林看着他,欲言又止,不知道从哪儿问起。 靳修竹:“你是不是觉得,我挺贱的,没有自尊,竟然吃回头草。” 周煜林眼神闪了下,缓缓坐起来:“没有。” 贱不至于,刚才那一幕,怎么看都是凌数更贱。 就是他心里有点不舒服,这点不舒服,是出于对靳修竹的担忧。 靳修竹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 他望着窗户外漆黑深沉的夜,人也沉寂了下来。 靳修竹:“林林你知道吗,他说他爱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微微歪着头,嗓音缥缈虚无,带着点疑惑和不分明的笑意,像是自己都不信。 周煜林眉心跳动:“所以你……被打动了?” 屋里安静了几秒 靳修竹嗤笑出声,轻吸一口气:“不。他说爱我,我不仅不开心,相反,我好恨呐林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恨。” 他语调很平静,却有种无力的悲戚感。 周煜林的心情也随之低落下来,伸手安抚般拍拍他的背。 靳修竹微垂着眼:“很矛盾是吧。这些年,我也是一边爱着他,一边恨着他,这么矛盾着过来的,我也搞不懂自己。” 周煜林:“既然恨,为什么不让他走。” 就算凌数要像靳修臣一样赖着不走,但至少,他比靳修臣听话。 如果靳修竹铁了心说,死都不想看见他,凌数真的会在靳修竹的眼前消失。 靳修竹一只手撑着额头,把脸埋在掌心,嗓音也变得沙哑:“因为,他说他爱我,我突然就想看看,过去那么多年,都让我求而不得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想知道,我那样渴求的东西,到底好不好,想尝一下,他的爱,是甜的还是苦的,或者是辣的……” “我就是想尝一下……” 周煜林心头微微震撼,忍不住轻叹。 原来如此。 就好像小时候我们总也得不到的玩具,等长大了,有能力购买了,哪怕已经不喜欢玩具了,也仍然会想买回来放着。 这是一种弥补心态,想要补偿当年的自己。 同时,人本来就会对曾经渴望却没得到过的事物,产生强烈的好奇心。 周煜林:“那尝过之后呢,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靳修竹很缓慢地摇了摇头,语气是铁一样的刚硬:“林林,等我做完手术,你带我走吧。不论凌数怎么说服你,甚至是乞求你,都一定要带我走。” 周煜林轻柔道:“好。那你现在,打算就跟他这样相处着?” 靳修竹嘴角扯起一个笑,带着一点意气风发的傲慢:“免费的鸭,为什么不用。” “我也想知道,他所谓的爱我,真的假的,是不是在骗我,又有多爱,能为我做到什么地步。” 这话让周煜林猛然想起刚才看到的场面,凌数跪在地上给靳修竹那个…… 凌数的性子,狼一样高傲,最重面子,如今他竟然肯为靳修竹做到那种程度,也不容易。 第109章 起码说明,他是真的下了决心来追回靳修竹。 周煜林心情复杂,却也不好对靳修竹的选择指手画脚,就说:“哥你开心就好。我希望你开心。” 靳修竹朝他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哥也希望你开心。” —— 凌数冲了个澡,正要上床睡觉,电话铃声突然响了。 他撇了眼,是靳修臣打来的。 不太想接。 用脚趾都能猜到,那位大少爷肯定是没订到房间。 这里正好是旅游旺季,周围的每个宾馆都是爆满,有钱也买不到住处。 凌数是提前了好几天,靳修竹让他订的房,那时都只剩两间了。 而靳修臣昨天才知道,他们要来这边度假,今天巴巴地拖着箱子跟了上来,连机票都是临时买的,订不到房很正常。 电话铃吵嚷个没完,凌数最终还是接了。 靳修臣嗓音都是哆嗦的:“下来接我,我没房间住,这地儿也太冷了。” 他都要被冻成人干儿了。 凌数漫不经心地听着,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脑子里想的却是靳修竹今天动情的模样,嘴角竟然扯开一抹笑。 靳修臣:“……听到没有!我要死这儿了!” 凌数这才说:“我可以让你上来跟我住一间,但你要答应我,这半个月,你都不能在周煜林面前出现。” 靳修臣当即否决:“不行,那我跟来干嘛?” 凌数波澜不惊:“那免谈。” 就依着靳修臣疯癫的性格,这人绝对会把事情搞砸,搞到场面一团凌乱,让人无法收拾的地步。 凌数不想让他毁了靳修竹手术前,好好的度假旅行。 话音刚落,他都没挂电话,靳修臣却啪地把电话挂了。 凌数挑眉,气性还挺大。 行吧,反正挨冻的人也不是他。 凌数切到微信,给靳修竹发了几条消息,对方没回,但他也不气馁,自己刷了会儿搞笑视频,看到好玩儿的,都会随手分享个靳修竹。 过了十几分钟,他正要睡觉,敲门声突然响了。 凌数有种不好的预感。 开门 看见靳修臣一脸煞气地站在门口时,凌数有些意外:“你怎么找过来的?” 靳修臣怨念都快实体化了,直接用肩膀撞开他,拖着箱子趾高气昂地就往里走:“这里是国外,华国人就这么几个,还显眼,不是随便问问就能知道?” 他把箱子放下,着手整理里面的东西:“你怎么不跟靳修竹一起住?” 凌数双手抱臂靠在墙边,慵懒地看他:“只有两个房间,他不愿意跟我一屋。” 靳修臣动作顿了下,脸色缓缓变了:“所以那个狗东西,现在跟林林睡在一屋?” 凌数打着哈欠:“昂。还有,不许那么说他,别怪我不客气。” 下一秒,一个人影嗖地擦着他过去了,好在他反应快,一把捞住了靳修臣的胳膊:“你干什么。” 靳修臣面无表情,但眼里的戾气快炸了:“你他妈还有心思睡觉?!他俩一屋!他俩住在一屋!睡一起!” 孤男寡男! 凌数不怎么在意地挑眉:“昂。我知道。” 靳修臣要吃人一样:“你是不是有病?你明知道他俩以前都喜欢过对方,还把他们放一屋?!” 这他妈跟把一匹狼,同一筐肉放在一起有什么区别。 凌数被吵得头大:“都过去的事儿了,你为什么老抓着不放。” “靳修竹说了,他以前对周煜林是有过好感,但那都是小时候了,后来他一直只把周煜林当弟弟,周煜林对他,应该也只是对长辈的敬慕。” 凌数无奈摇头:“你这个人,对自己的爱人,一点信任感都没有。” 靳修臣甩开他的手,冷冷地:“我不相信信任感这种东西,只相信实实在在攥在自己手里的。” 他刚走出两步,又被拉住,整个人顿时暴起:“别他妈妨碍我!” 凌数始终那样如水般淡然平和:“你去干什么?大闹一场?还是又跳楼?” “你觉得周煜林能容忍你几次?你是想他彻底恨上你,跟你死都不相往来吗。” 靳修臣怔住了,眼底横生的戾气,在凌数的这番话里,一点点被淡开,又逐渐晕染上一抹悲伤和难过。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暴躁地揉了揉头发,往回走几步,一屁股坐在床上: “我就是一想到,林林跟别的男人睡在一起,就控制不住自己……” 凌数补充说:“我订的都是标准间,两张床,他们不会睡在一起的。” 靳修臣把手指掰得咔嚓作响,整个人进入一种心烦意乱的躁动状态:“那还不是一样。” 同房,约等于同床。 而且林林睡觉的样子,可乖了,怎么能让别人看见! 越想越焦虑,靳修臣腾地站起身,低着头不断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怎么办怎么办,有什么办法能把他们拆开……” 他像一只在热锅上,没有方向团团乱转的蚂蚁。 凌数索性直接回床上躺下了。 靳修臣怒其不争,一把将他拉起来:“你老婆在隔壁跟我老婆睡在一起!你还睡得着!你怎么睡得着的?!” 凌数心累,用死鱼眼看他:“那你去吧,我不拦你了。” 第110章 靳修臣张了张嘴,缓缓松开了他,挫败地蹲在地上,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不行,林林会讨厌我。他本来就不搭理我了……” 凌数叹了口气:“你就不能相信他吗,不能给他自由吗,非要把人逼得这么紧,我看着都喘不过来气。” “你如果不悔改,他永远都不会再回头看你。” 靳修臣一僵,像是被戳中死穴的刺猬,脸上露出受伤又疼痛的表情,他看向凌数: “我悔改了啊,但他还是这样对我,我认罪书都写了一个本子了,每天都塞给他看了,一点效果都没有。” 凌数:“……你在感动你自己?你只是一厢情愿地,把你自认为很有诚意的东西,强塞给了对方。但你从来没问过,这是不是他想要的。” “你喜欢吃梨,我塞给你一车香蕉,逼着你吃完,还到处宣扬我为你付出了多少,你会感激我吗?” “我破坏了你最珍贵的东西,伤害了你,然后我拿着我珍贵的东西,去跟你道歉,但这个东西在你眼里一毛不值,你能原谅我吗?” 靳修臣僵硬的表情缓缓破裂,恍若晴天霹雳。 他愣在那儿,不断地把凌数说的东西,掰开,嚼碎,反复品味,好久才消化完这番话。 随后靳修臣暗淡的眸色一点点亮了。 他坐到床边,抓住凌数的肩膀,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你教教我!教教我好不好!” “我要怎么做才能挽回他,你说,我都听你的!” 凌数心想,这条疯狗怎么突然就乖了。 他决定摆会儿谱,故意把脸侧到一边去:“我怎么教得了你。不敢。” 以前在生意场上,他没少被靳修臣压着打,吃过多少亏,但都敢怒不敢言,眼下这境况,不得不说,此刻凌数心里有点爽。 落他手上了吧。 靳修臣紧抓着他:“不,你说的真的很有道理!你比我行!” “靳修竹来这里旅游,都愿意带上你,林林却说都不愿意跟我说……” 这已经从侧面反应了,凌数在追妻这方面,颇有建树,比他厉害。 大丈夫一向能屈能伸,他先忍辱负重一段时间。 凌数斜眼看他,见靳修臣态度端正,这才慢悠悠地:“好吧。但你必须听我的。” 靳修臣点头如捣蒜。 两个追妻火葬场里的菜鸡,瞎子牵瘸子,在这一刻却诡异地达成了同盟。 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靳修臣:“那我现在该做什么?” 凌数躺下,把被子一盖:“睡觉。” 靳修臣:“……” 想掀桌。 妈的怎么睡得着的! 这一晚,靳修臣彻底失眠。 第二天他顶着两个很大的青黑眼圈起床时,凌数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靳修臣:“你去哪儿。” 凌数拿了几个暖宝宝贴放进背包,靳修竹怕冷,他得备着:“吃早饭,然后看他们要去哪里玩儿,我准备下,我就是个跑腿做苦力的。” 靳修臣委屈,他也想去。 凌数勘破他的想法,警告:“你去哪儿我管不着,但你不能出现在周煜林面前,记住了吗。” 靳修臣焉哒哒的,无精打采:“嗯呐。” 但他必须跟着,亲眼看着周煜林。 不然他一想到周煜林跟靳修竹在一起,就心慌和愤怒,克制不住自己。 为了避免被周煜林撞上,凌数先把靳修臣撵了出去。 靳修臣也没走,只是躲在走廊的角落里,暗中看着他们。 早上八点半,周煜林和靳修竹出门了,两人有说有笑的,心情不错。 凌数一早等在房门口,看他们出来,又看见靳修竹脖子上空荡荡的,就几步过去,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很细致地给他围上。 靳修竹很在意形象,他都记得,修长的手指贴心地把围巾打理工整。 靳修竹就那样老实站着,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任他摆弄。 倒是周煜林,看着两人这样,又想起昨天的事儿…… 耳朵不自觉红了,有些臊地把脸别了过去。 随后三人一起去了餐厅,靳修臣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偷偷跟着。 看到靳修竹的手,搭在周煜林的胳膊上,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但又碍于自己不能出面,于是拿出手机给凌数发消息,手指在屏幕上都快敲出残影了。 靳修臣:你老婆的爪子,拿开!赶紧拿开! 凌数看了眼手机,又望向四周,然后就跟一双满含怨念的眸子对上了。 凌数朝他做了个摆手的动作,示意他千万别出来,这才佯装不经意地,走到了靳修竹和周煜林中间,把两人分开。 到了餐厅,靳修竹挨着周煜林坐下,两人聊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儿。 聊着聊着,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靳修竹惯性地抬手,揉了把周煜林的头。 于是凌数的手机又开始了消息轰炸。 凌数啧了声,这人有完没完,跟个痴汉变态狂有什么区别。 亏得以前周煜林受得了他。 凌数索性把手机设置成静音,反扣在桌上,打算再也不看。 搞得他心情都没了。 结果过了会儿,凌数余光就瞥见,靳修臣毫无顾忌地径直朝这边过来了。 第111章 那双凌厉的丹凤眼,视线钉死在靳修竹身上,像是要活剐了他,刀刀带血。 凌数慌了,腾地站起身,却不小心碰到了桌子,发出好大一声响动。 周煜林和靳修竹都看向他:“怎么了?” 凌数勉强露出一个笑:“没事。” 此时靳修臣距离这里还有一米不到,凌数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知道不可能劝走靳修臣,电光火石间,他做出了一个掩耳盗铃、让几人都惊住的动作。 凌数直接伸手,从上方掌住周煜林的头,然后强行扭动让他看向一旁。 周煜林:“??怎么了?” 凌数咳嗽干笑:“没,那边景色不错,你看到没?” 他边说,边用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拼命给靳修臣打手势,让他赶紧走。 这时,周煜林的目光瞥向了旁边的镜面墙,随后他眼睛惊讶地睁大了几分。 第37章 周煜林:“凌哥,你……松手。” 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人。 凌数心惊肉跳,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靳修竹也发现靳修臣了,眉头微皱,顿时明白了凌数为什么行为古怪。 但他也不打算把这事儿跟周煜林点破。 他带周煜林出来度假,就是为了躲开靳修臣的。 要是让周煜林知道靳修臣还跟着,他肯定不能放开了玩儿,心情也会受影响。 靳修竹朝凌数使了个眼色,随后拿着手机坐到周煜林身边:“林林,你赶紧先帮我看看这个,我没懂……” 趁着周煜林低头,凌数飞快地扯住靳修臣的胳膊,拖着他就往旁边拽。 等到了人少的地方,是周煜林他们看不见的视线死角,凌数才把人松开,头疼道:“不是让你别出来吗。” 靳修臣瞪着眼睛,嗓音冰冷:“他俩都那样了,你也不管管,我忍不了。” 靳修竹怎么能靠林林那么近,他不允许。 凌数懒得跟他讲,严肃道:“现在在外面,我不方便跟你多说,等我晚上回去后,再好好复盘你的问题。” “如果你想追回他,就听我的话。” 靳修臣本来还浑身戾气,听到这句话缓和了不少:“你说的。” 现在他什么招数都用尽了,没有任何办法了,只能听凌数的试试。 凌数心里松了口气,还好这条疯狗在涉及周煜林的事上,会收敛和听话很多。 否则就凭他? 根本别想拿捏住靳修臣。 凌数回到座位上时,发现他们这桌多了一个人,一个对他来说,不算陌生,但也并不熟悉的人。 他正衡量着要不要体面地打声招呼,胳膊上一沉,随后就被靳修竹拉走了。 两人坐到了不远处的另一桌。 凌数这才问:“那人,是辛瑞拉珠宝品牌的长公子吧。” 靳修竹点头,态度冷淡:“其他的不该你知道就别问。” 凌数老老实实地闭上嘴,拿起桌上的橘子,剥了皮递给他吃。 这边 明黎一只手撑着脑袋,微微歪头,笑眯眯地看着周煜林:“师弟,好久不见。” 他尾音温软,语调带着点笑意,听着如盛夏里的一股凉风,让人心头舒坦至极。 周煜林这是第二次见这个人。 第一次还是在他跟靳修臣分手前的那次宴会上。 对明黎,周煜林除了知道他是辛瑞拉的长公子,还有业内大牛金锐成教授的弟子外,可以说是完全不熟。 一时难免局促,只能公式化地礼貌点头微笑。 明黎倒是自然很多:“真有缘分,我随便找个地儿躲清闲,都能遇到师弟。师弟你是来度假吗?” 周煜林微微低头:“嗯。” 有点尴尬,不知道说什么。 在他出神时,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在他额前很轻地弹了下。 周煜林一愣,抬眼却对上一双满是笑意的眸子,对方正饶有兴趣地望着他:“跟我相处很无聊?” 明黎:“可是怎么办,我们都是老师的弟子,以后要在一起相处好几年呢。” 俊美无双的男人摇头叹气:“看来是我性格不太招师弟喜欢呢。” 周煜林忙说:“不,我有点认生,以后熟了就好。” 明黎看着他笑,男人笑起来时,双眼微眯,弯成一湖月牙,眸色如秋水灵动,漂亮到宛如世界上最璨丽的珠宝。 连周煜林,都忍不住有片刻迷失在了他的眸子里。 明黎:“对了,师弟还不知道吧,我们有个师姐呢,她早知道老师收了个徒弟,特别开心,一直想认识你。” 周煜林刚要说让他代自己向师姐问好,就看见明黎突然拿出手机,拨通了视频电话。 几秒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冷艳美女,黑长发,狐狸眼,烈焰红唇,高雅的气质宛如冰山雪莲。 明黎凑过来,跟周煜林靠在一起,让两人都能出现在屏幕中央。 这才笑眯眯地对着女人打招呼:“师姐,看,是小师弟呢。” 周煜林局促,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他瞟了几眼屏幕,发现视频那头的女人,正把脸贴得很近,近到仿佛快要从屏幕里钻出来抓他。 她瞪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周煜林。 周煜林稍微紧张,手都握成了拳头。 第112章 看对方的表情,好像对他不太满意。 他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师姐好。” 结果下一秒,手机里爆发出一阵尖叫,把周煜林吓了一跳。 韩美美:“嗷!从哪儿找的小帅哥!这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的!简直帅出了次元!” 周煜林表情尴尬中带点僵硬。 他知道自己长得不差,但头一回听到有人这么夸张,又莫名其妙地称赞他的长相。 明黎见怪不怪:“师姐就是这样,但她人很温柔的,别怕。” 韩美美穿着一身白色的罩衣,似乎正在什么实验室里,她举着手机,慈爱地对周煜林笑: “对哦,别怕。小师弟什么时候来啊,师姐房间都给你准备好了。” 周煜林正要说不用麻烦师姐,他会自己找房,明黎突然抢了话,温温柔柔地说:“小师弟的房间,得挨着我那间,你半夜发疯会影响小师弟睡眠。” 周煜林:“??” 发疯? 明黎耐心地同他解释:“就是师姐大半夜画设计图时,会突然像神经病一样碎碎念,然后在房间里烦躁地走来走去,碰上喜欢的动漫更新的那天,还会爆发出意味不明的尖叫。” 周煜林:“……” 再抬头时,他看见,屏幕里刚才还含着笑温柔美人,一瞬间变了脸。 从人畜无害的小白兔,直接进化成了人见人怕的鬼夜叉。 韩美美刚才手里就拿着一瓶可乐,现在可乐的易拉罐瓶子,被她咔嚓一声直接捏瘪,然后被揉成了一团废料。 她轻松得好像在揉纸团一样。 周煜林都看傻眼了。 这真的是人力可以做到的吗? 韩美美美目圆睁,盯着明黎字字如刀:“啊,信不信我杀了你啊。” 明黎哈哈地笑了两声:“别吓着师弟。” 韩美美冷哼了一声,下一秒又切换到了慈爱模式:“师弟啊,给师姐微信加上哈,回头师姐找你聊。师姐还有事,先忙去了啊。” 周煜林浅笑:“师姐再见。” 通话挂断了 明黎眼含期待地看向他:“怎么样师弟,有熟了一点吗。” 周煜林顿了下:“嗯,大家都是很好的人。” 虽然这个师门有点奇怪,处处都透露着不太正常的气息,但他却说不明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年,应该不会过得太无聊。 两人这边聊得越来越和谐,气氛逐渐轻松融洽。 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的靳修臣,却是再也淡定不了。 他自暴自弃地走到凌数那一桌坐下。 凌数怕周煜林看见他,特意起身换了个方位坐,把他整个人都挡得严实。 本以为靳修臣瞧着周煜林跟其他男人亲近,会像之前那样烦躁,发疯,但没想到,这次靳修臣却出乎意料地冷静。 他只是目光牢牢锁定明黎:“那位,是辛瑞拉的长公子吧。” 在座的三个人,都是生意场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有谁不认识明黎的。 哪怕曾经没合作过,也绝对在高档的场合,跟明黎有过点头之交。 凌数嗯了声,稳住他:“忍住,他们只是说说话。” 靳修臣整个人都很平静:“林林为什么会认识他。” 靳修竹挑眉:“我介绍的。” 靳修臣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盯着明黎:“为什么要把他介绍给林林。” 靳修竹:“你管得着吗。” 这两人一碰头就是血雨腥风,眼看苗头又起,凌数生怕他们吵起来,一颗心都悬着,已经准备好时刻护老婆了。 但靳修臣却意外地没还嘴,反而是站起身安静地离开了。 他的背影有几分说不出的落寞,连腰身都不如以前挺得直,一步一步,走得缓慢却沉重。 凌数都有些看不懂了。 平时靳修臣看见哪个男人靠近周煜林,恨不得冲上去咬死对方。 今天这是怎么了。 吃完早餐,由于外面的雪下得有点大,几人商量,下午的时候,如果雪停了,就去滑雪场玩儿。 目前暂时先回房间休息。 凌数推开房门,就看见靳修臣赤着脚坐在窗户前的地板上,就那样凝眸望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数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同他并排坐在一起:“下次再不听劝,我就不管你了。” 靳修臣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我一看见他们靠近林林,我就控制不住自己……” “林林那么好,大家肯定都会喜欢他,都会跟我抢他。” 凌数:“……他是人民币吗。” 离谱。 靳修臣:“我就是忍不住,我想见他,也想让他看见我,想赶走他身边所有心怀不轨的人。” 凌数喝了口热水:“所以你如果想要追回他,那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学会忍住。” 靳修臣不理解:“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忍?我只是想见他,想待在他身边,又不是杀人放火。” 凌数瞥他一眼:“那他想见你吗,想让你待在他身边吗。” 靳修臣张了张嘴,脑子卡壳了,随即低下头沉默了,脸上是受伤的神情。 凌数点头:“嗯,所以你还是在把你自己的欲望,强加在他身上,你想怎样就怎样,根本不管他是不是喜欢。” 第113章 靳修臣揉了把脸,整个人冷静了几分。 凌数看他听进去了,竟然有几分欣慰。 该死,他也是着了魔。 以前凌数对靳修臣的了解,仅仅来自于商场上的交锋。 他原本以为,靳修臣这个人,精明,办事儿雷厉风行,心机城府深沉。 到今天,他才发现,靳修臣其实挺幼稚的,可以把他看做一个性格恶劣又糟糕的坏孩子。 这种人一看,就是原生家庭不幸。 表面似乎长大了,成熟了,但其实内里某一部分,仍然停留在孩童时期。 从小因为父母没有尽到责任,导致那部分没人教他,他只能自己摸索。 靳修臣这种,显然就是自己摸索偏了。 凌数拍拍他的肩:“我让你忍,不是不让你见他,而是让你学会,区分爱和自私,凡事多为他着想,克制自己的欲望。” “你性格太偏执了,你的爱都是具有毁灭性的,如果你这样放任自己,迟早会把周煜林也一同毁了。” 靳修臣的肩膀缓缓塌了下去,整个人都透着难过,他把头枕在膝盖上,嗓音不明:“是这样吗?” “那我学会克制,他就会回头看我吗,他就会爱我吗,会像以前一样爱我吗。” 凌数一噎,这话问得…… 就好像一个学生问老师,这本习题册刷完,我就能考试拿满分吗,就能上重点大学吗,以后就能月入过万,成为国家栋梁吗。 凌数:“……至少,可能性大一点吧,总比没可能好,你说是不是。” 不能因为考不上重本,就不学习是吧。 靳修臣深吸一口气:“好,我改,我学。” 就算有一丁点可能,他都会拼了命地去抓住。 凌数点点头,孺子可教。 靳修臣又问:“这是第一件事的话,那我要学的第二件事呢,是什么。” 凌数:“你的情况很严重——” 他话音刚落,靳修臣突然下意识反应捂住嘴,yue地干呕了出来。 凌数:“……我说话有那么恶心吗,不至于吧。” 靳修臣也很意外,这是怎么了,吃坏肚子了? 他张着嘴微微呼气,一只手拍着自己的胸膛顺气。 结果好了没两秒 靳修臣:“yue!!!” 【作者有话说】 凌数:没错,叫我军师 你要问我为啥我这么懂,还把自己的恋爱谈得一团糟,我只能告诉你——军师从不上战场,一上战场就晕 第38章 下午,雪停了,靳修竹想去滑雪,就拉着周煜林一起。 周煜林还从来没进行过这项运动,是个完全的新手,他站在雪道旁,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不断地从顶端滑下来,他们或尖叫或开心地笑,很沉浸的样子,不禁也有些好奇。 真的那么好玩吗。 靳修竹看出他的心思,鼓励说:“试试?体验一下新事物也挺好。” 周煜林手里被塞了滑雪杖,靳修竹还拿出一个雪镜给他戴上,帮他把碎发都打理好。 靳修竹微笑:“滑雪的感觉有点像坐过山车,但比过山车刺激。这个过程中,一切的烦恼,都可以被忘掉。” 周煜林看了眼脚边的板子,有些心动,但又忐忑:“我不会。” 自己摔了都是小事,万一控制不住,把别人给撞了呢。 现在雪场里都是人,技术不好根本避不开。 靳修竹笑:“没事,我们去vip通道。” 那是专门给不喜欢被打扰的高级客人准备的,人相对比较少。 再次站在雪道上时,周煜林按照靳修竹的示意,摆出了姿势。 随后靳修竹教了他几分钟,跟他说了基本的知识,和大概的技巧。 周煜林学得很快,自己试着滑了两步,那种感觉很好,他很喜欢。 又在旁边练习了半个小时,直到完全熟练。 靳修竹下巴一扬:“好了,你可以试试从上面滑下去,别怕,我会跟你一起,不会让你摔着。” 周煜林眼睛熠熠的发亮:“好。” 他摆动滑雪杖,缓慢地,谨慎地开始从高处往下滑。 心脏随着坡度的增大,跳动得逐渐欢喜,前所未有的体验,让他的脸上出现了很久都没有过的笑。 靳修竹看他这样,也不仅勾起了唇。 看来带他来滑雪是正确的,人嘛,总要不断地尝试新事物,这是给自己的生命,注入新活力。 滑到半坡,也是坡度最高最陡,最危险的地方时,靳修竹突然脑子一昏,眼前黑了一瞬,随即是熟悉的眩晕感蔓延开。 他感觉整个人都好像在一个漩涡里打转,有双手正拖住他的脚,把他往地心拽。 脚下是什么样,他已经管不了了,甚至连视线都变得模糊。 靳修竹像是一片飘散的落叶,在半坡上摇摇欲坠,那是很危险的。 但因为他的技术比较好,即便是闭着眼,滑得也很像样,所以场内的人,都没有看出他的问题。 周煜林离靳修竹最近,等他察觉到人不对时,靳修竹已经像根断线的风筝,直挺挺地从坡上摔了下去。 周煜林吓得脸都白了,着急地滑着雪板想追上去:“哥!你怎么了哥!” 人越是着急的时候,越容易出错,周煜林又是新手,慌不择乱的,还没滑出两步,身子逐渐不稳。 第114章 随后周煜林方向越来越偏,朝着轨道的边缘,高速撞了过去。 周煜林拼命地操控滑雪杖,但眼下已经没法弥补,眼看就要撞上铁栏杆,他只能认命地用双手抱住头,把脑袋护住。 千钧一发,一个人突然不要命地冲了过来,直接一把横抱住他的腰,调转了两人的方位。 等周煜林回神,两人已经倒在了地上,而他正趴在那个人的怀里,被护得好好的。 毫发未伤。 周煜林忙撑着地爬起来:“你怎么样了?!” 那人面罩、雪镜,穿戴得很齐全,让人完全看不出容貌,甚至都不能辨别性别。 只能从他的体格上,判断出这是个男人。 那人躺着没动,似乎是动不了。 周煜林焦急地跪在旁边,不知所措:“是不是哪里伤到了?严重吗,需要叫救护车吗?” 那人胸膛剧烈起伏着,张了张嘴,却又奇怪地闭上。 最后只是抬起胳膊,冲着周煜林摆摆手,告诉他自己没事儿。 周煜林松了口气:“谢谢啊。” 靳修臣僵硬了下,但最终只是点点头,艰难地挣扎着爬起来。 周煜林又问:“这位先生,你真的没事吗?要不去医院看一下吧,我会垫付医药费的。” 靳修臣摇摇头,在周煜林的目光中,踩着笨重的滑雪鞋,一瘸一拐地走远了。 等到了室内,他把鞋子和外套脱了,去看让他很疼的地方。 这才发现,脚踝和膝盖处,又红又肿的,胳膊也青紫了好大一片。 脚是被扭的,膝盖和胳膊是被那个铁栏杆撞的。 因为他是高速滑雪过去的,撞上栏杆时,怀里还抱了个人,导致那一次冲撞的力道可不轻。 靳修臣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更奇怪的是,他的肚子好痛。 好像没撞到肚子吧?肚子是人体脆弱的地方之一,他倒下去的时候,还下意识护住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靳修臣正捏着自己的脚,缓和疼痛时,凌数进来了。 凌数也很狼狈,为了接住靳修竹,他摔得也不轻。 两个难兄难弟相望一眼,默契地沉默了。 屋里安静好一会儿,凌数突然想起什么:“你没暴露吧?周煜林不知道是你吧?” 靳修臣嗯了声。 抱住周煜林的那一瞬,他真的好贪恋,恨不得就这样死在那人的怀里。 周煜林已经很久没抱过他了。 看到周煜林脸上的焦急和担忧时,他有过一瞬恶劣的念头: ——发疯一样想告诉周煜林他是谁,想以此让周煜林心疼他,说不定就会对他心软些。 但他想起凌数的那番话,心里不断地做斗争,不断地告诉自己,他又在自私了,周煜林此刻并不想看到他。 如果周煜林知道是他,应该不会高兴,反而会有心理负担…… 于是靳修臣的那点疯狂的冲动,又被理智一点点压了回去。 第一次反抗自己的欲望,那种克制的感觉,就好像把快要溺死的自己,又活生生按回海里。 很难受。 胸口窒息的难受。 凌数对他的表现很意外,要知道这个人,前两天还是那种谁靠近周煜林就弄死谁的疯样。 想怎样就怎样,哪怕闹得大家都不安宁,所有人都很痛苦,也丝毫不为别人考虑。 看来这人也不是完全没救。 能拴住这条疯狗的链子,只有周煜林。 靳修臣微低着头,问凌数:“是不是我不出现在他面前,就只有我难受,林林就不用难受。” 凌数抿唇:“目前是。” 又伸手拍拍他的肩:“好好保持。” — 第二天早上,周煜林在酒店的餐厅吃早饭时,又偶遇了明黎。 明黎主动跟他打招呼:“师弟,一起吃饭吧。” 周煜林看了看靳修竹,靳修竹朝他微笑示意:“去吧,我就不去了,我这边有事会叫凌数。” 周煜林没有拒绝的理由,端着餐盘跟明黎在一个人少的角落坐下。 明黎主动找话聊:“你的入学通知书下来没有?要开学了,希望新学期能在校园里见到你。” 周煜林低头吃东西:“还没有,但应该快了。” 审批流程什么的,都走完了,从网上能看到通过的结果。 明黎点点头:“等你来了,跟我们住一块儿,别墅是老师的,就住着我,师姐,以后再加上一个你。” 周煜林礼貌道:“不好吧,我还是住宿比较好。” 他跟金锐成他们都不熟,直接住一起感觉很麻烦别人。 明黎放下叉子,笑眯眯地撑着脑袋看他:“师弟别客气呢。老师让住的,主要是方便他给我们开小灶,而且都一个师门的,住在一起能联络感情。” 他轻缓地眨眼,咬字温柔,语气却故意几分失落:“难道,师弟不想跟我们联络感情?” 周煜林忙说:“不,不是……好吧,我都听师兄安排。” 他发现,他真的不擅长应对明黎这种类型的人。 明黎突然把手机递到他嘴边,巴巴地看着他:“你再说一遍。我录下来,就不怕你反悔了。” 周煜林僵硬着嘴角,对着手机重复了一遍。 第115章 等他说完,明黎像是得了宝藏一样开心:“师弟真听话。” 明黎又想起什么:“我给你介绍一下你师姐吧,对她熟悉一些,以后你才能过清净的好日子。” 周煜林不太懂他这话什么意思,只说:“……好。” 明黎一只手撑着头,看着他缓缓开口:“师姐掌管实验室,每周星期一千万不要迟到,这是她报复社会的日子。” 周煜林:“嗯?” 明黎:“因为她觉得周一这个日子反人类,所以怨气很重,最好别惹她,这天就是路边的狗多看她两眼,都要挨骂。” 周煜林:“……好。” 明黎满意地点头,好乖的小师弟,好上道。 又继续说:“周五可以逃课,可以不去实验室,如果你有想求师姐的事儿,一定周五再去,基本都能搞定。” “因为周五是她回报社会的日子。就算是遇到抢劫的,她都能笑眯眯地主动递上钞票。” 周煜林:“……” 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沉默地咬了口面包。 明黎慵懒地掰着指头:“周末两天,周六不必在意,你基本见不到她,周日能离她多远就离多远,千万别落到她手里了。” 周煜林呆滞片刻:“为什么?” 看着这么纯真可爱的小师弟,懵懵地望着自己,明黎心里一股子怜爱,温柔地眯起眼笑: “因为这天是她集中追番、追剧的日子,她喜欢跟人分享心得,如果你很不幸地被她抓住,那恭喜你……” “接下来一整天,你都只能听着她一个劲儿地吐槽剧情,根本跑不掉,她会黏死你,上厕所都会在门外阴魂不散地等你。” 周煜林忍俊不禁,嘴角很轻地弯了弯:“还好。” 很可爱的师姐。 明黎愣了下,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人,露出这么柔软的笑。 那么浅浅一笑,好像四月的柳枝,轻轻拨动人的心弦,又宛若春风入酒,让人沉醉酣甜。 明黎摩挲着指腹,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表情:“小师弟笑起来真好看呢。” 周煜林眼底的笑意瞬时僵住,他在笑吗? 他掩饰般低下头,端起手边的牛奶抿了口。 明黎指尖轻叩着圆木桌,很自然地掠过这个话题:“然后就是周三,这天你得看师姐的脸色行事。” “因为她会在早上买一张刮刮乐,如果中了,那皆大欢喜,如果没中……师弟懂吧。” “我说的师弟都记下了吗。” 周煜林一本正经地点头:“都记下了。” 明黎眼里绽开笑意。 真可爱,看来以后几年不会无聊。 明黎:“对了,你选方向了吗?” 周煜林不太明白:“什么方向?” 明黎斟酌着说:“专业方向。老师在服装设计和珠宝设计两个领域,都是大拿,所以他会让我们选方向,我选的是珠宝,师姐服装和珠宝都选了,你呢,你选什么?” 周煜林顿住了。 — 靳修臣死盯着明黎,恨不得目光化成刀子,刀刀见血,把那人捅成筛子。 凌数无奈提醒道:“别冲动,人家只是正常聊天。” 靳修臣抓起盘子里的餐刀,狠狠往桌上一扎:“他对林林有好感。” 凌数扶额,疯了吧,看谁都像情敌。 凌数:“周煜林又不是人民币,怎么可能人人都喜欢他。” 靳修臣咬牙切齿:“他就是对林林有好感,我能看出来。” 凌数放弃了说服:“……克制住你自己。” 靳修臣不说话了,只是盯着明黎,好像是平静下来了。 但凌数却看见,他反握着刀叉的手,因为过于用力,刀子已经快嵌进肉里,掌心都隐隐见血。 凌数皱眉,试图去夺他手里的刀子: “松手。你这样会弄脏餐厅的桌布。” 靳修臣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极力隐忍什么。 片刻后,他放下刀子,转身就走。 这一天过得比较平静,周煜林和靳修竹只是坐在外面,欣赏下高山雪景。 靳修臣也始终偷偷跟着他们,手里拿着相机,不停地拍下周煜林的各种瞬间。 到了晚上,凌数看靳修臣捧着平板,很认真地看着什么,像是做研究一样正经。 他凑过去撇了眼,平板上竟然是明黎的个人资料,从身份,身价,到身高,血型,爱好,事无巨细地都有。 凌数:“……你这是犯罪,已经涉及侵犯个人隐私了。” 靳修臣指尖滑动几下后,把平板放到了一旁,他望着窗外,目光闪烁不明:“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 凌数:“什么?” 靳修臣喃喃:“光风霁月的人。” 除了周煜林外,同样像月光一样皎洁美好的人。 凌数琢磨片刻:“你说明黎?他确实不错,基本跟他接触过的人,对他的口碑都很好,这人的人品,性格,教养,都是一等一的好。” 要知道,商场上多的是勾心斗角,各种层出不穷的阴暗手段都见怪不怪,没有谁敢说,自己的手是完全干净的,敢保证自己没干过缺德事儿。 但明黎不一样,他用自己实力说话,从来不玩儿阴的,靠着才华和能力带领家族做大做强,做到了让人人都真心敬佩他的地步,甚至连对手,都对他服气得不行。 第116章 凌数:“不过,我感觉这人藏得挺深,应该不像表面看着那么简单。” 世界上根本没有完美的人,如果有,那一定是他的缺陷和瑕疵,还没被人发现。 或者说,他藏的太好。 那这种人,本身就很可怕,心机绝对深沉。 靳修臣好像没听进去他说的话,只是望着窗外的昏黄的路灯出神:“你说,林林会更喜欢他这种人吗?” 凌数:“?” 靳修臣心里有一股恐慌在蔓延,从他看到明黎的那一刻起。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他像是站在半空的悬崖边,随时一阵风来,就能让他万劫不复。 靳修臣喃喃自语:“如果林林现在才认识我,他还会喜欢我,选择我吗?” 凌数想了下,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明显,跟大马路上的金子一样显眼。 谁会喜欢这种癫公。 靳修臣突然一把抓住他的双臂,眼里的慌张无所遁形,夹杂着破碎和掩不住的难过: “如果不是我十年前,抢占了先机,在林林最难的时候接近了他,走进了他的心里,是不是林林根本不会爱上我?” 凌数直视他:“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靳修臣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最终熄灭,他的手也缓缓松开了:“不会是吗……” 凌数客观道:“但事实是,你在周煜林的人生里,出现的时机刚刚好,他就是爱上你了。为什么要做不可能成立的假设。” 靳修臣痛苦地摇摇头,他望着半空,眼里一片虚无: “我只是占了一个狡猾的先机,如果林林现在同时认识我和明黎,他真的会爱我这种人吗?” 靳修臣感觉心上被狠狠扎了一刀,痛得他整个人像是一张皱巴巴的纸一样蜷缩了起来。 靳修臣:“他从来都不是非我不可,但我没有他……没有他我会死……” 凌数沉默良久,心情复杂地叹了声。 靳修臣嗓音沙哑:“其实之前,我都只是想着,随便改一改,让林林看到我的诚心就好,他爱了我十年,已经爱成了惯性,他会回头的。” 凌数眼角抽动:“……” 真的很难评,让他一个局外人,都血压高了。 这种想追到老婆,怕是还得狠狠地被毒打一番,起码要断筋错骨。 靳修臣揉了把脸:“今天看到明黎,我才突然明白,如果我不彻底改变,他永远不可能回头……我也不配他回头。” 看到周煜林跟明黎相处,靳修臣的心情很复杂,极端的嫉妒中,夹杂着恐慌,还有一种深沉的自卑感。 他满脑子都是,林林跟那个人好配,那样光风霁月的人,才配得上林林。 ……他怎么就是,这样一个烂人呢。 像是下水道里的蛆虫和老鼠。 那种仰望月亮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绞杀,凌迟。 靳修臣再抬头时,眸色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光亮了,灰蒙蒙的,像是死掉的星星。 “我不能失去他,我会改的。” 他说完就站起身要走。 凌数:“去哪儿?” 靳修臣垂眼,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心口,用力敲了敲,指尖都在颤抖:“这里,好疼,我疼。” 疼到他快要死去了。 好疼好疼好疼。 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残忍、痛苦,却又无声的刑法。 靳修臣眼里满是乞求,真诚又绝望,像个渴望神明降下一点恩惠的信徒: “我想看看他,就看一眼。我保证不会在他面前出现,我必须要看看他,不然我会疼死……” 门开合一瞬 靳修臣站在走廊上,望了一圈儿,想找个视线好的地方躲起来,等周煜林出门时,就能看见了。 最后他找到了一个放着杂物柜的角落,小心翼翼地蹲在那里,目光期待又灼热地看着周煜林的房间。 运气很好,等了才几分钟,那扇门就开了。 靳修臣脸色变得欣喜,神情都专注了起来,像只等待被主人投喂的小狗。 但下一瞬,他整个人僵住。 明黎和周煜林同时从房间里出来了,两人似乎在聊什么,气氛轻松愉悦。 他们就站在门口谈话,突然,明黎伸出手,很轻地弹了一下周煜林的额头。 动作亲昵又自然,显然他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周煜林也并不排斥,只是低头浅笑。 靳修臣的扒拉着杂物柜的手,瞬时收紧,紧到他指关节都泛白。 柜子边缘的一颗钉子,缓缓刺入了他的掌心,艳红的血流了出来,靳修臣却仿佛浑然不觉疼痛。 很快,明黎离开,周煜林目送他走远后,正要转身回房,一道黑影突然蹿了出来,一把将他抱住。 【作者有话说】 吃饭,来晚了点滑跪道歉orz 崽不会有事,只会让臣子在生产的时候,多受点罪qvq 第39章 周煜林浑身僵硬,但很奇怪,他的下意识让他没有反抗。 反而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了一个名字——靳修臣。 男人在他耳边低声呢喃,深情又温柔:“林林……” 熟悉的声音。 猜想被证实,周煜林闭了闭眼,想用力掰开腰上环住他的一双手。 但靳修臣死犟着不松,还从背后咬他的耳朵。 第117章 周煜林耳朵很敏感,软肋被掌控,他轻哼一声,顿时有些脱力:“松手。” 靳修臣把他抵在墙上,目光直白又恳求地看着他:“他为什么会在你的房间,你为什么要让他进你的房间,你不是那么容易跟别人熟起来的人。” 周煜林毫不退缩地同他对视:“跟你有关系吗。” 靳修臣心头一瞬刺痛,脸上是受伤难过的神情。 他缓缓低下头,把额头搁在周煜林肩上,一下一下轻轻撞击着他:“我不许你再见他,不许你看别人,不许……” 这种话,以前靳修臣说过很多遍,语气永远都那么理直气壮,高高在上,让人听着就火冒三丈。 但如今,他的嗓音里却再没有了底气,只有无尽的悲伤、难过,还有无限蔓延的恐慌,让人觉得他可怜。 周煜林:“你清醒点吧。如今你没有任何立场,任何资格,来管我的事儿。” 靳修臣一口咬在他肩上,但当牙齿要发力时,他却收住了,然后不舍地换成了一个轻柔的吻: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不喜欢跟人往来的……林林,你为什么变了,你这样让我好慌……” 周煜林拳头微微攥紧:“我从来都没变。你自己好好想想,我真的是不喜欢跟人往来吗?真的是这样吗?”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你永远都看不到别人的付出。” 靳修臣抬起头,无助地看着周煜林:“那你现在,你现在还爱我吗?” 周煜林:“答案还重要吗?别那么幼稚可笑。” 靳修臣表情一瞬痛苦,自顾自地说:“你是要去爱别人了吗,林林别这样,我会发疯,会死,我不要你爱别人。” 周煜林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正要说狠话,抬眼却瞥见,男人正泪流满面地望着他。 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像是坏了的泉眼一般,不断地往外渗着水,眼神那么破碎,卑微,仿若蓄着世界上所有的悲伤。 周煜林从来没见过他这样,震撼一瞬后,到嘴的那些伤人的狠话,终是咽了回去。 他别开眼:“我迟早会跟别人相爱,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跟我没关系。如果你不肯走出来,不肯放过,受苦的也只有你自己。” 这话给了靳修臣狠狠一刀,捅得他五脏六腑都发痛,他有些失控地喃喃:“不行…不行,不能,林林是我的,怎么能爱别人!” 周煜林只是默然地冷眼看着他。 靳修臣狠狠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逐渐变得暴躁。 他看着周煜林那样冷静,那样不在乎,心脏越发痛的要死。 索性一低头,想要吻住他。 但刚动作,后脖颈就被人遏制住了。 凌数抓着他的脖子,把他往后拖,又扭头对周煜林说:“你先进屋吧,这里交给我。” 周煜林点头:“谢谢。” 房门打开一瞬,很快又被关上。 靳修臣失神地望着周煜林的身影,就那样在他眼前消失不见。 凌数把人拖进了自己的房间,又给门上了锁:“你之前怎么保证的?” 失去了周煜林这个压制buff,靳修臣恢复了本性,他暴躁地踢了一脚垃圾桶:“我他妈看见那个人从林林的房间里出来!” 凌数捏捏眉心,头疼。 靳修臣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断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咬着自己的手指: “他进了林林的房间,林林是不是对他也有好感了……林林从来都不会轻易跟人很熟的……” “他们聊了什么,林林也会对他笑吗,也会那样亲密地弹他的额头吗?他也会发现林林有多好吗?” 凌数教养那么好,此刻也忍不住翻白眼:“你有病吧,看医生了吗。” 这个占有欲已经是变态的程度了。 让人窒息。 凌数:“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周煜林性格那么好,这么多年,身边却没有一个朋友。” 靳修臣猛然顿住,眼神锋利地朝他扫过来:“林林不爱交朋友。” 凌数无语:“你真的这样觉得吗?” 他问出了同刚才,周煜林一模一样的话。 靳修臣神经一瞬被挑起,喉咙卡住,片刻后,他着急又恐慌地反问:“难道不是?” 凌数叹了口气:“你这种偏执的性格,谁受得了?你们过去十年,之所以感情能维持得那样好,不是你们之间不存在问题,而是因为周煜林在迁就你。” 靳修臣脑子懵了一瞬,像是被一记重锤敲下,他都忘了反应,就那样呆呆地望着凌数。 凌数继续说:“因为他爱你,你比一切都重要,所以他愿意迁就你,愿意主动失去一些自由,不想做让你生气和伤心的事,他知道你的占有欲强,所以连个朋友都不交。” 他把靳修臣这个人,已经看透彻了:“你是不是曾经对他说过,你们只有彼此,也只能有彼此这种话?” 靳修臣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脚步虚浮地后退了几步,每一步都好像踩在刀刃上,他下意识扶住旁边的凳子,才堪堪站稳。 好久后,靳修臣才从嗓子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字:“是……” 凌数都为周煜林难过了:“你真不是人,你把他束缚住了。” “以前他是心甘情愿被你束缚,但如今你们分手了,他不想再爱你,所以肯定不会再迁就你,不会再为了你委屈自己。” 第118章 靳修臣立在阴影里,让人辨不清神情,只能看见,他的双肩在微微颤动。 半晌,他抬起胳膊,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颤抖着嘴唇:“对不起……” 这鲜血淋漓的事实,砸得他的心脏和神经,都剧痛无比,痛到他不得不缓缓弓起了身子。 靳修臣嗓音破碎不堪,含着极度的痛苦:“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错了……” 为什么他现在才注意到,为什么。 他原来,真的是一个极度自私,又极端恶劣的人。 他原来这么不堪…… 凌数恨铁不成钢:“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不想管你的事儿了,你根本改不了,既然改不了,那就烂在原地发臭吧。” 他丢下一句话,就开门出去了。 这个人今晚可能会发疯,他离远点,省得被波及。 门关上了 靳修臣在原地站了好久,久到他的腿,好像有蛆虫在啃咬,他才动一下。 他拉开阳台的隔门,迎着外面寒冷的风雪,走了出去。 身上只有一件内搭的毛衣,很薄。 风一吹,他露出来的皮肤,都被冻得发疼。 今晚的雪好大,大到迷眼睛,让人不自觉想流泪。 今晚好冷,却让人脑子变得清醒。 很多以前没有注意到、让人看不明的细节,突然变得清晰无比。 靳修臣端坐在地上,就那样失神地望着远处,脑子里不断的地回忆着过去的十年。 翻来覆去地想。 风一阵,雪又一阵,天光从暗沉的黑,逐渐被染成了鱼肚的白。 不远处的阿尔卑斯山,被初生的太阳染得金灿灿的,天上的流云去了又来。 凌数再次打开门,回到这个房间时,已经是早晨七点。 他看了圈儿,屋里没人,还以为靳修臣出去了。 想打开阳台透透气,结果一拉开隔门,就看见了坐在地上,快要被冻死的男人。 而在靳修臣面前,是被细雪铺了一层白的地板。 上面被用手指划拉了两个大字——克制。 凌数脸色都变了,忙把他拖起来,塞进有暖气的屋里:“你在外面坐了多久?” 他摸到靳修臣胳膊上的肉,都凉得发硬了,触感也是让人惊心的寒冷,简直像一团冰坨子。 靳修臣:“一夜。” 凌数眼睛睁大:“你不要命了?!” 外面多冷啊,晚上起码是零下好几度的气温,猫在外面都得冻死。 靳修臣不回答,却反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因为被冻了太久,他的姿势很怪异僵硬:“你教教我,再教教我,求你。” “我这次一定改,肯定会改的,能改的。” 凌数一言难尽:“你的人格都是偏执崩坏的,你就像一个刺猬,你的爱都是伤人伤己的……我觉得你做不到。” 靳修臣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是山一样沉稳的坚定。 他嗓音缓慢,每个字都很轻,说出来的话却重如千斤:“我想了一晚上,我不能失去他,没有他我会死。” 他宣誓一样,字字虔诚,语气是难得的似水温柔: “我愿意拔去我浑身的刺,打碎我的人格进行重组,然后再去爱他。” 凌数心头一颤,他有片刻被震撼到了:“……你,真的有那个决心?” 靳修臣微微垂眼,眸色流转间,是无与伦比的温柔:“嗯。我想爱他。” “我愿意献祭我的所有,去爱他。” “现在的我配不上他,但我会改。你教教我怎么改好不好,教教我该怎么改,怎么才能再让他回头看我。” 凌数承认,他确实被动容到了。 他随手从床上扯过毯子,给靳修臣披上:“那,再试试吧。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记住你此刻的决心。” 【作者有话说】 晋江弄了新功能,那个啥角色卡,我没研究明白,随便点的 。。。不知道晋江在搞啥,大家不要看那个,如果它变了,也不要管它qaq 第40章 后来几天,周煜林没再看见过靳修臣。 本以为那个人已经离开,结果有次出去玩儿,他偶然回头,却看见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一瘸一拐地跟在他们身后。 那人似乎腿上有伤,行动不便,走得很慢。 所以在周煜林猝不及防地回头时,没来得及躲开,被他抓了个正着。 靳修臣竟有几分慌乱的无措。 他想躲,但因为之前在雪场上救下周煜林的事儿,腿受了伤,反应不灵敏,他没能把自己快速藏好,最后只能站在原地巴巴地看着周煜林。 像是个课堂上犯了纪律,被老师抓包的坏学生。 周煜林顿了一瞬,很快又收回目光,没再给他多一分的注意力。 他不知道靳修臣要做什么,但不管如何,只要对方不来打扰他,就都不关他的事。 在新西兰旅游的最后一天,周煜林他们打算就在酒店里,安静又悠闲地过完这天。 中午午餐时,又遇到了明黎。 最近周煜林似乎每天都能偶遇他,两人见面总要聊上几句,一来二去,如今已经很熟了。 靳修竹看明黎端着餐盘过来,很识趣地拉着凌数走开。 明黎绅士地微笑询问:“我能坐这儿吗。” 第119章 周煜林礼貌点头:“当然。” 明黎坐下后:“上回我给你的资料,你看完了吗,选方向的事儿不着急,还有半个月才开学。” 周煜林:“选好了,打算选珠宝方向。” 明黎很意外,放下餐具歪头看他:“确定?师姐当时都犹豫了十来天,你两天就选好了?” 周煜林浅笑:“嗯。想选珠宝设计,就选了。” 明黎看着他,眼里流露出几分欣赏:“你真的很勇敢。” 选定专业方向,基本就是抉择自己未来一生的走向,堪比人生的第二次高考。 毕竟这决定了,你后半辈子,在哪个行业当牛马奋斗,艺术这种东西,还要考虑自己的天赋上限等。 好多人都会瞻前顾后,怕选错路,犹豫不定。 周煜林的果决,是很多人都比不上的。 而且明黎觉得,周煜林是他见过的,为数不多很纯粹的人。 这种纯粹,来自于周煜林不管做任何事,都从本心出发,从不沾染各种名利、金钱、欲望。 他就好像一颗晶莹剔透的琥珀,美好又纯净。 明黎冲他眨眼,有几分俏皮:“那以后,你可就归我管了。老师很忙,除了授课很少顾得上我们,师姐是服装设计和珠宝设计双修,她也没空管你。” “只有我了呢。” 周煜林:“那提前谢谢师兄。” 明黎弯唇:“客气。” 明黎:“对了,今天是我在这里的最后一天,明天我就走了,你呢?” 周煜林:“我也是,明天下午的机票。” 明黎若有所思地点头:“我是直接回学校,手里有个课题得赶在开学前交上去。半个月后,需要我去机场接你吗?师姐已经把你的房间都打扫好了,我们都很期待你来。” 周煜林心里一暖:“好。麻烦大家了。” 明黎伸出手,指尖很轻地在他额头上弹了下:“从认识你以来,我听你说得最多的就是谢谢和麻烦,以后这两个词给我封印了,不许再对我说哦。” 周煜林正要解释,又被明黎抢了话头:“不然会显得我们多生分,让我感觉,好像怎么都靠近不了你,跟你熟不起来。” 明黎咬字轻缓,不很友善的话,从他嘴里出来,却不让人反感,反而有种莫名的亲昵感:“这样很讨厌哦。” 周煜林张了张嘴,最终只说:“好。” 他总是没办法拒绝明黎。 明黎:“离开前我有个东西想给师弟,晚上来我房间拿吧。” 周煜林:“好。” — 靳修臣像一匹守卫自己领土的狼一样,目光死死盯着明黎,一存不离。 凌数怕他冲动,用两个字点他:“克制。要克制。” 靳修竹在旁边冷笑:“他要学得会克制,鱼都能上岸,鸟都能下海。” 换了以往,靳修臣早就跟他吵起来了,今天却很平静:“对林林克制,对别人看情况。” 他愿意为周煜林,拔掉自己的爪牙,收敛本性,但别人? 不配。 凌数挑眉,行吧,目前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 那边两人的谈话似乎结束了,明黎已经走了,周煜林正朝这边过来。 靳修臣忙站起身,慌乱地想把自己藏起来,这时,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酒店餐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投向声源地。 原来是有一对小情侣在求婚。 此时,身着体面西服的男士,正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捧着鲜花,另一只手举着戒指。 他虔诚又满含期待地看着女方,一口正宗的地方语,从他的嘴里缓缓流出。 周围人顿时笑着起哄,都在兴奋地呐喊,有人欢呼,有人吹口哨,有人拍手,场面好不热闹。 周煜林已经回到了靳修竹身边,他还没搞清楚状况,低声问:“他们在说什么?” 这里的本地人,讲的都是毛利语,他听不太懂。 靳修竹笑:“求婚,男人让女人嫁给他。” 周煜林一顿,脑子里闪过什么。 恰好这时靳修臣也往他这边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接了一瞬。 靳修臣的眸色含着无限温柔,周煜林眉心一跳,飞快地收回目光,垂下眼不再看。 他想起了。 去年的今天,是他跟靳修臣结婚的日子。 当时的酒宴办得很盛大,靳修臣几乎邀请了业界内所有有名望的人,场地内的烟花秀,持续了两个小时,那样盛大,灿烂,全城的人都能共赏。 甚至第二天,那场漂亮又宏丽的烟花秀,还上了本地的新闻,他们的婚礼,成为人们口中羡艳的谈资。 而今天,是他跟靳修臣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 如果没有分手,本该也是他们在国外合法领证的日子。 场内气氛,在女人答应男人的求婚,两人幸福地拥吻在一起时,达到了高潮。 所有人都在热烈地祝贺这一对有情人,酒店的经理甚至给这对情侣,送上了一份免费的蛋糕,此刻,他们是全世界的焦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看到别人的感情开出幸福的果实,又联想到自己的十年,周煜林心头涌上一股情绪。 那不是遗憾,也不是心疼和后悔。 而是一种类似于,自己精心照顾的花,没有开出他期待的果实,那种夹杂着浅淡无奈的惋惜。 第120章 周煜林不想再看下去,他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 但刚走出两步,袖子就被人轻轻牵住了。 周煜林回头,对上靳修臣一双柔软又满是爱意的眸子。 男人的目光那样灼热,却又克制,亮得让人心口发烫。 在喧闹的人声中,靳修臣那样安静地望着他,喉结微动:“一周年快乐,宝贝。” 周煜林的心脏,好像突然被潮水漫过一般,湿淋淋的,带着一股正在催化中的酸涩。 但也只有一瞬。 他对这个人的情绪反应,早已被掏空,如今就像一个干枯的泉眼,哪怕对方想榨出他更多感情,也怎么都没有了。 周煜林垂下眼,挣开靳修臣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靳修臣看着他平静、平和的背影,眼前散开了大雾,朦朦胧胧的将他的视线剥夺。 他轻轻在心里说——对不起。 现场的求婚仪式结束了,等人群都完全散开,靳修臣仍然站在原地,那样望着周煜林离开的方向。 凌数拍了下他的肩:“走了。” 靳修臣摇摇头:“你回去吧,我有点事儿。” 他丢下一句话,就匆忙地跑出了酒店。 外面的雪有些大,靳修臣找了辆私家车,想让对方搭载他去山下的镇子上。 司机却摆摆手,用蹩脚的英语跟他交流:“不行,雪太大,路滑,危险。” 靳修臣从兜里掏出一沓现金:“够吗。” 司机眼睛亮了,这么多钱是他平常跑几天出租都赚不到的,人也爽快了起来:“上车。” 一个小时后,车子在小镇的街道旁停住 靳修臣下了车,站在飘着细雪的大街上,望了一圈儿后,他抬脚朝一个珠宝店走去。 去年结婚的时候,因为国内不允许领证,靳修臣舍不得周煜林受委屈,就在物质上弥补他,给他买了很大的钻戒。 结果周煜林就办婚宴那天戴了下,后来却怎么都不肯再戴了。 因为周煜林说,戒指上的钻石太大,他戴着不方便,而且太惹眼了,他不喜欢那样招摇。 周煜林不戴,靳修臣生气,也就耍脾气地不戴。 后来两人给家里搞了次大扫除,戒指竟然就那样不见了。 现在想来,他们的婚姻,竟是除了那场如梦一般,华而不实的婚宴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剩。 今天是结婚一周年纪念日,靳修臣想补一个戒指。 他站在柜台前,看了又看,都不特别满意。 服务的小姐微红着脸过来,用一口流利的英文问他:“先生,请问您有心仪的款式吗。” 靳修臣虽然不是个人,但他在外貌上是完全没得挑的,放到哪个国家去,他的长相都足以傲视所有人。 服务员忍不住偷看他一眼,又偷看一眼,抿着唇腼腆地笑。 靳修臣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戒指上:“有没有朴素一点的戒指。” 林林不喜欢那些华丽的东西。 服务员飞快扫视一圈玻璃柜子,伸手拿出一个镶嵌着粉钻的戒指:“您看这个款式可以吗,是我们店里卖得最好的款,百分之九十的女孩子都会喜欢。” 靳修臣不知想到什么,唇角温柔地弯起:“他是男孩子。有男孩子都会喜欢的款吗。” 服务员愣了下,随即恍然般笑起来,有几分尴尬。 她放下手里的盒子,又去拿了另一个款:“这个您看行吗。您先生如果是性格内敛的人,一定会喜欢这一款。” 靳修臣目光凝视了好久:“就这个。” 看到这个戒指的第一眼,他就能想象出周煜林戴上它的样子。 如果周煜林愿意戴的话…… 挑好戒指,靳修臣匆匆从店里出来,还想找一家蛋糕店,买个蛋糕。 但路过一个中式店铺时,他突然想起什么,抬脚走了进去。 老板竟然是个地道的华国小伙子,看到他的第一眼,犹豫了下,试探地说了句岛国语:“你好?岛国同胞?” 这一瞬靳修臣的眼神能刀死人,用汉语回他:“你别太侮辱人。” 老板哈哈大笑:“嗐,原来是兄弟。不怪我认错,这地儿,亚洲面孔的华人比较少。” 他装成岛国人,是为了能心安理得地坑外国人,戴上面具,伪装好自己,才能不要脸地放飞自我。 老板明显热情了很多,上前跟在他身后:“买点啥,我今天心情好,给你打折。” 靳修臣没理会他,自己在摊子前转悠了一圈儿,什么金锁链,平安福之类的,感觉都很普通。 老板:“一个没看上?兄弟别太挑。” 靳修臣抬脚要走,老板忙拉住他:“唉再看看嘛,跟我说会儿母语也行,我在这地儿快憋死了。” 靳修臣居高临下地用余光扫视他,压迫感极强:“松手。” 老板脑袋一缩:“松手就松手,凶什么。” 靳修臣正要收回目光,却突然瞥见,左边的摊子上,摆放着好几条红色的手绳。 他眉眼缓缓柔和下来,拿起一根红绳子:“这个怎么卖。” 老板啊了声:“这玩意儿,我跟外国佬都说,这是开过光的,会被神保佑的,敲他们一小笔,但咱都是兄弟,就这么个破绳子,也不好收你钱,你拿走吧。” 靳修臣指尖轻轻捻动着绳子,脚步却没挪动,他眼神很专注,似乎在回忆什么,神色也逐渐变得如水般温柔。 第121章 老板喊了他一声:“咋了?你要是想付钱,我也不拦你。” 靳修臣没回答,低着头看了很久,才轻声问:“你这里,可以做青丝手链吗。” 老板歪着头想了下,才反应过来:“啊,你说那种,把头发编进绳子里的手链?” 老板:“可以是可以,但费时间。” 靳修臣毫不犹豫:“教我编,尽快。” 已经是下午,时间不多了,他需要在今晚十二点前,赶回酒店,把这些东西都送给周煜林。 如果过了这一天,就没有意义了。 老板也不废话,端来两根小板凳,两人面对面坐着,开始认真教学。 靳修臣很聪明,他从小到大,几乎不用学习,每次考试都必然第一,但手却很笨。 他捣鼓了好几下,终于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手残党,编这种需要心细和手巧的东西,对他来说简直是酷刑。 老板见他还只是练习,都搞得乱糟糟的,看不下去了:“啧,你别整了,我帮你编,很快就好了。” 他伸手就要去够靳修臣手里的东西,靳修臣却像一条捍卫领土的狼一样,冷漠又凶戾地看着他。 老板怂得又把手缩回来:“行吧,那你自己编。” 靳修臣敛了目光,又说:“去拿把剪刀,把我的头发剪下来一些。” 老板依他所言,在给他剪头发时,又碎碎念叨:“你真要做这玩意儿?这种东西一般都是送人,给对方挡灾。” “如果对方不好好保管,或者是哪天跟你翻脸,把你的青丝手链丢了或者烧了,你要倒大霉的。” 虽然只是迷信的说法,但华国人都信这个,总归是一件晦气的事儿。 听见这些话,靳修臣怔了下,低着头喃喃:“原来是这样。” 大概是两年前,周煜林送了他一根青丝手链,当时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这种东西看着不吉利,戴在手腕上很奇怪,就随手放进了书房的抽屉里。 周煜林起初还问他为什么不戴,跟他强调这是报平安的,但靳修臣每次只随口敷衍两句,后来周煜林就不问了。 刚才看到店里的红绳子时,靳修臣恍然想起这么一件事。 他就是觉得,周煜林送过他这么一个东西,既然突然想起了,那他也想送给周煜林。 曾经那些被他忽视的、散落在回忆各处的爱意,他正在慢慢地捡回来,一笔一笔记下来,等待着有天,能有个让他全心全意补偿的机会。 就从这条青丝手链开始吧。 等手链编好,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靳修臣从店里出来后,又买了块漂亮的小蛋糕,看着这些东西,他心里说不出的柔软,还有一种莫名的欢喜。 好像回到了大学时期,他每回给周煜林准备惊喜时,那种雀跃、期待的状态。 只是那时,他知道周煜林收到礼物,一定会开心,会笑得温柔又好看。 现在……他只乞求,周煜林能在这几样东西里,留下一样就好。 只用留下一样,他就会高兴得睡不着觉。 靳修臣光是想想,脸上就忍不住绽开一个笑。 他在白雪纷飞的异国大街上,一瘸一拐地走着,想找一辆可以让他飞快回到酒店、回到周煜林身边的出租。 雪有些大,半空都被飞雪侵染得雾蒙蒙的,视线不太清晰。 穿过一条马路时,靳修臣脑子里想着周煜林,在出神,等反应过来,一辆出租已经杀到了他的跟前。 由于腿上受得伤还没好,靳修臣根本躲不开,只来得及往旁边一扑。 落地的时候,还不忘下意识护住怀里的小蛋糕。 ——— 索性,今天的雪比较大,路面都铺着一层雪,一定程度上给车子增加了阻力,做了缓冲。 司机本来就因为看不清道路,开得比较缓慢,又因为靳修臣提早扑在了地上,于是人没撞着。 只是靳修臣原本就受伤的那只腿,没来得及挪开,被车轮子压住了。 司机也是个外国人,他用蹩脚的英语,跟靳修臣交流:“你怎样了?” 靳修臣脸色惨白,疼得额头直冒冷汗,但他第一时间却不是去看自己的腿,而是看向怀里的蛋糕和礼物。 看到蛋糕只是稍微歪了点,大体上没被坏,他脸上露出一个安心的笑。 司机见他这样,担忧得很,直接拨打了急救电话。 等他挂断电话再回来时,发现靳修臣正在挣扎着,试图把自己的腿,从车轮子底下拔出来。 他疼得需要大口抽气,来缓解极度的痛感,但手下的动作,却一点没停。 司机被他吓得魂儿都丢了,这人也太疯了,没见过对自己这么狠心的人。 他蹲下身,着急忙慌地朝靳修臣打手势:“不行!不行的!你的腿可能受伤了!这样拔会更加严重!” 司机的英文太烂了,夹杂着其他国家语言的单词。 靳修臣听得稀里糊涂,他着急回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飞快的用英语跟司机说: “请帮帮我,我必须要走,我有个很重要的约会,有人在等我……” 司机似乎听懂了,有些犹豫,看他更加用力挣扎,吓得冲他疯狂摆手:“别!医生马上到了,你需要去医院!” 靳修臣见沟通失败,索性不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拖着身子,想把腿弄出来。 第122章 周围逐渐围过来一群人,大家看着他指指点点的,有人同情,有人唏嘘,有人不理解。 “他在干什么?天哪!他好疯狂!” “这样弄不痛吗,看着就好痛。” “谁去帮帮他,他好像很着急的样子,先把车挪开吧。” “不行!万一车一懂,把他伤得更严重了呢,先别动车子,等医生过来。” 在人们七嘴八舌的喧闹声中,靳修臣只觉得视线逐渐模糊,眼前一点点暗了下来。 然后他在司机的尖叫声中,疼昏了过去。 等再次睁开眼,靳修臣闻到了清晰的消毒水的味道,他强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来,但他刚动弹,一只手就按在了他肩上。 是司机。 司机边打手势边说话:“不行!你的左小腿粉碎性骨折了!医生虽然已经给你处理了,但现在还不能动!” 靳修臣没听懂,只说:“我该走了。” 司机手都摆成了风扇:“不行!刚给你做完全身检查,需要等结果出来,万一还有哪儿伤到了呢,好及时医治!” 靳修臣充耳不闻,摸到口袋里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从山脚的镇上,去到山腰的度假酒店,需要一个多小时。 来不及了,马上就来不及了。 靳修臣什么都顾不得了,掀开被子就下了床,又想起什么,焦急问到:“我的蛋糕呢?!cake!看见没有!” 司机忙转身去帮他拿过来,塞进他手里:“你快躺回去。” 靳修臣松了口气,拎着蛋糕就往外走,司机企图拉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他拖着骨折那条腿,一边走一边喃喃,有些疯癫的魔怔:“来不及了,要快点,必须要再快点……” 拿着手机点开微信,他本来是想给周煜林发消息的,但指尖落到键盘上,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林应该,并不想看到他的消息吧…… 而且这个微信号,是他从员工手里买来的,里面有周煜林的微信好友,如果他暴露自己,又会被拉黑。 靳修臣徒然有些颓丧,撤出聊天对话框后,却又看见,微信的朋友圈入口,挂着周煜林的头像。 他顿了下,飞快地点进去。 周煜林只发了简短的一行字: ——放下了。重新开始吧 靳修臣呆呆地看着屏幕,这三个字明明是很简单、很明显的意思,但他却怔愣在那儿,理解了很久。 半晌后,他眼里逐渐氤氲起水雾,委屈却又欣喜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 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心脏充斥着不可置信的喜悦,这一瞬,对他来说,简直如梦般救赎。 此刻被医生绊住的司机,又追了上来。 司机强硬地拉着他胳膊:“快回去,检查结果马上出来了!” 但当他抬眼,却发现面前的亚洲长相的男人,正泪流满面。 司机还以为是自己把他拽疼了,忙松手:“抱歉!” 靳修臣又哭又笑:“终于……终于……” 他终于等到了一个宽恕。 林林放下了,林林是不是不再怪他。 司机挠挠头,怎么会有人边哭边笑的,疯了? 靳修臣抬手揉了把脸,又继续拖着残破的身子往外走。 要快点,要赶在十二点前。 他有种预感,今天如果他能及时赶回去,他跟林林之间,就会有所改变。 毕竟……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他以前真的混蛋,让林林等过他太多次了,太久了,每回都让林林失望。 以后,他再也不会,让林林等他了。再也不会让林林失望。 司机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试图说服他回去等全身的检查结果。 靳修臣再一次被他扯住胳膊后,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别拦我!我不能再让他等我!” 他吼过后,又自言自语地低喃:“快点……再快点……” 司机被他的气势压迫住了,有点明白过来,这个人似乎是要急着去哪里。 谁都有个急的时候,有些事,确实比命重要。 司机不再阻拦,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冲他摆了摆:“我送你,送你!” 靳修臣一把抓住他的手:“真的吗!谢谢!” 这个点出去,又是大雪天,很难打到车,如果司机愿意送他,会节省很多时间。 上车后,靳修臣直接开了导航指挥司机。 路上,他就坐在副驾驶座,一遍遍看着周煜林的那条朋友圈,独自在那儿傻笑。 可能是他做的孽太多,老天都不想让他太顺利,车子在上山的途中,遇到了大雪封路。 司机根本开不过去,只能一个劲儿地朝他道歉。 靳修臣看着堆到半人高的雪,看了会儿后,他一句话也没有,直接下了车,拖着断腿打算自己走上山。 司机跟在他身后:“你这样不行的,要不算了吧,非得现在上山吗。” 最后那句话,靳修臣听懂了,他平静又坚定道:“嗯。非得今天,不是今天不行。” 只有这一天,对他跟周煜林来说,是意义非凡的,是特殊的,是他唯一可能的机会。 司机咬咬牙:“我陪你。” 就当他倒霉吧,怎么偏偏车子就撞到人了,还是撞到这样一个不知死活的人。 第123章 出于人道主义,他没办法在这样大雪的夜晚,把一个受伤的人,扔在半山腰。 靳修臣一步一步往前走着,时不时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 雪又大了,寒风呼啸着,卷起细密的雪打在人脸上。 雪又小了,风来了又去,天光似乎明了一点。 经过一夜,司机感觉自己的脸都被冻麻了,还好他习惯在兜里揣一沓暖宝宝贴。 要不是靠着他这几个暖宝,昨晚他们俩可能就冻死在了半山上。 等天完全亮起时,靳修臣终于徒步走回了酒店,他看着酒店大厅墙上挂着的大钟,已经指向了清晨六点半。 那张被冻得青紫的脸上,流露出一瞬痛苦。 晚了。 完了。 他失去了唯一可能的机会。 他还会有下次机会吗。 靳修臣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灵魂,那样绝望靠在了墙边,低着头揉了一把自己的脸。 司机看他这样,就知道大概是回来晚了,他伸手拍拍男人无力的肩膀: “振作!你努力了一晚,就算来不及了,也要再勇敢一次,不能放弃!” 靳修臣看向他。 司机把他放在地上袋子拎起来,塞进他手里:“去吧!勇敢!” 靳修臣眸光闪动,张了张嘴,喉咙艰涩地吐出一个字:“好……” 对,就这么一点困难而已。 不过就是时间晚了而已。 当初周煜林在原地等他,肯定经历过无数次这样挫败,又难过的瞬间。 靳修臣正要走,司机想起什么,拉住他,两人互留了电话号码。 司机同他说:“等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我让医生直接通知你。” 靳修臣点点头,转身朝着周煜林的房间去了。 他那条粉碎性骨折的左腿,在医院的时候,简单被打了夹板,石膏都没来得及弄。 如今在外面被冻了一晚上,已经痛感都丧失了。 走路时,那条腿像一截没有安装和谐的假肢,基本是被拖身体着走的。 这段路并不长,但靳修臣却费力地走了很久。 他想,没关系的,错过结婚纪念日,也没关系的。 以后多的是日子,他愿意全都浪费在林林身上。 此刻,靳修臣的心里,只有即将要见到周煜林的欢喜。 林林说放下了,那今天能在他脸上看到笑容吗? 靳修臣不自觉眉眼变得温柔。 他在周煜林的房门口停住,局促地掐了掐自己手指,这才抬手准备敲门。 但在手落下的前一秒,他又顿住了。 林林会不会还是不愿意见到他? 要是林林看到他,不开心怎么办? 他不想那样。 靳修臣垂下眼,有些受伤地看着手里的蛋糕。 最终他决定,把戒指和青丝手绳,都装进蛋糕的袋子里,一齐放在周煜林的房门口。 他有自信,周煜林看到这些,就会知道是他送的。 把东西放下后,靳修臣正要离开,门却嘎吱一声开了。 靳修臣浑身一僵,匆忙又慌乱地闪躲到一旁。 但出来的人并不是周煜林,而是靳修竹。 此刻靳修竹正打着哈欠,一只手拎起刚才靳修臣放在地上的蛋糕袋子,好奇地打量着。 靳修臣的火气蹭地就上来了,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过去,一把将蛋糕袋子抢了过来,满脸戾气地怒视着靳修竹。 靳修竹刚睡醒,整个人懒洋洋的:“你送的?那还是拿走吧,晦气。” 靳修臣:“又不是给你的。” 靳修竹嘲讽一笑:“给林林的?你觉得他稀罕你这破玩意儿?怕是看着就糟心吧,你真没有自知之明。” 靳修臣不理会他,只是很宝贝地把蛋糕袋子理好,又伸着脑袋越过靳修竹,往屋里去望。 靳修竹挑眉:“别看了,林林不在。” 他突然有几分恶劣:“林林昨晚一直没回来呢,他好像是去了明黎的房间,然后在明黎那里,待了一整晚……” 靳修竹故意咬字暧昧,脸上一抹玩儿味的表情:“应该度过了很美好的一夜吧。” 一瞬间,靳修臣的脸色唰地惨白。 【作者有话说】 二合一大长章qvq 臣子,这才是个开始,振作点,不然后面你可怎么办 第41章 晚上,周煜林按照约定那样,去明黎的房间找他。 明黎招呼他在茶几旁坐下,拿出一沓打印的材料:“这个是一些基础的学习资料,你回去先看看,等开学跟课会容易点。” 周煜林随手翻了翻,发现里面夹杂着好多手稿:“这是师兄你的设计图?” 明黎一只手撑着脑袋,几分懒洋洋地:“嗯呐。想着,你也没有设计基础,一开始可能会需要看看别人的设计过程,这样再上手会有头绪些,刚好我电脑里保存了以前的图,就打印下来一起给你了。” 周煜林心头微动:“谢谢。” 刚认识没多久,明黎就对他面面俱到地细心照顾,处处为他考虑,他真心感激。 明黎伸手弹了下他额头:“咽回去。封印。” 周煜林呆滞片刻,才反应过来,之前他们约定了,互相不说谢谢和客气的话。 他浅笑:“好。我下次会记住的。” 第124章 周煜林一张张翻看那些手稿,即便他还是个外行人,不太摸得清手稿的水平,仍然被惊艳了。 不得不说,明黎真的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这几张图至少把他的珠宝设计天赋,展现得淋漓尽致。 周煜林眼神很亮:“真好看,这是师兄什么时候的设计图?” 明黎拖长尾音嗯了声,小小地思考了下:“刚入学跟着老师学了一个月吧,大概是大一时。” 他现在是研究生在读,师姐韩美美也是研究生,两人都是从大一就跟着金锐成的。 周煜林由衷赞叹:“师兄好厉害。我能看一眼师兄现在的设计图吗?” 明黎笑眯眯地:“现在啊,现在我很少认真画设计图,比起设计珠宝,我更喜欢自己下工作室动手做,所以基本只画个几笔手稿。” 周煜林微讶:“还能自己做?” 明黎见他琥珀一样的眼眸,剔透明亮,满含崇拜地望着自己,真的很受用,哈特软软。 怎么说呢,这种瞻仰的目光,他在很多人眼里看到过。 但别人那么看他,多少是因为他辛瑞拉长公子+金锐成二弟子的双重身份,都带着功利讨好的目的。 周煜林却跟他们不同,只是单纯地为他的天赋和才华喝彩,很纯粹,不掺杂任何目的和欲望。 明黎双手捧着脸看他,笑容一脸宠溺:“是的呢。等回头你来了,师兄教你,你会喜欢的。” “你美美师姐倒是爱画设计图,她那个人,明明生活一团乱糟,但唯独对设计这件事一丝不苟,你要真想看,回头我让她把她的设计图,发给你看看。” 周煜林正要说谢谢,话到嘴边又卡了下,换成了:“好,等开学我请师兄师姐吃饭。” 明黎眉眼弯弯:“期待哦。” 又说:“听老师说,师弟大学学的是计算机?以前没接触过设计,为什么突然想转这一行呢。” 周煜林很坦诚地回答:“因为暂时没找到人生目标,我哥说我从小就对设计感兴趣,让我试试捡起这个梦想。” 明黎:“就这样?” 周煜林点头。 明黎觉得他真是有意思极了,又想起之前让周煜林选方向,他也是不到两天就选好了,快得让人吃惊。 明黎歪了歪头,思索片刻: “我记得你好像家庭很普通,普通人学什么,都是为了就业,为了以后能多挣钱。你本来学的是计算机,目前就是最好就业的一个职业,凭你踏实肯干的性格,以后也不会吃苦。” “现在转行,别说你得从头学新东西,这里头浪费的时间、精力和金钱,就不是普通人能负担得起的,而且你没想过吗?这一行大多靠天赋吃饭,蛋糕都掌握在在少数的人手里。” “而你现在并不能明确自己,是否有天赋,以后学成了,是否能靠这个养活自己。在这么多不确定的因素下,你还是选择了设计这行,准备入学……” 明黎看向他,目光带着捉摸不透的审视:“为什么呢,你是天真呢,还是愚蠢?” 虽然他的话很冒犯,但语气自然平和,听着并不刺耳,好像他真的只是好奇,所以才这么问。 周煜林平静道:“没有为什么,当时想做那么做,就做了。” 明黎:“勇气可嘉。那以后呢?你没想过以后吗?” 周煜林很诚实:“没有。” 他只是想到什么,有做的冲劲儿,就去做了。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明黎笑了,点点头:“靳修竹一定很疼你吧,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他都会坚定地站在你身后,无条件地支持你,帮助你……” “才把你养得这么好,永远有勇气去做抉择,去面对未知。” 简单来说,他认为周煜林这种无畏,是在爱里被滋养起来的。 这是因为长时间里,有人站在他背后,充当他的后盾,为他遮风挡雨,给他兜底。 所以他不怕碰上挫折,不怕未来很糟糕,能够只遵从本心地去活。 还有周煜林身上这种,让明黎欣赏的纯粹感,也是被某个人的爱,长年用心地滋养浇灌,并且把他保护得很好,几乎没被社会的染缸污染过,才会独有的。 周煜林顿住了,似乎想到什么,张着嘴木然了好久。 随后他垂下了眼,双手微微抓紧了衣角。 明黎:“我说得不对?” 周煜林摇摇头,还是不说话。 他的心尖在颤动。 脑子里想,啊,原来靳修臣给过他好东西的。 除了过去十年美好的回忆和体验外,还给过他好东西的。 这种好东西,是他父母都不曾给过他的。 高中以前的周煜林,是个胆小鬼,他甚至知道父母会离婚,都不敢去正面面对,因为他没有勇气。 高一时他喜欢美术,想成为艺术生,但他也没有勇气选择,因为家里没有人支持他。 现在他的生活远比高中时糟糕,亲人死绝,无依无靠,他却有勇气,因为一点想法和冲动,重新踏入学校深造。 周煜林不得不承认,是过去十年,靳修臣把他养得这么好的,日子那么难,也从来没让他独自面对过什么风雨,给了他无畏的底气。 哪怕现在他跟靳修臣分手了,但他这种性格已经养成,这是他一生的财富。 第125章 这让他注定不会在一个低坑里待太久,注定他会无数次拥有勇气,从打击中爬起来,振作,再次去面对人生。 或许,周煜林心底对这些是隐隐清楚的,所以哪怕分手的时候,那么伤心难过,他都不曾恨过靳修臣。 但怨怪是有的,怪靳修臣把原本该圆满美好的一段爱情,搞得支离破碎,夭折在了第十年。 所以他才会不断地,不断地回忆起过往那些,靳修臣伤害他的瞬间。 他还在纠结曾经受过的伤,不肯饶恕对方,也不肯饶恕自己—— 一件那么美好的东西,原本该圆满的爱情,他拥有得好好的,却被人莫名其妙又很突然地给打碎了,他过不去。 但此刻,周煜林心里仅剩的那点怨怪,也缓缓消散了。 在这段感情里,在靳修臣身上,他失去过,但也得到了很多。 是他太执拗,一味地执着于失去的东西,每次看到靳修臣,就会觉得是这个人,打碎了他的美梦,亲手毁掉了他完美的爱情…… 其实本质是,他内心还在对靳修臣进行索求,他不能原谅靳修臣变心,不能原谅这个人毁掉了他的爱情。 因为太爱,所以他对靳修臣、对这段感情,给予了很高很高的期待。 这就导致了他——绝对不允许这段感情失败。 但其实,任何东西都有两面,任何事情都可能失败,这才是人生的常态。 要学会允许失败。 对方只是不再爱他,其实没有任何一个人,生来就该爱他,别人爱他爱到一半,不想爱了,那也很正常。 他要因为别人不爱他,就心生怨恨,让自己深陷泥潭吗。 这一瞬,仿若拨开云雾,周煜林终于看开了。 他想,他终于能够往前走了。 明黎见他似乎在发呆,也不打扰他,起身出了门,打算买点啤酒,今晚两人好好聊一聊。 等周煜林回过神来,屋里只剩他一个人了,不知道明黎去了哪里。 他翻着手机界面,漫无目的地点着,最后想了想,发了条朋友圈。 ——放下了。重新开始吧。 他想试着放下,不再去怪任何人,想全心去开始新的生活了。 这一晚,周煜林跟明黎两人彻夜长谈。 他们聊了很多,从过去到现在,再到未来,从学习到玩乐,甚至再到感情。 周煜林醉得满脸通红时,什么都跟明黎说了,包括他跟靳修臣之间的纠葛。 明黎很意外他有过一段那么长,又那么复杂的情感经历,但出于尊重,他什么都没问,只是笑眯眯地安静听着。 到了后半夜,周煜林迷迷糊糊地趴在茶几上睡着了。 明黎也喝醉了,他在昏睡过去前,只记得给两人身上搭了条毛毯。 第二天周煜林在一阵头疼中醒来。 他发现自己还趴在桌子上,旁边的地上倒着睡得乱七八糟的明黎。 周煜林叹了口气,多少年没这么喝过酒了,真是放纵过了头。 拎起毛毯给明黎盖上,他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刚把门小心翼翼地关上,身后突然贴上过来一个人。 随后他被紧紧拥入了怀抱。 这次周煜林已经能平心静气了,一点都没惊到。 只有靳修臣会这样‘袭击’他。 周煜林轻声说:“放手吧。” 一语双关。 再面对靳修臣,他可以说得上是心如止水,连情绪波动的弧度都几乎没有。 靳修臣只是抱着他,把脸埋在他的脖颈处,一动不动。 周煜林却能感受到,身后的人在颤动不停,连喷在他脖子上的呼吸,都是发着抖的。 这个人,好像很伤心,很难过。 但他们这样纠缠在一起,是畸形的不对的,如今靳修臣的伤心难过,也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 周煜林正打算把人掰开,突然感觉,脖子上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流淌而过,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靳修臣嗓音哑得像含了刀片:“你要去爱别人了吗……你会跟别人在一起吗。” 他其实最想问的,是昨晚周煜林跟明黎有没有发生什么…… 但一张嘴心脏就好痛,痛到他五脏俱裂。 也知道自己没资格过问。 最终所有的话,他所有的痛苦,都化作了这含蓄的两句。 周煜林给出了一个客观的答案:“会。” 他不是故意气靳修臣,只是在陈述事实,如果将来遇到好的人了,为什么不试试呢? 本以为靳修臣会像以前那样,胡搅蛮缠,说什么他不许,他不准之类的,周煜林连反驳和劝说的话都想好了。 但靳修臣只是更紧地抱住他,咬着牙也难忍哽咽:“那我呢。” 周煜林想了想:“你也会有别的人来爱你。世界上人这么多,会有的。” 靳修臣心头钝痛无比,好像有把锤子将他的心脏砸得粉碎:“我不要他们,我只要你。” 周煜林摇摇头,把他推开:“不可能了。” 靳修臣抬起头,眼里血丝密布,含着不甘和深沉的难过:“我看到你的朋友圈了,你不是放下了吗,要重新开始了吗,为什么我们还是不可能?” 周煜林蹙了瞬眉,他记得他是把靳修臣的微信删了的吧? 第126章 又一想,这个人神通广大,什么做不到。 周煜林认真同他解释:“是。我放下是因为我想往前走,重新开始我的人生,跟你没有关系,你也在我放下的范围内。” 靳修臣受到了打击,脸色白了几分,他颤抖着嘴唇:“我还以为……” 还以为周煜林的放下,是不再计较曾经的伤害。 还以为那样的话,他们就可以重新开始。 周煜林继续说:“我现在能这么平静地站在这儿,跟你说话,就是因为我想开了,想放下,我甚至不怪你了。” 靳修臣踉跄地后退了两步,眼里除了蓄起的雾气外,还有不可置信:“为什么……这样我宁愿你怪着我……” 他嗓音破碎不堪,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散。 周煜林这才注意到,男人的腿似乎有点奇怪,说不上来的奇怪。 但因为靳修臣穿的黑色长款羽绒服,所以连血迹,都是安静的,隐形的,跟他的伤口一样,让人看不见。 周煜林只是说:“但怪着一个人也挺累的。” 这一瞬,靳修臣彻底绝望了,差点没站稳,浑身都痛,撕裂般的痛,好像有把刀在剜他的心脏。 原本他跟周煜林之间,还有怨和怪在连接着,让他们拉扯着,他在周煜林心里,总归是不同的。 他能很轻易地挑动周煜林的情绪,这也说明,他对周煜林来说是特殊的。 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了。 哪怕是他残破地站在周煜林面前,这个人也只会平静地看着他,眼里空茫无一物。 好像他只是个过路人。 第42章 靳修臣快发疯了,他那些偏执又疯狂的念头,在这一瞬如同倾巢而出的蚂蚁,密密麻麻地在他脑子里阴暗地爬着。 有个声音不断地在他耳边重复: ——把他关起来,这样至少还有恨,哪怕没有爱,恨着也好 但还有个声音,在阻挠着他: ——克制,不要伤害他 靳修臣就那样眼眶通红地看着周煜林,双手紧握成拳。 他眼里疯狂和理智在轮流涌动,拼命地拉扯着,做着斗争。 周煜林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有点发毛。 面前这人仿佛化身成了一头野兽,而他就是被猎食的目标,仿佛下一瞬,他就会被扑倒。 周煜林挪开目光,说:“我先走了。” 靳修臣痛苦地闭上眼,再睁开时,他满眼含着泪雾,脸上却努力扯出一个艰涩又难看的笑:“林林,别怕我。” 他拖着那条骨折的腿,一瘸一拐地上前两步,把手里拎着的礼物袋子,终于送了出去: “过去,真的很对不起……一周年快乐,宝贝。” 周煜林看了眼那个袋子,伸手接过:“谢谢。” 靳修臣顿了瞬,随后巨大的欣喜冲击了他的大脑,他眼里流露出不可思议,连嘴唇都在颤抖。 林林还愿意收他的礼物! 这一瞬,他又被从地狱,救赎到了天堂。 靳修臣还想多跟他说两句话,但刚一张嘴,周煜林就转身走了。 他看着那个背影,死得透凉的心脏,总算是缓过来几分暖意。 随后难忍欢喜,悄悄地跟了上去。 再看一眼,再看一眼就好。 让他再多品味一会儿这种眷恋的余温,他太疼了,他需要周煜林止疼。 但很快,靳修臣脸上的笑就变得僵硬,随后一点点被更加剧烈的痛苦侵蚀了。 他看见,周煜林在进屋前,随手把那个礼物袋子,丢进了垃圾桶。 周煜林甚至没有打开看过,一眼都没有。 靳修臣只觉得,脑子轰隆一瞬,整个世界都是颠倒破碎的。 痛苦好像活了,变成了一只巨大的深渊,在张着嘴,一口一口把他吃掉。 浑身都痛,痛到死去活来,但又不知道哪里痛。 他死咬着牙,紧紧捂着颤抖不停的心口。 那里最疼。 疼到好像有一条荆棘丛,在一下又一下地抽着他的心脏。 又好像在油锅里烹炸,他都仿佛能听见,带着滋啦响的疼痛声。 靳修臣想起,读书的时候,周煜林就很受欢迎,男生女生都喜欢他。 那时他没少收到过爱慕者的礼物,但周煜林是个温柔的人,那些礼物他从来不扔,说是不能糟践别人的心意,他总是把礼物礼貌地退还回去。 而那种一直纠缠,让人困扰的追求者,周煜林懒得跟他们费时费力地周旋,才会直接把他们的礼物,都扔进垃圾桶。 靳修臣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也落到了那个地步。 他红着眼,看着那个垃圾桶,很久都没动。 直到他的腿,过了疼痛麻木的时间,逐渐恢复知觉开始阵痛。 痛到跟他此刻千疮百孔的心脏一样痛时,靳修臣终于从石化的状态脱离。 他走过去,手探进垃圾桶,在袋子里翻翻找找,把戒指和青丝手链找了出来。 那么小心翼翼,又很宝贝地擦了擦,最后珍惜地放进了胸前的口袋里。 一转身,却跟在不远处一直看着他的凌数,对上了眼。 靳修臣低着头走过去:“扶我一把。” 凌数什么也没问,扶着他回了两人的房间。 他是早上醒了,去找靳修竹的时候,听说靳修臣发疯地跑去了明黎的那边。 第127章 靳修竹怕这个疯子,又做出什么伤害周煜林的事儿,叫他来看看的。 然后凌数就目睹了这一场悲伤惨剧的全过程。 等回到房间,靳修臣坐在床边,他就那样满是疲惫地弓着身子,脑袋放得很低,无声地沉默着。 浑身笼罩着一股绝望的死气。 凌数也不好说什么,他觉得这时,任何别人的安慰都是没用的。 更何况,他心里莫名有点爽,觉得这是靳修臣应得的。 视线流转间,他突然瞥见靳修臣露出的白袜子上,鲜红一片,这才想起,刚才靳修臣走路时那样怪异的姿态。 凌数:“你的腿怎么了?” 靳修臣没说话。 凌数想了想,走到阳台打了个电话,让酒店帮忙叫一个医生过来。 大雪天医生出诊,费用高得吓人,但凌数他们这种身份,又不缺钱。 打完电话再回去,发现靳修臣正失神地望着半空,整个人没有半点生气,好像被抽走了灵魂。 看见凌数进来,他缓缓把目光投向凌数,哑着嗓子,近乎是乞求地询问:“我刚才……克制住了吗,我有好好地在克制对吗?” 凌数嗯了声:“你做得很好。” 得到认可,靳修臣嘴角扯出一个僵硬又难看至极的笑。 但很快,他那点笑在艰涩的哽咽中坍塌:“但是……但是,他还是没回头,还是没爱我……” 靳修臣颤抖着嗓音:“克制真的有用吗。” 凌数想了下:“没用,就算你克制,他也不会再看你。” 靳修臣终于忍不住,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蜷缩成一团,孩子似的哭了出来。 凌数叹了声,又说:“但他会活得比以前轻松,会过得比以前好,会更开心。” “看你是只想自己达成目的,只想自己快乐,还是想让他快乐。” 靳修臣泪流满面,好多的话想说,但最终表达出来只有一句:“我想他快乐。” 凌数拍了拍他的肩,不再多说:“第一件事你学会了,那我教你第二件事。” 靳修臣缓缓抬头,呆滞地看向他。 凌数只说了两个字:“尊重。” 对上靳修臣茫然的目光,凌数解释道:“尊重他的一切意愿,包括,尊重他的交友自由,尊重他的任何选择,以及,无条件信任他。” 靳修臣抹去脸上的泪,稍稍振作一点:“那我具体要怎么做?” 凌数都有点疑惑了:“你完全不懂?那你过去十年,是怎么跟他过的?” 靳修臣怔了瞬,刚擦干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他像是想到什么,捂着自己的脸,只是一遍遍低喃:“对不起……对不起……” 凌数瞬间了然,从某个角度来说,他挺佩服周煜林的。 靳修臣的爱,固然扭曲,但周煜林对靳修臣的感情,也不见得能正常到哪里去。 他能跟一个疯子相爱这么久,这本身就很牛逼。 这说明,周煜林对靳修臣,也有种不正常的高度依恋,和渴求。 且远超寻常伴侣。 因为太过依恋对方,爱得太扭曲,极度怕失去,所以才能处处迁就靳修臣,忍受他的变态控制欲,为了他,让步自己的自由和欲望。 而在这个过程中,周煜林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但为了爱心甘情愿地退让。 所以这俩……只能说,啥锅配啥盖儿吧。 都是为了爱,不要命的疯子。 过去十年能相处和谐,是因为他们都深爱对方,甘愿沉溺在这份爱里。 那就不痛苦,甚至能过得很幸福。 因为他们付出的,和得到的,是相对平衡的。 但如今,有人变心了,这份感情的平衡被打破了。 于是所有过去十年,隐藏在冰山底下的问题,一下子全都浮现出来,造成了如今两个人的极度痛苦。 周煜林要分手,就得为自己的高度依恋付出代价,也要承受靳修臣疯狂的反噬。 现在周煜林清醒了,该靳修臣付出代价了。 所以他们的感情,其实一早就是有问题的。 哪怕靳修臣后来没做那些糊涂事儿,两人之间也走不到最后。 因为他们之间潜藏的所有问题,迟早会在某个点,被全数引爆,那时就是他们的末路了。 不过,凌数大概听说过一些,靳修臣和周煜林过去的事儿,他们从高中一路走到如今,两个人都很不容易。 这种相依为命的感情,确实容易造就一些极端的依赖。 精彩,太精彩了。 健康的爱情固然健康,但扭曲的爱情实在精彩。 凌数抿了抿唇,斟酌着该怎么解释这个‘尊重’: “你要把他看做一个独立的人,而不是你的爱人,你的什么人。” “他做出什么选择,都跟你无关,你只需要支持他,在他脆弱的时候鼓励他,帮助他,” 靳修臣用力记住他说的每个字:“还有呢。” 凌数想了下:“信任。比如周煜林跟靳修竹,他们之间就是没有什么,他已经解释了,那你就该相信他,放手让他自己,去处理跟靳修竹之间的关系。” 一提到靳修竹,靳修臣情绪又变得激动:“不行,我可以相信林林,但我不相信那个人。” 凌数真诚发问:“为什么你总对靳修竹那么大的敌意?靳家已经是你的了,放过他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就非得把他往死里逼?” 第128章 靳修臣眼睛瞪得血红:“因为他该死!” — 靳修竹见周煜林回来,调侃说:“一晚上没回来,这个夜晚美好吗。” 周煜林无奈:“没有。我们就是聊天,喝酒,喝醉了就睡过去了。” 靳修竹笑,语气肯定:“不信。那个人看你的眼神,很欣赏。他对你是有好感的。” 周煜林坐下喝了口水:“别说了哥,真的只是普通朋友,而且我还不想去想恋爱的事情。” 一段投入的爱情,确实很消耗一个人的精气,哪怕走出来了,放下了,但一想到又要跟某个人,产生那样深刻的羁绊,就觉得很累。 现在他只想专注自己。 靳修竹:“好,你开心怎么都好。对了,靳修臣去找你了,他没做什么吧。” 周煜林想起那个被他扔垃圾桶里的袋子:“没有。” 糟糕,国外不流行干湿垃圾分类吧,酒店的工作人员,应该会收拾吧。 靳修竹点头,又说:“那就好,我看到你的朋友圈了,走出来就好,哥为你高兴。” “你都不知道,靳修臣骨子里是个多恶劣,多扭曲的人,那种人,我真想不通你为什么会跟他在一起。” 周煜林望着窗外,现在他已经能坦然地回看以前了。 是啊,为什么呢? 在他父母去世,他整个人像一滩烂泥,无依无靠,孤独又绝望时,那个人把他拉了出来,像道光一样,照亮了他的世界。 这么些年,没有人管他的死活,哪怕是靳修竹也没管过他。 只有靳修臣,一直为他遮风挡雨,虽然他并不需要被人保护,但那样被人放在心尖上宝贝着,没有人不会动容。 当年日子有多难呢? 周煜林父母并没留下什么财产,反而是留给了他一堆债务,他每天吃了上顿没下顿。 时不时还要遭受高利贷催债人的骚扰,晚上焦虑到睡不着,早就有中度抑郁的倾向。 他只是个高中生,什么都改变不了,活着真的好难,每天都战战兢兢地害怕。 而那时的靳修臣,也只是个高中生,自己带着病弱的母亲,一边上学一边打工赚钱养活一家。 靳修臣有点什么吃得喝得,好的东西,全都给了周煜林,紧巴着他,生怕他受一丁点委屈。 那些催债人找上门时,周煜林只会躲,他是个三好学生,从来不会打架这种事。 是靳修臣,一次次为了他出头,帮他反击赶走那些人,还帮他还债,甚至因为钱,过劳进了医院,都舍不得用药。 靳修臣那时,也就十五六岁,那么小,却背负着两个人的命运和人生…… 他也很苦。 对那样的靳修臣,周煜林他不是个铁人,他会动容,会爱上,很正常。 相依为命四个字,分量真的很重很重。 重到,靳修臣就是他的大半条命。 人能舍弃外物,但人如何能舍弃自己的命呢? 所以他想跟靳修臣分手,必然得经历漫长的自我斗争,在不断地动摇和心软里,痛苦地挣扎,去剥离那半条命。 到如今,周煜林都不后悔自己爱上了靳修臣。 周煜林浅叹了声:“哥,你为什么对他有这么重的偏见呢。其实我觉得他不坏。” 靳修竹嘴角抽抽:“他不坏?” “行,现在你也放下了,那我就跟你好好说说,让你看清楚这个人的真面目。” 周煜林好久没跟靳修竹聊天了,他当即搬了两把椅子到窗前:“好啊,哥你说。” 两人坐下后,望着远处,靳修竹缓缓讲起了他们小时候的事儿。 靳修竹:“他还是几岁的孩子时,就已经很恶劣了,在我9岁那年的夏天,有天看见,他在池塘边抓□□。” “你猜,他抓了□□后,都做了什么。” 周煜林想了下,想不到。 靳修竹眼里流露出浓烈的厌恶:“他把□□绑起来固定住,放在太阳底下暴晒,还用放大镜,把阳光聚焦到□□的身上,看着它们活活被疼死……” 周煜林面色逐渐震惊。 靳修竹:“他还养过一只老鼠,对,没错,不是宠物仓鼠,是老鼠,是会在家里打洞、那种全身都是细菌的老鼠……” 周煜林:“……” 靳修竹:“后来我亲眼看见,他把那只老鼠掐死了,应该说是,一点点给捂死的。简直是虐杀。” 靳修竹捏了捏眉头:“我那时也才9岁,胆子不大,吓得我做了好几晚的噩梦。” “更有天晚上,我半夜醒来,看见他站在我床头,手里拿着一把刀……直接给我吓到崩溃尖叫。” 虽然后来父亲赶来,把灯打开,他才看清,靳修臣手里拿的,只是一个形状很像刀的玩具 但虐杀动物的恶劣行径,再加上那个半夜床头的恐怖背影,仍然给靳修竹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甚至高烧不退,大病了一场。 周煜林对靳修臣的印象,完全被颠覆了,这真的是他记忆里那个温暖柔软的少年吗? 周煜林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杀你?” 靳修竹嗤笑:“他才6岁,杀人这种事儿还是做不出来的。那是一把塑料玩具,影子像刀而已,我当时看错了。” 他顿了下,沉思片刻又说:“后来我想,他那时或许,只是因为半夜打雷害怕,他母亲又不在,父亲也厌恶他,所以他才拿着玩具来我房间……” 第129章 “他小时候,好像很期待我做他哥哥,总黏我,但他那么阴暗,我怕他怕得不行,只当瘟神一样避着他。” 发生了‘半夜持刀’事件后,靳修臣就更怕这个弟弟了。 基本是只要靳修臣出现在他5米的范围内,他就会情绪崩溃地大喊大叫,让佣人把靳修臣打走。 小孩子嘛,当时什么也不懂,就凭着本能行动。 父亲因为这件事,也极度厌恶了靳修臣,家里没一个人喜欢他。 佣人们都是见风使舵的,平时被主家压榨惯了,心里有气,见靳修臣这样被主人们厌弃,于是就把火都撒在了他身上,找回一点优越感。 那些年,靳修臣遭受了很多惨烈的虐待。 他母亲晋婉在家也没话语权,只跟着他受欺负罢了。 靳修竹觉得,现在这个弟弟,之所以性格这么扭曲,变态,跟小时候他过得实在太造孽凄惨,有直接的关系。 靳修竹的心里,是有过愧疚的,所以在家族斗争里,他留手了,就当是还债吧。 这些陈年旧事儿,也说不清到底是谁的错。 那时靳修竹还小,不知道因为自己,这个弟弟日子过得那么难。 等他长大了,懂事了,知道靳修臣经常被欺辱霸凌后,已经晚了。 靳修臣和他母亲,已经被父亲赶出了靳家。 等多年后,靳修臣再回到靳家,心里早就对靳家每个人都怨恨异常,非要跟他拼得你死我活的。 但不得不说的是,靳修臣那种残忍的本性,有所改变。 或许是因为他有了周煜林,这些年周煜林多少对他有点影响吧。 后面这段悲惨的往事,靳修竹怕周煜林又心软心疼,没跟他讲,只说了前一半靳修臣的不好。 周煜林听完后,沉默了好一阵,没说出话。 这样的话,靳修臣的疯狂和偏执,就完全得到了解释。 周煜林就是有点奇怪,为什么以前的靳修臣,虽然控制欲强了些,但并不像这么疯呢。 这一年里的靳修臣,跟他过去十年记忆里的靳修臣,太过割裂,但又跟靳修竹讲述的,小时候的靳修臣对上了。 他有些茫茫然,搞不太清楚。 靳修竹知道他心情很复杂,只拍拍他的肩:“现在你跟他分手了,就别再想跟那个人有关的事儿了,我也不用担心了。” 周煜林点点头,视线飘忽到窗外很远的地方。 算了。反正都分手了。 这时手机突然振动一下,他划开屏幕看,顿时愣住了。 是消失很久的陆序发来的信息。 陆序:见一面吧 周煜林一想,回国后都是事儿啊,要跟陆序见面,要准备开学,还有—— 靳修竹的手术,就在这几天了。 — 听完靳修臣说的这些,凌数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靳修竹应该,不知道你被欺负吧,他也没有欺负过你。” 靳修臣冷眼看他:“但他对我态度恶劣,这本身就是一种欺负。父亲和家里的佣人,也都是看他脸色行事的。” “而且他明明撞见过佣人们欺负我,却冷眼没管,这才导致了那些人变本加厉。” 放任不管,本身就是一种默许,默许跟同流合污,又有什么区别呢。 靳修臣突然撩起自己的衣服,裸露出肚子:“这就是他当年撞见我被欺负时,装作没看见,我被那些人弄上的伤疤。” 凌数瞥了眼,顿时被震惊了,男人的肚脐眼周围,有很多拇指大的一个个疤痕,狰狞得丑陋,像是火烫的。 但凌数一时想不出来,是用什么烫的。 这些噩梦,如今靳修臣已经能很平常地面对了,但他提起时,脸色还是惨白得难看:“猜不到吧,烟头烫的。” 他缓缓道:“我小时候家里有个花匠,是个六十几岁的老男人,这些都是他弄的,当时他说想看看人肚脐眼周围,痛感高不高,就拿我做实验。” 那时他才五六岁,那么小,那么小…… 这是一辈子的噩梦。 凌数心脏都揪成了一团,别过眼不忍心再看。 太残忍了。 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狠手…… 靳修臣:“我还记得那时是夏天,我肚子烂成了一团,流着脓,又疼又痒,但又不敢挠。找家庭医生,他也只是敷衍地给了我一支药膏……” 凌数:“你父亲,不管吗?” 靳修臣笑了,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笑得双肩颤抖:“你在说什么鬼话?” “一个能把自己的老婆,和孩子都赶出门的男人,他会管我的死活?他只在意他原配老婆生的孩子。” 也就是靳修竹。 凌数哑然,圈子里的八卦本来就传的快,他也听过一耳朵。 靳老爷子也是个人渣,原配老婆活着的时候,对人家百般折磨,在外面到处沾花惹草,养小老婆。 后来原配老婆病死了,他倒是开始演起深情来了,对那个女人留下的孩子,百般疼爱,似乎是想弥补…… 这种男人,根本没有心,人渣中人渣。 凌数张了张嘴,本想说你母亲呢,也不管你吗,但又一想,他母亲在那个家里的境地,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怕是受的欺负,一点不比靳修臣少。 凌数叹息一声,沉默了。 第130章 当年的事儿,或许有误会也不一定。 但如果站在靳修臣的视角,那他确实有足够的理由去恨靳修竹。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靳修臣一看到靳修竹靠近周煜林,就总是控制不住地发疯。 试想,你的爱人,跟曾经霸凌你、带给你无尽痛苦的人走得近,关系好…… 这换谁都得发疯。 凌数不知道事情的全面,也不好评价,但他私心肯定是站在靳修竹那边的。 这时,敲门声响了。 凌数正好借机结束这个沉重的话题:“应该是我给你叫的医生到了。” 开了门,医生进来后看了靳修臣的伤势,眉头就没松过:“小腿骨折,再加上冻伤,情况复杂,需要立马去医院处理。” 医生诊断完后,简单处理了下,就拎着箱子走了。 凌数准备联系一个当地的医院,靳修臣却很果断地拒绝:“不,今天林林要回国,我得一起。” 凌数啧了声:“你真是不要命了。” 电话突然响起,靳修臣看了眼,是之前他被车撞了,给他做全身检查的那个医院打来的电话。 按了接听,对面的人说着一口流利的英文。 靳修臣英语很好,但他却越来越听不懂,大白天的对方在说什么鬼话,眉头都拧成了一团。 凌数:“怎么了?” 靳修臣挂断电话,没什么表情:“医院打来的,说我怀孕了。” “……” “???” “!!!” 【作者有话说】 今天早点更qvq 所以吧,前面我才说修竹挨的打,真的不冤,哪有人无缘无故就仇恨和发疯的qaq 第43章 回国后,靳修竹直接住进了医院。 还有几天,就是他手术的日子了,医生建议他先住院做好准备。 周煜林现在也没别的事儿做,每天除了遛一遛伴伴,就是来医院陪他。 这天晚上吃过饭后,靳修竹拿着一把剃刀,他垂眼望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林,帮我把头发剃了吧。” 脑部开刀都是这样,得剃头发。 周煜林接过剃刀,用帕子把他的脖颈围了起来,这才一点点开始剃头。 从这里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口,能看到外面站着一个人,始终那样悲伤又执着地望着屋里。 凌数已经在外面站了一天了。 自从新西兰度假回来,靳修竹便不再见他,也不许他进病房。 凌数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但不想惹他不开心,所以事事都依着他。 又怕他看不见自己,会害怕,就每天都那样站在外头。 晚上等靳修竹睡下后,凌数才勉强和衣躺在走廊的长椅上,眯那么一小会儿。 这几天下来,他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瘦和疲倦了,每回周煜林路过看见他,感觉他随时都会倒下。 今天已经是第五天。 靳修竹看了眼门外,又看向镜子里被一点点剃光了头的自己,闭了闭眼,突然说:“林林,等我做完手术,你带我走吧。” 他眸色难掩悲伤,闪动着破碎:“然后帮我告诉凌数,当年真的对不住他,我不知道他那时有爱人,我不是诚心拆散……” 周煜林手一顿,惊住了。 他头一回听说这事儿,他还以为以前凌数那么恨靳修竹,是因为被靳修竹逼着结了婚…… 原来这两人之间的纠葛,远比他们看到的要深。 靳修竹把散落在膝盖上的头发,一点点捡起来,用手指珍惜地抚摸着: “帮我跟他说,这么多年互相折磨,爱和恨都够了,我累了,就到这里吧,我为当年的事儿,跟他道歉。” 周煜林轻声:“哥,这个手术百分之九十都会成功,你可以等手术后,自己跟他说。” 他不喜欢听到靳修竹,这样安排后事一般地跟他做交代。 靳修竹眼神虚焦:“林林,你看过转世重生的小说吗。” 周煜林不懂他为什么提这个,但还是说:“看过。” 靳修竹:“那你觉得,转世后的主角,没有了记忆的话,他还是原本的他吗?” 周煜林脑子卡壳,这是个有点深奥的问题,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抿唇思索片刻,用比较机械科学的话说:“我觉得一个人的核心构成,是他的灵魂。” “而灵魂这种东西,是由一片片过往的经历、情感,还有记忆构成的,缺了哪一样,他都不会再是原来的自己。” 靳修竹细细品味,笑了:“有道理。” 刚好剃完头,周煜林拿帕子帮他擦了擦光溜溜的头,又说:“怎么问起这个。” 靳修竹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盖好,看着他笑:“突然好奇,想跟你探讨下。” 周煜林也笑,给他剥了个橘子:“等你好了,我们慢慢讨论这些,还有很多无聊的话题,都可以聊,我喜欢跟哥聊天。” 靳修竹望着天花板,喃喃:“等我好了……” 很快靳修竹就睡下了,周煜林轻手轻脚地退出病房,把门带上。 刚转身就看见凌数站在他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周煜林看他面色发白,下巴都长出了青茬,憔悴到好像一阵风都能刮倒,心情很复杂。 第131章 说个中肯的话,凌数为人不错,对认识的人都挺好的,唯独只对靳修竹不好。 但因为靳修竹的关系,周煜林面上对凌数客气,心里多少有点不满,无关谁对谁错,仅仅是他内心偏向靳修竹。 今天听了靳修竹的话,周煜林对凌数的感觉,变得复杂,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凌数了。 算了,他们俩的感情问题,他们自己解决。 周煜林怕吵到屋里的人,放轻了声音:“他没事,已经睡了。” 凌数揉了把脸:“谢谢。” 周煜林摇摇头,转身离开。 — 周煜林坐在约好的咖啡厅等了会儿,很快便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朝他过来。 他招手,对方只是看着他,没回应。 陆序坐下后,把头上的帽子摘掉,露出一张疲态遍布的脸。 周煜林有些难过:“你瘦了。” 陆序垂着眼,手指摩挲着杯口,也不说话。 周煜林:“事情我都知道了,谢谢你。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 陆序嘲讽一笑,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我是为了你吗?我就是为了钱。还是这么自恋,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人民币,谁都得喜欢你,帮着你啊。” “你这毛病得改。” 周煜林抿唇:“我谢我的,随你怎么说。你这嘴皮子也得改,不然哪天指不定被人套麻袋揍了。” 两人都不说话了,气氛突然沉寂下来。 最后还是周煜林打破了沉默:“以后打算怎么办。” 陆序一脸无所谓:“能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他不觉得靳修臣会放过他。 跟了靳修臣十年,他对那个人很了解,那人最恨背叛,而且…… 如果他只是单单骗了靳修臣签文件,害他损失了钱,也许还能好过点,但他错在,爱上了周煜林。 这才是靳修臣绝对不能容忍的。 陆序并不懂靳修臣对周煜林到底是什么复杂的感情,但他知道,靳修臣不能允许任何人染指周煜林。 周煜林抬头看他:“要不,你去环游世界吧,你以前的梦想,不就是早日退休,到处旅游吗,现在只是把计划提前几年,没什么不好的。” 陆序轻叩着桌面的指尖微顿:“也行。” 周煜林怕伤他自尊,小心翼翼地问:“你,还有钱吗?” 陆序耸耸肩:“穷光蛋一个。” 靳修臣怎么可能会让他好过呢,他手里所有财产,全都被收走了,这是靳修臣撤诉的条件。 周煜林张嘴正要说什么,陆序皱着眉打断他:“别来施舍我啊,搞得你自己多伟大一样。” “我虽然爱钱,但我不要嗟来之食,也不要白送的。” 陆序:“我这么大个人,自己有手有脚,怎么不能挣?难道还会活不下去?” 周煜林所有的话,在喉咙打了个璇儿,就那样被他堵了回去。 他想了想,说:“好。但如果日子实在难的话,你可以跟我借。多少都没关系。” 陆序很轻地嗯了声,又说:“你跟他……你们怎么样了。” 周煜林也不避讳:“我放下了,希望他也能放下。” 陆序有片刻吃惊,十年的感情啊,这真的放得下吗? 陆序:“他没再缠着你?” 周煜林抿唇:“嗯。” 自从去了新西兰度假后,靳修臣的改变确实很大,几乎再没有做过让他困扰的事。 也很少再出现在他面前。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突然转了性子,但这样挺好的,比起以前靳修臣发疯死缠烂打,好了不知道多少。 起码大家现在,都很省心。 陆序觉得不可思议,那样一个偏执的人,想要什么就一定千方百计都要得到的人,竟然真的肯放手? 要知道,晋婉疯成了那个样子,即便是无数次想杀了靳修臣,拿刀捅他,他都没放弃这个疯子妈。 宁愿被捅死,不要命,都绝不放手。 这才是靳修臣。 陆序沉默一阵,没再深问。 知道周煜林如今过得好,他就安心了。 周煜林问:“你把我叫出来,还有别的事儿吗。” 陆序眼神闪烁一瞬,抬头定定地看着他,眸子里的光杂糅着很复杂的感情。 像是有什么要冲破牢笼,但又被他极力压着,那么挣扎,好像困兽在厮杀。 却又很炽热、明白,宛若即将喷薄而出的岩浆。 周煜林被他这种眼神,看得心口烫了一瞬。 他下意识避开陆序的目光,看向地面。 陆序捕捉到他的闪躲,怔了瞬,有些受伤地收回目光,再开口,所有汹涌的情愫,已经全数被镇压: “没有。算是来报个平安吧。” 周煜林:“那就好,没事就好。” 陆序垂下眼:“就到这里吧,我要走了。” 周煜林以为他说的要走,只是赶时间,有事要去忙,以后还会再见,就点头说:“好。” 陆序站起身,戴上帽子,走出两步,又突然回头。 就那样立在一米远的距离,逆着光,深深地看着周煜林。 好像要把这个人,烙进他的灵魂。 又好像,是要把什么东西割舍,永远留在这里。 周煜林朝他微笑告别。 第132章 于是陆序转身离开。 周煜林并不知道,陆序这一走,就是一辈子,再没见过面。 陆序选择了同他当初一样,体面又无声的告别方式。 — 从咖啡厅出来,还没走出多远,陆序就被一个熟悉的人拦住了。 看见靳修臣,他也不慌乱。 早就猜到,他不会被那么轻易放过。 靳修臣坐在轮椅上,朝他一抬下巴,随后自己滑动着轮椅,往一个人少的地方走去。 陆序抿唇,跟了上去。 跑也没用,能跑到哪儿去呢,他深知靳修臣的手段。 到了寂静无人的地方,曾经这对一起打天下的主仆,两两相望许久。 靳修臣像是在竭力压抑着什么,眼底的戾气隐动:“你把你对他的感情,都告诉他了?” 陆序想起周煜林那一瞬闪避的目光,喉咙艰涩:“没有。” 靳修臣神色意外,眯起眼看他:“为什么。” 陆序很勉强地扯起一个笑:“他对我只有感激,只有对正常好朋友的感情。我不想让他难做。” 他只刚露出一点灼热的爱意,周煜林就迅速闪躲开…… 那个人不蠢,心里是明白的。 那样的反应,已经很明白地给出了答案: ——周煜林并不希望他把事情挑明,不希望他说出来。 周煜林希望,他们只是朋友,一辈子都是朋友。 于是陆序,只能把自己的感情压了下去,埋藏在心底深山。 靳修臣松了口气,微蹙着眉似乎在想什么。 陆序笑笑:“而且,我跟了你十几年,你也该懂我,我就算爱他,也不会选择他。” 因为,他见识过周煜林跟靳修臣两个人,这一路相依为命走来,深刻又美好的爱。 哪怕这份爱,到后来面目全非,如今已经破碎,但它曾经太过美好,美好到让他望尘莫及。 陆序不觉得,自己能给周煜林比这更深刻、更美好的爱。 如果做不了周煜林心里那个,让他最爱,最刻骨的人—— 如果他给周煜林的东西,不能比别人曾经给的更好—— 如果周煜林能给他的,也不是最好的—— 那他选择不要。 他就要第一。 如果做不了第一,那第二第三他都不再想要了。 所以,他注定不会选择周煜林。 所以,他放弃了周煜林。 靳修臣说不明是生气还是什么:“如果你能放弃他,那说明你对他的爱,不过如此。” 陆序不可置否,直视他的双眼:“是。但这个世界上,只有不正常的疯子,才会追求极致的爱,才会为了所谓的爱情,放弃自己。”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需要先活着,爱情对我来说,只是锦上添花。” 如果锦上添的不是花,只是一团将将就就的棉絮,那他就不要了。 就像这些年,他误以为自己喜欢靳修臣,但待在靳修臣身边十几年,他却从来没付出过实际的追求行动。 因为对靳修臣,他原本也不打算要。 更何况,后来爱上周煜林,明白了爱一个人该是什么感觉,他才恍然醒悟,他并没有爱过靳修臣,最多只是敬慕。 靳修臣就那样歪头看着他,眼眸黑又深,像是要将他整个人洞穿。 半晌,突然朝他招手:“弯腰。” 陆序虽然疑惑,但仍然照做,弓起身子,把自己的高度,放得跟靳修臣的轮椅高度持平。 结果下一刻,一个厚实的拳头,稳稳地砸在他脸上。 陆序疼得龇牙咧嘴,心头隐隐愤怒,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个信封又朝着他的脸打过来。 他下意识接住,犹疑地看向靳修臣,发现男人已经转动轮椅,背对着他了。 陆序把信封拆了看,里面竟然有一张支票,数额巨大。 刚好是他之前被靳修臣拿走的所有资产。 陆序怔住了,他有点看不懂靳修臣了:“什么意思。” 靳修臣:“那一拳头,是你活该,你不该背叛我。” “我本来打算给你更狠的惩罚……让你这辈子都牢记背叛的下场。” 他嗓音忽又变得温柔:“但我怕林林为你担忧,伤心。” 陆序眼睫微颤:“那支票呢。” 靳修臣:“这些,是你应得,十几年……辛苦了。” 陆序脑子懵了一瞬,随后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涩。 刚才同周煜林告别,他都没有红眼,此刻却是双眼模糊了。 陆序低下头,厚着脸皮:“对不起。” 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在跟靳修臣这段主仆情意中,他是个确切无疑的背叛者。 十几年,靳修臣一路护着他,从来没对不住他过……但他却觊觎对方的爱人,还做下背叛的欺骗之事。 他错了就是错了。 他甘愿接受审判,但他不后悔。 靳修臣背对着他,让人看不清神情:“不用说对不起。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滚,不要再回来。既然有些话,今天你都没说出口,那以后一辈子都咽下去,再也不要说出来。否则……我不会饶过你。” 陆序喉咙艰涩:“好。” 他收好信封,转身走出几步,却又回头望着男人,犹豫着,问出了一个让他存疑了十几年的问题: 第133章 “当年你为什么,从那些欺负我的人手里救下我?” 明明他们此前根本不认识,靳修臣只是路过。 就算是突发善心,帮了他一回,但没道理后面会那么长久地,在那些人的暴力下护着他。 这一护,就是十几年。 而且,陆序了解靳修臣,他不是那种会多管闲事,和热衷于做好事的人。 相反,这个人很冷漠无情,不相干的人,就算是死在他面前,他都不带看一眼。 但唯独当年……怎么就救了他呢。 巷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风过留声。 陆序缓缓收回目光,本以为,再也不会得到回答的时候,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因为,有个人曾经跟你一样。他在受尽欺辱时,也希望别人能来帮帮他……但他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陆序心头微颤,恍惚中明白了什么:“不管怎样,这些年,谢谢了。” 陆序朝着靳修臣深深地鞠了一躬,随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那个人,挺可怜的。 或许是晋婉的诅咒生效了,真的没有一个人愿意爱他,没有一个人,会坚定地站在他身边。 如今连他都背叛了,靳修臣,真的只是一个人了。 像一座等待被爱的孤岛。 却连一只白鸽,都不肯为他停留。 — 等脚步声逐渐远了,靳修臣才推着轮椅缓缓动了下。 结果刚一转身,就看见周煜林立在他身后。 靳修臣整个人一僵,勉强扯起笑:“林林来了多久了?” 周煜林淡淡地:“刚到。” 只来得及看到陆序离开的背影。 又说:“陆序……你不要为难他。让他走吧。” 靳修臣心里抽凉了下,双手微微握紧,脸上的笑变得难看、破碎:“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样卑劣的人,对吗?” 周煜林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靳修臣被他的沉默刺痛,却只能独自咽下这些痛。 周煜林关心陆序,关心靳修竹,甚至关心凌数,关心所有人…… 但唯独,不关心他。 靳修臣眸色灰败,垂着眼轻声:“他不会有事,放心。” 周煜林嗯了声,没再多说,转身走了。 靳修臣小心翼翼地推着轮椅,跟在他身后。 手机突然响了,他生怕打扰周煜林,及时掐断铃声。 对面的人讲着一口流利的英文:“先生,请问您什么时候回医院复查,我们需要对您和您肚子里的孩子,做进一步的检查——” 戛然而止 靳修臣直接把电话挂了,看了眼,还是上次打来说他怀孕的号码。 他索性把这个号拉黑。 太离谱了,居然说他一个男人怀孕了 恶作剧吧。 靳修臣没那么多精力去应付这些破事儿,他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周煜林身上。 跟着周煜林一起回了那个租下的小别墅。 刚进门,就被提醒说:“半个月时间到了,你该搬走了。” 靳修臣难忍失落,但还是答应:“好。” 等他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却看见凌数正坐在他的床头,手里拿着一个本子在看。 就是很久前晋婉给他的,说是周煜林高中时的那个日记本。 靳修臣宛如晴天霹雳,一瞬间发了疯,不要命地扑上前去抢。 【作者有话说】 来了,营养液啥的感谢名单,等我后面统一整理哈宝宝们qvq 第44章 凌数本来是回来给靳修竹拿点日常用品的,但周煜林让他帮忙去把靳修臣的东西都收拾一下。 半个月的期限,已经到了,靳修臣无论如何都必须得搬走。 又考虑到靳修臣的腿断了,不方便行动,怕他以这个为借口,赖在这儿不走,周煜林又不想自己动手帮他,这才劳烦凌数。 凌数把靳修臣的东西,都用一个大箱子装好,等收得差不多时,他想着最后检查一遍,就在屋里到处翻翻。 结果不小心把枕头弄到了地上。 却听见哗啦一声,他心里疑惑,就把枕头捡起来,到处捏捏。 还真让他捏到了一个东西。 于是凌数把枕头拆了,然后找到了一个本子。 第一页上面,竟然写着周煜林的名字。 随手一翻,他瞬间了然——这是周煜林的日记本。 而每个日记上,标下的日期,竟然都是十年前。 凌数本来打算放回去,看别人隐私也不太好,但余光突然瞥见一句话,让他合上本子的手顿住了: ——修竹哥会死。 他皱着眉,开始看这本日记,越看越是震惊。 等看完,凌数脑袋都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到了麻木。 他就那样拿着那个本子,坐在原地发呆,直到一个人突然扑上来,发疯似的抢他手里的东西。 凌数被撞翻了,背磕在床头柜的尖角上,疼得他直抽气。 靳修臣来很宝贝地把本子抱在怀里,满脸戾气地看着凌数,像是要用目光将他活剐:“你看了多少。” 凌数从地上坐起来,揉着被撞疼的地方:“都看了。” 靳修臣推着轮椅过去,立在凌数身前,居高临下地睨视他,语气冷到发寒:“你敢说出去试试。” 第134章 凌数:“我说出去对我又没有好处。” 靳修臣眯了眯眼,像是要将他洞穿:“你最好是。” 看了那个日记本,凌数大概能猜到靳修臣跟周煜林之间的纠葛了,他心头惊骇,对靳修臣的忌惮更多了几分。 凌数瞥了他一眼:“你是什么时候看过这个日记本的?” 靳修臣冷然:“跟你没关系。” 凌数:“我还以为,我们这段时间已经建立起了革命友谊。” 靳修臣淡淡地:“一码归一码。” 凌数挑眉:“我也是想帮你,如果你想追回周煜林的话,就得把你们之间的所有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们的问题症结在哪儿?怎么好帮你?” 他其实只是想知道,这个本子里写的东西,是真是假?又有几分真假? 在周煜林日记里讲述的那个故事中,靳修竹会死,他想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发生。 很显然这个本子是被靳修臣藏起来的,是他的秘密。 如果凌数选择去问周煜林的话,可能会被靳修臣报复,所以他只能尽可能地来套靳修臣的话。 靳修臣眼神闪了几下,嘴唇蠕动,似乎有些动摇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按照凌数教的在改变,虽然周煜林没有回头,但对他的态度,确实好了一点。 哪怕只是一点点,他心里都是欢喜的。 他看到了希望,所以绝不会放弃。 靳修臣挣扎片刻:“你想知道什么。” 凌数:“你是什么时候看到日记的?” 靳修臣如实回答:“高中。高一,那时林林还跟我不熟。” 那时在周煜林眼里,他们还只是见过几面的陌生同学。 靳修臣也还只是个经常被同学霸凌,却从不服软的学校刺儿头,三五天都在打架,还次次一挑多都打赢了,名声很大,也很臭。 凌数若有所思:“这个本子里写的,都是真的吗?” 靳修臣:“一半真,一半假。” 凌数:“??怎么说。” 靳修臣嗓音缓慢:“我们都活在一本书里,这是真的,我在看到日记本后,用自己的剧情去检验过。” 凌数顿时心头一揪,这么说靳修竹会死的事儿,也是真的?? 他着急问:“假的那一半呢?” 靳修臣:“不算假,只能说是,因为林林,有些剧情被改变了,所以变成了假。” 凌数:“比如?” 靳修臣看着他:“比如靳修竹会死这个结局。我不傻,你最关心的是这个吧。” 凌数不可置否:“那你就当我们是在做交易吧。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儿,我帮你解决你的问题。” 靳修臣:“可以。” 凌数:“所以靳修竹的结局,为什么会改变。” 靳修臣淡淡道:“原书里,他是被老头子推出去当挡箭牌,意外被我弄死的,但现实里,我通过林林知道了剧情,我怎么可能放过老头儿?” 他熟知剧情,所以避开了靳修竹,直接弄死了靳老头子,于是靳修竹在剧情微妙的连锁反应下,活了下来。 本来靳修臣想过,要不顺手一起弄死算了,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又不想让林林恨上他。 思来想去,他最后选择把靳修竹关进了疯人院,再欺骗周煜林,说自己已经放过了靳修竹。 起码这样,就算日后周煜林知道真相,还有挽回的余地。 听完这番话后,凌数心里实打实地松了口气。 假的就好,剧情已经过去了就好。 只要靳修竹平安,什么都好。 凌数琢磨了下:“那你,跟周煜林之间……你是因为看到了日记本,才去接近他的吗。” 靳修臣微垂下眼:“是。” 凌数心里有了几分了然:“为什么?就算日记里的是真的,他在故事里的用处也不大,对你报复靳家,几乎没什么作用。” 周煜林就单单地,只占了一条反派的感情救赎线。 可以说,他存在的意义,诞生的意义,就是为了救赎书里的反派靳修臣,他的所有剧情,都跟靳修臣绑定,除此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配角。 凌数想不通:“他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图谋的?” 而且一图,就图了十年。 这要是是演戏,那靳修臣能拿影帝奖吧。 靳修臣睫毛微颤,整个人的神情都软和了下来。 他手指爱怜地抚过日记本:“值得啊……他当然值得。” “从小到大,没有人在意我,父亲不喜欢我,母亲只把我当累赘,大哥也厌恶我,佣人都欺负我……我连朋友都没有。” “我什么都没有……一无所有。” 靳修臣忽然扯起嘴角,流露出一副痴相:“只有他,只有他是为我而诞生,为我而存在的。他是我的,注定是我的。” 凌数沉默了,一时间心情复杂。 靳修臣:“你知道我当初,看到这个日记本,是什么感受吗?” “我哭了,高兴哭的。我觉得他一定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贝,我以前受了那么多苦,都是因为我需要遇见他,需要被他救赎……” 他说着说着,笑得温柔至极,却有一股子疯癫味儿,但语气和神情仍然是柔软的: “我甚至觉得,我以前吃的那些苦,都变得很值得……只要他是我的。” 第135章 “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他。” 凌数忍不住叹气,原来这个人,对周煜林的疯狂偏执,来源于这里。 凌数:“但你这样,真的是爱吗?你真的爱他吗?” 他觉得更像偏执和占有欲。 靳修臣突然变得情绪激动:“当然是!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有多爱他!” 凌数客观分析:“那只是你以为,我看到的,仅仅只有占有欲。” 靳修臣胸口起伏,冷冷地盯着他:“你看到的就是全部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只是自以为是,凭着自己看到的那么点事情,就高高在上地来审判我,试图定义我这个人,还有我的爱。” 凌数顿了下,无法反驳,其实他本应该最能理解,这种被人审判和定义的感觉的。 因为他跟靳修竹也是,彼此在爱恨交织的婚姻中挣扎。 别人看到他们那样恶劣地相处,一个简单的‘怨偶’一词,就概括了他们的所有,否认了他们之间,恨中交杂的爱。 那些爱,跟恨一样深刻,怎么能被无视呢? 凌数又问:“你是爱他的?什么时候爱上的呢?” 靳修臣稍微平复一些,目光飘忽:“很久很久前,远比我看到那个日记本的事件,还要早……” 他跟周煜林其实,很早前就已经见过了。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靳修臣九岁时。 — 那一年的春天,周煜林的父母带着他,来家里做客。 那时周煜林也才九岁,父母还很恩爱,刚搬来这座城市,想去见一下故友,就牵着他去了靳家。 还告诉他,靳家有个比他大几岁、还很优秀的哥哥,让他以后跟哥哥学习。 那时周煜林太小了,一个人在靳家的园子里乱跑,结果园子太大,把自己转昏头了,忘了怎么回去。 其中稀碎的回忆,过去太久,他已经不记得了。 唯独还有点印象的,是那天他路过一棵樱花树时,有个小孩从上面掉了下来,吧唧一下摔在了他面前 当时周煜林都吓傻了,站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以为那个小孩会哭,还摸了摸自己的兜,掏出一颗糖,等着哄他 结果那个小孩儿,起初被摔懵了,缓了会儿后,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声没吭,更别提哭。 但看他皱成枯树皮一样的红脸蛋儿,显然他是很疼的,疼得龇牙和浑身哆嗦。 毕竟是从那么高的树上掉下来。 周煜林害怕地问:“你、你胳膊腿儿没断吧?” 靳修臣甩甩胳膊,又踢踢腿儿,最后含着晶莹的泪珠朝他摇头。 周煜林眨巴眼:“你要哭吗?看着挺疼的,可以哭,不丢人……你已经很坚强、很勇敢了。” 靳修臣还是摇头:“有人疼的小孩,才可以哭……我,不行的。” 周煜林反应了会儿,才明白他的话,想了想,低头把自己兜里的糖都掏了出来。 小小的手掌,托着一堆花花绿绿的糖果,递了过去:“那你多吃点糖吧。吃糖就会开心。” 靳修臣只是看着他,没接。 很快,周煜林听到父母在叫他,就把糖都塞进了靳修臣的兜里,急匆匆地走了。 但从那后,他几乎没在靳家见过那个孩子,就逐渐淡忘了,也不知道那个小孩儿,就是靳修臣。 他的记忆里,只有靳修竹。 但靳修臣却记住了那个,说他勇敢,说他哭也不丢人的小孩。 他喜欢那个小孩儿。 第一次见面就喜欢。 …… 靳修臣的眼神涌上一股冷漠的恨意:“他先遇见的人是我,明明就是我,根本不是靳修竹。” 凌数表情一言难尽:“那后来呢,他跟靳修竹关系好,一直往靳家跑,你们总有机会见面吧。” 靳修臣咬着牙,摇摇头:“老头儿觉得我不体面,性格也不讨喜,不让我见任何客人。” “还有靳修竹,他那时一看到我,就会受刺激尖叫,所以老头儿不准我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靳修竹看到他一次,受一次惊吓,他就会被靳老爷子毒打一次。 每次都是吊起来,用铁衣架抽,生生抽掉半条命,白皙瘦弱的小身子上,满是狰狞可怖的红痕,让人看着都心惊。 夏天的时候,伤口发炎溃烂得尤其快,经常一身流着脓水,散发着怪味儿,他都恶心自己。 靳修臣垂下眼,那么委屈又难过:“其实每次林林来找靳修竹,我都在的……” 周煜林跟靳修竹在卧室看书时,他就在外面的墙角边蹲着,好奇地听两人说话。 周煜林跟靳修竹在池塘边玩儿时,他就在旁边的大树下躲着,直勾勾地看着周煜林。 周煜林跟靳修竹一起上学放学,他每次都保持十米的距离,一直偷偷地跟着他们。 每回有点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靳修臣都会趁着周煜林不在,偷偷塞进他的书包里。 但周煜林都以为,那些新奇的草编蚂蚱,还有不怎么甜的糖,以及难吃的饼干,都是靳修竹给他的。 也以为,从小到大,那些欺负他的孩子,是被靳修竹收拾后,才变得安分的。 还以为他在外面闯了祸,都是靳修竹帮他收拾好烂摊子的。 第136章 周煜林的记忆里,永远只有靳修竹。 其实青梅竹马的,一直都是三个人。 而那十多年一直照着周煜林的月亮,是靳修臣,而非靳修竹。 靳修臣喉咙艰涩:“我什么都不是……我到底是什么呢。” “明明应该是三个人都存在的记忆,三个人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却不存在……” “我好像一只下水道的老鼠,从地缝里偷窥人间,偷看他们幸福……我也想跟林林玩儿,想跟林林牵手,想陪着林林……但我什么都不是,他甚至不记得我……” “我就那么看着他,望着他,好像望着天上的星星一样,望了好多年……” 说到最后,靳修臣难忍哽咽,颤抖着眼皮,痛苦地闭上了眼:“我爱了他不是十年,而是二十年。” 他看着周煜林从小长到大,一直在他周围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在靳修臣还不知道什么是爱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爱着周煜林了。 靳修臣喉咙喑哑:“结果你们都来跟我说,我这不是爱,我不爱他……我怎么可能不爱他……” 听到现在,凌数心里都发堵,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了。 他终于理解了,靳修臣对靳修竹疯狂的敌意。 也理解了在周煜林靠近靳修竹时,这个人为什么每次都发疯,疯到不正常。 靳修臣的爱无疑是扭曲的,极度偏执的。 但这确实是爱,而且再没有人能比得上的深刻的爱。 凌数:“那你为什么,不把这些事告诉他呢?” 明明后来有那么多机会,靳修臣都可以跟周煜林坦白,但他没有说,宁愿被周煜林误解,宁愿被所有人说他疯癫,都没有说。 靳修臣眼眶绯红:“我要怎么说?跟林林自首,说我就是个窥探了他十几年的变态?如果有人这样对你,你不怕吗?” “我知道我不正常,我不想吓到他。” 而且……而且他小时候肯定特别丑陋。 不然怎么会,所有人都说他性格阴暗,都对他厌恶至极。 那样的他,真的配站到周煜林的眼前吗? 他害怕看到,周煜林的眼里,也出现同那些人一样的厌恶神色,害怕被周煜林讨厌。 那时的靳修臣,极度自卑,敏感。 周煜林就像是他偶然捡到的一颗珍珠,他甚至都不舍得用自己的脏手去碰,害怕弄脏了珍珠。 靳修臣:“本来我这辈子,或许都不会靠近他,只会在远处安静地看着他,直到有天,他在学校的天台午休后,落下了这个日记本……” 他说着又笑起来,笑得那么幸福,但又夹杂着苦涩: “当时看完他的日记,我就想啊,我们是天生一对,他就是我的,该是我的,感谢老天,我甚至感谢这个让我吃尽苦头的傻逼世界。” 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多年望月,有天月亮忽然坠落,刚好跌进了他的怀里。 于是守月人,终于有了拥有这轮月亮的勇气。 靳修臣傻傻地笑:“我终于有了勇气,决定靠近他,走到他的面前。” “我想给他最好的东西,但又怕他嫌弃,我只能拼了命地对他好。这一次,没有靳修竹了,我不会再让他被任何人抢走。” 听到现在,凌数都有些佩服他了。 但又忍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后来呢?既然这么爱,为什么婚后一年又对他不好了?” 不应该更珍惜吗。 靳修臣的表情,一瞬变得僵硬,随后他眼里浮动出一股隐隐的刺痛。 【作者有话说】 揭露点过往,把故事拼凑完整点,才好再上大火qvq 第45章 终于到了靳修竹手术的日子。 那天天高云清,看起来是个好日子,周煜林稍微有一点迷信,他还特意查了黄历,抽了个签,是中上签。 结果应该不会太坏。 一大早,靳修竹就起床了,坐在床头看着窗外的树,不知道在想什么,阳光落在他脸上,照出几分苍白。 周煜林拿了湿帕子给他擦脸:“别担心,肯定会顺利的。这个病容易治,动手术基本都能好。” 靳修竹很浅淡地笑了下:“我很好,你才是别担心。” 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带着密码锁的本子,手指轻轻拂过封面,最后把本子递给了周煜林。 周煜林:“这是什么?” 靳修竹目光没挪开:“是一个重要的东西。林林帮我收着吧。” 他垂下眼,神情几分复杂,让人摸不透:“如果有天,我自己主动问你要,你就把它给我。否则……就帮我一直保存着吧。” 周煜林没多想,眼下他的注意力全在靳修竹的手术上:“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马上就要到手术时间了,周煜林心里总是慌慌的。 他不自觉地想要做点什么,哪怕是漫无目的地踱步也好。 怕影响靳修竹的心态,周煜林没敢在屋里待着。 出了门,看见凌数在走廊的长椅上坐着,双手抱着头,浑身笼罩着一股无力感。 男人满身疲惫,经过这段时间,他整个人已经消瘦不堪。 周煜林挨着他坐下,不知道是在宽慰他,还是宽慰自己:“肯定会没事的。” 凌数抬头看了他一眼:“嗯……一定。” 第137章 周煜林这才注意到,凌数掌心里,正捧着一个平安符,他顿了下。 凌数注意到他的目光,这才想起什么,慌忙把平安符塞到他手里:“等会儿你把这个,偷偷放进他的衣服口袋。” 靳修竹不想见到他,他怕自己出现,会影响靳修竹的心情,也清楚,这个平安符他来给的话,对方大概不会要。 看见男人发抖的手,周煜林没有拒绝,把平安符收好了。 他们都只是为了靳修竹好,没必要拒绝。 两个人就这么坐了半小时。 手术时间终于到了。 靳修竹躺在病床上,被从屋里推出来,周煜林赶紧上前,把平安符偷偷塞给他,又握住他的手:“我在外面等你出来,我一直在。” 他知道一个人动手术时,会有多害怕,尤其是靳修竹还是开颅手术。 靳修竹朝他笑,目光不经意扫到躲在角落里的凌数,稍稍一停顿。 靳修竹朝凌数招招手。 凌数一脸不可置信,反应过来后,又惊又喜,还有几分酸涩。 他大步上前,低着头温柔地注视着爱人:“我也会一直在。别怕。” 靳修竹很久没见过他了,发现男人瘦得好厉害,倒是比他这个病人,还要憔悴。 喉咙蠕动几下,靳修竹轻叹一声。 这一声,好似要把过去这几年的痛苦,不幸福,还有无力,以及爱和恨,全都从身体里排出去。 靳修竹有很多想说的话,但最终出口的却只有一句:“祝你以后幸福。” 凌数视线变得模糊,他咬着牙:“别这样。” 靳修竹只是笑,很快他就被医护人员推走了。 凌数想起他那个释然的笑,心里一阵一阵刺疼,还有一股莫名的恐慌。 周煜林知道,靳修竹大概是真的放下了,反正做完手术后,他们很快就会一起去国外。 看着凌数的样子,周煜林觉得他有些可怜,于是拍拍他的肩:“坐下等吧,你该休息了。” 凌数只是摇头,一个人面对着墙壁,也不说话。 这场手术很漫长,他们从上午,等到下午,中途连都饭也没吃。 主要是吃不下。 等到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凌数第一个反应过来,几乎是狼狈地跑过去,一把抓住主刀医生的手:“怎么样了?!” 医生也很疲惫,但还是露出一个笑:“没事,很成功,安心。” 凌数深吸一口气,悬着的心稳稳落了地,他脱力地扶着墙壁,喃喃:“没事就好。” 周煜林也总算是放心了:“我去买点吃的,他醒了肯定会饿。” 凌数忙说:“我去吧。” 周煜林觉得这样也行,万一靳修竹突然醒来,想找他呢。 周煜林回了病房,这时靳修竹还没醒,他就坐着望向窗外发呆。 马上就是开学的日子了,明黎那边也发了消息,说等他过去。 到时候等靳修竹修养得好一点,他们就立刻飞往国外。 手机突然振动一下,周煜林瞥了眼,目光一瞬被抓牢了。 陆序:我走了 周煜林飞快打字:是要去环游世界了吗 陆序:嗯 周煜林:好,祝你一路顺风,有空回来聚一聚 陆序没接话,他大概永远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但他不想告诉周煜林,怕周煜林会因为离别伤感。 陆序:如果有天,你突然想了解靳修臣了,就去见一面晋婉 这是他为靳修臣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就当是对他背叛的赎罪,对这十几年的报答。 周煜林想,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 确实,自从结婚后,靳修臣就一再让他感到陌生,离婚后更是让他仿若觉得,好像从没认识过这个人一般。 尤其是听了靳修竹给他讲的,过去小时候的靳修臣后,周煜林更加明确了,哪怕是相爱了十年,自己也并不了解这个曾经的爱人。 但这又关他什么事呢。 不会有陆序说的那样一天。 这条消息周煜林没回。 陆序:祝你一生顺遂 周煜林:同上,你也是 聊天结束,周煜林心里突然有一丝怅然。 陆序……真的还会回来吗。 在他出神时,病床上的人突然咳嗽了几声,周煜林立马起身:“哥?醒了?” 靳修竹眨眨眼,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自己撑着床坐了起来:“林林?” 周煜林赶忙扶他:“我在,要喝水吗?还是吃点东西?” 靳修竹打量了一圈屋里,脸色难看几分:“我病了?林林我父亲呢,不是跟他说了不去医院吗,药味儿这么浓,谁受得了。” 周煜林手里准备给他垫腰的枕头,猛然滑落:“……哥,你怎么了?” 靳老爷子,早就去世了啊。 靳修竹看他脸色惨白,皱起眉头:“我怎么了?” 周煜林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他得去问问医生,这到底是怎么了。 刚踏出房门,就跟来做检查的医生迎面撞上,周煜林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拉住他:“医生!我哥他怎么了?他说话好奇怪!” 医生安抚他:“没事,你别担心,手术后遗症。” “脑肿瘤不是什么难治的病,但他这个情况就坏在,肿瘤压迫了脑神经,所以动手术,可能会造成失忆,或者记忆混乱,还可能智力倒退,以及双腿瘫痪……” 第138章 听到这些话,周煜林一颗心像是坠了铅球,慢慢沉到了底。 难怪,难怪明明只是普通的手术,靳修竹的反应却那么奇怪,总是给他一种交代后事的感觉,甚至不想治疗,不想活着…… 周煜林都不敢想,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在知道自己做完手术可能会智力倒退,甚至还会瘫痪后,是怎么面对过来的。 靳修竹该有多恐惧,多害怕,一个人藏着这些事,多孤独…… 难怪靳修竹总是说,在手术完后,让周煜林带自己走,因为靳修竹知道,手术后的他,很可能已经丧失了对自己的掌控能力。 所以他才会,提前把自己托付给周煜林。 周煜林有点接受不了这个结果,整个人无力地靠在墙上。 到底怎么了这个世界…… 身后突然哗啦一声。 周煜林下意识回头,就看见拎着很大两袋东西的凌数,此刻脸色惨白,摇晃着身子,站立不稳地后退了几步。 凌数僵硬地扭头面对医生,双唇血色尽失:“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医生如实:“是的。但那些术后情况,只是有可能,不一定会出现。所以现在我需要检查一下他。” 医生推开门进了病房,周煜林和凌数紧跟其后。 靳修竹正拿着手机在看什么,见他们进来,就把手机塞进了枕头底下。 靳修竹眼里有几分无措:“林林,我是不是很严重?” 看着曾经那样高傲又意气风发的人,露出这种表情,周煜林心里一疼,摇头:“没事的。医生要给你检查,别怕。” 靳修竹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听了周煜林的话,配合着医生做完了检查。 半晌后,医生叹了口气:“家属,出去说话吧。” 周煜林看了眼靳修竹,正要走,突然袖子被一把拽住。 靳修竹:“林林别走。” 他眯起眼对医生说:“我是病人,我有权利知道我的病情,就在这儿说。” 医生:“好吧,你觉得自己现在是几岁?” 靳修竹不愉快地抿起唇:“你在耍我?” 医生在病历本上飞快地写字:“智力正常。” 又问:“病人请配合,我需要判断你现在的状况。” 靳修竹明显不想搭理他,周煜林却乞求地说:“哥,你配合一下,求你。” 靳修竹无法拒绝周煜林的请求,看了眼医生,这才漫不经心地开口:“十九岁。” 周煜林脸色一变,闭了闭眼。 凌数更是受到了巨大打击,整个人都踉跄了几步,虚脱地靠在墙边。 医生点头:“看来没有失忆,已经是很好的情况了。腿是不是不能动了?” 这回轮到靳修竹神色不好了,他看着自己的双腿,微微握紧拳头,试探性地抬了下腿,结果没抬动。 分毫都没动。 医生顿时了然:“双腿瘫痪。” 靳修竹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你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说】 修竹后面都会被治好的哈,这对对主线剧情发展至关重要,所以要走走他们的剧情qvq 第46章 最终确定了,靳修竹的情况是记忆混乱,加上双腿瘫痪。 记忆的事情,医生说只是暂时性的,能慢慢修养回来,只是恢复过程有点漫长。 双腿……因为是脑神经受损,国内暂时没可能医治。 听到这些话,周煜林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好半晌都没缓过来。 凌数更是无法面对,捧着自己的脸,狼狈地,逃也似的出了病房。 倒是靳修竹,确认了自己情况后,很淡定地朝着周煜林笑:“没事的林林,别担心。” 周煜林只能勉强地扯出一个笑。 靳修竹:“我有点困了,林林你先出去吧。对了,晚上我想吃点清淡的粥,你去帮我买来。” 周煜林:“好。” 他出了病房,一转身就跟坐在长椅上的凌数对上了眼。 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眼里是浓重的疲惫,凌数更有一种沧桑感。 周煜林挨着他坐下,手掌撑着额头,想缓和下紧绷的神经。 凌数沙哑着嗓子:“我要带他走。” 周煜林瞬间蹙眉:“不行。” 凌数揉了把脸:“你难道想看他一辈子都瘫着吗,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他受不了的。” 周煜林抿唇:“我会给他找医生,找最好的医生,我不会放弃的。” 凌数语气冷了几分:“我知道你关心他,但你只是个普通人,没权没势,还没钱,不如把他交给我,我会倾尽我的所有,去治好他。” 这番话,有理有据,让周煜林哑口无言。 他双手缓缓抓紧衣角:“还是不行。” 靳修竹在动手术前,再三交代了他,一定不能让他落到凌数手里,哪怕是凌数乞求,下跪,都不能把他交出去。 周煜林不想违背跟靳修竹的约定。 凌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凝视他:“那就别怪我用点手段。” 周煜林心情复杂,他本不想跟凌数撕破脸皮,但眼下这个情况,凌数显然已经失去理智。 他只能说:“不管你怎样,我都不会把他交给你。” 两人剑拔弩张地对视,空气中发酵着火药味。 第139章 一触即发。 这时,身旁的病房里突然传出一阵巨响,哐当一声,震得人耳膜都刺痛。 凌数第一个反应过来,飞快地推开门往屋里去。 周煜林紧跟其后。 两人刚进门,就看见屋子的正中央,一个陶瓷花瓶正四分五裂地躺在那儿。 靳修竹对上他们询问的目光,低头掩盖自己的神情,嗓音带笑:“没事儿,刚才手滑了下。” 周煜林和凌数都沉默了。 手滑怎么可能会把花瓶,滑到屋子中央摔了。 靳修竹这回终于注意到了凌数,他上下扫视了一圈儿这个人,眼里逐渐流露出兴味儿。 这是他看到符合口味的猎物时,惯常露出的神情。 靳修竹:“刚才就想问了,你是谁?” 凌数一怔,就那样僵硬地立在原地,眼眶通红地看着他。 一股刺痛感,让他的心脏慢慢蜷缩起来,抽搐了几下。 他嗓音里是不甘,杂糅着心痛和难以接受:“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靳修竹扭头看向周煜林:“林林,他谁啊。” 周煜林一言难尽,这两个人曾经相爱相杀,那么深刻地纠缠在一起,如今见面却不相识,连名字都不再记得。 心情复杂。 周煜林:“他叫凌数。凌盛集团的公子。” 靳修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划开自己的手机屏幕看了眼,随后朝凌数一招手:“过来。” 凌数执着地盯着他,一步一步沉重地把自己挪过去。 靳修竹:“低头。” 凌数便低头。 乖得跟条狗似的。 下一瞬,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到了凌数脸上。 凌数被打懵了,半边脸都麻了,他怔愣地望着靳修竹,好久都没醒过神。 靳修竹扯起唇角,恶劣道:“前夫哥,我的笑话好看吗。” 凌数顿了下,随后暗淡的眸子,缓缓燃起一丝亮光,像是漫长极夜里的一缕曙光。 他猛地抓住靳修竹的手,顶着一张红肿的脸,又激动又欣喜,神情近乎乞求:“你记得我?你记得我对不对?” 靳修竹淡淡地,把手机扔给他看:“谁管你。我只是看了手术前写的人物关系表。” 凌数扫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上面简单地记录了几个人,还写了备注,比如周煜林的备注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关系很好’。 而给凌数的备注,只有三个字——前夫哥 这显然是靳修竹手术前,就知道自己可能会失忆,事先做好的准备。 凌数整个人又像是即将熄灭的火烛,迅速灰暗了下去,抓着凌数的手,也无力地垂落。 靳修竹:“赶紧滚,不然还揍你。” 少年时的靳修竹,意气风发,性格桀骜又张扬,宛如出鞘的宝剑,锋芒不藏。 如今记忆只停留在十九岁的靳修竹,性格和行事也都跟当年一模一样。 他对凌数的逻辑就是,既然已经成为了前夫哥,说明他们之前肯定不怎么愉快。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让他不愉快? 那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先把人揍了,出口气再说。 凌数:“我会再来看你的。” 丢下这么一句,他提步离开了,背影都弓成了绝望的弧度。 屋里只剩下周煜林和靳修竹两个人了 靳修竹终于卸下了所有防备,整个人显露出一股颓丧感。 他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喉咙喑哑,一字一句:“林林…我真的……真的瘫了吗……” 周煜林走过去,揽过他的头靠在自己怀里:“没事,你只是病了,病了就治。会治好的……” 靳修竹扯出一个艰难的笑:“早知道不做这个手术了,让我死了算了。” 周煜林难过摇头:“不行。” 靳修竹喃喃:“以后我再也站不起起来了,出行需要坐轮椅……再也打不了篮球,再也跳不起来,是个上厕所都需要人帮忙的废物……” “我这辈子,都只能做依附于别人活着的蛆虫……” 周煜林:“没关系,我会照顾你。” 靳修竹抱紧了他:“给我讲讲,现在的靳家是什么样了吧,父亲又去哪儿了。” —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还有鸣动的闪电,一阵一阵的,让周煜林没怎么睡好。 他稍微早起了一点,刚开门,却看见门口蹲着两个穿黑色西装的壮硕男人。 这两人正靠在墙边打盹,开门声响了,他们都没察觉。 周煜林并不认识他们,感觉来者不善,他转身进了屋里,抄了一根铁棍子,又转头出来。 他拿着铁棍,点了点这两个人的肩:“醒醒。” 其中一个脸上有疤的男人,不耐烦地啧了声,缓缓转醒,睁开眼对上周煜林一张漠然的脸时,瞌睡被吓了个精光。 刀疤男忙扇了另一个黑瘦男一巴掌:“别他妈睡了,醒醒!” 周煜林就看着他们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恭敬又尴尬地杵在那儿。 周煜林:“你们是谁,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刀疤男支支吾吾:“老板让我们保护你。” 周煜林抿唇:“你们老板是谁?” 刀疤男:“靳修臣……你别害怕,我们真就是来保护你的。平时你是看不见我们的,今天没想到您起得这么早,让您给撞见了……” 第140章 他尴尬地笑了两声。 周煜林微微蹙眉:“平时?你们一直在?这是监视,犯法的,我报警了。” 刀疤男忙摆手:“不不,我们这两天才在,就你们从医院回来那天开始在的,对了,老板也一直在——” 他话音刚落,黑瘦男就踢了他一脚,尬笑:“老板不在,老板没来。” 周煜林直直地盯着他们。 那种审视的目光,让黑瘦男紧张,他索性闭了闭眼:“算了,老板也在,他给你买花去了,等会儿就来。” 刀疤男:“对对,我们就是打工的,你别报警。等会儿老板来了,他自己跟你说。” 周煜林沉默了,难怪,难怪自从回国后,每天门口都放着一束花。 他原本还以为,是谁送错了…… 周煜林:“不用,他不用来跟我说了。你们也赶紧走,如果我再看到你们,就报警。” 刀疤男:“可是老板说你最近会很危险!” 周煜林淡淡地瞥他一眼:“我没有任何危险,这不是你们监视我的理由,赶紧走。” 刀疤男还要说什么,黑瘦男扯着他胳膊:“唉算了,走吧,问问老板怎么办。” 周煜林确认他们离开,这才关上大门。 他端着早餐的粥上了楼,见靳修竹正推着轮椅坐在窗前,就问:“在看什么?” 靳修竹一只手撑着脑袋,懒洋洋的:“那个前夫哥,都已经在楼下站了好几天了。” 距离靳修竹做完手术,回家修养,已经过去好几天 凌数每天都执着地站在这个窗户口正对的楼下,就那样一直望着楼上。 周煜林把桌子挪过去,让他好吃饭:“要我让他走吗?” 靳修竹笑笑:“别啊,无聊的时候,往楼下一望,就能看见帅哥,多好啊。” 他一只手摸着下巴:“对了,你去跟他说,让他换件衣服,这套我都看腻了,而且昨晚下了一夜的雨吧,看他那落汤鸡的样子,丑死了。” “你让他换一身……嗯……” 靳修竹左思右想,眼睛亮了下:“对,让他换一身开胸的,薄一点的衬衫,要身体若隐若现的那种。” “看他那一本正经的性格,穿这种轻浮的衣服,表情肯定会特别有意思……” 周煜林心里为凌数默哀:“好。” 他哥自从手术后记忆混乱,行事就愈发的桀骜张扬,知道凌数是前夫哥后,经常是心血来潮地,就折腾对方一下。 比如此刻,靳修竹突然拿着一个面包,朝楼下喊:“喂,前夫哥,接住了啊!” 随后他把面包扔了下去,凌数便像一只狗一样,跳起来用嘴去叼。 这是他们俩这几天里,为数不多的小互动,靳修竹每次见凌数接住了,就会很开心。 靳修竹看热闹一般笑着:“林林你看,他比我以前养的狗都乖呢。” 周煜林:“……哥开心就好。” 伺候靳修竹吃完饭后,周煜林收拾了下屋子,到了早上九点,他手机惯例收到凌数发来的消息。 凌数:我要带他走,请你把他交给我 周煜林直接无视,每天都是这句话,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他放下手机,转身忙去了。 却错过了凌数后发来的信息。 凌数: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客气礼貌地问你 第47章 靳修臣怀里抱着一束漂亮的满天星,推着轮椅在不远处看戏。 见凌数跳起来,用嘴去接楼上靳修竹扔下来的面包,他陷入了沉思。 林林会不会也喜欢这样? 他要不要也练一下这招? 这时凌数刚好转头,跟靳修臣对上了眼。 一瞬间,凌数浑身僵硬,想到刚才那一幕,被靳修臣看去了,他整个人像是受到了打击,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几乎是惨白着一张脸。 感觉他人都要碎了一样,看着就叫人觉得怪可怜的。 靳修臣推着轮椅过去,挖苦他:“怎么了,一副好像被人羞辱了的小模样。” “你做的时候,都不觉得丢人,发现别人在看,反而自尊心上来了?” 凌数微微握紧了拳头,垂着眼神色憔悴。 靳修臣拍拍他的腰,他坐着轮椅,这个高度只能拍到腰: “追老婆就不能要脸,你还是道行太浅。要是林林愿意跟我这样,我愿意站到中央大街去,给所有人表演,边表演边大喊‘我是林林的一条狗’。” “这点你不如我,你得跟我学习。” 凌数:“……神金。” 他确实做不到靳修臣这样疯癫,完全都不要脸皮,因为从小的上流社会精英式教育,让他养成了高度的自尊心。 愿意在靳修竹面前放下那些自尊心,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靳修臣没再理他,推着轮椅饶过墙角,去了正门口。 凌数看着手里的一个面包,把包装撕了,手指珍惜地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 他嚼得很慢,想要细细地从中品味出一点甜。 吃着吃着,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眼眶染上了红。 这样也好,总比完全不理他好。 只要还看他就好。 —— 靳修臣把花小心翼翼地放在门口,又伸着脖子去看窗户。 试图透过薄薄的玻璃窗,看一眼里面的人。 第141章 他很想周煜林,每天都想,想见他,想抱抱他。 但又怕周煜林看见他后会不高兴,会坏了心情,他只能克制着自己。 他已经学会了克制 什么时候,林林才会回头看他。 靳修臣在门口发了会儿呆,推着轮椅走了,刚走出没几步,刀疤男和黑瘦男围上来。 刀疤男:“老板……我们被他发现了,怎么办。” 靳修臣脸色顿冷:“废物。” 两人心里都发怵,低着头:“对不起老板。他一定要赶我们走,不然就报警。” 靳修臣清楚周煜林的性子:“算了。你们给我盯紧那个人。” 他抬手轻轻地,对着院子里站着的凌数一指:“就是他。一旦他有什么动作,立刻告诉我。” 前几天,靳修臣都是自己在这儿守着周煜林。 商场上交锋这么多年,他清楚凌数的性子,这人看似温文尔雅,内里其实也很疯。 对一定要到手的东西,比起他来更加不择手段。 靳修臣几乎可以肯定,如果周煜林不把靳修竹交出来,凌数最后会用强的。 凌数对靳修竹会怎么样,他一点都不在意,他担心的是,周煜林会被伤害。 这是他绝不能容许的。 今天靳修臣的腿,需要去医院复查,他回来这么多天,也该去换药了。 医生说,不好好处理的话,他的腿以后可能会落下残疾。 靳修臣怕周煜林会嫌弃那样的他,所以今天他得暂时走开,去一趟医院。 交代好事儿后,靳修臣才离开。 这边周煜林也没什么事儿做,给伴伴洗了个澡,陪它在阳台上玩儿。 偶尔望一眼楼下,看看凌数还在不在。 到了傍晚天色逐渐暗沉时,周煜林发现,院子里空荡荡的,凌数的身影消失了。 他也没多想,只以为凌数是想通了,所以走了。 但很快,他听到大门口,传来一阵噼里砰咚的声音,还有人的闷哼声,很奇怪。 周煜林警惕心很强,从猫眼看出去,结果看见门口有两拨人在打架。 有两个还是他白天刚见过的,那个刀疤男和黑瘦男,他们正跟另外几个黑色西装的健硕男人打斗。 周煜林直觉不太妙,轻手轻脚地回了屋,去叫靳修竹。 靳修竹正抱着伴伴玩儿:“怎么了?” 周煜林食指竖在嘴边,小声:“外面有人在打架,好像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先躲一下。” 靳修竹眯起眼,直接抄起墙边的一个铁棍:“林林别怕,我们上楼,先报警。” 周煜林心跳都稍微有点快:“好。” 他用轮椅推着靳修竹,出了房间路过客厅,却跟几个陌生的男人打了照面。 周煜林呼吸都屏住了,这些人从哪里上来的。 一阵风吹过,卷起窗帘,周煜林瞬间明白了,有些懊恼。 他应该第一时间去关窗的。 谁能想到,三楼这些人也能爬着窗进来。 一个熟悉的声音淡淡地:“周煜林,把他交给我。” 凌数从人群后走上前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疲态很重,目光冷淡地注视着周煜林。 靳修竹把铁棍子往肩上一抗:“前夫哥?这些是你的人?带这么多人想干嘛。” 凌数的神情变得如水般柔软,低着头轻声说:“我来接你回家。” 靳修竹眯起眼:“你吓到林林了,给我滚出去。” 凌数立在那儿,没有动,只是眼神瞥见靳修竹赤裸的脚时,他蹙了瞬眉。 蹲下身,拿过旁边的翻毛拖鞋,又温柔地托起靳修竹白皙的脚,用掌心揉搓两下,试图回暖一点温度,再把拖鞋给他穿上。 凌数低着头,像一个最虔诚的骑士:“我可以走,但你要跟我一起。” 靳修竹直接用棍子抵住他的胸膛,把他狠狠一推:“滚,谁要你管我。” 凌数没有抵抗,被他推翻在地,轻描淡写地下命令:“抢人。不能伤了我爱人,其余随便。” 意思就是,不能伤到靳修竹,但周煜林如果要对抗,那他的死活,就听天由命了。 屋里的一群男人顿时一涌而上,手里还都拿着粗长的棍子。 周煜林不擅长打架,只能推着靳修竹到处躲,见人扑上来,就抬脚踹。 靳修竹坐在轮椅上,倒是能拿着铁棍子大杀四方,来一个他敲一个,跟敲核桃似的。 打架他可是一把好手,要不是腿瘫了,这屋里没一个干得过他。 那些人不敢伤到靳修竹,投鼠忌器,一时间竟奈何不了两个人。 这场车轮战持续了很久,直到周煜林累得气喘吁吁,有些脱力了,那些人才找准破绽,一把扑上来,把他拉开。 凌数立马上前掌控住了轮椅,把靳修竹推走了。 周煜林双手都束缚住,他挣扎着:“你放开他!” 靳修竹眼神能把人刀死,仰头瞪着凌数:“你敢动他试试。” 凌数温柔地替他理了下额角的碎发:“跟我走,我马上就放了他。” 靳修竹正要说话,楼下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响。 靳修臣带着人匆匆赶来,听见屋里的动静,生怕周煜林吃亏,直接让人把门被砸开。 见他们那样抓着周煜林,靳修臣眼里顿时戾气翻涌,二话不说,让自己的人加入了战斗。 第142章 客厅内又响起乱七八糟的声音,两拨人混战在一起。 凌数护着靳修竹,在旁边冷眼看戏。 靳修臣推着轮椅,去到周煜林身边,像一匹捍卫自己领土的恶狼:“别怕。我在。” 这还是回国后,周煜林第一次见到靳修臣。 视线扫了眼男人打着石膏的腿,他眉头微拧:“让开吧,你能做什么。” 靳修臣有些受伤,他还是被嫌弃了吗:“林林信我,我会保护你。” 周煜林不再说话。 靳修竹看着客厅都被砸得乱七八糟,他生气了,这些都是林林平时好不容易打整的家,就这么被毁了。 他直接拎起棍子,猝不及防地给了凌数一下。 打的是腿,霸道的力道扫过去,凌数直接疼得单膝跪下,额头都唰唰地冒冷汗,脸色白一阵又红一阵。 他却抬起头,温柔地望着靳修竹,露出一个艰涩又苍白的笑:“消气了吗。” 又拉起靳修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没消气再打几下。” 靳修竹皱着眉:“滚开。” 周煜林一看,这是个好时机,什么都不顾了,冲上去想把靳修竹抢过来。 凌数暂时疼得站不起来,察觉他的动机,冷呵一声:“拦住他!” 周煜林大惊,下一瞬,眼看着一个棍子朝他的脑袋砸过来,他又刚好夹在墙面跟人之间,根本避不开,只能双手抱头,试图保护自己。 靳修竹吓得大喝一声:“谁他妈敢!” 这时,突然一个身影扑过来,抱着周煜林,把他护在了怀里。 周煜林有几分愣然,反应过来后立马爬起来,看着靳修臣疼得蜷缩成一团,他犹豫着,还是问了句:“还好吗?!” 靳修臣五官都痛到扭曲了,额头上的冷汗细细密密的,还扬起一个安抚却难看至极的笑:“没、没事……” 他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此时那只手正疼得止不住地颤抖,指尖都是发木的,遭受了一个壮年男人的全力一击,怕是也骨折了。 换了以往,他肯定是要又哭又撒娇,让周煜林心疼自己的。 如今靳修臣却是咬着牙,只说:“我没事。” 这场闹剧还在继续。 靳修竹在旁边冷眼看着,见周煜林还要过来抢人,摇摇头制止了他。 随后对凌数说:“让他们都停手。” 凌数:“你答应跟我走,我就让他们停手。” 靳修竹双手握紧:“好。但你要给林林道歉,家里被砸坏的东西,你都得赔。” 凌数终于露出一个浅笑:“好。” 他抬手一扬,他的人停下了动作,靳修臣的人也没再轻举妄动。 凌数撑着身子站起,一瘸一拐地走到周煜林面前,朝他郑重地鞠了一个躬:“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周煜林脾气那么好,此刻脸上也难忍怒意。 他以前对凌数的感观一向不错,如今却是有些恨上他了。 周煜林:“受不起。你今天这样是违法的,我会报警,你做好心理准备。” 这个人发起疯来,简直就是以前翻版的靳修臣。 凌数客客气气:“好。我等着警察局的传唤。” 他转身,推着靳修竹就要走,周煜林慌了:“你不能带走他!” 靳修臣一个眼神示意,他的人迅速控制了门口。 凌数看向靳修臣:“你以前说了,会帮我的,我们才是一条战线上的,你现在是要跟我作对吗。” 靳修臣的手疼得厉害,他还没缓过来,嗓音沙哑:“其他的我可以帮你,但如果你跟林林起了冲突,那就别怪我了。” 凌数沉着声:“你确定?” 靳修臣用眼神告诉了他答案。 凌数轻吸一口气,放弃了同他交谈,反而是转头看向周煜林:“他有个秘密你知道吗?他看过你的——” “凌数!你他妈不想活了!”靳修臣厉声打断他,慌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大家qvq,高考加油 第48章 周煜林眼神在凌数和靳修臣之间,来回扫视,轻微皱眉:“什么?他看过我的什么?” 靳修臣扯出一个慌乱的,惨白的笑:“没有,他乱说的林林,他就是为了把人带走,开始编故事,想挑拨离间。” 凌数不咸不淡:“我是不是编故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劝你别掺和这事儿,否则我也是可以做小人的。” 靳修臣恨不得用眼神把他弄死,他真他妈有病,之前竟然相信凌数,跟他讲了日记本的事儿。 如今这件事,就是他的死穴,被人握在手里,想怎么拿捏他都行。 凌数:“把你的人撤走。” 靳修臣没办法,恨恨地咬牙,打了个手势。 等凌数离开后,靳修臣怕这些人吓着周煜林,就让他们先出去了:“对不起林林,我来晚了,因为我——” “不用解释。我不想知道。” 周煜林没心情听他说话,直接打断了他,蹲在地上,开始收拾屋子。 靳修臣抱着那只受伤的手,垂下眼:“好。” 他今天本来只是去医院给腿换个药,做下复查,只需要半天就好。 但医生说,他这段时间没有静养,骨折的腿有恶化的趋势,恐怕会落下残疾,建议他住院。 第143章 靳修臣害怕自己成了个瘸子,以后周煜林会嫌弃他,就答应了。 但天快黑的时候,他收到了手下人发来的消息,说是凌数不见了。 那一刻,靳修臣就知道大事不妙,顾不得腿伤,也顾不得输了一半的点滴,疯狂地往周煜林家里赶来。 万幸是赶上了。 他都不敢想,刚才那一棍子,要是落到周煜林头上,会是什么后果。 那他真的会发疯。 周煜林把地上的抱枕捡起来,放回沙发上,余光瞥见靳修臣受伤的手,视线顿了下。 出于人道主义,他问了句:“要紧吗,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好歹是为了他受的伤。 靳修臣眼睛微微发亮,仰起头看着他,他很想说好疼,很想让周煜林多关心一下他 但话到嘴边,最终变成了:“还好,只是看着严重,林林别担心。” 靳修臣在面对周煜林时,开始变得极度地小心翼翼,害怕伤害对方,每回做出行动前,他都必问自己是不是在为对方考虑。 周煜林淡淡地:“没担心,只是怕你因为这点伤,赖上我。” 靳修臣怔了下,心头一疼,酸涩地疼,连呼吸都是难过的。 他垂下头,掩盖眼底的斑驳,小声:“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人吗。” 周煜林抿唇,客观道:“之前你跳楼摔伤腿,就是这么赖了我一个月的。” “关于你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的人这个话题,或许你应该检讨一下自己。” 靳修臣双手死死握紧,紧到指关节都泛白,就那样把脸埋在阴影里许久。 再抬头时,他脸上是一个惨淡的笑,嗓音都略微颤抖: “对。我以前,人挺烂的。做了那么多让你难受的事儿,真的抱歉。”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一个烂人,烂透了。 但仍然抱有一丁点希望——他在爱人的眼里,至少是不同的。 如今连这轮最后让他仰望的月亮,都熄灭了。 靳修臣只能用轻描淡写的玩笑话,来伪饰他极致的在意和心痛。 没关系,他就是一个烂人,说实话而已。 周煜林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沉默了。 他想,他大概还是做不到,像对待别人一样去对待靳修臣。 他总怕自己心软,所以下意识高筑起保护台,以此来证明自己确实放下了,证明自己确实一点都不在意这个人了。 而他筑起保护台的方式,就是精准地打击对方的痛点,说一些话去刺痛靳修臣。 周煜林感觉这样有点不对,但他又抓不准到底哪里不太对。 算了。 懒得对这个人再花一丁点心思。 抬头时看见,男人额头上的碎发,都被疼出来的冷汗浸湿,嘴唇也发白,显然是极度痛苦的,周煜林想了想:“还是送你去医院吧。” 起码他得把医药费付了。 这样晚上睡觉才能心安。 靳修臣没再拒绝:“好。” — 深夜的医院,只有零星的几个人,走廊上寂静无声。 靳修臣的手,医生说可能是骨折了,需要拍片检查一下,于是两人只能在大厅坐着,等结果出来。 周煜林拿着手机,正在给靳修竹发消息,问问他怎么样了。 刚才那种状况,他根本无法拦住凌数,他也没有资格去要求靳修臣帮他阻止凌数。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靳修竹被带走。 等了会儿,靳修竹没回,周煜林索性直接给凌数发消息。 周煜林:你把他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凌数秒回:他是我的爱人,我能把他怎么样 凌数:放心吧 周煜林指尖顿了顿:我能去看看他吗 凌数:可以 他甩了一个地址共享给周煜林。 凌数:明天上午,你来这里吧 周煜林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轻缓缓地落了地。 靳修臣见好不容易两人单独相处,周煜林的注意力却没在他身上,有几分失落。 他看周煜林一直舔唇,估计是口渴了,就悄悄推着轮椅,去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一瓶水。 周煜林爱喝甜的果汁儿,他一直记得。 买完水回来,周煜林还在看手机,很专注的样子,似乎都没察觉他离开过。 靳修臣把瓶子抱在怀里,用没受伤的左手去拧,但很费劲儿,拧了好几下,指节都发白了,仍然没拧动。 反而骨折的右手动了力道,疼得他眉头紧皱,倒抽一口凉气。 周煜林听到声音,这才抬头。 靳修臣朝他笑:“没事。” 周煜林扫了眼他怀里的瓶子,思索了下,顾虑他是个伤患,就把饮料瓶接过来,三两下拧开,又递了回去。 靳修臣忙说:“是给你买的。” 周煜林顿了一瞬,手又收回来,他确实渴了,就没客气。 靳修臣见他愿意喝自己买的东西,心里软了一块,不自觉说:“林林还记得大学时吗?” “有次我因为挣钱,过劳累到进了医院,你来看我,也是这样一个深夜,我们也是这样坐在医院的走廊上……” 他神情变得温柔又怀念:“你特别心疼地抱着我,眼睛都红了,我那时就在心里发誓说,这辈子一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第144章 周煜林喝了半瓶饮料,左右摸了摸,终于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元的人民币:“水钱。” 主要是他把这个人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了,也没有加回来的打算,幸好他带着现金。 靳修臣身子一僵,看了那五元钱好久,最终还是接了:“我记得当年那天晚上,你也是找遍了浑身,才凑够我的医药费。我当时看着你因为几块钱为难,心里愧疚得要死……” 突然咚的一声响,是周煜林把剩下半瓶饮料给扔了,远程投射进了垃圾桶。 他是个很节俭的人,不喜欢浪费东西,但如果这半瓶水,他再接着喝,会膈应到吐。 靳修臣有一点被吓到了,小心翼翼地:“怎么了林林,不喜欢这个口味的果汁儿了吗。” 周煜林很平静:“你在这里忆往昔,到底是想怎么样呢?试图让我回忆一点过去的美好,然后心软?” “但凡我现在没走出来,那那些过去的回忆,就是扎在我心里的刺,是最伤人的武器,你每提醒我一次,就是想刺痛我一次。” 周煜林的话带了点浅薄的愤怒:“你让我回头看,是故意想膈应我,激起我的怨恨?” 他的感觉就是,他在拼命地往前走,想要脱离漩涡深渊,向阳看,有个人却拉着他,硬要让他往后看。 不可否认,过去确实很美好,但沉溺在过去,对现在,对将来,有任何用处吗? 靳修臣立马慌了,猛然收紧五指:“不、不要……” 他的心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周煜林的话,像是一瓶硫酸,直挺挺地浇了上去,他甚至能听到滋啦啦的痛响声。 为什么…那么美好的过去,是他们两个人最宝贵的东西,如今却成了刺伤林林的刀子…… 他以为,至少他给过周煜林一点好东西的。 那点好东西,是他如今还能够站在周煜林面前的底气。 靳修臣眼眶瞬间红了,手掐着轮椅的把手,指关节都泛白,艰涩又无措道:“不要,林林不要往回看……” 他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恐慌周煜林往回看,会恐慌周煜林想起过去的美好。 会求着周煜林不要回头。 靳修臣垂着眼,整个人脆弱地蜷缩在轮椅里,像一条被主人遗弃的狗:“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周煜林看向一旁,两人再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护士拿着一叠资料出来:“靳修臣?谁是靳修臣?过来下。” 靳修臣下意识看向周煜林,眼底闪动着不安:“林林,我去一下,你等等我好不好。” 周煜林没回应,脸上看不出表情。 靳修臣喉结蠕动,僵立在那儿不敢走。 他怕他走了,林林就会离开,就会消失。 从新西兰回来后,他的分离焦虑症,有一点严重了,一看不到周煜林,就会心慌,神经好像被什么拉扯着,让他难受至极。 但他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周煜林眼前,之前好多天,都是偷偷躲在暗处,看着周煜林。 今天是他好不容易,靠着这只受伤的手,换来的一点相处时间。 却这么短暂 好像太阳底下的泡沫,都不用戳它,风一吹就散了。 护士又喊了几声,不太耐烦了。 周煜林觉得护士也挺不容易的,就说:“你快去吧。” 靳修臣眼睛一下亮了:“林林会等我的是吗?” 周煜林没正面回答,只说:“赶紧去。” 大半夜的,人护士和医生也要休息。 靳修臣以为他是同意了,这一瞬他好开心,整颗心脏都好像被抛上了天。 他好想笑,扯了扯嘴角,眼里却盈满泪珠,有些狼狈:“好!” 靳修臣推着轮椅,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周煜林,直到进了医生的办公室,再也看不见。 屋内,医生问他:“手怎么伤的。” 靳修臣神情柔软:“这是勋章。” 医生:“……所以怎么伤的。” 靳修臣想了想,却说:“医生,有办法治好后,给我留条疤吗?” 他撩起额前的碎发,指着那条很多年前的疤:“像这个一样深的!” 医生面无表情:“……要不你先去挂个脑神经科吧。” 靳修臣顿了下,认真思考:“挂脑神经科,就能确保我能留下一条疤吗。” 医生:“……” 等靳修臣再从办公室出来,推着轮椅兴冲冲地,往刚才他跟周煜林作的地方过去。 却只看见那里空荡荡的。 什么都没有。 — 第二天一早,周煜林出门扔垃圾,刚打开门,一个黑影就咚地扑在了他腿上。 男人似乎在这里睡了一整夜,眼底一片青黑,脸上是遍布的疲惫,下巴的青色胡茬都十分明显。 周煜林眉心微拧:“你在这儿干嘛。” 靳修臣揉了把脸,清醒许多,朝他笑:“担心你,我得守着你。” 周煜林抿唇:“人已经被带走了,凌数不会再来了,你也不必再来。” 靳修臣微低头,小声:“我想守着你,守着你我才心安……” 周煜林懒得管他,把垃圾扔了,转身进屋,正要关门,突然注意到靳修臣是坐在地上的,那只打着石膏的腿,有些惨兮兮地搁在台阶上。 周煜林:“你的轮椅呢。” 第145章 听见他关心自己,靳修臣脸上闪过受宠若惊的神情,就那样木然地张着嘴,好一会儿才说:“……昨晚在医院下楼梯的时候,摔了一跤,摔坏了。” “我又搬不动,就扔了。” 周煜林不耐烦:“你是傻子吗,不会叫人?你那两个下属呢。” 靳修臣略微委屈,垂着眼:“手机没电了,身上也没带钱,没办法联系他们。” 其实他是因为找不着周煜林,发了脾气,轮椅失控滑下了楼梯,直接给撞报废了。 但那一刻,他只想见周煜林,想到发疯。 所以拿自己的名贵手表做抵押,打了辆出租车来找周煜林。 但又怕打扰他,硬是在门口蜷缩了一夜,也没敲门。 周煜林不说话了,径直进了屋。 等走出几步,回头瞥见靳修臣脖子上吊着一只断手,腿还打着石膏,一副惨兮兮、伤残弱势群体的样子,他不轻不重地丢下一句: “进来。被邻居看见,影响不好。” 靳修臣怔了下,不敢置信:“我、我可以进来?” 周煜林:“不进就离我家远点。” 靳修臣:“进!” 他高兴地用左手撑着地,摇晃着身子艰难地站了起来,把那只受伤的腿微抬,一蹦一跳地进了周煜林的家门。 他有些局促,不敢乱坐,只拿眼神小心翼翼地瞥着周煜林。 周煜林拉开餐桌前的椅子:“坐这里。” 靳修臣便按照他的指示,乖乖地坐下了。 周煜林进了厨房,再出来时,手里端着两碗粥,他很随意地递了一碗给靳修臣:“吃吧。” 恩怨分明,该谢的事儿,还是得谢。 毕竟昨天靳修臣也算是帮了他,还因为他受了伤,他没那么小气,一碗粥还是能让人吃上的。 靳修臣盯着他推过来的碗,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好像是见到了什么稀世珍宝。 周煜林:“吃啊。赶紧,我赶着出门。” 靳修臣忙应了声,这才把碗接过来,用左手拿着勺子,舀了一小勺,很珍惜地放进嘴里。 吃了一口后,他喉结蠕动,随后舀了一很大一勺,猛地塞进嘴里。 越吃,他的头越低,勺子不断地往嘴里送着,大口大口的,狼吞虎咽,像是饿了很久。 周煜林昨晚没睡好,神经衰弱,被他发出的声音,弄得很烦:“小声点。” 靳修臣手微颤,像是受了惊吓,艰涩地小声道:“对不起……” 周煜林又觉得,他何必跟一个伤残人士计较,搞得他像个恶人。 正要说什么,一抬头却瞧见靳修臣满脸的泪,他有些怔住了。 靳修臣发觉他在看自己,忙抬起胳膊擦了擦脸,扯出一个淡笑:“我、我就是很久没吃过林林做的东西了,忍不住……” 周煜林不说话了,埋头三两下吃完了自己那份,起身把碗收了。 等他将厨房打理工整,再出来时,看见靳修臣已经把他那碗吃得干干净净,一颗米都不剩。 周煜林收拾好要出门去看靳修竹了,一边换鞋一边说:“饭也吃了,你回家吧,我给你打个车。” 靳修臣眼神闪烁,依恋地看着周煜林的背影:“好。” 他站起身,却不小心被凳子绊倒,直接扑在了地上,咚的好大一声响,听着都疼。 周煜林一手把他捞起来,想了想:“算了,你在这里待会儿,等我忙完回来送你走。” 这样稳妥些,万一人在路上出了意外,回头又赖上他,更加麻烦。 他不想再欠靳修臣什么。 — 周煜林按照凌数给的地址,找了上去,刚按下门铃,门就开了。 凌数让开道:“进来吧。他在二楼。” 周煜林点点头,进屋后也不急着去找靳修竹,而是同凌数说:“你放了他吧,他其实,在做手术前,就跟我说过,他想离开,不想再跟你纠缠在一起。” 凌数微微垂眸:“还有呢,他还说了什么。” 周煜林:“他说,到时候就算你求我,也一定要带他走,不要让他落到你手里。” 凌数揉了把脸,眸色暗淡:“原来他那么早,就为自己打算好了……” 周煜林:“所以——” 凌数打断他:“别想了,不可能。我一定要治好他,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腿瘫了怎么受得了。” 虽然手术后,靳修竹面上看着挺好,但他那是不想让周煜林跟着担心,所以在周煜林家里时,整个人都心平气和,偶尔还逗个趣儿,跟没事儿人一样。 一离开了周煜林,靳修竹再也无所顾忌,就昨天一晚,连发了好几次脾气,把凌数折腾得够呛。 上厕所时,腿动不了,他暴躁得把浴室都砸了。 凌数冲进去心疼地抱住他,被扇了好几个巴掌。 好不容易睡下,靳修竹想翻个身,但腿动不了,他直接就发了脾气,抄起柜子上的床头灯,摔了稀巴烂。 凌数安抚他的情绪,被他用书打了头,现在额角都是一个青包。 靳修竹越是这样,就越说明,他心里过不去。 凌数在旁边看着,心脏像是被搅碎了一般,抽疼得厉害。 凌数露出一丝疲惫:“你放心,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他的事,我只是想照顾他,治好他……” 第146章 他语气温柔,但情绪很低落:“等他好了后,如果他选择离开我,一定放他走,再也不阻拦。”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周煜林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抬脚往楼上走,走到一半,突然回头,目光凝视着凌数:“你昨天说,靳修臣有个秘密,他看过我的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昨天有个bug,因为是好久前的存稿,忘了检查,滑跪道歉,已改正qvq 第49章 周煜林看见靳修竹穿着睡衣,坐在窗前发呆,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对方似乎是早知道他要来,刚听见点响动,就回了头,扯出一个浅淡的笑:“林林,你来了。” 周煜林嗯了声:“如果你想走,我会想办法带你走。” 靳修竹沉默片刻:“林林,别管我了。就让我在这儿吧。” 其实比起跟周煜林待在一起,他更愿意跟凌数待在一起。 因为在周煜林身边,他总要克制自己,不想让周煜林看到他自暴自弃、又疯又狼狈的一面。 周煜林已经为他做了很多了,他不愿亏欠对方太多,而且自己这样,连路都走不了,他也不想成为对方的拖累。 但在凌数这里,他想发脾气就发,想打人也有出气筒,也不用在意会让谁难过伤心。 他早就憋疯了,这种喘口气的感觉,让他很畅快。 反正也是那个前夫哥自己要留下他的,活该。 周煜林很轻地叹了声:“那他,对你还好吗。” 靳修竹突然朝门口招了招手,周煜林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凌数就从门边走了进来。 男人像个忠诚的骑士,在靳修竹腿边蹲下,柔声问:“怎么了。” 靳修竹居高临下地凝视他,女王一样发号施令:“学狗叫。” 凌数脸色一瞬难看,他脊背都变得僵硬,双手紧握成拳,但还是挣扎着张了嘴:“汪,汪……” 靳修竹笑了,笑得桀骜恣意:“林林你看,他比狗还听话。所以你不要担心我。” 周煜林一时间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两个人,一个高傲,一个自尊心强,如今高傲的人腿瘫了,自尊心强的人,甘愿做狗…… 一言难尽 周煜林不忍心再看:“哥,我陪你聊会儿天吧,让他出去。” 靳修竹又发号施令:“你滚吧。” 凌数便听话地起身离开,从窗口到房门只有几步,他却走得很缓慢,每一步都沉重得宛如千斤,整个人仿佛要碎掉一般。 让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疼。 周煜林拿了个小板凳,坐在靳修竹身旁:“我学校通知书到了,要走了。” 靳修竹手放在他的头上,很自然地抚摸他的软发:“什么时候。大概在几号。” 周煜林垂着眼,掰自己的手指:“现在就可以走。想走,就能走。” “我今天是来跟你告别的,也是最后一次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我们去美国,过自由的生活,把一切不愉快都抛下,开始新的人生。” 靳修竹眼神放远,带着笑感慨:“新的人生……” 他都这样了,又是脑子有毛病,又是瘫痪,还能过新的人生吗。 但又不想扫周煜林的兴,所以只捏捏他耳朵,说:“你去吧,哥祝你前程似锦,一帆风顺。哥就不去了。” “诶以前哥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挺讨厌美国的。我要过去,肯定浑身难受……所以你还是自己去吧。” 周煜林很清楚,他这些话,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 沉默良久,他牵住靳修竹的手:“我走了后,保持联络。如果凌数对你不好,一定跟我说,我会回来带你走的。” 靳修竹只是笑着朝他扬了扬下巴:“昂。哥知道。安心。” —— 周煜林从楼上下来时,凌数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心修剪靳修竹最爱的那盆花。 周煜林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在他身旁坐下:“可以告诉我,昨天你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吧。” 凌数手里的剪刀没停:“你真的想知道?真相可能会让你很痛苦。” 周煜林其实很矛盾。 一面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要去在意,都分手了,不管靳修臣的秘密是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但另一面,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秘密很重要,他需要知道,否则他的人生都是稀里糊涂的。 最终周煜林说:“嗯。肯定跟我有关对吗?那我要知道。” 他已经不是过去的周煜林了。 分手后这段时间,他确认自己有所成长,不会再深陷漩涡,为别人伤心难过,无法自拔。 凌数放下了剪刀,用一种让人难以琢磨的眼神看着他:“你高中时爱写日记,你的日记本还在吗。” …… 很久后,周煜林一句话也没再说,站起身要走,但他脚步虚浮,刚走出两步,就差点踉跄着摔倒。 凌数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没事吧。” 周煜林摆摆手:“我该走了。” 凌数放开他,神情复杂地目送他离开。 今天后,周煜林应该会跟靳修臣永远决裂,两个人再没可能。 也再也没有人,可以帮周煜林来抢走靳修竹。 或许放在以前,周煜林不太会信他这套说辞,但经历了这么多后,靳修臣在周煜林的印象里,已经烂得透彻。 第147章 这样的靳修臣,任谁看了那本日记,都会把他往最坏去想。 靳修臣百口莫辩,他的解释没有一点可信度。 因为他在所有人眼里,就是那么一个烂人。 哪怕他没有做那些事,但别人就是会下意识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并擅自给他定罪。 凌数收回目光,在沙发上坐下,继续修剪盆栽。 他说过,他也是可以做小人的。 还是靳修臣教会的他,为了老婆就得不择手段,不能要脸。 — 周煜林一路上都很恍惚,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 刚打开门,就看见靳修臣端着一个小板凳,正坐在门口巴巴地守望着,他身旁还趴着伴伴。 一人一狗,就那样仰头看着他,黑亮的眼里满是欢喜。 靳修臣语气都难掩开心:“林林你回来了!” 周煜林只是站在那儿,居高临下地低头看着他。 靳修臣被他的眼神弄得莫名心慌,嗓音都落了下去:“怎么了林林。” 周煜林收回目光:“你该走了。” 靳修臣明显不舍得,伸手摸了摸伴伴的头:“那……那我先走了,伴伴,好好陪着爸爸,要乖。” 他站起身,把那只打了石膏的腿,小心翼翼地提溜着,一蹦一跳地出了门。 但路过周煜林时,因为转弯没控制好,差点又摔了。 还好周煜林接住了他,想了想:“我送你。” 之前就说好他送的。 靳修臣心里高兴,脸上的笑很温柔:“好。” 周煜林打了辆车,为了不跟靳修臣产生过多接触,他坐到了副驾驶座。 一路就那样,用胳膊撑着脑袋,安静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靳修臣则是坐在后座,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目光那么贪婪,那么眷恋,周煜林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都被他尽数捕捉。 哪怕周煜林只是睫毛轻轻阖动两下,都能让靳修臣的心脏,软得凹陷一块儿。 他们的关系,好像有所缓和。 是不是只要他再努努力,起码可以恢复到普通朋友的程度? 他已经不奢求周煜林跟他和好了。 只要能待在周煜林身边,缓解一下他的思念,和分离焦虑,这样就好。 靳修臣轻轻在心里对周煜林说‘我爱你’。 两人下了车,靳修臣开了门后,想邀请周煜林进去坐一坐。 又怕周煜林拒绝,就找了个借口:“林林……我想,想上厕所。” 周煜林微拧眉:“有我什么事。” 靳修臣巴望着他:“你能不能扶我进厕所,我的轮椅坏了,自己走不过去。” 周煜林没再说话,一只手托着他的腰,让他好把整个人的重量压自己身上,这才扶着他往厕所走。 靳修臣就悄咪咪地偷看他,心里跟吃了蜜糖一样,甜得滋滋作响。 等站稳后,周煜林转身要出去,靳修臣下意识拉住他。 周煜林:“又怎么了。” 靳修臣眼神闪烁,卡壳半晌才厚着脸皮说:“我、我手也骨折了,一只手拉不开裤子拉链……” 周煜林下意识看了眼他的裤子,咬咬牙,把身体背过去,伸着手摸索到拉链。 滋啦一声后,他飞快缩回手,嗓音微冷:“好了。不会还要我帮你扶着吧。” 靳修臣心虚:“不用。林林能等我一会儿吗,等会儿再扶我出去一下。” 也不差这一会儿,周煜林点了点头,出了厕所去外面等。 片刻后,他听见里间的人叫了一声,随后靳修臣略带委屈地说:“林林,我把衣服弄湿了,能帮我去卧室找一件干净的吗。” 周煜林像个木头人,他进了靳修臣的卧室后,拉开衣柜随手拿了件衣服。 正要出去时,目光不经意间瞥了眼靳修臣的床。 脑子想起凌数后来给他发的一条消息: ——如果你要找证据,去他卧室,他把日记本藏在枕头里 心跳徒然快了几分。 他喉结动了动,脚步朝床边迈近,但理智却又在极力阻止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从凌数家出来后,周煜林并不如表面这样平静。 相反,他的心脏和大脑,正在经历一场剧烈的风暴,好像海啸和火山一齐爆发,让他整个人都混乱不堪。 他的理智告诉他,他们已经分手了,不管怎样,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他不能去在意,这不是因为靳修臣,而是他必须得放过自己,只有放过自己,才能更无畏地朝前走。 但此刻,眼看那个潘多拉的魔盒,近在眼前,伸手就能触碰…… 周煜林深吸一口气,情感终于占了上风。 他快步过去,三两下把枕头拆了,在看到那个熟悉的日记本时,心脏被狠狠砸了下。 这一瞬,他感觉自己的人生被颠倒了,过去十年都好像是空中楼阁般的一场梦。 而这个梦,在此刻,轰然崩塌。 在他急促的呼吸中,被摧毁得一干二净。 他整个人,他的半辈子人生,也随着这个梦一起,变成了一摊废墟,散发着恶臭,让人恶心。 靳修臣换完衣服,喊了几声周煜林,却没人应答。 他以为周煜林走了,心里难忍失落,自己一个人扶着墙,慢悠悠地从卫生间出来。 第148章 脸上难过的神情,在看到客厅里坐着的人时,一瞬变成了欣喜。 靳修臣费力地加快速度,蹦着一只腿跳过去,正要喊他,目光却在扫到桌上放着的日记本时,骤然凝固。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作者有话说】 有点忙,来晚了,滑跪道歉orz 第50章 凌数:“你高中时爱写日记,你的日记本还在吗。” 他没有直接点破,而是一步步诱导。 周煜林抿唇琢磨片刻,脸色缓缓变了:“在……靳修臣那里?你怎么知道?” 凌数:“因为我看见过。就是那天,你让我帮忙把他的东西收拾打包的时候。” 周煜林脑子还在回忆,日记里写了什么东西,短暂地没醒过神,说话也有些逻辑凌乱:“所以他拿了我的日记本?所以他知道我写了什么,所以呢?” 凌数只是深沉地看着他:“靳修臣他知道一切。” 周煜林一只手捂着额头,另一只手一扬,做了个制止他继续说下去的手势:“等我理一下思路。” 他闭着眼,整个人僵在那里,大脑一片混沌。 日记里写了觉醒后,当时他能记得的所有剧情。 也就是,日记几乎记录了整本小说的剧情,每个重要的剧情节点,他都有写下来。 也就是,靳修臣知道所有这些。 也就是…… 凌数看他缓缓睁开眼,神色已然全变,就接着说:“也就是,他是故意接近你的,你们这十年感情,是他精心设计的一场骗局。” “所以婚后,他变心变得那么理所当然,对你恶劣又冷漠,因为在他成功掌权靳家,完成复仇后,你已经没了作用。” 周煜林指尖一阵阵发木,掌心也直冒冷汗,他试图开口说话,但嗓子和嘴唇都止不住地抖: “我、我只是个配角,跟主要剧情线都没关系,怎么能让他煞费苦心十年……” 凌数不轻不重道:“你忘了你父母的事吗?你日记里也写了。” 周煜林再次闭上眼。 是啊,他因为想要阻止父母离婚,故意没回家,这么小的一个剧情变动,却引发了蝴蝶效应,直接导致了他父母的死亡…… 既然靳修臣看过他的日记,就肯定也知道,每一个剧情最好都不要去改变,否则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 所以靳修臣为了保证,他能够按照书里的剧情,走到最后,夺回靳家,他势必要像书里一样,接近周煜林,跟周煜林相爱,最后结婚。 这是书里,为他们谱写的完美大结局…… — 在看到那个日记本后,靳修臣的脸变得惨白,白得好像寒冬腊月的雪,发着寒气,还有死气。 他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嗓音却不自觉在抖:“林、林林,要不要喝点水。” 周煜林目光平静地扫向他。 靳修臣眼神闪烁,别开脸不敢面对:“我给林林倒杯水吧。” 周煜林没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日记本,扔到他面前:“接下来我问你答,但凡你有半个字不确实……” 他语气轻飘飘的,仿若一吹就散的流云,但落在屋里铿锵有声,更是砸在靳修臣心上的一把大锤。 靳修臣慌忙说:“好,我绝不骗你。” 周煜林点头:“这个日记本,你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靳修臣手在抖,指尖掐着自己的虎口,他脑子嗡嗡的,一点不敢答错,每个字都那样谨慎、小心: “高一那年,你父母去世后没多久。有天你在学校的天台上午睡,走的时候落下了这个本子。” 他当时捡起来看了,但不敢拿走,看完又放了回去。 果然当天下午周煜林就找了过去。 周煜林咔嚓一声掰响了手指骨节:“你是在看到这个日记本后,抱着目的接近我的?” 靳修臣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快要被窒息:“……是。” 他不敢撒谎。 他确实是抱着目的。 他在暗处窥探了周煜林那么多年,他太想要这个人,也回头看自己一眼了。 这个日记本里写的事,给了他很大的勇气,让他终于下定决心,捧着自己一颗真心,走到周煜林面前。 周煜林轻吸一口气:“这十年,你都在跟我演戏?你在我面前都是在伪装?” 伪装成一副对他好,深爱他的样子,让他逐渐沦陷。 自己却高高在上地掌控全局,达成目的。 靳修臣胸膛不断起伏,呼吸变得急促,像是一个坏掉的风箱,下意识反驳:“不是!” 但在周煜林冷厉的目光中,他的表情逐渐痛苦,只能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把脑袋埋在双臂间:“是……” 他在伪装真实的自己。 因为他怕,那样自卑又丑陋,本性恶劣的自己,不会被周煜林喜欢。 所以他得装。 他看了很多书,观摩了很多人,试图去学习他们的优点,把他们的好和善良,强行按在自己身上…… 像一个野兽,强行模仿人类。 就那样,装了十年。 在周煜林面前,他一刻也不敢卸下面具,这十年,对他来说,是极致的甜蜜,但也是极致的煎熬。 越甜蜜,周煜林越美好,他越是清楚地知道,他是个多阴暗人,他配不上周煜林。 第149章 这让他,原本该拥有的救赎,也没有了。 十年,他从未被救赎过。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精神出了问题,是不是已经疯了,或者人格分裂了。 这就是靳修臣脾气暴躁的原因,他在害怕,他害怕某天假面掉了,他会失去一切。 也害怕他装着装着,不再是自己,成了一个假人,但实际上周煜林爱的也不是真实的他,而是这个假人。 这种极度的痛苦,让他矛盾到发疯,只有在偶尔的暴力发泄中,灵魂才能得到片刻解放。 但他除了伤害自己,砸一点东西外,更多的,比如选择伤害别人来转移自己的痛苦,他也不敢做。 因为他知道,周煜林厌恶那样的人。 所以他潜意识在克制自己,周煜林就是他在悬崖边行走时,吊着他理智的最后一根蜘蛛丝。 屋里安静了很久。 久到靳修臣快要不能呼吸,他的喉咙发干发痛,心口堵到极致慌张的感觉,让他想要呕吐。 周煜林沉默的每一秒,都是对他的凌迟,像在用一把刀,一片片剐他心尖上的肉,一根根挑断他的神经。 他快被逼疯了,却又惶恐到不敢先开口打破此刻的沉默。 因为怕沉默后是惨烈的风暴,会让他尸骨无存。 周煜林突然笑了,扶着额头,笑得双肩颤抖:“你真的就是一个烂人。” “当我觉得,你已经烂到彻底的时候,你还能更烂一点,刷新我忍耐的下限。” 靳修臣只觉得,耳朵嘭的一声,五雷炸开。 他的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嘴唇颤抖得说不出话:“我、我在你,在你眼里,就、就是这样,一个人……” 周煜林眼里空无一物,事情到了现在,他反而松了口气。 因为此刻就算是他拿把刀,把这个人杀了,他都不会背负愧疚感。 所以,他终于能够毫无顾忌地,去伤害这个人了。 这让周煜林,竟然觉得有几分轻松。 心里的野兽终于脱了牢笼,温柔,善良,道德,都再也困不住它。 他只是没想过,他第一次产生伤害别人的想法时,目标对象竟然是自己曾经的爱人。 周煜林:“你真的爱过我吗?” “不是,你这种人,配爱吗?配被爱吗?” 靳修臣受到了巨大打击,脚步凌乱地往后退了几步,最后一头瘫倒在地。 他脸上血色尽褪,心脏痛到浑身蜷缩,那么委屈地流着泪:“我、我爱的……林林,你信我。” “我爱你,这是过去十年,我能给出的,我最好的东西……” 他在阴沟里,仰望着周煜林这轮月亮,长达十年。 直到看见那个日记本,他才敢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颗真心,去到周煜林面前。 怕对方瞧不起他,看不上他的爱,他拼了命地想给周煜林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就这样又过了十年。 他以为,起码,那十年的爱意,真切又美好,周煜林是不会怀疑的。 靳修臣弓着身子,缓解心脏的疼痛,近乎乞求:“林林你信我,求求你信我……求你了……” 他喉咙像是被硫酸灼坏,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带着哽咽: “你不要这么想我们的十年……你可以否认我,但求你不要否认它……” 周煜林眼眶也逐渐发红:“既然你都装了,你为什么不装一辈子?你哪怕能够继续装下去……” 也不会让他那么痛苦,两个人也不至于走到后来分手,走到如今生怨甚至生恨的地步。 如果能一直那么幸福,他是愿意被骗一辈子的。 靳修臣安静了瞬,随后捂住自己的脸,泪水从指缝滑落,他难过又委屈:“你以为我不想装一辈子吗?我也想啊……”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装一辈子。 但老天就是那么捉弄人,让他在新婚第一天后,又一次看到了当年那个日记本。 靳修臣抬起头,顾不得满脸的狼狈,那么痛心地望着周煜林:“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换我问你一个问题。” 他死咬着牙,才能让自己情绪平复些:“那个本子上,最后一页,你为什么写‘他是一个不值得爱的人’……你告诉我。” 周煜林怔了下,顿在原地,似乎在回忆。 靳修臣被他这样的反应刺痛。 那句伤他那么深的话,罪魁祸首竟然连想都想不起来…… 周煜林写下那句话时,他们刚好上大二,在一起已经半年了。 相爱了半年,爱人却在日记里写,他不是一个值得爱的人 本来靳修臣就处在极度的不安和恐慌中,他总觉得周煜林爱的不是他,是那个他伪装出来的假人…… 还觉得,周煜林或许连那个假人都不爱,只是为了按照原书剧情点,走完剧情线,所以才跟他在一起…… 揣着这个炸弹,就这么独自过了十年,十年后在看到那条日记时,靳修臣所有的阴暗,和负面情绪,终于全面爆发了。 以前他没得到过月亮,所以不敢幻想拥有,只远远地看着。 可现在他已经得到了这轮月亮,却发现这轮月亮并不属于他,甚至厌恶他……他根本不再满足于只拥有月亮。 他的偏执,甚至让他想毁了周煜林。 第150章 既然不爱他,那就毁了。 但靳修臣到底还是舍不得的,他只能全力克制自己。 每次看到周煜林,他都会想起日记本里的那句话,都会想起周煜林爱的不是他,或者根本不爱他。 于是他脑子里,无数的阴暗想法在不断滋生。 有时候,他甚至会故意做出恶劣行径,去刺痛周煜林。 看到周煜林为他难过,受伤,他才会觉得,这个人是爱他的,才会获得片刻安心,以及安全感。 于是他就这么把周煜林,折腾到了死心,最终跟他离婚。 到如今,靳修臣仍然不知道,周煜林爱不爱他,但他知道,他绝对不能失去周煜林。 哪怕周煜林不爱他,或者爱的只是他伪装出来的假人,他也认。 很久后,周煜林才动一下,了然地笑了:“原来你是因为这个。” 他大大方方地承认:“是,那句话是我写的。因为我知道原书的所有剧情,我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在我写下那句话之前,哪怕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哪怕你表现出来的样子再善良美好,我也对你有所防备。” 周煜林停顿了下,一想起简直就发笑:“但我写那句话,是因为我决定了我要爱你。” “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哪怕你不值得爱,我也要爱你。从那以后,我再没写过日记,这就是我的决心。” “这十年,难道我交出的答卷,就一点都不让你满意吗?” 靳修竹怔住了,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无措的惊喜,但很快又转变为痛色。 他惶恐地朝着周煜林爬过去,牵住他的衣角,那么小心翼翼:“对不起林林!对不起!是我错了……我真是个混蛋!” 周煜林摇摇头:“不,你没错,你只是不爱我。你抱着目的来接近我,在你拿到靳家,目的达成后,我就对你可有可无了。” “这时你看到了我写的那句话,心里对我怨恨,所以才那样对我,伤害我,我都理解,真的。” 他轻描淡写的,靳修臣却是越听心里越慌,慌得他只能不断地摇头:“不,不是,不是的!” 周煜林看他瘫在自己脚边,又是断腿又是断手的,还泪流满面,那样痛苦的样子,好不可怜,任谁看了都怜惜。 他叹了口气,把靳修臣扶起来,扶到沙发上温柔地放下。 靳修臣猜不透他要做什么,只觉得整个人像立在悬崖边,随时都会万劫不复,这种感觉,快要把他折磨疯了。 周煜林把纸巾盒拿过来,帮他擦了擦眼泪:“我真的理解。”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是平静的笑意:“但是我无法原谅。” “靳修臣,我恨你。你怎么不去死。你真是个烂人。我当年没有写错,你就是不值得爱,你配吗?” 他语气很平和,甚至透着一点温柔,就好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很好一般,但说出的每个字,都宛如一把锋利的刀,字字扎人命脉。 这一瞬,靳修臣心脏骤痛,痛到他不能呼吸,刚擦干的泪珠的眼睛,霎时又被模糊成了一片。 他牵着周煜林衣角的指尖,颤抖得不成样子:“我是爱你的……求求你相信我,信我一下……” 周煜林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如水般平和,又带着怜悯:“你不配。” “我真的很想恶毒地诅咒你去死。你记住,我对你感到恶心。” 他原以为,自己起码拥有过那美好的十年,所以才能释怀,才能往前走,如今事实却告诉他,他没有过。 他什么都没有过。 自从父母去世后,他的人生完全是一片狼藉,自以为的那段把他拉出来深渊的爱情,原来只是一场骗局。 他这半辈子,到底还剩些什么呢。 回头望去,竟然是一片虚无,让他此刻的心情,都像是坠毁的太阳,没有生气,连悲伤和愤怒都没有。 他只觉得,这一切都好无聊。 靳修臣扯住他的衣角,流着泪不断地哀求,想为自己求来一丁点信任:“林林求你了,别那样想!” “你得到过的!那十年一点都不掺假,那些美好的你都拥有过的……” 周煜林没再理会他,转身离开,临走前只丢下一句:“以后再也别见。” 【作者有话说】 来啦qvq 第51章 靳修臣瘫坐在那里,看着门被缓缓关上,心脏像是被撕碎了,脑子里不断回放着周煜林那一句‘再也不见’。 他不住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要追上去吗 但是林林说不想再见他 但是不追上去,他就永远失去了 要追上去吗 想追上去 但是林林说不想再见他 …… 半晌后,靳修臣抖着手掏出手机,指尖都是发颤的。 他拨通了凌数的电话,第一句话就是:“林林说再也不想见我,我要追上去吗……” 电话那头是无声的沉默。 靳修臣死咬着嘴唇,咬到出血:“求求你告诉我,我要不要追,求求你给我答案。” 他泪流满面,嗓音是痛苦的嘶哑:“我不知道、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求求你帮帮我……” 很久后,凌数才叹了声,开口却是一句无厘头的:“对不起。” 第151章 靳修臣怔了下:“你什么意思。” 心脏突然狂跳,仿若有预料般屏住了呼吸。 某个答案在心底,呼之欲出。 凌数:“是我告诉他日记本的事的。你怪我吧。我也想自私一回。” 只有让靳修臣和周煜林彻底决裂,靳修臣才不能再帮着周煜林,从他身边把靳修竹抢走。 靳修臣愣愣地揉了把脸:“什么意思?” 大脑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或者说,此刻他并不想去深入思考。 至少,凌数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是他很信任的人了。 他不敢想,自己会继陆序之后,遭遇第二次背刺。 凌数:“……对不起。你要报复我,我都接受。” 靳修臣沉默了,沉默了很久,然后猛然爆发出一阵嘶吼: “我他妈、我他妈那么信任你!什么都跟你说!” 凌数声音小了些:“对不起。” 靳修臣一只手揪着自己的心脏,一只手狠命地捶着地,一下又一下,厚重又用力,直到把手捶破皮,捶出血。 身体上的疼痛,终于缓解了一点心里的疼痛。 靳修臣流着泪,又拿起手机,木然地对电话那头说:“你、你去帮我跟林林解释。你去……” 靳修臣哭得嗓音都是抽噎的,说了两句后,因为痛苦,生理性地开始干呕。 弯下腰吐了一阵,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我求你去跟他解释,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一定、一定要跟他解释清楚。” 凌数:“就算我跟他解释了,他也不会回头。你应该看清这一点的。” 靳修臣狠狠咬着自己的手臂,脸部抽搐:“我不是要他回头跟我和好!” 他眼泪又涌了出来,只能胡乱抹了把脸,颤抖到说话都断断续续:“他、他还那么年轻,要是过去半辈子的幸福都是假的,这让他要怎么活啊……” “背负着仇恨,他该怎么活啊……他要怎么释怀……我求求你,你去跟他解释……” 靳修臣痛苦都凝噎到了话里:“你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他得到过幸福,他是我的宝贝,我愿意拿命去对他好……这些都是真的……他不跟我好也没关系,都没关系,只要他以后过得好……” 凌数顿了顿,很久才说:“我会想办法。” 电话挂断前,凌数说了最后一句话:“你,终于出师了,你合格了。” 终于学会了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全心为对方考虑,再也不是曾经那个自私又恶劣的人。 但在他终于学会爱人时,却永远失去了爱人。 靳修臣脱力地倒在墙边,不断的用头,一下一下撞着墙,撞到额头出血。 这时手机突然又响了,迷迷糊糊中,他按了接通。 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先生,我们医院的报告诊断应该是没错的,您确实是怀孕了,希望您有空再来一趟医院,这是一个伟大的发现……” 靳修臣:“滚!都他妈滚!” 骗人也不找个合理的借口。 自从他回国后,每天都能接到这个骚扰电话,他拉黑了很多次,但对方不断地换新号打过来,劝说他去医院。 怀孕……怎么可能。 他倒是希望自己能他妈怀,这样说不定还能留住周煜林。 靳修臣索性把手机砸了。 结果因为用力过猛,再加上,他情绪起伏太过剧烈,一时竟承受不住地昏了过去。 等再睁开眼,靳修臣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他就那样睁着眼睛,脑子反应了好一会儿。 等他回过神,想起之前跟周煜林的事儿后,再也不能淡定,挣扎着从床上下来。 这时刚从医生那边回来的刀疤脸,看到他这个样子都惊了,忙小跑过去:“我的老天鹅,你现在可是……算了,赶紧躺着,好好躺着。” 靳修臣猛地推开他,一副魔怔的样子:“我要找林林,要找林林……” 刀疤脸嗐了声:“你昏迷了一天一夜,他早就买好了机票,现在估计快上飞机了呢。” 靳修臣像是坏掉的机器,缓缓歪过头来看他:“他,他要去哪儿?” 刀疤脸:“我带着人查了,他大概是要去米国。” 靳修臣喃喃:“不可能。他去美国干什么,不可能的。” 又一把抓住刀疤脸的手臂:“去查,快让人去查!” 刀疤脸就知道他会这样,但一个合格的下属,是能够揣摩到上司的心思的,他早就让黑高个去查了。 刀疤脸:“好像是去留学。” 靳修臣脱力地放下了手,往后退了两步:“留学……留学,不,不能,不能让他走!” “他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股惊恐感,重重坠落,像是要把他的心脏凿穿。 靳修臣连鞋都顾不得穿,就那样赤着脚,一瘸一拐地发着疯地跑了出去。 刀疤男被他吓到了,呆了一瞬后,提着老板的鞋子在后面追:“你慢点跑,你怀孕……” 后面的话被他猛然咽了下去,还贼眉鼠眼地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人在听,才松了口气。 乖乖,要是被别人知道,男人能怀孕,他老板应该会被抓去做研究吧。 而且医生说了,现在只是初步诊断,他们也不能太确定,具体的,还要做进一步的检查。 第152章 毕竟男人怀孕这种事,史无前例,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他们也不敢妄下定论。 等上了车,靳修臣已经冷静多了。 他头脑清晰地指挥:“你去调人,让他们直接去机场。” 刀疤男:“调多少啊老板,咱在锦城这边,没有根基,我去哪儿调人。” 靳修臣咬着自己的大拇指,他缓解焦虑时,就爱这样做:“跟本地的地头蛇借人,能借多少就借多少,我拿钱买,对方要多少钱都行。” 刀疤男唉了声,忙拿出手机打电话。 片刻后 刀疤男:“妥了老板。” 靳修臣的神经刚要松下来,一扫到手机上的时间,又立刻绷紧了:“快点!再快点!” 他的腿都在抖,不住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刀疤男几次想提醒他,肚子里揣着崽,太激动对崽不好,但想了想还是没说。 怕到时候万一是医生误诊呢。 那不得让老板白高兴一场?到时候老板就要拿他算账了。 — 机场 周煜林拖着行李箱,站在检票口。 他面前是来送行的靳修竹和凌数。 靳修竹拉住他的手:“去了那边,一个人好好的,多跟哥联系,让我知道你的近况,我才放心,照顾好自己。” 周煜林点头:“我知道。你要是……” 他看了眼凌数:“你要是过得不好,跟我说,我想尽办法也会回来带你走。” 靳修竹只是朝他笑:“安心。好好做你的事业,我相信林林是最棒的。” 周煜林蹲下身,同轮椅上的靳修竹浅抱了一下,他嗓音沙哑:“我走了,哥。” 对这片土地,他有很多不舍,但他终究要学会,一个人去面对未来。 分开后,周煜林拖着箱子正要走,却被凌数拉住了。 凌数:“方便给我几分钟吗,有点事要跟你说。” 周煜林回头看靳修竹。 靳修竹朝他一扬下巴:“去吧。” 两人人走到一旁。 凌数:“你跟他的事儿,我都知道了。” 周煜林微低着头,没说话。 凌数:“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周煜林看了眼表,还有十几分钟,来得及:“你得快点了。” 凌数缓缓开口:“从前有个书生,有天他外出,路过一个景色很美的桃花林。桃花林里,有一座豪宅,里面吃穿一应俱全,还有个貌美的小娘子。” “小娘子对他说,你住下来吧,反正你在哪儿都是看书,这里也不耽误你,什么都有,还有佣人伺候,不用你自己劳作,你在这儿可以度过一段很幸福的人生。” “于是书生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十年。这十年里,跟小娘子相伴,他过得很好,很幸福。” 话到这里,周煜林就差不多猜到他想表达什么了。 但他没打断,而是继续安静地听着。 凌数:“但十年后的某一天,他突然发现,哪儿有什么桃花林,这不过是一个妖怪的魔窟。妖怪把他骗进来,让他在桃花林里做了个人生圆满的美梦。” 凌数不动声色地看向周煜林:“你觉得这个书生,这十年亏吗?” 周煜林睫毛微颤:“不亏。” 凌数点头:“嗯,我也觉得不亏。虽然妖怪的本意是骗人,但桃花林是真的,书生衣食无忧是真的,小娘子红袖添香是真的,书生的所有幸福,都是真的。” “他就算是不进入桃花林,凭他自己在外生存,他家徒四壁,亲人死绝,穷困潦倒,他也并不会过得很好,他甚至这辈子都不会再知道,幸福是什么感觉。” 周煜林垂着眼,轻吸了口气:“我知道,我懂。” 如果过去十年,靳修臣没出现在他的人生里,他只会过得更惨。 那时他父母惨死,亲缘孤寡,一大堆债务,他自己还没成年…… 这些,想想都让人喘不过来气。 如果没有靳修臣,他可能找个楼当时就跳了。 父母去世的那段时间,他扛不住重压和难过,会跳楼。 债务缠身,那些催债的人,一遍遍骚扰他,他每晚都焦虑到睡不着,甚至有了中度抑郁的倾向,他迟早也会跳楼。 如果没有靳修臣……他早就烂在泥潭里了,活不到如今。 后来那十年,如梦一般美好,是他的救赎。 他知道,如果不论感情,他其实算起来是赚的…… 周煜林咬着牙:“我理智上很清楚。但我感情上接受不了。” “我没办法原谅那个人。” 凌数沉默片刻:“那就不原谅。只是,不要因为恨他,就去否定他带给你的幸福。那些东西,是你该得的。” 周煜林握着行李箱的手,微微发紧:“你是来帮他当说客的吗。” 凌数很轻地叹了声:“不。我是想告诉你,人生就是一场体验,如果你觉得你曾经幸福过,就承认那些幸福,哪怕它们是建立在欺骗上的。” “以前那些瞬间,不管它们是如何发生的,如果它们让你感知到过幸福,那它们就是真切地存在过的。不要因为任何原因去否定它们。” 周煜林心里好像亮堂了一点,他轻声:“好。” 是啊,真真假假,其实没那么重要。 第153章 事实也没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他曾经真切地感受过幸福,享受过那样的快乐。 他何必因为一个烂人,抹杀自己感受到的幸福,去摧毁自己人生的根基。 机场里的电子音在提示登机时间了。 凌数看了眼靳修竹:“我会照顾好他的。你放心。” 他最终还是没有帮靳修臣解释。 因为他怕这两人转头和好,然后又联合起来,从他手里抢走靳修竹。 他真的怕。 他绝不能失去靳修竹,所以甘愿做一个卑劣无耻的小人。 凌数多年引以为傲的道德和自尊,终于还是在面对靳修竹时破裂了。 凌数:“伴伴呢,你要是出国没地方安置它,就交给我吧,修竹很喜欢它。” 周煜林敛眸:“去世了。” 凌数微讶:“什么时候,我上次去还看见它好好的。” 周煜林嗓音沙哑疲惫:“昨天走的。” 就在他跟靳修臣决裂的那天。 他一回到家,看到的就是伴伴的尸体。 这条小生命,来的时候,拉开了他跟靳修臣的开始。 走的时候,他跟靳修臣也正好结束…… 一切都好像冥冥中有所注定。 凌数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拍拍他的肩。 周煜林拖着箱子,朝靳修竹告了别,随后一步步走向了检票口。 — 靳修臣赶到时,周煜林刚跟凌数谈完话,正挤在检票口处排着队。 看着人群中的爱人,靳修臣一颗心剧痛。 他有预感,这一别,哪怕再见,周煜林也不会再是,那个曾经爱过他的周煜林。 那种恐慌,好像是站在悬崖边上,一阵风来都能让他万劫不复。 靳修臣抖着手:“拦住他……我不要他走……一定要拦住他!” 下属听了命令,立刻行动起来。 机场内隐秘的角落里,突然钻出一些高大的男人,他们悄无声息地朝周煜林靠近着。 靳修臣只怔怔地看着那个身影,他一瘸一拐地,那样迷恋地朝着周煜林过去。 五十米 二十米 十米…… 眼看就要近了,周煜林却突然回头,朝着某个地方,很浅淡地笑了下,最后挥挥手。 那一瞬,看着周煜林那个笑,靳修臣突然就愣住了。 猝不及防地,一簇晶莹剔透的眼泪无声滑落。 “老板,咱们的人准备好了。” 却看见靳修臣泪流满脸。 下属犹豫着:“还拦人吗?” 靳修臣就那样流着泪,望着周煜林逐渐远去的背影,静默地立在原地。 “老板?他要进去了,再不拦就没机会了。” 靳修臣嘴唇颤抖着,喉咙像是破了的风箱,极度痛苦地哽咽出几个字:“……不要拦……放他走……” “真的?您确定?” 靳修臣抹去眼角的泪,却很快又有新的眼泪滴落,他捂着痛到窒息的心口:“放他走,放他走……” 如果周煜林离开他,眼里能再有那样略带期待的光芒,那样虽然勉强,但仍然温柔的笑…… 那他,尊重他的选择,愿意放他走。 【作者有话说】 来啦qvq 第52章 靳修臣就那样,站在人流匆涌的机场,望着那个让他爱到心口发疼的人,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斑驳的光影,所有的声音,都仿若在消散。 周煜林的背影,凝固在了这一寸时光里,成了靳修臣后来多年的噩梦。 他总是会在午夜惊醒,想起周煜林走的那天的样子,想起周煜林说‘你怎么不去死’的那些话,然后被无数次刺痛到窒息,得不到救赎。 靳修臣在机场站了很久,久到大厅广播里,播报周煜林的班机已经起航,他才无力地瘫倒在地。 他好像还活着,但又好像已经死了。 刀疤男被靳修臣的样子吓到了,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分个手,会这么要死要活。 他长到这么大,都还没谈过恋爱呢,不也活得好好的? 还有他兄弟,经常分手了就换下一个,有什么大不了的。 靳修臣却一副,没了那个人爱他,他就会死,就立马要去跳楼轻生的样子。 不理解,不懂。 刀疤男蹲在他旁边,想了想,挠挠头。 或许,现在告诉靳修臣孩子的事儿,会让他不那么难受。 如果事后是误诊……啧,那他就当回出气筒吧。 眼前这个人太造孽了,好像碎了再也拼不起来了一般,他都怕下一瞬靳修臣会自杀。 刀疤男还是把那件事说了:“老板,振作点,你虽然没了周煜林,但你还有孩子。” 靳修臣麻木地看向他,眸子宛如死掉的星星,了无生气地灰败。 他机械地念着:“孩子?” 刀疤男:“对,医生给你做了初步检查,说你怀孕了。” 靳修臣又喃喃了一句:“怀孕……” 随后他眼睛缓缓放大,整个人像是复燃的死灰:“……我怀孕了?” 刀疤男缓缓点头:“只是初步检查。” 靳修臣呆怔了十来秒,脸上才绽开一抹僵硬的笑:“真的怀孕了……” 第154章 所以那个每天从新西兰打来,说他怀孕了的电话,并不是骗子。 一家医院可能是误诊,但两家医院,都是这样的结果的话…… 靳修臣毫无征兆地,猛然从地上爬起来,拔腿就跑。 刀疤男被吓到了,匆忙跟上去。 跑了几步后,靳修臣又想起什么,放慢了脚步,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温柔。 对,有孩子了。 不能再伤害自己的身体。 靳修臣走路都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仿若怀里揣了件易碎的绝世珍宝。 上了车后,靳修臣整个人平静了很多:“医院那边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吗,给我看看。” 刀疤男开着车:“还没有的。医生不敢下诊断,毕竟您这……也太特殊了。” “但你刚醒那会儿,他们正在开会,现在回去再等一会儿,估计就能有结果了。” 靳修臣没说话了,只是拿出手机,开始在网络上疯狂搜索,有关男人怀孕生子的话题。 如果他真的怀孕了,那一切都要重新做打算。 如果他能生下孩子,或许就能换到一丝,让周煜林回头的机会。 想到周煜林,靳修臣的眼泪,又瞬时滑落,快得他自己都没反应。 周煜林好像变成了他的一个疼痛开关。 只要他一想到那个人,身体都会先他大脑一步感受到心痛,然后下意识流泪。 网上的各种新闻很多,奇奇怪怪的,靳修臣看了会儿后,觉得没有参考价值,就收起了手机,催着说:“快点,再快一点。” 他必须要立马确认怀孕这件事,才能够心安。 刀疤男:“已经最快了老板。” 靳修臣咬着自己的指关节,以此缓解焦虑。 等他们终于回到医院,靳修臣立刻去找了给他做检查的主治医生。 那是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坐吧。” 靳修臣顾不得坐,身子前倾,眼里燃烧着急切:“有结果了吗,我是不是怀孕了?” 林敬拢着眉头,手里拿着几张检查报告,尽量严谨:“理论上来说,是的,已经有三个多月了。” 靳修臣脑子飞速计算,三个多月…… 那就刚好是他跟周煜林分手前,那几个荒唐的晚上。 靳修臣笑了,眼神温柔,但嘴角扯动的弧度有些诡异。 他笑着笑着,捂住自己的脸,双肩颤动着,似哭似笑地喃喃:“真的怀了……” 林敬看看他,皱眉:“没事儿吧?” 不会是疯了吧这个人。 但也能理解,一个男人突然被告知怀孕,换谁都会遭受打击。 林敬试图安抚:“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我们针对你这种情况,已经讨论出了结果。” “如果你要打胎的话,我帮你安排手术。” 靳修臣顿住,脑袋像一个坏掉的机器零件,一点点转过来,疑惑又茫然地看着他:“打胎?” 林敬:“对,打胎。你别怕——” 下一瞬,屋里爆发出嘭的一声巨响,直挺挺地打断了林敬的话。 是靳修臣狠狠砸了下桌子。 靳修臣居高临下地睨着男人,眼里是封冻不化的寒意:“谁动我的孩子,我弄死他。” 林敬张了张嘴,一时竟没说出话来。 他意识到,自己是被这个男人的气场震慑住后,有点尴尬,快速调整了姿态,很专业地说: “不是我们不人道,不帮你保住这个孩子,而是因为,没有男人生子这个先例,院里的老前辈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还有就是,你的身体,根本承受不起产子,你很大可能会死。” “所以我们作为医生,给出的最佳的建议,就是打掉这个孩子。” 这样对没出世的小生命,固然是狠心,但总不能为了一个还没成人的‘人’,让活得好好的人去死吧。 靳修臣只说:“我要生下他,死都要生下他。” 又温柔地看向自己的小腹,掌心贴在上面轻轻揉动。 林敬头疼:“这不是小事,你真的会死,我没有一点夸大的成分。” 靳修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也没有在开玩笑。死就死了,我要生下他。” “多少钱我都出得起,给我保住这个孩子。” 林敬捏了捏眉心,没办法了。 这是病人自己不接受打胎的方案,作为医生,他们总不能逼着人强行打胎。 林敬:“那,那你等我下,我需要跟前辈们再商量下,看看怎么处理你这种情况。” 他说完,就起身出去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靳修臣一个人,他就那样坐在那儿,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脸上扯出一个笑。 但又突然想到什么,眼里落下泪。 他右手还打着石膏没好,就用左手拍了拍肚子,安抚一般轻声说:“宝宝,我一定会让你来到这个世界上……” 等了不知道多久,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打开。 这次进来的不是林敬,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穿着白大褂,看起来也是医生。 “我来给你做个检查。” 靳修臣警惕地审视她:“什么检查。” 女医生咳了声:“心理检查。” 看靳修臣没什么排斥的反应,她才翻开本子,一边问一边记:“你是不是经常情绪波动过大,要么突然很兴奋,要么突然很低落?” 第155章 靳修臣诚实道:“是。” 医生:“多久了。” 靳修臣:“很多年。” 他这些年不一直这么过来的吗,别人都说他脾气暴躁,跟个煞神一样,只有在周煜林面前,他才会露出温柔的一面。 医生望着天,叹了口气,似乎在琢磨什么:“生气的时候,砸东西吗。” 靳修臣:“砸。” 医生飞快地记录:“失眠吗。” 靳修臣有些不耐烦了:“嗯。” 医生:“有过自残行为吗。” 靳修臣冷冷地:“问这些,跟我的孩子有关系吗。” 医生不敢跟他对视,只看向他身后说:“有关系,你需要如实回答。” 靳修臣微微攥紧双手:“行。” 医生:“情绪起伏过大时,有过自残行为吗。” 靳修臣语气没有任何情绪:“跳楼算吗,咬自己算吗,撞墙算吗。” 医生轻吸一口气:“……算。这些行为是最近才出现的吗。” 靳修臣:“以前也有,现在比较严重,更难控制住自己。” 医生:“是现实里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吗?” 靳修臣怔了下,突然缓缓弓起身子,蜷缩成了一团,像个痛苦的刺猬:“离婚了。” 看他这样,医生大概心里有数了:“本来你的病还能控制,但离婚这件事,对你打击太大。” “你现在人已经……有些崩坏。” 她刚才进来时,看到男人那个样子,就觉得大事不妙。 这一看就是刚经历过重大打击,已经有了轻生的倾向。 估计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才能勉强撑着。 女医生把笔放下,拿着病历本看了又看,神情复杂:“算了,等会儿林敬来跟你说吧。” 跟这个人多相处一秒,她都觉得压抑,还是把活儿甩给林敬。 女医生出去没两分钟,林敬再次进来。 林敬手里拿着一份资料,对靳修臣说:“你有躁郁症。而且很多年了。” 靳修臣:“那是什么。” 林敬抿唇:“是一种,比抑郁症还要麻烦的病。” 听到这种话,靳修臣仍然一副没有灵魂的样子,人是木然的,仿佛这个世界都跟他没有关系。 直到林敬说:“这个病,会让你很容易流产。而且怀孕会加重的躁郁症,导致你可能会出现,自残,自杀,等极端行为,所以就算你不打胎,也很难留下这个孩子。” 靳修臣缓缓回神,眸子慌乱地闪动,看向林敬:“不行!” 他拼命摇头:“不行!我不能流产,你帮帮我!求你帮帮我,我要生下他……” 这是林林的孩子! 是林林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他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而且只有生下这个孩子,林林才有回头看他的可能。 林敬叹了声:“院里没有人敢接你这个棘手的病例,但我愿意接。” 靳修臣眼里逐渐亮起一丝光:“谢谢!我会给你很多钱!” 林敬摇头:“我不是为了钱,我只是对男人产子这件事,很好奇。” “我也没有过给男人接生的经验,需要一点点尝试和摸索,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儿,相当于你把命交到我手上……” 靳修臣很坚定:“我愿意。只要你帮我生下这个孩子,我都愿意。” 林敬:“好吧。但我需要,在你怀孕到生产这一年的时间内,全都听我安排,否则我帮不了你。” 靳修臣给了他很肯定的答案:“好。” 于是不久后,靳修臣被关了起来。 他被关在曾经周煜林住过的那间屋子里。 房间被重新装修过,里面除了床,没有任何家具,没有任何东西。 连墙壁和地板,都用泡沫铺了厚厚的一层,确保不会用来被当做自残的工具。 每日三餐,都是由林敬送过去,并且看着他吃完后,把碗端走。 靳修臣的活动范围,就只有那么大,房间里唯一的一抹生机,是窗外爬进来的一簇爬山虎。 他每天就是睡觉,吃饭,然后看着那一抹爬山虎发呆。 有时会凝视着某个地方,突然泪流不止。 有时又会暴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像一头得不到解脱的困兽。 还有时,人会不太清醒,甚至出现幻觉,整个人又哭又笑。 还好屋里也没什么伤人的东西,他最多能做的,就是咬自己的手指,咬到满手的血。 后来林敬把他的手也用厚厚的纱布包起来了。 因为靳修臣的躁郁症,已经到了后期,很麻烦,想短时期内治好,根本不可能。 为了不影响产子,只能先把人关起来,好好养着。 一切等生了孩子再说。 这是林敬唯一想出的办法。 当靳修臣痛苦地活在地狱时,周煜林已经在遥远的美国,开始了美好的新生活。 当靳修臣一个人面对孤独和绝望时,周煜林有了新的朋友,新的追求者,新的爱护他的长辈。 当靳修臣为了生下孩子,痛到死去活来,半条命都没有了时 周煜林正在老师的别墅里,跟师兄师姐一起吃火锅,庆祝期末考试顺利结束,并相邀出去旅游。 第53章 灯火通明的别墅 窗外下着绵密的雪,风也不大,就是听着刮人脸疼。 第156章 暖气蒸腾的屋子里,周煜林正坐在一桌火锅旁,他筷子往锅里一伸,精准地捞起一片牛肉。 明黎看了他一眼,拿着勺子,捞了很多牛肉,都放进了他碗里:“林林多吃点,你最近学习太刻苦了,都瘦了呢。” 周煜林只是端着碗笑。 他笑不是因为明黎说的话,只是因为此刻的气氛,让他感觉到了温馨、幸福。 屋里急促的脚步声,一溜串地从两人身旁经过。 韩美美甩着苍蝇拍,在金锐成身后狂追:“老东西,放下!你是不是偷了瓶可乐!” 金锐成近七十岁的人了,被自己的学生撵得满屋子乱窜:“什么老东西!你尊重点,我是你老师!” “我警告你啊,期末了,别落我手里,小心我挂你!” 韩美美阴阳怪气学他说话:“小心我挂你~我怕你啊!趁我好好跟你说话,放下那瓶可乐!” 金锐成跟她相隔一个桌子,气喘吁吁地站住脚:“不就一瓶可乐吗,你要欺师灭祖啊,你个小混蛋!” 韩美美美目圆睁:“不就一瓶可乐?!你自己糖尿病心里没点逼数啊!” 金锐成还要说什么,手里突然一空,可乐猝不及防地被人拿走了。 他难以置信地望向周煜林:“小宝,你这样是不对的,还给老师,快,现在你还有弃暗投明的机会。” 周煜林把可乐抱在怀里,眼睛弯弯地看着他乐呵。 金锐成啧了声:“笑什么笑,赶紧给我。” 韩美美直接一个滑步,朝周煜林过来。 周煜林怕她摔着,张开手臂,结结实实地抱住了她:“师姐慢点。” 韩美美从他怀里拱出个脑袋,笑眯眯地摸摸他头:“小宝真乖,可乐给我。” 周煜林听话地把可乐交给了她。 金锐成在旁边直摇头叹气。 明黎招呼说:“都坐下吃吧,吃完了等会儿猜拳,决定谁洗碗哦,总不能每次都让林林洗。” 于是四人围了一桌,开始乱七八糟地动筷。 韩美美看了眼窗外的雪,又看了眼墙上的日历,砸巴几下嘴:“小宝来这边有一年多了吧。” 周煜林纠正:“一年半。前年秋天来的。这是我在这里,过的第二个冬天。” 韩美美囫囵点头:“时间过得好快啊。我到现在还记得,你刚入学那会儿,被霸凌的事儿呢,感觉就像在昨天一样。” 周煜林:“不算是被霸凌。” 他当年高中时,经历过真正的霸凌,包括语言侮辱,暴力相加。 能感觉到,那些人完全是出于纯粹的恶意,来欺负他的。 但韩美美说的这个事儿不同。 不过是小组作业,他这组刚好都是些大少爷大小姐,不喜欢做作业,就把所有活儿,都推给周煜林这个组长,让他一个人做。 周煜林刚来,也没搞清楚规矩,就被他们坑了一把。 他把小组作业带回家,熬了几个通宵,都没做完。 只能说那些人不太厚道,但霸凌却是算不上。 最后还是韩美美发现他状态不对,一问,才知道是给人欺负了。 于是韩美美非拉着他去班里,给他讨个公道。 明黎凉凉道:“你那哪里是讨公道,你是在林林被人霸凌前,抢先一步,带着林林把他们都霸凌了。” 当时那群人,在韩美美的恶名震慑下,在学校的大礼堂里,挨个排着队,用喇叭广播,给周煜林道歉,并保证再也不欺负他,还被逼着,包下了周煜林一个学期的小组作业。 韩美美筷子一挑:“嘿,你就说有没有用?从那后,谁敢欺负我们小宝,小宝就是看着老实,这幸好有我在,不然他得在那群纨绔手里,吃多少亏啊。” 明黎客观道:“有用有用。一年半了,那群人到现在看见林林,都跟躲瘟神一样。” 他边说,边侧身端起桌上的牛肉,用筷子往锅里赶了一半。 周煜林眉目浅浅:“多亏了师姐。” 韩美美仰头冲他眯眼:“乖乖小宝。” 又夹了块牛肉给他:“吃肉肉,小宝多吃点。” “今年过年小宝是不是要回国啊,之前不听你说,你老家的房子要拆迁,手续什么的得回去办吗。” 周煜林:“嗯。过两天就走。” 韩美美:“成,咱一起,我好几年没回国了。刚好今年也一起过年呗,反正小宝家里人也不在了。” 周煜林不知想到什么,筷子顿了下。 明黎给了韩美美一个笑里藏刀的眼神,示意她住嘴,又给周煜林夹菜:“对。老师家里宽敞,我们一起在老师家过年。” 周煜林笑笑:“好。” 金锐成拿着筷子,对他们仨指指点点:“你们问过我意见了吗,就要住我家房子?强盗啊。” 三人相视一笑,屋里温馨又热闹 — 凌数再次见到靳修臣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面前这人,孱弱消瘦得,仿佛一阵风都能把他放倒,才三十岁不到的年纪,鬓角竟然都有了白发。 更让他吃惊的是,靳修臣怀里抱了个孩子。 凌数:“……谁家的小孩儿,你偷的?” 靳修臣手指拨弄了两下婴儿的脸,那样极致柔软的触感,将他眼底的死气都化开了,神情温柔得如三月春水:“我生的。” 第157章 凌数:“……??!!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靳修臣只是低头亲亲怀里的宝贝:“我生的,他叫周木木。” 木木成林。 凌数深吸一口气,还是无法相信。 靳修臣看着正酣睡的婴儿,看着看着,突然就落了泪: “他是我跟林林的孩子……我很努力地,拼命生下来的。” 凌数一时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 片刻后,靳修臣擦去眼泪:“林林要回国了。” 外面风有点冷,凌数吸了吸鼻子:“我知道。” 周煜林虽然出国了,但时常会跟靳修竹通电话,所以周煜林的近况,他基本都知道。 比如周煜林最近期末考试,成绩很好。 比如周煜林的师兄师姐,还有老师,都对他好得不得了。 比如,周煜林即将回国。 靳修臣不知想到什么,眼泪瞬时又流了出来,跟断线的珠子一样止不住。 凌数看他这样,总觉得不太对劲儿:“你还好吗。” 靳修臣抱着孩子哭,也不回答,只说:“你去跟林林解释一下那件事,行不行,当我求你……” 凌数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都过去一年多了,说不定周煜林早就不在意了。” 而且周煜林如今,真的过得很好。 他跑到人面前去,提从前的伤疤,说不定反而会勾起不好的回忆,让周煜林难受。 靳修臣额头贴着婴儿的额头:“我可以永远失去林林,这是对我的惩罚,但木木不能永远失去爸爸。” “我不想林林因为恨着我,接受不了自己的孩子。” 而且,这孩子不能跟着他,否则不知道会被养成什么样。 他的状态,也不适合养孩子。 所以这次,趁着周煜林回国处理老家拆迁的事儿,他得让周煜林接受这个孩子,然后带他走。 那第一件事,就必须要化解,周煜林心里对他的恨意。 凌数沉默片刻:“当年是我对不住你,我愿意去解释,但他会不会听,我就不知道了。” 靳修臣喉结蠕动,抱着孩子朝他鞠躬:“谢谢,真的谢谢。” 这样的客气礼貌,让凌数都快不认识他了,微微皱眉:“不用,本来就是我对不住你。” 这还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又目中无人的靳修臣吗。 靳修臣却说:“要谢的。” 如果是林林,就会说谢谢。 他不想做回那个,曾经让自己都厌恶的烂人了。 他在改了。 再多给他一点时间。 凌数说不清地,心里堵得慌,眼神扫过孩子,又把话题转了回来:“真是你生的?” 这人没疯吧?虽然他看靳修臣的样子,跟疯也没两样。 靳修臣双臂轻轻摇着婴儿:“是我生的。” “林医生说男人生产很稀奇,值得列入医学的教学案例,还给我录了生产录像,你要看吗。” 凌数:“……不用。” 他此刻内心正经历着山崩地裂。 一阵风过来,怀里的婴儿突然惊醒,张着嘴哇哇地嚎啕起来。 靳修臣慌了一瞬,忙拍着他的小身子:“宝宝不哭不哭……爸爸马上回来了,带你去看爸爸好不好。” 他哄着孩子,忽然自己也掉了眼泪。 于是一大一小的父子俩,在风里抱在一起哭。 凌数:“……” 为什么曾经那样高冷自傲的男人,如今变成了这样。 这一年多,靳修臣到底经历了什么。 凌数:“你真的没事吗。” 靳修臣摇摇头,边哭边抱着孩子转身走了。 凌数看着他骨瘦如柴的背影,叹了口气。 造孽。 算了,这一年多因为当初那件事儿,他自己过得也不是很安心。 果然做小人的滋味不好受,他内心的道德审判,就让他受不了了。 等周煜林回来,找个机会见一面吧。 —— 周煜林收到凌数的消息时,正在回国的飞机上。 看着凌数发来的‘回国见一面,有事说’,他飞快打字 周煜林:好啊,我上飞机了,下了飞机联系你 飞机上,韩美美早就提前下好了动漫,然后非要拉着周煜林陪她看。 周煜林看了一会儿,就直打瞌睡,前阵子为了考试,他几乎通宵复习,都没睡好过。 等到了下飞机时,韩美美的动漫已经看完了。 冷风一吹,周煜林瞌睡醒了不少,这才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给凌数发消息。 周煜林:我到了,哪天见面,你说个时间地点 在他打字时,一阵雪卷过来,冻得他哆嗦了下。 下一秒,他脖颈上就被韩美美围了一条暖和的围巾。 韩美美一边帮他理好围巾,一边说:“小宝走路就走路,不许看手机,你要是近视了,戴个眼镜多难看啊,咱师门就没门面了。” 周煜林乖巧:“好的师姐。” 明黎把准备好的暖宝宝贴,撕开递给周煜林:“我不是门面?” 韩美美扫了他一眼,然后笑了。 明黎:“……你什么意思。” 韩美美:“哈哈哈。” 明黎:“……” 两人日常就是斗嘴,眼看又要在冷嗖嗖的机场斗起来,金锐成上来直接一人一脚: 第158章 “你们是不是想冻死我这个老东西?赶紧叫车啊!” 他拍了一下周煜林的背:“还有你,一下飞机就玩儿手机,不嫌冻手,给我收起来。” 周煜林浅笑,把手机放进了兜里,望着身边的几个人,心里涌出一股暖意。 他走的时候,孤孤单单,只身一人。 回来时,却是一行人,有疼爱他的长辈,还有会无条件护着他的师兄师姐。 老天对他还是不薄,他满足了。 一行四人,就这么一边乐呵又温馨地打闹着,一边出了机场。 此时,机场的角落里 靳修臣抱着一个用棉袄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儿,借着人流的掩盖,躲在柱子后面,偷窥着爱人的幸福。 他试图抬起胳膊,让孩子能更清晰地看到周煜林,但右手始终使不上劲儿,他只能换左手托着孩子。 机场里人流涌动,很快就看不见周煜林他们了。 靳修臣着急地小跑几步,拨开人群,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重新跃入视线。 他欣喜又温柔地指着周煜林,眼眶通红:“宝宝快看,那是爸爸……是爸爸呀……” 【作者有话说】 有点事,刚到家,来晚了,滑跪orz 第54章 周煜林回国没几天,就收到了一些同学聚会的邀请。 有高中的,有大学的,有寝室聚会,有班级聚会。 他性子冷清,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就按照往年的习惯,全都推了。 这次回来,他只想见一见凌数和靳修竹。 之前跟凌数说好的,等他回国就见一面,但后来凌数却发消息来说,他要带着靳修竹立马出一趟国。 国外有个顶尖的医疗团队,说有很大可能治好靳修竹的腿。 所以见面的事儿,自然就往后推了。 治病要紧,耽误不得,周煜林能理解。 但看凌数支支吾吾的样子,似乎有比较重要的事儿想跟他讲,周煜林索性在微信上问。 周煜林:有什么事不能在网上说吗 凌数:……这事,跟你有关,跟靳修臣也有关 周煜林立马不带感情地打断了他:那就不用说了 想了下又补充了句:等你回来见面再说 马上要过年了,他不想在过年前,经历什么糟心的事儿,连个年都过不踏实。 不要让晦气的人,破坏了他的心情。 凌数:好吧,保持联系 周煜林刚收起手机,韩美美就喂了一个砂糖橘到他嘴边:“小宝跟谁聊天呢,好入神。” 周煜林嘴里甘甜,心情也明朗了几分:“一个朋友。” 韩美美:“别玩儿手机了,马上到了,今天看能不能把你老房子里的东西一次性搬完。” “拆迁手续什么的,都办好了吗?” 周煜林:“嗯。已经提交了。” 韩美美点头,这时车子正好在老旧的小区门口停下。 明黎在驾驶座上回头:“下车。” 周煜林第一个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拿出行李箱,拖着往小区里走。 但眼神在瞥到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后,他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明黎看他不动,轻声问:“怎么了?” 周煜林下意识背过身,像是在不舒服地躲着什么:“要不,我们改天再来。” 他脸色不是很好,韩美美替他拨开额前的碎发:“别啊,来都来了,有啥事儿你跟师姐说。” 周煜林眼神闪烁,手指抠着行李箱把手上的纹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改天再来好不好师姐。我想改天再来。” 韩美美挠挠头,还要说什么,被明黎使了个眼色制止。 明黎上前一步,拍着他的背,温柔诱导:“好。林林这么做肯定有理由的对不对?” 周煜林眨眼:“嗯。” 明黎:“林林现在是不方便跟我们说?没关系,我们先回去,等你想说了,我随时都在。” 韩美美翻了个白眼,一把将他撞开,自己抱着周煜林胳膊:“师姐也随时都在,到时候你要第一个说给师姐听。” 明黎轻飘飘地看她一眼:“幼稚。” 这种事也要争。 韩美美呵呵两声。 周煜林本来心情不好,此刻感觉心里的乌云也散了几分,露出浅笑。 三人又往回走,正要上车时,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喊。 喊的正是周煜林的名字。 周煜林浑身僵硬,不敢回头,只飞快地想往车里钻。 但下一刻,他的胳膊被人粗暴地扯住了。 干枯的手,力道却大得出奇,抓着他的手腕,捏得他好疼。 周煜林心头一跳,脸色煞白地回头。 那是个五六十岁的女人,穿着深棕色土气的棉袄,短发是攻击性很强的利落。 女人来势汹汹,一出口就是恶言恶语:“你个狗崽子,我寻思这房子马上要拆迁了,你肯定得回来一趟,搁这儿蹲你这么多天,总算是把你蹲到了!” 周煜林低着头,没说话。 明黎和韩美美看来者不善,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把女人跟周煜林分开了。 明黎强势地挡在周煜林面前,防止这个女人再做出过激的动作。 韩美美则是双手叉腰:“你谁啊老太婆。” 女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喊谁老太婆!没教养的!” 第159章 韩美美本来就长得高,在外人面前是那种高冷的御姐范儿,她往那儿一站,懒洋洋地,自带一种不屑感,气场直接碾压女人: “谁搭话就是喊谁呗。” 女人咬牙切齿:“我懒得跟你掰扯,姓周的你出来!这笔烂账你躲了十多年了,也该给我们家一个交代了!我还不信了,你能躲一辈子不成?!” 明黎轻声问:“她是谁?林林你别怕,我和你师姐都在,今天没有人能欺负你。” 周煜林掐着手指:“她,是我二妈。” 当年他父亲去世后,他父亲的亲兄弟,也就是他的二爸一家,就上门来讨债。 理由是,周煜林一家住的房子,当年买房花的是家里老人的钱,老人去世后,他们的钱自然该是两兄弟的共同财产,所以他们要讨回自己的那一份。 其实这房子,老人没帮衬,这只是二爸一家找的借口,就是欺负周煜林一个孤儿,想做主卖掉房子,然后把钱吞了。 二妈:“拆迁款得有不少吧,你休想独吞,把钱拿出来,今儿我分不到钱,你别想走。” 周煜林终于抬眼,只是冷淡地盯着她:“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二妈顿时跳脚:“你个狼心狗肺的!行啊,那咱就耗着,我天天来这儿赖着,我去门口睡着躺着,我让它拆不成,看你咋整。” 韩美美冷笑:“你算什么东西,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二妈脸抽抽:“你他妈到底谁啊,我处理家务事,干你屁事!能不能滚!” 韩美美双手抱臂:“我是他姐,这是他哥,你是哪儿冒出来的没脸皮的老太婆,我们小宝没你这种贱皮子亲戚。” 二妈气得嘴皮都翻着抖:“好好好,你嘴巴厉害,我不跟你说,我跟他说。” 她直接一把推开韩美美,上前几步,想越过明黎,却被男人一个凌厉的眼神,震得顿住了。 二妈卡了下:“姓周的,你躲着算怎么回事儿,十年前你就只会躲在别人身后,这十年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周煜林咬牙,想推开明黎。 明黎却不动,反而朝他摇摇头:“这种脏人脏事儿,你没必要把自己送出去受委屈。” 周煜林睫毛微颤,心头暖暖的酸涩感。 韩美美一把将女人推走,又挡在周煜林面前:“他看见一坨屎不躲开,难道上去踩一脚吗。他又不是你这种智障。” 二妈心肌梗塞:“你!” 她胸膛剧烈起伏,死瞪着韩美美和明黎,却又拿他们没办法。 索性开始倚老卖老那一套,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啊!大家都来看啊!没天理啊!欺负老人家了啊!” “大家都来看啊!没天理啊!没道德啊!都来评评理啊!” 这是老小区,而且马上就要拆迁,基本都没什么住户的。 二妈嚎了半天,也只有个保安在远处磕着瓜子看笑话。 韩美美掏了掏耳朵,不耐烦了,回头朝明黎说:“她是不是有病啊,别说,我第一次碰见这种人。” “还好今天我们跟小宝一起来了,要小宝一个人,指不定被这老太婆欺负成啥样。” 这完全就是个泼皮嘛。 明黎是上流社会的公子,哪儿见过这种场面,也有些招架不住,他能做的,只有安抚周煜林的情绪。 倒是韩美美,听了一会儿后,一边吐槽这老太婆都没啥新词儿,来回就那么几句,一边朝她走过去。 二妈立刻警惕地后退两步:“你想干啥?别动我昂,我要喊人了!” 韩美美无语:“喊呗,我怕你?” 她索性也学着这老太婆的样子,仰头鼓足了气,扯着嗓子嚎: “来人啊!这里有个精神病老太婆,欺负孩子啊!为老不尊还要抢夺侄子的财产啊!都来评评理啊!” 二妈:“……” 明黎头疼地捏捏太阳穴。 也太胡来了。 他一回头,却发现周煜林嘴角正忍俊不禁地弯起一个弧度,在阳光和白雪的映衬下,美好得让人心都软了。 明黎的眼神一下就温柔了,轻缓咬字:“很好笑?心情好点了吗。” 周煜林点头:“嗯。谢谢师兄师姐。” 明黎伸出手轻弹他额头:“谢谢两个字,封印。” 又说:“别担心,都交给你师姐,相信她。” 这边韩美美嚎了几嗓子后,就不行了。 嗓子疼。 二妈要吃人一样瞪着她,然后突然往地上一坐:“来人啊!有人打老人啊!都来评评理啊!” 有种连这个也学啊。 她就不信这种大小姐,能忍受这么脏的地。 韩美美眼角抽抽:“你绝。” “林林就让她坐这儿,咱们走了。冻不死她。” 她拉着周煜林的手要走,二妈又一把从地上爬起来,豪横地一拦:“不许走!” 韩美美耐心完全丧失:“滚开啊,别逼我动手。” 二妈:“嘿你个小姑娘你还敢动手?!” 她把脸伸过去:“来啊,打我啊,我看你——” 啪! 她话都没说完,脸上一声啪的巨响炸开,顿时她半边脸都麻了。 二妈不可置信:“你、你竟然敢打我!” 韩美美打着哈欠:“不是你让我打的吗。我都没听过这么贱的要求,那当然要满足你。” 第160章 二妈捂着脸鬼叫起来:“打人啦!不尊老的东西,欺负老人家了!” 韩美美都懒得再理她:“嚎来嚎去都是那两句,没创意。” 她把周煜林塞上车,自己也上了车。 二妈拦在车前:“不许走!” 明黎坐在副驾驶坐上,看着车前那个粗壮的身影,眯了眯眼,勾起一个笑,直接猛踩油门。 眼看车子就要撞上来了,二妈脸都吓白了,忙往旁边一扑,躲了过去。 韩美美吐槽:“你把她撞到了咋整,到时候这女人又要赖上小宝。” 明黎只是淡淡道:“她那种人,最惜命,撞不到。” 韩美美不管他了,抱着周煜林的胳膊:“小宝吓坏了吧,这都是啥人啊,小宝十年前都咋过的,被这种疯女人缠上,吃了很多苦吧。” 她语气里是实实在在的心疼。 明黎开着车,也从后视镜望向周煜林。 周煜林垂着眼,终于肯打开自己的心,向他们说起自己的事儿:“十年前,有人护着我。” 韩美美和明黎一听,就都不问了,他们都知道,周煜林有个相恋了十年的爱人。 韩美美只说:“那个女人,她怎么那么疯,好歹你是她侄子,骂得那么脏。” 周煜林:“因为十年前,二爸非要卖掉我爸妈留下的房子,我跟他发生争执,失手推了他一把,把他的一只眼睛弄坏了。” 从此后二爸成了个单眼瞎,他跟二爸一家,彻底撕破脸皮,可以说是结仇了。 二爸甚至找来一些社会上的人,想报复周煜林,搞得他每天都惶惶不安。 韩美美卡壳几秒:“后来呢?他家那样蛮横,怎么肯放过你。” 周煜林捏着手指:“后来,我就搬走了,藏起来……” 搬到了靳修臣家里,跟他一起吃住。 韩美美:“学校呢?他们家找来过吗?” 周煜林:“嗯。找来了。被人打走了。” 韩美美问了句:“谁啊?对你这么好。” 又反应过来什么,自觉地闭上了嘴。 周煜林不太想谈那个人,只望向窗外。 那时他只是个胆小又乖巧的高中生,没有处理这种脏事儿的能力。 是靳修臣帮他扛了下来,为了他跟他那个二爸,还有他二爸带来的社会上的人,打群架。 周煜林到现在都记得,那时靳修臣打完架后,浑身的伤,鼻青眼肿的,还流着血,第一时间却是安抚他的情绪,告诉他别怕。 然后当天,靳修臣就因为在学校打架,影响太过恶劣,被通报批评,还被押到国旗下,念检讨。 那份检讨,是周煜林一边哭,一边帮他写的,纸上到处都是斑驳的泪水。 他写着检讨,靳修臣就坐在他旁边,咧着青紫破皮的嘴角笑。 后来那份检讨,被靳修臣珍藏了很多年。 二爸的事能解决,也是因为靳修臣赔了他很多钱,当是赔偿的医药费,给他治眼睛。 周煜林闭了闭眼,把所有记忆都甩开。 假的,都是假的。 都是装出来的。 现在日子过得这么好,周煜林绝对不允许自己往回看。 韩美美和明黎瞧他的样子,也不想打扰他,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这时,周煜林的手机振动了下。 他点开看,是高中班长发来的消息。 班长:过两天班级聚会,来嘛,差你一个 周煜林顿了下,班长是他高中时的学习小组长,那时知道他爸妈去世,经济困难,帮了他很多,对他很不错。 算是他的一个好朋友。 周煜林抿唇,还是拒绝:不好意思我有点忙,就不去了,你们玩儿得开心 班长:我还不了解你?都是借口 班长:来嘛来嘛,你好不容易从国外回来,我们好久都没见了 班长:别逼我求你哦 周煜林不好让他没面子:好吧,时间地点,发我 班长甩过来一个公式化的邀请函,又说:一定来哦 周煜林收起手机,很轻地叹了声。 他不想看见高中时的同学,也不想回忆高中的记忆,因为他的高中里,都是那个人。 他潜意识在排斥。 不过,靳修臣高中时,跟他不是一个班的,参加班级聚会,应该也没什么,遇不上。 去坐坐就走,帮班长充一下面子。 周煜林这么想着,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长款棉袄,如期赴约了。 却没想到,那天靳修臣来了。 还抱了个孩子。 第55章 班级聚会那天,下着厚重的大雪 明黎见状,坚持要接送他,理由是打车不方便,聚会上周煜林肯定得喝酒,也开不了车。 周煜林被说服了,只能麻烦他。 两人到了目的地,下了车后,明黎帮他理了理棉衣,妥帖嘱咐: “你胃不好,少喝点知道吗,如果别人不依不饶,你就说家里有人,管你管得严,喝多了回去要挨骂的。” 周煜林浅笑:“知道了。” 明黎也笑:“如果他们还是不放过你,你就打视频电话给我,我帮你救场。或者直接叫我进去带你走。” 周煜林无奈:“知道了。” 他虽然不擅长社交,但这点社交能力还是有的。 第161章 也太小看他了。 明黎却不认为这是小看,他总想把周煜林的方方面面都照顾到。 这个人,值得被这样珍重对待。 这一点上,韩美美跟他倒是不谋而合。 两个人一年多,把周煜林都快宠上天了,可以说周煜林能这么快走出情伤,跟明黎和韩美美的用心浇灌有很大关系。 周煜林:“我进去了,你也进去开个包间等吧,外面太冷了。” 明黎只是笑眯眯地朝他扬手:“去吧。” 周煜林走出两步,又回头看他。 看见男人穿着黑色的风衣,长身玉立地站在雪地里,那样俊美的样子,引得路人都频频侧目。 周煜林朝他笑,明黎就又挥了挥手。 周煜林这才大步向前。 等到了班长订的包间,他轻轻拉开门。 屋里已经密密麻麻坐了好多人,看见门开了,哗啦啦的目光一片片投过来。 周煜林不卑不亢,迎着目光走进去,有对他问好的,他就点头微笑,礼貌回应。 班长是唯一一个站起身来接他的人,直接胳膊一抬,勾住他脖子,热络道:“你小子,今年总算来了,往年怎么叫你都不来。” 周煜林被他勾得身子一歪,柔和地笑:“好久不见。” 班长张凯拉着他在一个角落坐下:“咱俩坐这儿,人少,安静。” 给他倒了酒:“来,先干一杯,敬友谊。” 周煜林看了眼酒杯,对方知道他胃不好,照顾着他,只倒了一小口,所以他也就不矫情了,端了杯子一口闷了。 张凯给他竖大拇指:“真给面儿。” “聊聊呗,最近你都干嘛呢,看你朋友圈,好像是在国外?” 周煜林如实说:“嗯。出国留学去了。” 张凯半张着嘴,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哇塞,牛逼啊,学的啥?还是计算机吗。” 周煜林摇头:“不是,学的珠宝设计。” 张凯琢磨:“那也行,我记得你高中那会儿,就爱在本子上画些东西,你这是追求梦想去了?” 周煜林笑笑。 张凯:“不错啊,到了咱这个年纪,上有老下有小的,想干点啥,都放不开手脚。就算不用挣钱养家,那点精气神,也早就被社会磨平了,梦想什么的,只能趁着年轻时的一头热血,现在啊——” 他遗憾地摇摇头:“现在想想梦想,都觉得累挺。还不如在家躺平多打打游戏,多睡会儿觉。” 周煜林拍拍他肩:“我没你想的那么伟大,只是暂时不知道人生的方向,找不到事儿做,想想还有这件事可以做,于是就去做了。就这么简单。” 张凯嗐了声:“那也比我好吧。” 周煜林:“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张凯:“给人当助理呗,就那种,除了公司里的事儿,还得照顾老板生活,全方面的助理,成天累死累活,没有自己的私人时间。” 又说:“不过老板大方,从来不亏待我,工资开得挺高的。” 他本想说,我老板也是你熟人,但话在舌尖上滚了一圈儿,想起老板交代过他不许跟别人提,最终又咽了回去。 周煜林想了想:“那你结婚生子了吗。” 他其实很不擅长也不喜欢聊这种家长里短,因为觉得没意思,也没意义,平时不喜欢迎合和迁就别人,这是他朋友少的一个重要原因。 但如果是张凯这种真心朋友的话,他也会放下自己的清高,为了能跟对方聊到一块儿去,而迎合地聊些通俗话题。 张凯闷了口酒,摆摆手:“没。讨厌小孩儿。老板家就有个一岁的小孩儿,真烦人,我有时会帮着带那么一会儿,那孩子老哭,给我烦透了。” 周煜林笑了:“或许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会觉得烦了。” 张凯:“到时候再说吧。” 两人聊得正好时,一道身影突然压了下来。 随后一只粗壮的手臂,端着酒杯伸了过来。 屋里一瞬间,厚重的安静铺陈开,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们这个角落。 周煜林抬头,对上一张面相凌厉的脸。 对方笑了笑,却不怎么友善:“哟,大学霸,难得看到你,来,我敬你一杯。” 周煜林不是很舒服,挪开眼没理他。 因为这个人,当年高中时,霸凌过他。 霸凌的原因也很简单,就只是某次期末考试的场上,两人座位一前一后。 这人就想让周煜林帮着作弊,歪歪身子,给他看看选择题的答案。 那时的周煜林也清高孤傲,瞧不起这种行为,不想理会他。 本以为自己不答应,这件事也就算了,谁想,考试的时候,这个逼在后面踢他凳子。 还趁着监考老师去门口伸腰时,站起来伸手去扯周煜林的卷子。 周煜林以为,他是要抢自己的试卷,就举手打了报告,也没说作弊的事儿,就说这人妨碍他考试。 但监考老师多精,看出这人的意图,直接向学校反应了,那段时间学校抓作弊抓得严,老师又在这人身上搜出了作弊的小纸条,直接就给了他通报批评的处分。 从此后,这人记恨上了周煜林,联合一些学校的刺儿头,三天两头把周煜林堵在厕所或学校的角落里欺负。 他越是反抗,被欺负得越狠,那是真正的校园霸凌。 第162章 那时周煜林父母还在,但很忙,忙到家都很少回,不怎么管他,他作为一个标准的三好学生,唯一会做的只能告诉老师,但老师只是把王康喊过去,口头教育一番,根本起不到作用。 说来也奇怪,王康只欺负了他十来天,后来突然就变乖了,再也没找过他的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周煜林现在想起来,都心头厌恶,所以对面前这人,他没什么好脸色。 这人被他当众下了面子,也不恼怒,只是不依不饶地要把酒杯递到他手上:“喝一个呗大学霸。今天不喝不让走啊,咱们一杯泯恩仇。” 周煜林冷冷地瞥他一眼,还没开口,张凯先怒了:“王康,给我坐回去,别找事儿。” 王康笑呵呵的:“我哪儿找事儿了,都是同学,敬个酒而已,班长也太敏感了。” 张凯冷嗤:“你自己当年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我今天压根儿没请你。你既然来了,就安分点。” 班里被王康欺负过的同学,不在少数,此刻看他的眼神,也都不太友善,大有拧成一股绳的气势。 王康只能双手举起,做投降状:“ok,消消气。” 等王康走了,张凯怕周煜林心里不舒服,安抚他说:“这人就一傻逼,别为了他坏了自己心情。” 周煜林点点头,拿起桌上的砂糖橘,轻缓地剥着皮。 张凯:“当年班里,谁没被他欺负过,这傻逼,要不是他遇到了个厉害的主儿,怕是要欺压我们到毕业。” 周煜林顿了下,但很快又接着吃自己的橘子,没多问。 他不是喜欢八卦的性格。 张凯却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当年你眼里只有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都不知道吧,这孙子,后来被人收拾了,才变乖的。” “收拾他那人,你也熟,就是那个隔壁班的刺头,靳修臣。” 周煜林心脏被揪了下,手里吃了一半的砂糖橘掉了,但他没捡,只是无意识地又拿了个继续剥皮。 张凯没看出他的不适,还在说:“当时我也被王康欺负过,有天靳修臣路过,恰好看到我被王康带人围了。” “他问我是不是周煜林的朋友,我说是,他就一扬下巴,说今天这个事儿他管了。” “然后王康那傻逼,被揍得五颜六色的。而且班里好多跟你关系不错的人,当年都被靳修臣罩着……” 周煜林只觉得呼吸不顺畅。 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他不想听这些。 他现在更愿意听到,靳修臣高中时多么有心机,多么坏,听到别人也愤怒地批判靳修臣。 然后他就能轻松地附和两句——是的,那就是个烂人。 好把心底恶毒的怨恨发泄。 张凯还在说,但周煜林脑子仿佛开启了自动屏蔽功能,能听见声音,却拒绝了接收含义。 只在张凯说完后,本能地回了句:“挺好的。” 张凯终于看出他脸色不太好,试探说:“咋啦?你俩,掰啦?” 当年周煜林跟靳修臣关系好,张凯是知道的,靳修臣经常托着他给周煜林带一些吃的用的,托他照顾周煜林。 但周煜林跟靳修臣后来变成了情侣这件事儿,张凯不知道,所以也不知道他们在一起十年,还结过婚,如今已经离婚。 毕竟周煜林一直是个很低调的人,包括谈恋爱。 他跟靳修臣在一起后,唯一不低调的事儿,就是他们的婚礼。 但结婚那时,他们的社会阶层,早就跟以前的同学脱层了,也没邀请谁,所以同学都不知道。 周煜林表情很淡,直接承认:“嗯。掰了。所以不要再聊他。” 张凯愣了下,尴尬得笑笑:“你不早说,早说我就不提他扫你兴了。” 两人间沉默了片刻 周煜林捏着水杯,觉得自己刚才态度不妥当,他不该这么下朋友的面子,让张凯下不来台。 正要开口重新找回话题,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熟悉的人抢进视线。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棉袄,曾经打理精致的头发,如今只是松散地垂落眼前,凌厉的气场被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没有攻击性的柔和。 暗黄的灯光像是一层薄薄的纱雾,让他的五官变得朦胧,那双以往让人看不透的深邃眼眸,如今沉淀着死寂跟平和。 他变了。 变了好多。 从满是棱角的石头,被打磨成了柔软的沙包。 屋里人都安静了下来。 周煜林也怔住了,目光呆滞两秒,在扫到靳修臣怀里抱着的孩子时,他不可遏制地,瞳孔剧烈收缩了下。 捏着杯子的手逐渐收紧,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勉强把目光从那个孩子身上挪了回来。 屋里有几个人开始喧闹,招呼靳修臣进包间坐。 张凯想起刚才周煜林的话,尴尬地看向周煜林:“我、我没请他……” 这时靳修臣也开口了:“不好意思,我本来是在这里谈事情,刚好看到熟悉的同学进了这个包间,又听服务员说,你们在同学聚会,就想着来跟熟人打个招呼。” 也是抱着那么一丝,周煜林会在的可能,来碰碰运气。 很客气的礼貌,简直让人认不出。曾经那个靳修臣,永远高高在上,何曾这样温和过。 第163章 也很让人挑不出错的理由。 说话间,靳修臣的眼睛,也只是一错不错地钉在周煜林身上,不舍得放过一眼。 班里有好多同学,当年被王康欺负时,都接受过靳修臣的帮助,所以对他其实印象不错。 再加上他老往周煜林班级跑,给周煜林送东西,很多人都认识他。 有人就说:“嗐,来都来了,赶巧了不是,来坐,你也算半个我们班的人。” 大家都乐呵呵地笑。 靳修臣小心翼翼地:“可以吗。” 眼神却是望向周煜林。 周煜林没说话,低着头坐在角落里,让人辨不出神情。 但有人替他答应了:“当然啦,你以前跟小林儿关系那么好,你俩坐一块儿呗。” 周煜林眉头厌恶地蹙了一瞬。 靳修臣立马说:“不了,就不坐了,大家吃好玩儿好,我还有点事儿,以后有空再聚。” 他说完,在一片遗憾的哗然中,退了场。 但很快,门又被推开,一个服务员拿着几瓶高档的酒进来:“有个先生说他请客,让我送来。” 大家立马就能猜到是靳修臣:“这么贵的酒,靳修臣现在不知道是做啥的,发达了吧。” 毕业后,靳修臣就跟高中同学完全断了联系,没人知道他的近况。 众人七嘴八舌地猜测起来。 又有人说:“刚看他抱了个孩子,那是他的孩子?看不出来啊,咱们这么多人都还单着,他竟然结婚生子了,事业家庭双丰收啊。” 周煜林手里的橘子,被他捏爆汁了,等他反应过来,看着满手的黏腻腻的橙汁皱起了眉。 捏爆橘子的那一瞬,他满心都是,凭什么? 那个烂人,凭什么配结婚生子,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张凯看出他心情不好,想宽慰他一下,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就递给他一张纸巾擦手。 周煜林站起身:“我去一趟厕所。” 张凯:“要我陪你吗?” 周煜林摇头:“你跟他们玩儿吧,我上完厕所回来,就走了,以后有空,我们单独聚。” 他还是不太喜欢这种人多的场合,让人胸闷。 出了包间,周煜林给明黎发消息:师哥,我完事儿了,上个厕所就走 明黎:好,那我去门口等你 明黎:出来时记得把衣服拉好,围巾围上,外面冷 周煜林心情缓和几分:嗯 他搓了把脸,进了厕所。 打开水龙头洗手,又想起靳修臣怀里抱的那个孩子,木然了几秒。 片刻后,周煜林关掉水龙头,转身正要走,突然听见厕所的某个隔间,传来婴儿的哭声。 他脚步顿住,很快,隔间的门开了,熟悉的男人抱着一个婴儿出来。 靳修臣不知道在隔间里做什么,整个人虚弱脱力,脸色跟窗外的雪一样惨白,那双眼睛里,密密麻麻满是疲惫,仿佛刚经历过一轮痛苦的折磨。 看见周煜林时,他瞳孔震颤,身子都抖了下,显然比周煜林还意外。 靳修臣幻想过很多再次跟周煜林相见的场景,有悲伤的,感人的,还有无动于衷的。 却没想到,重逢后第一次单独相处,是在这样的境地下。 靳修臣僵立在那儿,有些手足无措,眼神也闪烁着,想看周煜林,又不敢看。 过了几秒,才从嗓子里沙哑地挤出几个字:“你,过得还好吗。” 语调那么温柔,那么不舍,克制又夹杂着难忍的刻骨思念。 【作者有话说】 臣子不是那种好心人,当年帮助被霸凌的同学,只是因为林林,爱屋及乌罢了qaq因为爱林林,所以保护林林在意的一切 为啥臣子到哪儿都抱着孩子呢,因为从林林离开后,他有了重度的分离焦虑,看不见孩子他会发病,所以孩子不是为了作者刷存在感,硬塞他怀里的哈(飞吻)(抛手绢) 第56章 周煜林松开咬紧的牙关,他不能输。 “没你过得好。孩子满一岁了吧?” 语气里,是夹着刀的阴阳怪气。 靳修臣似乎没听出来,以为周煜林是在关心他,睫毛受宠若惊地颤动。 很想抬头看看那个让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但脑袋却很沉重,怎么都抬不起来。 于是靳修臣望向襁褓里的婴儿,神色不自觉变得温柔:“是啊,快一岁了。” 周煜林:“牛逼。” 可不是牛逼吗。 他那么用力,才从这段感情里,勉强走出来。 靳修臣起码也该死掉半条命,才配重新开始新生活。 但这人,竟然无缝衔接,在他离开后没多久,就跟别的女人生下了孩子。 除了牛逼两个字,周煜林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他简直都要发笑了。 靳修臣见他直勾勾地盯着孩子,心脏突然狂跳,鼓起勇气上前几步,把孩子抱给周煜林看。 神色和言语间,都是揣着珍宝般的小心翼翼:“你要,看看他吗?他叫木木。” 周煜林就那样站着,居高临下地睨视着孩子。 小宝贝也不怕生,睁着一双漆黑圆溜的大眼睛,望着周煜林嘿嘿地笑,一边笑一边粉嫩的小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像是要去抓周煜林,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叫着。 第164章 可爱到让人心都化了。 周煜林顿住了,有种说不明的感觉,仿若整颗心都泡在温泉水里,一圈圈的水波荡漾开来,让人舒服至极。 眼底和心里的戾气,慢慢消散,神情也逐渐温柔。 靳修臣见他这样,眼神眷恋地亮了几分:“木木很喜欢你。你要抱抱他吗。” 他试图把周木木抱得离周煜林更近一点,想让孩子跟爸爸亲近。 父子俩距离越靠越近, 周木木朝周煜林伸出了软嫩的小手 在即将被抓到袖子时,周煜林猛然回神,像被脏东西碰到了一样,猛地后退一步。 神情是难掩的厌恶和冰冷。 靳修臣被他这样的动作伤到了,眼睫失落地垂下。 因为厌恶他,连带也厌恶了木木吗。 两人面对面,周煜林能清楚地捕捉到,这个人难过的情绪,就像夏季一场猛烈的暴风雨,剧烈而潮湿。 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要走。 再不走,他就要忍不住爆发了。 但因为地板上有水,太滑,周煜林着急下脚也没踩稳,身子摇摇欲坠地晃悠。 眼看就要摔倒,一只手飞快地扶住了他的胳膊。 周煜林却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反应剧烈地甩开了男人的手:“别碰我!” 那种厌恶和反感毫不掩饰,锋利得宛如开锋的刀口。 靳修臣怔了下,扶过周煜林的那只手,掌心好像在被火灼烧,熊熊烈火一路烧到他心口,把他的心脏都烫穿了好几个洞。 刺痛的感觉,让他呼吸困难。 喉结滚动,半晌才艰难出声:“对不起。” 随后靳修臣听见,面前的人笑了,讽刺又极端恶劣地说:“对不起?你的对不起一毛不值,我嫌恶心。” 瞳孔震颤,靳修臣整个人都仿若受到了巨大打击,身子摇晃几下后,破碎地靠在了墙边。 他脑子里浮现出了一年多前,日记本事发那天的场景,那时周煜林也是这样的语气,说他是个烂人,说他恶心,说两人此生不见。 然后……然后,他就永远失去了周煜林。 心脏疼得快要不能不呼吸,被绞碎一般的剧痛。 靳修臣的头越来越低,快要低到怀里的婴孩襁褓中了,嗓音嘶哑难听:“林林别生气。我不值得。” “嗯。你不值得。你就是个烂人。我看一眼都嫌恶心。” 一枚炸弹落下 “你怎么还活着,你怎么不去死。” 两枚炸弹落下 “烂人,你根本不配被爱。” 最后宣判死刑。 每个字都是炸弹,把靳修臣炸成了无数个碎片,他那样僵硬又无力地站在原地,接受这场针对自己的处罚,避不开也不想逃。 好像有很多冰锥,一寸寸从骨头里长出来,刺入心脏,血淋淋的带着响的痛,在身体里炸开。 只觉得,天旋地转的,世界颠倒了,他恍恍惚惚站着,明明是平地,脚踩下去却仿佛踏在泥潭里,不断地往下陷,那种失重感让他五脏六腑都被挤压得快要爆裂。 眼前密密麻麻蝇黑色的小虫在蠕动,视线也变得朦胧模糊,所有的人和物,在他眼里变成了一团晕染混乱的水彩画。 靳修臣只是双手死死揪着包裹周木木的棉袄毯,指尖颤抖,不断地喃喃:“对不起……” 屋里却再没了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等视线再次变清晰,面前已经是一片空地,周煜林早就不见了。 — 回包间拿好外套和围巾后,周煜林出了餐厅。 外面的雪很大,凛冽的寒风一吹,才让他因为靳修臣上头的情绪平复几分。 周煜林深吸一口气,一抬头望见站在不远处等他的明黎,对方还朝他挥了挥手。 周煜林勉强扯了扯嘴角,快步过去。 明黎见他手里拿着围巾,轻声斥责:“不是说了,出来要把围巾围上吗,回头感冒了怎么办。” 他一边说,一边从周煜林手里拿过围巾,温柔又妥帖地给他围上。 看见周煜林碎发上沾染了细雪,抬手帮他轻轻拂去。 周煜林:“走得急,就忘了。” 明黎就笑眯眯地,伸手轻弹他额头:“脑子怎么没忘。” 周煜林心情缓和:“这个忘不了。” 两人相视一笑。 而这温馨和谐的一幕,正好落在从餐厅出来的靳修臣眼里。 夜幕,光线昏暗的世界里,靳修臣抱着孩子,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 相隔几十米远,他的视线穿过细密的飞雪,能看清周煜林脸上的每一寸笑,以及周煜林眼底的每一点温柔。 这些,是他如今做梦,都渴望得到的东西。 也是他做梦,都得不到的东西。 现在他的梦里,只有爱人一遍遍说着他恶心,让他去死。 他一遍遍道歉,不断地乞求,却怎么都得不到原谅。 周煜林笑得好温柔,眸子里都是明媚。 这样的笑,这样的眼神,以前都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 如今,周煜林给了别人。 他却只能站在远处,安静又悲伤地看着。 靳修臣的双眼模糊了,眼睛里好像有钻石在拼命往外钻,硌得生疼。 为什么。 第165章 不要那样看别人 不要那样对别人笑 他的心都碎了。 靳修臣眼角落下泪,还来不及抬手擦掉,那股眩晕感又来了。 他低着头,喘息着往墙边移动过去,每一步都艰难得像踩在钉子上,几乎是用尽全力,才终于摸到墙面。 随后靳修臣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扶住墙,大口抽着气缓解症状,视线却不曾从周煜林身上挪开分毫。 看着周煜林会让他难受,但不看着周煜林,他又舍不得。 他得看着。 突然,靳修臣看见,不远处的两个人,脑袋缓缓凑在了一起。 他们那样旁若无人地甜蜜接吻,像一对璧人。 靳修臣一瞬间,恐惧到脸色惨白,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颤抖着:“不……不要、不要!” 强撑着残破的身体,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脚上却像是被拴了沉重的锁链,哪怕他拼尽全力,也始终迈不出步子 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喃喃:“不……不要……” 他要死了。 很快,靳修臣就连扑带摔地滚到了地上,在落地的一瞬间,他下意识护住怀里的婴儿。 周木木被保护得很好,没受半点伤,但受了惊,张着嘴开始哇哇地大哭起来。 靳修臣怔了下,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止不住的泉眼,喷涌而出:“对不起……对不起宝贝……” 他坐在地上,抱着孩子,把脸贴在婴儿的脸上,一大一小抱在一起哭。 靳修臣想起刚才那一幕,心脏疼到抽搐,让他身体都蜷缩了起来:“木木,爸爸不要我们了……他有别人了,怎么办……” 他嗓音沙哑:“是我先做错事,他再也不会原谅我了……我活该。” “但是木木要怎么办,木木不能没有爸爸……” 靳修臣泪流满面。 要怎么办。 他快活不下去了。 靳修臣感觉自己坠入了地狱,四周的黑漆漆的,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能无措地抱紧怀里的孩子,试图保护他。 这时,一只手忽然搭上了他的肩。 熟悉的声音在唤他。 视线一点点清明,靳修臣慢慢从那种绝望痛苦的状态里抽离出来。 一抬头,两行眼泪从眼角滑落,他自己却像是没察觉一般,神情木木的。 张凯叹了声:“老板,我送你回家吧。” 靳修臣木然地被他扶起,机械地迈动双腿。 走出几步后,回过神,一把抓住张凯的胳膊,着急问:“他们呢?林林跟那个男人呢?” 张凯刚才从餐厅出来时,恰好看到周煜林离开前的那一幕,就说:“已经走了。” 靳修臣喉结滚动,艰难道:“你看见,他们,接吻了吗。” 每个字,都像是扎在他心上的一把刀,疼得他甚至做不到一次说完,只能说几个字,就停顿两秒。 张凯一听,就知道老板是又犯病,出现幻觉了。 就拍拍他的手:“没有,能看出来他们就是普通朋友。” 那个男人,只是给周煜林理了下围巾,整理了下头发,动作都规规矩矩的,仅此而已,再过界的行为也没有了。 听到这话,靳修臣顿了两秒,随后呆呆地望着半空,劫后余生般,露出了一个笑。 很怪异的一个笑。 痴痴的,像是在庆幸,却又夹杂着深沉厚重的痛苦。 笑着笑着,眼泪流了下来。 靳修臣咬着自己的手指关节,咬到印上深刻的牙印。 又像个得到玩具的小孩儿,仰着脸不确定般,欣喜地又问了张凯一遍:“真的吗?你看清楚了吗?” 张凯点头:“真的。看得很清楚。” 靳修臣抱紧了孩子,把脸贴在周木木的脸上,温柔地蹭了蹭:“真好,爸爸没有别人……” “宝贝,我们再努力一下好不好。” 周木木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似乎在赞同。 张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总觉得,靳修臣跟周煜林之间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儿怪。 普通朋友,会在意对方谈恋爱,跟别人接吻吗? 但他没多问,靳修臣虽然待他不错,但他作为一个打工人,还是要有点职业素养,老板没说的,就别多嘴。 而且眼下最要紧的,是把发病的靳修臣送回去。 张凯把靳修臣刚扶上车坐好,正要发动车子,男人突然喃喃出声:“想见他……” 张凯啊了声:“谁?” 靳修臣把头抱在双臂间:“想见林林,好想……” 再抬头,他眼底是一片死气的茫茫然,像是个在迷雾里失去方向的旅人:“有没有办法让我见见他。” 他嗓音低沉又难过:“见不到他,我快死了。” 突然想到什么,靳修臣眸子缓缓亮起,猛地抓住张凯的胳膊:“我对你好吗?” 张凯看不懂他,只说:“当然好。” 在他创业失败,陷入失业又欠债的绝境时,是靳修臣帮他还债,又高薪雇佣他,给了他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 更别提以前高中时,靳修臣也帮过他。 靳修臣语气急促:“那你帮帮我好不好,帮帮我,把林林约出来!你跟他关系好,你约他,他肯定出来。” 张凯不清楚这两人间的纠葛,有些为难地挠挠头:“但他说,他已经跟你闹掰了,我之前不知道这事儿,跟他提你来着,他的脸色都不太好……” 第166章 如果他帮靳修臣把周煜林约出来见面,那不是给周煜林找膈应吗。 靳修臣眼里的光暗淡了下去,他缓缓松手,轻声说:“你就把他约出来,不要说是我想见他……我也不会让他看见我。” “我只是,只是想,远远地躲着,偷偷看他几眼……” 靳修臣原以为,再次跟周煜林再见时,他能克制住心底汹涌的爱意和思念,但现在却发现,他根本做不到。 就好像望梅止渴,他却越来越渴。 那些厚重的想念,在见过周煜林后,完全决堤,再也不能收敛。 他发了疯地想再看看周煜林:“看不见他我会死……” 张凯叹气:“那,那好吧,我帮你约他。” 别人说什么会活会死的,可能是矫情,但张凯清楚靳修臣的病有多严重,他是真的能做出极端行为,杀死自己。 要不是还有个孩子需要照顾,靳修臣恐怕,精神早就崩溃了。 张凯又想着,反正他也是要跟周煜林单独聚聚的。 只要靳修臣保证,到时候不出现在周煜林面前,那其实也没什么,顺手帮一个小忙的事儿。 靳修臣笑着抹掉脸上的泪:“谢谢,真的谢谢你。” 张凯除了叹气,也只能叹气,叹得肺都要瘪了。 这份工资,不好拿啊。 — 雪大了,天色也暗了。 明黎开着车,周煜林一只手撑着脑袋,望着窗外的飞雪发呆。 明黎看了他一眼:“怎么了,心情不好?” 周煜林嗯了声,承认了。 曾经的周煜林,对别人总是很疏离,跟任何人都不熟,不喜欢暴露自己的脆弱,和暴露自己的难过。 这一年半多,明黎和韩美美无微不至的贴心关照,还有把他当亲人一样的疼爱,让他对明黎他们,养成了一种信任感。 这种信任感,让他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两人的好意,也让他能卸下防备,露出自己的脆弱和疲惫。 所以周煜林不再掩饰自己。 这也算是一种成长和改变吧,他终于学会了,去依赖除了靳修臣以外的人。 明黎:“因为什么?” 周煜林垂眸:“我见到了那个人。” 明黎微讶,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 随后一改往日笑眯眯的样子,神情认真地抿起唇,似乎在沉思。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敲击着,节奏越来越急促。 一年多了。 这一年多,明黎都是小心翼翼地隐藏起自己的喜欢,只以师哥的身份和名义,给予周煜林不过界的照顾。 他在等,等周煜林从上一段感情里出来,等周煜林的心完全干净。 只有周煜林放下了,他才能明目张胆地追这个人。 否则那是趁着人家情伤,正心理脆弱时,趁火打劫。 明黎自认君子,这种事他做不来。 如今看到周煜林见了靳修臣后,还这么平静,明黎隐隐觉得,他等的那个时机似乎到了。 明黎目视前方,略带私心地,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你,还好吗……放下了吗。” 周煜林的回答,决定了他要不要正式开始自己的追求。 【作者有话说】 臣子目前大概是重度抑郁症+精神分裂哈,重度抑郁会出现幻觉 精神分裂,表现为敏感多疑,行为幼稚,脾气暴躁,毁物,不分场合砸东西,情绪不稳定,容易大喊大叫 抑郁和精神分裂臣子其实一直都有,而且很多年了,毕竟心里揣着那么多沉重的东西,每天看见林林,都会自我怀疑,患得患失,哪怕是很幸福,也不敢相信。十多年长期下来,被逼疯了,心理早就不健康了。臣子病了,但他自己并不知道,周围人也没发现,只觉得他像个癫公,脾气越来越暴躁,成天因为一点小事就发疯 现在再看,是不是前面圆上了qvq,现在还早,追夫路漫漫,长着呢,宝子们跟着我慢慢来 以及,本文所有病症,全是为剧情服务,作者也不是专业人士,只能靠网上了解点皮毛,不要深究哈么么么qvq,祝追文的宝子们每天开心,万事顺遂么么么 第57章 车内安静了一阵,静到仿若能听见窗外飘雪的声音。 周煜林自己也在想这个问题,思绪辗转几番,才说:“一定要放下吗。谁规定的?” 明黎顿了瞬。 周煜林其实不是很明白,人一辈子要经历那么多,要迈过的坎也数不清,必须样样都放下吗? 那人这一辈子,大多数时间,不都浪费在原地踏步,浪费在等待放下的过程中? 周煜林想起,在跟靳修臣彻底决裂前的那段时间,在爱尔兰的那场旅行后,当时他以为自己放下了,但其实内心并没有。 真的放下,后来得知日记本的真相后,怎么会有那么严重的恨意反扑? 当时,不过是因为他太想放下,太想往前走了。 于是借着某个内心松动的时机,用力说服了自己,假象欺骗自己放下了。 后来知道了日记本的事,他对那个人的所有复杂感情,全都变成了实质的恨意。 周煜林平静道:“放不下。这很丢人吗?” 明黎想了想:“不丢人。” 周煜林嗯了声:“师哥,我想明白了,既然放不下,就别放下。我恨他,但每个人都有讨厌、憎恨的人,对伤害过自己的人,选择不原谅,有错吗?这其实很正常吧,所以为什么要刻意去在意自己有没有放下。” 第167章 “每个人,总要背负着一些沉重的东西前进的。面对不了那些沉重,和选择逃避,才是一个人懦弱的表现。” “放不下,就背着一起走。人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我不信我会输给那些曾经。” 青年的嗓音很轻,却掷地有声,每个字都仿若新春抽条的柳枝,充满了生机和力量,让人心脏微颤,难忍震撼。 明黎怔了几秒,嘴角逐渐绽开一个欣赏的笑:“说得不错。” 这个人,总能带给他惊喜。 明黎最欣赏的,就是周煜林身上的这股,说不明的勇敢,和茂盛的生机。 大概是因为,自己缺乏吧。 明黎是在一个大家族里,被规规矩矩养大的,年轻时为了逃脱家族长辈的控制,也曾试图反抗,叛逆过,但最后都失败了。 后来,父亲去世后,弟弟还年幼,整个家族的重担,都落到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明黎得代表家族的脸面和形象,得事事都为家族考虑。 他再也没有了叛逆和反抗的资本,也不敢去挣脱家族束缚的铁链。 勇敢这个品质,已经被从他的灵魂抹掉了。 他变成了一只笼中鸟,金贵的笼子,但永远失去自由。 所以很自然地,他会被周煜林的勇敢和随性吸引。 在复杂的家族环境长大,也让他注定会被周煜林的纯粹和生机吸引。 明黎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周煜林,他愿意放纵这份喜欢,助其滋长。 因为这是他为数不多,能够自己做决定的勇敢。 明黎又恢复了平时那副笑眯眯的样子:“那请问,这位顽强先生,你现在能够接受新的恋情了吗。” 周煜林手指抽动了下,静默片刻才说:“不知道。” 周煜林并不是个很容易爱上别人的人,况且,十年恋爱,热情也被消耗殆尽。 他已经不年轻了,岁月多少会磨平一个人对人生的激情,他很难再有开始新的恋爱、接纳新人的冲劲儿。 但周煜林并不会,因为前一段恋情失败,就对丧失对爱情的信心,丧失迈入下一段感情的勇气。 永远相信爱情,永远保持勇敢。 周煜林知道,这有些过于童话,甚至对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还很幼稚,但他个人认为,这样很好。 人活着,总要去信仰一些童话的,不管怎样,都是为了能让自己过得好罢了。 没得到理想的答案,明黎也没追问和逼迫周煜林,只是温柔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剩下的就交给他吧。 明黎自信,他有本事让周煜林接纳自己,开始新的恋情。 回到别墅,还没进门,就听见韩美美把金锐成撵得嗷嗷直叫。 见周煜林回来,韩美美拿着苍蝇拍甩了两下: “小宝!快拦住这个老东西!一天天的就想着怎么偷几瓶可乐,自己有糖尿病心里没点逼数!” 金锐成破口大骂:“怎么说话的!我是你老师!” 又恢复了鸡飞狗跳的热闹生活。 周煜林的眉头很自然地舒展开了。 门一关,屋里开始了一场可乐争夺战。 半晌后,几个人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 金锐成一脸怨气:“既然你们不客气,就被怪我心狠手辣了。” 韩美美不屑,当着他的面儿,把他偷的那瓶可乐拧开喝了。 金锐成:“好好好。听着,现在临时布置寒假作业,每人在开学前,设计并亲手做好两件珠宝首饰。” 他得意地哼哼两声:“都给我忙起来。” 韩美美:“……歹毒,你真的歹毒。” 金锐成下巴快翘上天了:“你们逼我的。” 年轻人,放假期间不好好出去享受生活,就跟他这个老东西窝在一块儿,成天打架,像什么话。 金锐成说完就走了,留下周煜林他们,在客厅里开始商量,要做什么样的珠宝首饰。 周煜林还是个新人,这种环节,他一般都闭上嘴,当个乖巧的听众。 听听师兄师姐们的想法,吸取经验,挺好的。 讨论到一半时,周煜林手机振动了。 他点开看,是张凯发来的消息。 张凯:小林儿,过年前有空吗 张凯:咱单独聚聚呗,上回你急匆匆就走了,都没聊尽兴 周煜林:我都有空,时间地点,你来定吧 张凯:好嘞,我请客哈,你想吃啥 周煜林:随便吧,我都行 张凯:那我安排咯? 周煜林:嗯 张凯:对了,我这次,有点事要跟你坦白 张凯:em等见面再说吧,见面好好说 周煜林顿了顿:好 — 跟张凯见面的地方,约定在一个比较高档的餐厅 周煜林去的时候,餐厅人不少,坐得很密,他找了一会儿,才看见跟自己挥手的张凯。 张凯站起身招呼他:“来啦,外面雪大不?堵车了吧?早知道我应该看看天气再约你的。” 周煜林浅笑:“还好。今天这样就好,堵在路上还能多看看风景。” 他还挺喜欢下雪天的景色的,百看不厌。 张凯冲他眨眼:“你这人,从不扫别人兴这点,我最喜欢了。跟你在一起忒舒服,做什么都有劲儿。” 第168章 而且周煜林情绪超级稳定,好像不管他做出什么离谱的事儿来,周煜林都能平和地帮他收尾。 张凯:“菜我点好了,马上就上,你看看还想加点啥。” 周煜林只是简单翻了翻菜单,就放下了,然后问张凯:“你说有点事跟我说,什么事?” 张凯心虚地挠挠头:“那个,就是吧……” 周煜林给他倒了杯水:“没事,你直说。” 张凯咳了咳:“我上回不是跟你说,我在给人当助理吗。其实我老板……” 他瞄了周煜林一眼,才说出那个名字:“我老板是靳修臣。他之前让我别告诉你,我就没说。” 周煜林摩挲着杯壁的指腹顿了下,神色却是平静的,就好像只是听见有人说等会儿要下大雪。 张凯小心翼翼地:“你没生气吧?” 周煜林:“为什么要生气。这点事而已。” 他管天管地,还能管到朋友给谁打工吗。 别人也要挣钱生活的。 更何况,这件事也没对他造成过伤害。 张凯嘿嘿笑:“你真好。” 菜上来了,张凯从服务员手里接过盘子,在桌上放好。 又说:“你能不能跟我讲讲,你俩到底是啥关系,发生了什么,又咋地闹掰了?” 主要是他现在,夹在周煜林跟靳修臣中间,一个是老板,一个是朋友,挺难受的。 比如老板这次让他帮忙,他要是不清楚周煜林的度,万一无意识做了让人不舒服的事儿怎么办。 张凯:“方便吗?你给个话,不方便我就再也不问。” 周煜林喝了口水:“没什么不方便的。我跟他,结过婚,现在离了,就这样。” 他甚至,无法坦然地说出,两人相爱过。 因为他无法确定,过去那幸福的十年,是不是真的,那个对他温柔的男人,到底对他是不是爱。 张凯张着个嘴巴,好半晌都没发出声,手里的筷子啪嗒一下掉桌上了。 亲娘嘞。 这绝对是他今年听到过最震惊的消息。 难怪靳修臣一遇到周煜林相关的事儿,就那么奇怪。 昨天还跟他说,周木木是周煜林的孩子??他还以为老板又犯病了,说的胡话,就没当真。 也难怪周煜林一听他提到靳修臣,就脸色不好。 合着从同学聚会开始,他就一直在周煜林的雷点上蹦迪啊。 回过神,张凯立刻竖起三指表忠心:“我张某氏身在曹营心在汉,绝对是站你这边的。” 周煜林笑了:“没事,我跟他都过去了,你好好工作,不用站队。” 张凯松了口气,又一琢磨:“诶,那靳修臣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是你的还是他的?你俩咋整出来一个孩子的?” 周煜林没懂:“什么?” 呼吸都屏住了,心脏也忽然奇怪地揪紧一瞬。 张凯试图跟他比划:“就那天同学聚会,你瞧见了吧,靳修臣抱了个孩子。” “那个孩子,叫周木木。” “你那个周的姓氏,木木成林的木木。” “靳修臣说,周木木是你的孩子” 每句话都很简单,一点都不难理解,但组合起来,周煜林却怎么都听不懂,僵在那里。 好半天才问了句:“什么?” 第58章 周煜林很少这样茫然:“那个孩子,不是他跟别人结婚生的吗?” 张凯也一愣,啊了声:“他没结婚啊。身边也没别的人,男的女的都没有,我成天跟着他,这个我可以保证。” 周煜林说不清此刻是什么心情,垂下眼,端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结果因为走神,喝得太急呛了水,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张凯站起身,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哎呀,急啥,慢点嘛。” 等周煜林缓和点了,张凯才接着说:“但他说孩子是你的。” “我大概是一年多前,开始跟着他的,说起来也怪,我跟了他后,有半年的时间,我都没见着他人。” “问了经常去看他的医生林敬,林医生只说,他病了,不能见人。半年后,我再看到他时,他就抱了个孩子,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靳修臣刚生完孩子那会儿,病得很重,整个人精神都是恍恍惚惚的,你跟他说话,他也像没听见一样不搭理,像是进入了深层的发呆,只有林敬,偶尔能跟他聊两句。 这段时间,靳修臣才勉强好起来点,起码能出门了,能跟人交流了,也能处理一点公司的日常事物了。 听了这些话,周煜林盯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说了句:“是吗。” 原来那个人病了。 难怪瘦得那么厉害,浑身的精气神也全无。 张凯:“是啊。所以他那个孩子,是你的吗?” 周煜林:“……不是。” 男人要有孩子,就两种办法,一是跟女人结合,二是花钱代.孕。 第一种肯定是不可能,第二种也缺德,他绝对不会干那种事儿。 所以他哪儿来的孩子? 周煜林觉得,这件事变得荒诞了,像是母鸡突然胎生出了小鸡一样荒诞,让人理解不了。 张凯也陷入了沉思,挠挠头。 怪事,真是怪事,难不成真是靳修臣发病,说的胡话而已? 第169章 那问题又回来了,孩子哪儿来的?总不能是靳修臣偷的别人家的吧。 张凯:“唉算了,别琢磨了。你都不知道,靳修臣现在,有时候脑子都不清醒,他说的话不能信。” 周煜林下意识问:“脑子不清醒?为什么?” 不是关心,就是一种纯粹的好奇。 好像你听见伤害过你的前任,现在日子过得不好,于是你问一问,他怎么过得不好了,更多的可能只是想获得一种心理平衡。 张凯吃了口菜,吧唧着嘴:“好像是抑郁症啥的,心理疾病,一直得吃药。” 说完又看向周煜林:“咋样,听见他这么造孽,你有没有好受点?” 周煜林沉默了,他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之前他以为靳修臣在他走后无缝衔接,跟别人生了孩子,重新开始了新生活,所以徒然恨意增生,恨不得那个人用最惨烈的方式去死。 突然又知道,原来只是自己误会了,于是那股恨意不可遏制地消散了,心里还怪怪的。 这是在误解别人后,产生的一种情绪的反扑,由于太过突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然后再又知道,那个人不仅没过上好日子,反而身在地狱,煎熬挣扎…… 半晌后,周煜林轻声说:“没感觉。” 周煜林并没有从靳修臣的苦难中,获得一点心理平衡,反而是思绪乱成了一团麻。 又觉得,关他什么事?不管靳修臣怎样,都无法改变这个人伤害了他的事实。 一想到那些用力纠缠的过往,就心累。 对周煜林来说,目前的靳修臣,不值得他回顾,不值得他探究,更不值得他去在意。 所以这团乱麻,他理都没去理,直接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就好像在打游戏时,碰到一个理解不了机制的关卡,于是选择直接跳过。 — 一个小时后,张凯送走了周煜林,却又转身回了餐厅。 他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坐下。 对面的男人正抱着熟睡的孩子轻哄:“问出来了吗。” 自从周煜林出国后,靳修臣有了比较严重的分离焦虑,一开始是对周煜林,生下孩子后,他的焦虑对象转移到了周木木身上。 林敬给靳修臣的建议是,尽量去哪儿都把孩子带着,他这种情况,不适合去戒断焦虑,容易适得其反。 张凯:“嗯。他这次回来,就是处理家里老房子拆迁的事儿,顺便过个年,大概只待一个月就要走。” 靳修臣拍着婴儿的动作顿住,无意识地轻声喃喃:“这么急吗……” 张凯:“是啊。” 靳修臣低头亲了亲周木木粉嫩的脸蛋儿:“要快点了。” 他原以为,自己有充足的时间去行动,所以才一直按捺不动,想等凌数那边忙完回来,同周煜林解释了当年的事儿,他才好做下一步打算。 但现在看来……只能靠他自己了。 靳修臣如今这样子,很不适合养孩子。 他也很怕自己给不了周木木健康的爱,只有让孩子跟着他爸爸,才能好好地长大。 靳修臣相信,周煜林一定能把他们的宝贝养好。 目前为止,靳修臣没有告诉周煜林,周木木是他的骨血这件事,就是清楚地知道,周煜林根本不会相信他。 而且他现在在周煜林的心里,是负分数,他很怕会连带周木木也会被嫌恶。 所以先不能告诉周煜林孩子的事儿,但又要让周煜林接受这个孩子…… 靳修臣无意识地望着半空。 好难,但必须采取行动了。 — 过年那天,师徒四人在温暖的房子里,围在桌子旁吃火锅。 吃到一半,周煜林突然起身进屋,抱了一堆盒子出来。 他坐在人群中,先把一个大盒子递给了金锐成:“老师,给你的新年礼物。” 金锐成一脸惊喜,指了指自己:“我啊?你说给我这个老东西的啊?” 周煜林浅笑:“嗯。也不贵。感谢过去一年多,老师对我的照顾。” 金锐成嘿嘿两声,脸笑得皱成了树皮:“那我拆了啊,我瞅瞅是个啥。” 韩美美噌地就坐了起来,眼睛亮闪闪的:“我也有吧小宝,你看你抱这么大一堆,没有师姐的,说不过去哦。” 周煜林抽出一个精美的礼盒递给她:“师姐。” 明黎坐在一旁,端着一杯热茶,不动声色地瞥着这边,还轻咳了一声。 这时金锐成已经拆完了礼物,他啧声感叹:“要不怎么说,一个家里,小的那个最贴心呢,瞅瞅~” 他把礼物放到韩美美和明黎眼皮底下,轮番秀了一圈儿:“按摩器~人多惦记我。” 韩美美冷哼一声:“您这说得,好像我俩忒不是个东西,明明我每年都有送你珠宝,明黎还给包了大红包呢,您自己不要。” 金锐成眼睛一瞪:“那一样吗,我这个身份地位,我缺你们那仨瓜俩枣?你们就是图个省心,一点不舍得为我花心思。” 他美滋滋地打开按摩器:“还是林林好,多用心啊,送到人心坎上的,才是礼。” 韩美美没搭话,她自己的礼盒也拆出来了,惊喜得她当场就蹦了起来,抱住了周煜林。 明黎眼疾手快,在她要一口啵在周煜林脸上前,把她摁了回去:“男女有别。” 第170章 韩美美:“我们是姐妹!你瞅瞅,小宝多懂我啊!” 她把那盒子东西举起来给大家看,里面全是限量版二次元周边,以及乙游男主的立牌。 周煜林不好意思地笑笑,从盒子里翻找出一个u盘,跟韩美美说:“师姐,这里面是我模仿你喜欢的乙游男主的性格,写的程序代码。” “你把这个陪伴程序,安装在电脑或者手机上,它可以实时陪伴,可以唱歌,可以陪你聊天——” 周煜林还没说完,韩美美就啊的尖叫起来,屋里都回荡着她的魔音 明黎和金锐成见怪不怪地捂住耳朵。 韩美美直接扑上去,紧紧抱着周煜林胳膊:“我草我草!小宝你好牛逼!我爱死你了!” “我草!这个程序,你还能写吗?!” 周煜林看她高兴,自己心里也说不出的高兴:“能的,就是要花时间。” 他得先去观察人设,揣摩纸片人的性格、三观等,还要知道对方的人设背景,生平经历,才能写出人格模拟程序。 就这一个程序,他花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韩美美嘴都笑烂了:“是这样的,你知道咱玩儿乙游的,但凡单推,都戒过毒。” “所以,那个,师姐的老公,有点点多……” 周煜林歪头:“有好多?” 韩美美掰着手指:“嗯……一个,两个,三个,嗯……八个……” “嗯……师姐是三坑,每个乙游都推那么两三个男主,你能理解的吧。” 周煜林不太理解,但还是笑着说:“没事。我回头帮师姐,每个男主都做一个陪伴系统。” 韩美美:“啊啊啊啊!我爱死你了!” 明黎揉揉耳朵:“吵死了。再吵把你丢出去。” 韩美美抖着腿,嘚瑟:“有的人没收到礼物,心里不平衡了。” 明黎眼神盯着周煜林怀里的最后一个盒子,面上却风轻云淡:“林林怎么可能会漏了我。” 周煜林有些不好意思,把最后一个盒子递了出去:“我……我不知道师兄喜欢什么,所以就自作主张挑了个礼物。” 因为摸不准明黎会不会喜欢这个礼物,所以才犹犹豫豫,不太敢送出去,留到了最后。 明黎笑眯眯:“只要是你挑的,师兄都喜欢。”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精美的衬衫夹,还有配套的袖扣。 周煜林:“我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它们很适合师兄。” 明黎看着那个衬衫夹和袖扣,看了很久,才抬头意味不明地朝周煜林笑:“嗯。确实很适合。” 韩美美瞧了眼,乐呵了:“叫你平时老端着,小宝不知道你的喜好也正常,只能送你个平平常常的咯。” 周煜林反应过来,忙说:“师哥不喜欢这个?师哥喜欢什么,我回头补一份。” 明黎指尖把玩着衬衫夹:“没事。我挺喜欢的。” 韩美美插话:“别看你师兄人模狗样的,其实他年轻的时候,特别叛逆,喝酒抽烟打架,啥野来啥。” 韩美美跟明黎是青梅竹马,两人对彼此的那点破事儿,心里都清楚得不行。 周煜林有些惊讶地看向明黎。 明黎随手捂住了韩美美的嘴,不顾韩美美呜呜地叫唤,扭头朝他文雅地笑,一双桃花眼弯弯的: “我年少时,确实有点不守规矩。如果林林想听我的过去,回头我自己说给你听。” 他说完,对着周煜林wink了一下,像是约定了什么小秘密一般。 周煜林:“好。” 金锐成吃着火锅,突然说:“唉,没酒,没意思,你们仨,去给你们敬爱的老师,买点酒回来。” 周煜林站起身:“我去吧。” 明黎:“那我陪林林一起。” 韩美美侧身躺在地上,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扬了扬:“行呗,你俩都去呗。我就不去了。” 等出了门,一阵寒风凛冽,周煜林脖子受了凉,才想起自己忘了拿围巾。 但超市也不远,他想着忍忍就算了,只往上扯了扯衣领。 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随后他脖颈一暖。 明黎正垂着眼,动作温柔地把自己的围巾给他围上。 周煜林僵了下,闻到围巾上,男人身上独有的清冽香气,他有几分不太自在。 也不敢动,就那样站着任由明黎摆弄。 不知道为什么,韩美美师姐给他这样打围巾,甚至搂搂抱抱更亲密的动作都做过,他都不觉得有什么,大大方方的。 但换了明黎,始终心里怪怪的。 明黎看他这样乖巧,忍不住伸手弹了下他额头,轻笑:“好了。” 周煜林只说:“谢谢师哥。”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沉默了一段 明黎望望漆黑的天,呵出一口白气,突然说:“衬衫夹和袖扣,挺好的。” 又扭头看向周煜林,笑容明亮:“其实我年少时,喜欢玩儿机车,现在也喜欢。” “只不过家里人说太危险,不让玩儿,我就几乎不玩儿了。” 周煜林微怔:“那我是不是应该送师兄头盔什么的?” 明黎笑意更盛了,真上道。 其实有衬衫夹和袖扣,他是满足的,但他看到韩美美收到合意的礼物时,那么激动…… 他也想体会一下那种心情。 第171章 私心想让周煜林,也送他喜欢的东西。 明黎转了个身,跟周煜林面对面,自己倒退着走,语调温润含笑:“如果你送我头盔,我肯定每天都擦好几遍。” 周煜林不明白:“为什么要擦好几遍?” 明黎漂亮的双眼,弯成了一汪月牙泉:“因为……想擦。” 爱车的人都知道,喜欢的头盔,才会爱不释手地每天都擦。喜欢的人送的东西,当然怎样他都喜欢。 明黎:“对了,老师布置的寒假作业,你有头绪了吗。” 周煜林:“是每个人,都要交出两件设计作品那个作业吗。” 明黎重新退回去,跟他并排走在一起:“嗯。你今天送的礼物,倒是给了我灵感,我打算设计一款男士搭配西装的胸针。你呢。” 周煜林摇头:“还没想好。” 明黎看着大街上,满眼红色喜庆的灯笼:“不然,你就以中国元素为主题吧,咱们东方美学绝对不输的。” 周煜林眸子动了下:“那我,想想。” 明黎:“不着急。” 两人进了超市,买了无糖的酒 又收到韩美美发来的消息,让他们采购一批零食回去,还列了个清单。 等从超市出来时,明黎和周煜林手里,都提溜着两大袋东西。 两人相视一笑,都有些无奈。 真是拿韩美美没办法。能怎么办,整个师门,就这么一个女孩子,宠着呗。 回去的路上,有些沉默,明黎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煜林见明黎不说话,他就也不说话。 明黎总是给他一种,虽然很亲近,却看不透的感觉,这导致了,那份亲近也像是雾里看花似的,隔着一层纱雾。 快到家门口时,明黎忽然说:“头盔,会送吗?” 周煜林愣愣地啊了声,才反应过来,立马说:“会。师兄喜欢什么样的?我挑个师兄喜欢的。” 明黎却意味深长地笑,轻缓咬字:“要你自己挑,才够心意。像你给韩美美挑男人周边,给她写陪伴系统程序那样……用心。” 周煜林:“好。” 明黎又说:“记得当着你美美师姐的面送我。” 今天被韩美美下掉的面子,他总得找回来不是。 周煜林:“……好。” 虽然不懂,但师哥做事,总有他的道理。 到了大门口,明黎腾出一只手,去推厚重的铁门。 周煜林就站在旁边等,却隐约听见了一阵哭声,那种咿咿呀呀的,像是婴儿的哭声。 扭头四下搜寻,片刻后,余光瞥见,不远的雪堆里,好像倒了个人。 周煜林微蹙眉头,身子往那边歪了几分,眯起眼细看——还真是个人。 他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快几步跑过去。 这才发现,雪堆里除了倒着个男人外,还有一个用厚实温暖的毛毯,包裹着的婴儿。 他试探性地喊了两声:“请问?您还好吗?没事儿吧……需要帮忙吗?” 那人没应声。 这时明黎也过来了,他直接将人扶起,又把男人怀里抱着的孩子,递给了周煜林。 周煜林第一时间把手伸进毛毯里,试了下温度,还是热乎乎的,又摸了摸孩子的脸,也是热乎的。 估计这个人,是刚倒在这里的,不然这么大的雪,这么冷的天,不可能维持得住温度。 又觉得,这孩子,似乎有点眼熟,但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 这时,明黎已经把那个男人脸上沾的雪,都清理干净了。 等这人露出整张脸时,看着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眉眼,周煜林原地僵住了。 明黎也认出了靳修臣,看向周煜林:“要把他带回去吗?你决定。” 第59章 暖气充足的室内 三个大人围着一个棉袄毯里的孩子,左看右看,东看西看,但都保持着沉默,没人敢上手。 只有周煜林,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周木木也睁着一双大眼睛,这个瞅瞅那个瞅瞅,然后伸着又短又小的四肢踢腾几下,咧着嘴乐吱吱的笑。 因为他是早产儿,靳修臣生他的时候,身体也不好,所以他比一般一岁的小孩,要更瘦小些。 就那么一小点,穿着可爱的小棉袄,戴着兔耳朵棉帽子,窝在棉袄毯里。 一笑起来,脸颊上两个浅浅的酒窝,跟盛了蜜似的,甜得人心都要化了。 韩美美被可爱得倒抽一口气,终于忍不住了,一把将周木木抱起来: “哎呀不管了!管他是谁的孩子,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孩子!” 她做出一副凶样,看着周木木,故意吓唬他:“小宝贝,姨姨是人贩子哟,把你卖了!” 周木木眨巴眼,更乐了,乐得小乳牙都露了出来,被棉袄袖笼住的小手,费力地伸出来,去抓韩美美的头发。 韩美美哽咽两声,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宝贝你太可爱了,你这样是要被姨姨亲死的。” 金锐成也忍不住伸出手,戳戳孩子的脸:“别说,这小模样,长得真俊,而且有点眼熟……” 韩美美愣了下,恍然:“嗐,别说,长得跟小宝有点像,瞧这半开半合的内双,简直一模一样,唇形也像,鼻子的驼峰也像……” 她望向周煜林:“小宝,不会是你私生子吧。” 第172章 周煜林:“……不是。” 这么小的孩子,五官都没张开,能看出什么,他就不觉得跟自己长得像。 韩美美嘿嘿笑了两声,转头又去逗周木木了。 只有明黎,对那个孩子兴趣不浓,反而是一直关注着周煜林的情绪。 他转身去接了杯热水,递给周煜林后,挨着他在沙发上坐下:“那个人,应该是来找你的吧,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周煜林很平静:“等他醒了,就让他抱着孩子走。” 半个小时前,他们买东西回来,在门口发现了晕倒的靳修臣。 犹豫几番后,周煜林还是选择把人带回了家。 寒冬腊月的,外面雪那么大,天气这么冷,就算是打电话叫救护车,等救护车来也得十几分钟后,那时人早就被冻成人干了。 他总不能放任不管,看着一条人命被冻死吧。 更何况还有个孩子。 就算不想管靳修臣,也总得管管这个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周煜林情感上,确实很挣扎,但在这种人命关天的事上,他告诉自己,不能抱有恩怨和偏见,只求无愧于心,做个好人。 于是周煜林的理智,让他做出了选择。 明黎笑了下,拍拍周煜林的肩:“好。你要不愿意见到他,我去让他走。” 周煜林没说话,只是喝水。 这时韩美美抱着孩子过来:“小宝,你看看他,真的好可爱的宝贝,而且他跟你好像,你小时候肯定就这样!” 周煜林一想到这是靳修臣的孩子,下意识有些厌恶地挪开眼,不想看。 周木木却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然后喊了声:“pa、pa。” 发音不标准的‘爸爸’,但还是能听出来。 周煜林心头一颤,缓缓把目光挪回去,同周木木对视。 本想凶他一下,但对上那双琉璃宝石一般漂亮的眼睛,看着那张可爱的小脸,他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声:“别乱叫。” 韩美美:“他会说话,他在喊爸爸!” 金锐成插话:“瞧你们那样,一个孩子都能玩儿半天。” “一岁正是开智,牙牙学语的时候,一岁小孩懂挺多的,只要有人教,他会说点简单的词,有啥奇怪的。你们一岁时不也这样过来的。” 韩美美眼珠子一转,捏着周木木的小手:“喊姨姨?姨~姨~” 周木木仍然看着周煜林,执着地喊:“帕、帕……帕帕!” 越喊越起劲儿,越激动,还朝着周煜林伸出了两只小短手,在半空扑腾着,想去抱住他。 韩美美:“小宝他想跟你亲近,要不你抱抱?” 周煜林把脸转向一边,抗拒道:“不了。” 但又被一股奇怪的吸引力勾着,忍不住想看一眼孩子,余光往韩美美怀里瞥。 韩美美看他就是口是心非,再加上周木木闹得厉害,执着地要去周煜林那里,她索性直接把孩子往周煜林怀里一塞: “好好好,你就倔吧。他就是个孩子,你不能把对前夫的怨气,撒在他身上啊。” 这猝不及防的动作,让周煜林浑身僵硬了瞬,再低头看,自己怀里多了个孩子。 周煜林:“……抱走。” 但下一刻,周木木就费劲儿地挣扎着,攀着周煜林的胸膛,稍稍立起来了些,然后双手环住了他脖颈,抱着就不撒手。 韩美美乐了,这小孩儿,这么小就忒机灵了:“你也看见了,他就要你抱,万一我抱他,他哭了怎么办,你哄啊。” 周煜林双手握紧,闭了闭眼,试图跟周木木商量:“下去。” 周木木却啵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拿自己的小脸,去蹭着周煜林的脸:“帕帕。” 一瞬间,周煜林故作强硬的心脏,像是被云朵包裹,温热热的柔软。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周木木。 周木木动来动去,脚踩着他的大腿,结果因为是才学走路,有一下没踩稳,吧唧一下滑到,摔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周煜林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跟坐过山车似的。 他下意识反应要去抱周木木,但回过神来,半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感情上他还是抗拒这个孩子。 韩美美在旁边看着,啧啧叹声。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师弟是这么个口是心非,又倔强别扭的人。 但周木木仿佛就是来治周煜林的。 摔了一下后,也不哭,这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很快又挣扎着爬起来,扒拉着周煜林,重新抱住他:“帕帕……” 周煜林沉默很久,最终深吸一口气,还是双手握着他的腰,把他抱到了自己怀里:“别再摔了,摔了我也不会去捞你。” 周木木似乎听懂了,两眼弯弯地笑:“帕帕……森日……沃森日,见帕帕!” 韩美美摸着下巴:“他说啥?” 搁这儿做阅读理解一样。 周煜林却是神奇地领会了,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说生日。今天是他的生日……” 这孩子,今天满一岁。 韩美美竖起大拇指:“牛逼。” 这都能听懂。 又啊了声,说:“既然他生日,来都来了,赶巧了不是,家里也刚好有我买的小蛋糕,咱简单给他弄个仪式呗。” 第173章 韩美美的性格风风火火,向来是想到什么做什么,话音落下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她本来就喜欢小孩儿,对周木木完全是十二分的热情。 明黎和金锐成也忙去了,刚吃完火锅,得收拾下屋子然后洗碗。 客厅里就剩下周煜林跟周木木,一大一小两个人,互相望着。 周煜林轻声说:“你爸也太不负责了,这么冷的天,带你出来做什么。” 周木木歪着脑袋想了下,啵地一口又亲在他脸上:“见帕帕!” 见跟照片上和视频里,一模一样的爸爸。 周煜林叹息:“我不是你爸爸,别乱叫。” 周木木摇摇头,也不再说什么,只靠在他怀里,很高兴的样子。 周煜林就那样抱着他,看着他,然后心脏一点点被软化,像是被泡在温泉水里。 而这幅温柔如画的场景,被醒来后,悄悄从门缝里偷看的靳修臣捕捉到了。 靳修臣注视着父子俩温馨和谐相处的样子,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 今天是周木木一周岁的生日,他本来买了蛋糕,打算在家里给周木木过生日。 谁知周木木突然闹了起来,指着桌面上的照片,用他刚学会的,还不标准的几个词表达着,他要去见爸爸,见真的爸爸。 靳修臣觉得很对不起他,只能抱着孩子哄,却怎么都哄不好。 最后想了想,让林敬开车,带他们来了这个别墅,想让孩子偷偷看一眼周煜林。 靳修臣今天运气不错,车子刚停稳,他就看见周煜林出来了。 于是就坐在车上等,等了半小时,远远地看见周煜林提着东西回来,靳修臣慌张地抱着孩子下车,想躲在门口,让周木木看得更清晰点。 但瞧见周煜林跟明黎亲密谈笑的样子,靳修臣控制不住地发病了,一头栽倒在了雪地里。 车上的林敬吓坏了,急匆匆地要下车,却看见周煜林朝靳修臣昏倒的位置走了过去。 他思考了下,最终没行动。 他作为靳修臣的医生,知道这两个人所有的纠葛。 靳修臣也很惨啊,孩子更很惨啊,孩子只是想在生日这天,能见一见爸爸…… 于是林敬坐在车上没动,看着周煜林和明黎,把父子俩带回了别墅。 靳修臣醒来后,没搞清状况,但扭头却看见了,床头柜上有一份写着周煜林的名字的报告书,他不可置信地回过了神来。 一个人坐在周煜林的床上,又惊又喜。 周煜林看见他倒在雪地里,也没有不管他…… 哪怕知道,周煜林只是出于善良,靳修臣还是高兴得哭了。 他悄咪咪地下了床,透过门缝,就看见了周煜林抱着周木木那一幕。 周煜林看周木木的眼神里,有抗拒,但也有难以掩盖的温柔。 或许,他并不那么排斥周木木。 这个发现,让靳修臣有一种绝处逢生的欢喜。 他想到办法了,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哪怕一天,一天就好。 今天是木木的生日,就当满足孩子的愿望。 又过了一会儿,周木木突然咿呀呀地闹起来。 韩美美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就抱着孩子来找靳修臣,结果推开门却发现—— 屋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呼呼刮着冷风的窗户,正半开着。 第60章 见韩美美着急忙慌地从屋里出来,周煜林怕她摔着孩子,赶紧起身把周木木从她怀里接了过来。 这才问:“怎么了。” 韩美美指了指屋里,难以置信:“我草,那个男的,他翻窗跑了。” 这他么是二楼,那么高的距离,怎么跳下去的。 真牛逼。 周煜林一愣,被这个突发事件,打得脑子都混沌了。 他缓缓看向怀里的孩子,周木木此刻也正睁着一双漆黑圆溜的眼珠子望着他,一只手还放在嘴里,砸巴地吃着。 周煜林“……” 韩美美:“怎么办?不是,这人脑子有病吧。” 她指着周木木:“这到底是不是他亲生儿子啊,哪有把孩子都丢了不要的。” 周煜林没说话,只是抱着周木木坐到沙发上,然后打开微信里,张凯的聊天窗口。 靳修臣的微信,他早就删了,所有联系方式都没保留。 而且周煜林也并不想跟那个人直接对上。 周煜林:在吗,方便不,有点事 张凯秒回:啊,都是兄弟,你直说 周煜林:你老板,把孩子丢我这里了,你空的话,麻烦来帮他领回去 张凯:???!!!什么玩意儿? 周煜林不厌其烦地又说了一遍,还拍了照周木木的照片给他发过去。 可能是对靳修臣的癫公行为,有了免疫,他此刻甚至很平静,在韩美美眼里,这是一种带有疯感的平静。 拍照时,周木木因为饿了,一直在乱动,还揪周煜林的头发,不怎么配合。 周煜林微微皱眉,呵斥说:“别动。” 语气稍微几分严厉,和不耐烦。 周木木愣了下,立刻就不动了,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委委屈屈地睁着一双大眼睛,巴巴地望着他,还讨好地去扯他袖子。 周煜林的心又软了下来,几分无奈。 一岁的孩子,比较敏感,能懂一点事了,但这孩子,却过于懂事了,都知道看人脸色。让人心疼。 第174章 又觉得他也真是,对靳修臣有气,撒孩子身上干什么。 周煜林犹豫着,伸出手摸摸周木木的头:“没凶你。” 周木木又朝他咿咿呀呀的笑,不知道在说什么。 照片发过去后,张凯回了个明亮的我操。 过了会儿,张凯又说:小林儿,不是兄弟不帮忙 张凯:今天是大年夜,我不在市里,我回乡了,大过年的,总得回去陪父母不是? 周煜林指尖顿住,他竟然把这个给忘了。 只能说:好吧 周煜林:新年快乐 张凯:你也是,新年快乐! 收起手机,周煜林跟沙发上的小人,大眼瞪小眼,最后复杂地叹了声。 他倒是知道靳修臣住哪儿,但现在,已经快深夜十二点了。 大人不睡觉,孩子总得睡吧。 外面还那么冷,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忍心折腾他。 韩美美对这件事,却接受得非常利落,端出一块小蛋糕,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一根蜡烛,兴冲冲的: “既来之则安之!这孩子已经在这儿了,总不能不管他吧!唉反正我挺喜欢他的,今晚留下他吧。明天再送走也不迟。” “而且今天是他生日,趁着还没过十二点,给他过个生日吧。” 俗话说得好,来都来了不是?? 她说着就自顾自地对周木木拍拍手:“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看周煜林还板着一张脸,就伸手去扯他的脸皮:“笑一笑嘛。” 周煜林:“……笑不出来。” 韩美美:“啧,小宝你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严重。你就说,现在你有没有因为这个孩子,感受到心软软?有就老实接受,跟他玩儿一下。” “你老是想着,啊,这是前夫的孩子,那你没想过这一片的房子都是你前夫公司建的??你还住着他的房子,用着他研发的科技产品,在意这么多,那你还活不活了???” “人要学会松弛一点哈。来,笑一个。” 周煜林很勉强地扯起嘴角。 韩美美是那种,哪怕在异国他乡丢了钱包,身无分文,她都能悠哉悠哉地找个大街原地睡觉的人。 不是胆大,是心大,再加上武力值极高,散打跆拳道都会,她真的什么都敢做。 这种潇洒,周煜林承认他还是学不来。 韩美美抱起周木木,要往孩子嘴里喂蛋糕,周木木也开心地张开嘴,要接受投喂了。 周煜林突然想起什么,制止了他们:“等一下。” 韩美美:“??咋。” 周木木眼神巴巴地望着蛋糕,咿咿呀呀的叫。 他大概是在说‘要’,目前周木木会的,比较熟练的,只有“见爸爸”三个字,因为靳修臣每天都在他耳边念叨这件事,听多了就自然学习了。 连‘生日’这个词,都是他今天刚学的。其他的词语周木木还没学会。 周煜林抓起手机,点开百度,飞快搜索——一岁婴儿能不能吃蛋糕 韩美美笑:“还是小宝细心哈。” 她也凑过去看,下巴一抬:“喏,百度说可以吃。” 周煜林摇头:“再等一下。” 韩美美:“??还有啥事儿?” 周煜林打开抖音,又搜索了下婴儿能不能吃蛋糕,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还是觉得不妥。 又私信了一个粉丝少的宝妈博主,详细地询问。 韩美美:“……” 这,不知道该说她这个小师弟是警惕,还是疑心病过重。 韩美美抱着孩子,无聊地等了几分钟:“好了没。” 周煜林总算是完事儿了:“好了,可以吃。” 韩美美立刻就拿起了勺子,周木木眼睛也亮了,拖长尾音啊地张开嘴。 周煜林看见蛋糕上沾着蓝莓果酱:“再等一下!” 韩美美:“……小宝你真的有点烦了。” 周木木快饿哭了,泪眼汪汪地望着。 周煜林又打开百度,搜索——一岁婴儿是否能吃蓝莓果酱 然后是熟悉的流程,打开抖音去问那个宝妈博主。 韩美美半死不活地啊了声:“你直接问那个博主不就完了,为啥还要百度。” 周煜林一本正经:“有的博主只是人设营销,不一定是真的宝妈。以防万一,要准备两份答案对一对,不然不放心。” 韩美美无语:“行,你最有道理了。” 她觉得周煜林入错了行,周煜林就应该去搞理化科研,就凭这严谨的态度,肯定能成为祖国的栋梁之材,做出一番成就。 又过了好久,韩美美都快打瞌睡了,周木木也歪着脑袋,像一颗枯萎的小草,没精神的样子。 周煜林终于好了:“可以吃。吃吧。” 韩美美解放一般:“天呐终于能吃了。” 她挖了一勺蓝莓酱多的,第一口喂给周煜林:“小宝先吃。” 周煜林看了眼:“谢谢师姐,但我蓝莓过敏。你们吃吧。” 韩美美眼睛都瞪大了,还是头一回知道这件事儿:“啊,你不早说,我以前都买蓝莓蛋糕,我说你怎么从来不吃。” “那以后,咱家都不吃蓝莓蛋糕,我买其他果酱味的。” 周煜林浅笑:“不用这么照顾我,师姐喜欢就买。” 第175章 韩美美边喂小孩儿边说:“那不行。小宝不吃,光我们吃着也不香。” 给周木木喂完食后,又有了一个问题: ——谁带这孩子睡觉 韩美美本来想说,她带吧,她挺喜欢小孩儿的,刚好今晚准备打游戏通宵,那不正好能照看周木木吗。 但周木木吃饱后,就钻进了周煜林的怀里,攥着他胸前的衣领不撒手,就那样睡着了。 韩美美想把他抱过来,刚一动,小人就更紧地扒拉着周煜林,一副死活不松手的样子。 韩美美:“……要不,你照顾他一晚?” 周煜林没办法,只能抱着人回了房间。 床上,周煜林一只胳膊垫吧着,让周木木躺在上面,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周木木。 看着这张跟他有七分像的小脸,周煜林不可遏制地,心脏变得柔软。 明天吧,明天就把孩子还回去。 明天不管怎样,不管靳修臣耍什么花招,都一定要把孩子送走。 但周煜林没能得到明天。 到了凌晨三点时,周木木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周煜林睡眠浅,直接惊醒了,猛地翻身打开灯看。 却瞧见,周木木发红的小脸上,生出了密密麻麻的疹子,恐怖到惨烈。 又撩开他的衣服看,浑身都是红疹子,已经到了瘆人的地步。 周煜林吓坏了,忙把他抱起来,用毛毯把孩子一裹,下床连鞋都没穿,光着脚就出了屋。 韩美美今晚通宵打游戏,刚好肚子在客厅里找吃的,看见他俩,茫茫然问:“怎么了?看你急的。” 周煜林心疼地望向怀里的小人:“他好像病了,师姐,怎么办。” 韩美美一瞅,也被周木木满身的红疹子吓到了:“我操。” “不行,得看医生。” 这时,周木木突然发出反胃的声音,周煜林意识到什么,忙把垃圾桶扯过来,又用纸巾垫着他下巴。 周木木吐了,难受到眼泪都流个不止,一边吐一边哇哇地哭。 周煜林很久没有这种揪心的感受了,心疼到不知所措。 韩美美:“去医院吧,赶紧的。别有个好歹,小孩儿最脆弱了。” 她急匆匆想进屋穿衣,又突然懊恼的停住脚:“唉烦,我不会开车。你要照顾孩子,也分不出手……” 韩美美索性去了明黎的房间门口,不客气地把门敲得嘭嘭作响。 很快门开了,明黎眼神不善:“你最好有事。” 韩美美朝着因为周木木,着急到脸色发白的周煜林,一努嘴:“他要送那孩子去医院,你当回司机呗。” 又用手掩住嘴,特意压低声:“深更半夜,孤男寡男,好机会哦。别说姐不帮你……” 明黎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片刻后略微挑眉:“算我欠你一次。” 明黎转身进了屋,没两分钟再出来,浑身上下已经裹得厚实。 他手里拿着围巾,轻轻拍拍周煜林的肩:“林林,给他穿个外套,再拿个毛毯,我们去医院。” 周煜林心口堵得慌,说话也有气无力:“好。” 上了车后,周木木止住了呕吐,但整只小人都没有生气,病恹恹地趴在周煜林怀里。 周煜林叹气,伸手摸他额头,看发不发烧。 明黎安抚他:“别着急,我看这症状,有点像什么东西过敏,吃了药就会好。” 周煜林一怔,脑子飞速转动。 周木木今天就吃了块蓝莓果酱的蛋糕,韩美美本来还想喂他点其他的,但周木木吃饱了,拒绝再进食。 如果在靳修臣带周木木来之前,没给他吃其他东西的话,过敏的问题,就只能是出在那块蛋糕上。 很快到了医院,医生检查完后,给出了个跟明黎一样的答案:“是过敏。” 周煜林皱起眉:“医生,请问是什么过敏?” 医生:“蓝莓过敏。” 周煜林猛然顿住。 【作者有话说】 把一个多月没看的评论区,浅浅看了下,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是都很和平地讨论,真的很棒么么么,qvq,所以我准备搞个抽奖哈,祝宝子们都能中奖么么么qvq 以及,我有自己的节奏,有些剧情之所以那样设计,是因为后面要圆哈,它有它存在的意义和使命,宝子们别急,我的存稿还很充足,虽然我没数存稿有多少字,但这本文还很长qvq 第61章 脑子里不可控地,想起张凯的那句话——他说这是你的孩子。 周煜林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情,问了句:“医生,过敏会遗传吗。” 医生客观地回答:“会,但只是有可能,不是绝对的。” 周煜林望着周木木,凝视着那跟自己五官相像的脸,抿紧了唇,半晌没说话。 后面就是开药拿药和付费的事儿了 周煜林守着孩子在病房里输液,明黎跑上跑下去办事儿。 等他把一切都办理妥当后,再回来,周木木折腾一宿已经累睡熟了,而周煜林仍然是那副出神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黎搬了把椅子,在他旁边坐下:“别担心,没事的,今晚我守着你们,你睡一会儿?” 周煜林只是摇头,为了让输进人体的液体温暖些,让周木木舒服点,他一直用手捂着输液管。 第176章 明黎是个很敏锐的人,察觉到他的状态不对:“有心事?” 周煜林静默片刻,突然说:“师哥,你说有没有可能,别人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生下了我的孩子?” 明黎脸色几分古怪:“前提是,如果那个‘别人’是女生的话。” 周煜林不说话了,是啊,他到底在乱想什么,疯了吧。 全球这么多人,对同一种食物过敏的比比皆是,只是刚巧而已。 而且,靳修臣自己也从没跟他说过,周木木是他的孩子。 或许这孩子,是靳修臣从哪儿领养的,特意找的一个,跟他五官比较像,刚好有些地方也比较像的。 比如对蓝莓过敏这点。 毕竟两人在一起十年,靳修臣对他了如指掌。 凭着靳家的财力和权势,又有什么什么做不到?找个这样特殊的孩子,轻而易举。 周煜林搞不懂靳修臣想做什么,但靳修臣故意把这个孩子扔给他,让他又回忆起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 让他想起很久前,两人离婚后,靳修臣为了逼迫他,拿自己的命威胁,跳楼的事儿。 这个人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这个孩子,说不定就是靳修臣用来逼迫他的新招数。 不是周煜林阴谋论,而是靳修臣在他心里的印象,已经是这样了。 周煜林拇指掐着食指关节,眉头皱得越来越浓。 等天一亮,输完液,他就把这个孩子还回去。 不管对方耍什么花招,绝不妥协。 他已经不是一年多前,那个因为念着过去十年情分,而优柔寡断,会被靳修臣轻易拿捏的人。 正想得出神时,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抚上眉头,温柔地将他眉间的皱褶展平。 周煜林怔了下,扭头看向明黎。 明黎笑眯眯:“你的样子好像欠了五百万。” 周煜林勉强扯出一个笑:“没有。” 要真是欠债那么简单的事儿,就好了,起码知道尽头在哪儿,也知道该怎么应对。 明黎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儿,很自然地转移话题:“你很喜欢孩子?” 周煜林:“还好吧。” 喜欢谈不上,只能说不讨厌。 明黎:“我看你对这个孩子这么上心,还以为你很喜欢呢。” 周煜林没答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对这个孩子,有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 周木木身上好像有什么磁性一样,死死地吸牢了他的注意力,让他忍不住想呵护周木木。 明黎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着他:“如果将来你成家,会想养一个孩子吗?” 周煜林垂着眼:“不知道。成家的事,太遥远了,没想过。” 结过婚的人,除非过得非常幸福,否则没人会愿意再回到婚姻里。 明黎意味不明:“是没有明确的对象让你考虑吗。” 周煜林:“算是吧。” 明黎嘴角轻微勾起:“有的吧。” 周煜林:“嗯?” 明黎两眼弯弯:“我说,能让林林考虑的追求者。” 几分茫然在周煜林眼底浮现:“我有追求者吗?” 明黎轻挑眉头,看来他表现得还是不太明显。 他就那样安静地看着周煜林,忽然身子前倾,伸出一只手,捏住了周煜林的下巴。 周煜林一顿,闻到了一股清新的香气,仿若山涧清泉混合着八月桂花。 此刻这种气味儿,裹挟着朦胧的暧昧,萦绕在他周围,让他手指都蜷紧一瞬。 周煜林下意识眼神闪躲开:“怎么了。” 耳边传来男人好听的轻笑:“躲什么。自家师哥,还害羞?” ‘自家师哥’这几个字,被他放在舌尖辗转,缠绵,像是酒酿一样有几分醉人。 周煜林指尖捻了又捻,不可控制地紧张了。 今晚的明黎,跟以往很不一样。 以前周煜林感受到的明黎,是水一样温和的,包容的,那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但眼前这个明黎,给周煜林一种棱角分明的攻击性,好像一个攻城略地的土匪。 眼看明黎靠过来,越靠越近了,周煜林几乎是用尽全力,才让自己坐在原地没动。 快招架不住了。 片刻,明黎忽然笑了声,捏着他下巴的指尖,在他的嘴角轻轻蹭了蹭,然后把手指递到他眼前:“看,沾上墨了。给你擦擦。” 男人远离了,周煜林一颗提起的心脏,终于是缓缓落了地。 他瞥了眼明黎的手,尴尬道:“嗯……可能是刚才医生让签字,那笔不出水,我甩了几下,墨甩脸上了……” 周煜林放松着心脏,正自顾自解释着。 下一刻,他的神经像是被拉满的弓,崩到了极限。 因为明黎突然毫无征兆地,又凑了过来,这次距离更近。 那张俊美的脸,骤然在眼前放大,近到能让人数清他纤长的睫毛 周煜林呼吸都停滞了。 明黎眯起眼:“林林,你现在,看见你的追求者了吗。” 周煜林能感受到,喷薄在自己脸上温热的呼吸,机械地往后退了两分:“什么?” 明黎轻声:“你要是还没看见,我再凑近一点,让你看清楚。” 周煜林宕机的脑子,终于像是刚上了润/滑/油的生锈机器,不熟练地转动起来。 第177章 好一会儿才明白明黎是什么意思,他惊讶地睁大了眼。 师哥喜欢他? 明黎笑起来,退了回去:“还不是太无药可救。” 周煜林:“你……我……” 怎么都找不到合适的话。 周煜林轻吸一口气,索性说:“给我点时间。” 便一个人背过身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很快就半个小时过去。 明黎看了会儿手机,再抬眼,周煜林还在入定状态。 他索性闭上眼眯了一会儿,毕竟天亮后回去,是他开车,为了三个人的安全,得养好精神。 眯到一阵脚步声响起,是护士进来,给周木木换打点滴的吊瓶,明黎才眨巴眼,醒醒神。 正要去上个厕所,刚起身,周煜林就抓住了他的袖子。 明黎低头,对上一双极其认真的眸子:“怎么了?” 周煜林:“师哥,抱歉,你很好,但我只把你当师哥。” 明黎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发好人卡了。 他扶住额头,哭笑不得:“你想了一晚,就想出这个?”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想了一晚? 周煜林垂眼:“嗯。总要对别人的心意,给出最郑重礼貌的对待。” 明黎的心脏被戳中,柔软了一瞬。 周煜林:“我把我们认识后,到如今,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是我太眼瞎,没看出来师哥心意,白白浪费了——” 明黎打住他:“好,别说了。我的心意,我想给谁就给谁,从来没有浪费一说,浪费也是我乐意。” “我对你付出,看见你顺心高兴,我也高兴,我在你身上也获得了情绪价值,所以我们是两清,你并不欠我,不要抱有愧疚心理,明白?” 周煜林紧张的心绪,被他一番话安抚平静了,浅笑:“明白。” 又觉得,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但周煜林明白,他对明黎,没有那种感情,只有欣赏,是对任何一个优秀的人,都会有的那种无差别的欣赏。 明黎拍拍他的肩:“我跟你坦明,不是要你给出回答,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下。” 毕竟,追求是从告白开始的。 明黎露出一个笑,眼里是难得的郑重:“今天开始,我会正式追求你。” 周煜林正要说什么,明黎竖起食指放在他唇上:“别拒绝。你怎么就知道,未来的你不会喜欢上我?不要抹杀任何可能性。” 周煜林只能点头。 明黎满意地笑笑:“天亮了,我去买早餐,你休息会儿吧。” 看着男人修长的背影逐渐消失,周煜林心情复杂地叹了声。 算了,明黎说得对,不要去抹杀未来的任何可能性。 随心而动吧。 吃过早餐后,三人准备回家。 路上时,周煜林指挥明黎把车子改了道。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一栋小别墅旁边。 周煜林望着这个熟悉的地方,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平静。 把兔耳朵棉帽给周木木戴好,怕他冷,又用毛毯子把小家伙裹好,这才抱着他下了车。 按门铃,按了好几下,始终没人应答。 外面风雪都大,周煜林有些不耐烦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如今日子过得好好的,那个人又要鬼一样缠上来。 还把个孩子扔给他。 这是个孩子,不是没有生命的东西,也不是阿猫阿狗,而且就算是阿猫阿狗也不能乱扔。 真是一如既往的一个烂人。 周煜林越想,越心里有气。那人就是拿捏准了,他心肠软,不会不管。 周煜林看了眼怀里的孩子,咬咬牙,索性把周木木放在地上,理了理毛毯,把人裹严实了,然后狠心地转身就走。 不能被靳修臣拿捏。 绝对不能心软。 但还没走出一步,周煜林的脚就被绊住了。 他顿了下,回头,看见周木木那么小一点人,拖着小毯子,伸出小手抱住了他的腿,神情茫然地看着他。 周木木脸上,还有没消退的红疹子,让他的两颊看起来红红的,鼻尖也被风雪打得红红的,可爱到让人心软。 似乎是知道自己被抛弃了,他一双大眼睛就那样汪汪地眨巴着,像是做错了什么,好不让人可怜。 周煜林心脏抽疼一下,闭了闭眼。 真是造孽。 明黎在旁边看着,也心情复杂:“要是舍不得……” 周煜林坚决:“不行,我了解那个人,他肯定在家,说不定正躲在哪儿偷看我们。” “等我们走了,他要是真疼孩子,自然会出来把人领进去。” 明黎也不好插手:“你拿决定吧。” 他知道周煜林很善良,所以相信周煜林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而自己要做的,是成为周煜林的后盾,无条件支持他。 — 林敬见靳修臣站在窗帘旁,望着外面出神,端着水杯走了过来:“该吃药了。” 靳修臣机械地从他手里接过药,一口吞下,然后继续看着窗外,视线牢牢锁定在周煜林身上,半寸都挪不开。 林敬:“这就是你想出来的法子?” 靳修臣轻声:“要让林林接受这个孩子,只能让他们先培养一下感情。有了感情后,我再拿出证据,证明木木也是他的孩子,他就容易接受些了……” 第178章 林敬轻叹:“你的分离焦虑很严重,离开了孩子,你怎么办?” 就昨天一晚,靳修臣已经因为看不到孩子,发病被折磨得折腾了一宿,连带林敬都一整夜没睡。 靳修臣耳边忽然响起周煜林的声音:“你去死吧。” 轻飘飘的,很冷淡,却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下,把人的心脏都砸得零碎。 靳修臣眼眶一瞬发红,艰难地笑了下:“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 林敬听他冒出来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皱眉:“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把你幻听到的当真,也不要跟它们进行对话,这样你只会更严重。” 靳修臣揉了把脸,淡淡地:“没事。我就这样听听他的声音。” 林敬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此时,靳修臣透过窗户看见,周煜林把孩子放在了地上,随后转身就走。 靳修臣一颗心都猛然揪紧,双手死死攥着窗帘。 林敬也望着窗外,突然说:“你有没有想过,他这个年纪,正是追求梦想,打拼人生的时候。” “你把一个刚满一岁,处处离不开人照顾的幼儿甩给他,对他来说是一种负担和拖累?” 好像一声惊雷平地炸开,靳修臣脑子嗡了一下。 他缓缓地,零点五倍速慢放般,机械地看向林敬,张了张嘴,却半晌没说出话。 林敬拍拍他的肩:“而且,他旁边那个男人,八成是对他有意思的。他带着孩子……” 本想说‘他带着孩子也不好组建新家庭’,话到了舌尖,还是咽了回去。 怕刺激到靳修臣,要是靳修臣发病了,那他不是给自己找活儿吗。 很久后,靳修臣才无力地捂住脸。 耸拉的双肩,透着绝望又无助的弧度:“错了……又错了。” 怎么到现在,还在犯这种错误。 靳修臣想起周煜林日记里写过的,原书作者给他的设定和评价。 只有极其精简的四个字——天生劣种。 以前他还因此心生怨恨,拒绝承认,直到此刻,靳修臣才恍然发觉,原来他真的是个天生劣种。 很多思维,都下意识地在自私自利,不顾别人的死活和感受,他甚至自己都察觉不到这点。 他以为他如今捧出的,已经是一颗纯粹又充满爱意的心了,实际上在别人眼里,仍然是那样恶臭不堪,令人作呕。 他不是个正常人,他是个劣种。 原来如此…… 靳修臣悄无声息地,从袖子里抽出一个玻璃碎片,在自己胳膊上狠狠划了一道。 果断又利落的动作,血痕瞬间显现,血珠子断线一样啪嗒啪嗒地落到地上。 林敬头皮都要炸了,一把没收了凶器:“你要死啊!” 靳修臣平静地注视着伤口:“这是惩罚。” 他每做得不好,每犯一次错,就惩罚自己一次。 他总在想,如果过去他没有做错,没有产生恶劣的念头,没有干下那些糊涂事儿,心没有游离…… 那他跟周煜林,还是那么幸福美满。 哪怕他从没得到过救赎,哪怕他心里怀着那么多阴暗的事儿,日日煎熬,但他至少,不会失去周煜林。 过去那些事,日日夜夜让靳修臣后悔,悔到如万箭穿心。 这让他变得,不再能容忍自己犯一点错。 所以要用惩罚,来规范自己的行为、思想,并以此减轻心里的负罪感。 靳修臣相信,这样的话,他总有一天会改好的,改成被周煜林接受的样子。 就算是刻在基因里的恶劣,他都要揪出来,全部抹杀。 他愿意拔掉他所有的刺,打碎他的人格进行重组,再去爱周煜林。 这不只是说说而已。 再给他一点时间。 林敬把他浑身上下的衣兜都检查遍了,确实没再找到利器,这才严厉地说:“如果下次你再不遵守医嘱,就找别人治吧,我治不了你。” 下一刻,他的袖子就被扯住了。 靳修臣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别……别放弃我……” 看到曾经那样高高在上的一个人,低下头颅,林敬心情复杂,口是心非地说:“要不是看在工资高,我真懒得伺候你。” 又望向窗外,此刻周煜林正蹲下身,似乎在跟周木木说着什么。 林敬:“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靳修臣表情一瞬痛苦。 林敬的话点醒了他,他不想那样,不想给周煜林带去负担。 但木木待在他这种人身边,又真的好吗?木木要怎么办啊? 靳修臣目光投向窗外的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神情不可遏制地,逐渐变得温柔。 那两个人,都是他的命,要让他取舍真的很难。 半晌后,靳修臣艰涩道:“我会把木木接回来……” 不能再继续错下去。 这边,周煜林安抚了一下周木木,这孩子总算松手了。 只是周木木的表情很委屈,那双漆黑的大眼睛,无措地闪动着。 周煜林松了口气,站起身:“你就在这里等,等你爸出来接你走,不要乱跑,知道吗?” 他说完转身就走,没看见周木木眼里氤氲起的泪珠。 周煜林走出好几步,身后还没动静,他总算是安心些了,想要摆脱什么似的,不自觉加快脚步。 第179章 就在他要上车的前一刻,突然一阵响亮的哭声爆发。 周煜林回头就看见,周木木披着一床小毯子,兔耳朵帽子也掉了,毛茸茸的小短发露出来,两只小手扒着雪,在地上爬啊爬,边爬边抽着发红的小鼻子,哭着喊爸爸。 那一刻,周煜林的心都碎了。靳修臣在楼上看着,心也碎了。 最终,周煜林还是回了头。 他把周木木从地上抱起来,温柔仔细地清理干净小人身上和手上的细雪,又用毛毯把他裹好。 此刻周煜林对靳修臣的反感,达到了顶峰。 他问明黎:“师哥,带纸和笔了吗。” 明黎喜欢随身带小本,记录随时冒出来的设计灵感,他把自己的小本递过去:“有。” 周煜林让周木木坐在他的胳膊上,很艰难地握着笔,写下一句话。 写好后,用一根细小的树枝穿起来,固定住,插在了门口的信箱上,然后抱着周木木上了车。 周煜林最终还是不敢赌。不敢赌靳修臣会心疼这个孩子。 万一靳修臣就是故意要跟他犟着,不出来把孩子领走,这么冷的天,叫周木木一个一岁小孩儿怎么办。 周煜林还是选择带走了周木木。 等车子离开,靳修臣立马迫不及待地跑下楼,拿走信箱上的纸条看。 看着看着,突然笑起来。 这是他这么多天以来,露出的第一个笑。 林敬都觉得奇怪:“写了什么,你这么高兴。” 他也凑过去看,纸张上男人的字迹工整飘逸,大气美观。 ——三天内,如果你没来找我把孩子领回去,我就去报警,告你遗弃罪,进去吃牢饭吧 林敬:“……” 【作者有话说】 臣子看到的:三天内来找我 臣子心里想的:他想见我 第62章 因为不知道一岁小孩儿该怎么带,周煜林上网查了很多资料。 又怕万一像之前那样,错给周木木喂了他过敏的东西,把人都吃出病了怎么办,最终周煜林决定,去超市买奶粉。 总之小孩儿喝奶粉肯定是没错的。 因为韩美美通宵打游戏,白天没空,周煜林只能劳烦明黎一起,开车带他和孩子。 自从昨天的事儿后,周木木变得很没有安全感,一直黏着周煜林,一看不到他,就会难过地掉小珍珠。 但他不会哭出声,可能是觉得,自己哭会招人讨厌,掉眼泪时,都只是坐在那儿,看着自己的小脚,轻轻抽鼻子。 周煜林没办法,只能去哪儿都把他带着。 越是相处,他就越对这个孩子心软,拿他没办法。 上了车后,明黎看着副驾驶座上,一大一小依偎在一起的场面,心脏莫名变得柔软:“林林要是有孩子,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周煜林只是礼貌浅笑一下。 他现在面对明黎,总有点不自在,又不想让明黎察觉到,只能尽量少说话。 明黎余光很轻地瞥他一眼,随性聊天:“对了,老师布置的作业,你完成了吗,明天就是截止日期了。” 周煜林:“嗯。快做好了。” 明黎扯起嘴角,偏头看他:“哦?做的什么?” 周煜林看向怀里的孩子:“一个,玉雕的长命锁。” 是周木木给了他灵感。 明黎:“不错。什么时候做的?我都没看见你做。” 周煜林:“这两晚经常半夜起来,又睡不着,就下工作室忙活了。” 因为周木木半夜会饿,还要上厕所,而且几乎两三个小时一次,很频繁。 他得起来给孩子弄吃的,和伺候他排尿。 周煜林也没想到,原来带孩子,这么复杂麻烦,他只带了两天,就觉得好辛苦。 明黎忽然腾出一只手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盒子,扔给周煜林:“给你的。” 周煜林打开,里面是一双指套,黑色的,布料很高级,他有些惊讶:“真的给我的吗?刚好我的坏了,还没来得及买。” 他们自己下工作室做珠宝首饰,会使用很多机器,而且成型后的首饰需要打磨,比较费手,指套是离不开的。 这份礼物来得及时,又很细致。 明黎余光捕捉着他每一个表情:“别买了,用我送的。我喜欢看你用我送的。” 周煜林正要说什么,明黎抢先看向他,竖起食指摆了摆:“别拒绝哦。你都给我准备了新年礼物,我怎么都要回礼的。” “而且,你送我的胸针和袖扣,我都在用着,你也得用我送的指套,这样公平。” 这番话,有理有据,周煜林一时无言,只浅笑说:“好。” 明黎笑眯眯地:“现在礼物你也收了,我可以提一点小要求吗。” 周煜林:“……师哥,不带这样的。” 那句师哥,让明黎的眼底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学到了吧,以后在收师哥的礼物前,记得先问师哥是不是有事。师哥的礼物,不是那么好拿的哦。” 周煜林无奈,也顺着他开玩笑:“那我现在退了还来得及吗。” 明黎眉梢一挑:“来不及哦。乖乖从了吧。” 周煜林笑:“好吧,师哥有什么事。” 明黎:“过一阵,我家族有个宴会,想邀请你参加。去……见一个人。” 第180章 他语气忽然庄重很多:“师哥没求过你什么,这次,求你帮我一个忙。” 周煜林:“好。” 这么轻易就答应,让明黎有几分意外:“你不问问是去见谁?不怕我坑你?” 周煜林只说:“我信任师哥。” 明黎的心脏软了下,自顾自扯了下嘴角:“你呀……” 要是这份信任,出自喜欢多好。 逛超市时,周煜林抱着周木木,明黎就推着小推车,跟在他们身后。 周煜林按照网上搜索来的攻略,挑了几款好的奶粉,又想了下,拿了包纸尿裤。 在他挑选东西时,周木木的注意力被一个花花绿绿的东西吸引了,他睁着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旁边的零食区。 等周煜林忙完后,注意到他的眼神,轻声问他:“想要哪个?” 周木木咿咿呀呀的,瘦小的身子往摊子上探。 周煜林抱着他,把他放低了些,让他能自己够着。 周木木很费劲儿地,从里面捞出了一包糖果,但因为人太小了,力气不大,抓不起来,他着急地在空中扑腾着小手。 见状,周煜林帮他拿了那包东西:“是这个?” 周木木用力点头,很开心的样子,还扭头在周煜林脸上啵了一口:“啵啵!” 周煜林心头一软,看着他:“别讨好我,过了这两天,我还是要送你走。” 周木木眨巴眼,似乎愣了下,随后低垂着眉眼,把脸贴在了周煜林的脸上,还蹭了蹭:“啵啵……” 啵啵这个词,是韩美美教给他的。 韩美美太喜欢这孩子了,成天就抱着他亲,一边亲一边教说:“这是啵啵,喜欢谁就啵啵谁!” 于是周木木就记住了,第一个就啵啵了周煜林。 但周煜林没懂他的意思,只以为是小孩子撒娇罢了。 明黎也买了点东西,看了眼推车,说:“差不多了,我们去结账吧。” 周煜林点头,转身要走,却忽然撞到了一个人。 他歉意道:“不好意思。” 也没注意那人是谁。 在他要离开时,一只手却突然抓住了他胳膊:“嘿!巧了不是!周煜林我看你今天躲哪儿去。” 这个熟悉的声音和口吻…… 周煜林身体一瞬僵硬,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他缓缓转过头,果然看见了那张讨人厌的脸。 男人:“哟,还带了孩子?结婚了?过得不错嘛。” 周煜林甩开他的手,下意识抱紧了孩子。 明黎见来者不善,抢先一步上前,把周煜林护在身后。 周煜林警告:“你想做什么,周泰,这里是超市,别乱来。” 周泰是他二妈和二爸的儿子。 辈分上算起来,是周煜林的堂哥。 周泰咬牙切齿:“你上回,仗着有人撑腰,把我妈打了,我讨个说法不过分吧。” 剑拔弩张的气氛 周煜林淡淡地:“是你妈不讲理。” 周泰脸上怒气升腾:“她就是去讨个拆迁款,她怎么不讲理了?!你欺负几十岁的老人,你就讲理了!” “老子去外面等你,我告诉你,今天你碰着我,算你倒霉!” 他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周煜林心情顿时不太好,皱着眉头,眼睫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黎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眯起了眼,眸色泛着冷光。 很好,在来的路上,他好不容易才把周煜林哄开心点。 这个人很好。 明黎拿出手机,发了一通信息,只用了几十秒。 然后转身,伸出手轻弹了一下周煜林的额头:“又皱眉,福气都要被你皱没了,笑一个。” 周煜林很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师哥,等会儿我们分开走吧,你带着孩子先走。” 那个周泰,从小就不学无术,是混社会的,他估计,等会儿得有一场恶战。 周煜林不想把明黎卷进来。 明黎挑眉:“休想。你一遇到事儿,就总想自己解决,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你哪儿都好,就这点讨厌得很。” 他撇了眼周木木:“孩子你就自己抱吧。” 随后推着推车去结账了。 周煜林无奈又觉得心暖,抱着孩子跟了上去。 付完账,两人并排往外走,明黎似乎不理他了。 周煜林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下明黎:“师哥。” 明黎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点。 周煜林又追上去:“师哥……理我,理理我。” 很平常的语调,只是带点委屈,听在明黎耳朵里,跟撒娇似的。 明黎心尖仿若有朵小花冒了出来,眼底压着笑意:“师哥也是有脾气的,以后还敢不敢了。” 周煜林信誓旦旦地保证:“不敢了不敢了。” 明黎掂着余光瞧了他一眼:“师哥原谅你了。” 周煜林笑:“师哥真好。” 明黎悲哀道:“我真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人。” 周煜林笑得更开了:“因为你是好师哥。” 见他笑了,明黎也不觉跟着笑起来:“尽说好听的话。” 等出了超市,周煜林本来还很担心,警惕地望着四周,生怕周泰从哪个犄角旮旯冲了出来。 但望了一圈儿,没发现异常,这才松了口气。 第181章 走出一段路后,仍然什么事都没发生,周煜林一颗心刚要落回到肚子里,一个人影突然跌跌撞撞地跪在了他面前。 正是周泰。 周煜林顿时进入战备状态。 谁知,周泰突然大声说:“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骚扰你了!” 他那张横气的脸,竟然鼻青眼肿的,像是被人惨烈地揍了一顿。 周煜林微讶,这是怎么了,短短的十几分钟,发生了什么。 周泰朝他道完歉,连滚带爬地跑了。 周煜林一脸莫名其妙。 明黎以为是他安排的人做的,发了个消息问,结果他手下说,他们还没找到周泰。 所以周泰是被谁揍了? 明黎抿唇,视线绕着周围扫视了圈儿,忽然捕捉到了一个匆匆隐藏起来的身影。 他顿了下,心里有几分明白了。 两人上了车,周煜林突然说:“师哥,我这两天感觉怪怪的,出门好像有人在盯着我。” 那种感觉,在刚才周泰离开后,达到了顶峰。 明黎安抚他:“没事,估计是你带孩子太劳累了,错觉吧。回去好好睡一觉。”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想让周煜林不安。 回去后,周煜林再没出过门。 他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终于把长命锁做好了。 给金锐成看过后,周煜林想了下,把这东西用链子穿起来,小心翼翼地,戴在了周木木身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就是心里想给周木木,所以就给了。 周木木似乎很喜欢,小手摸着玉质的长命锁,咯咯直乐。 忽然从自己的兜里,摸出了一个东西,攥在小手里,然后使劲儿朝周煜林挥手,示意他过来。 周煜林犹豫着把自己的脸伸了过去:“怎么了?” 下一刻,周木木的小手贴在了他脸上,然后这孩子笑了两声,又凑上去亲了他一口:“啵啵!” 周煜林看了他一眼,回身捞起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瞧,这才发现,自己脸上被贴了一个红色的爱心贴纸。 这个贴纸,是周木木买的那袋糖果里赠的。 周煜林:“……这个给我干嘛。” 这时在旁边看动漫的韩美美突然插了句嘴:“这小孩儿挺机灵啊。” 她一只手撑着脑袋:“之前我给我老公们的立牌,就是这么贴爱心贴纸的,贴完后亲一口,他学到了精髓啊!” 周煜林:“……” 他有几分无奈:“师姐,能不能教他点好的。” 韩美美不赞同:“这怎么就不是好的了,我教他,这是爱一个人的表现,他不学得挺好的吗。” 周煜林怔了下,整个人好像坠入了温泉,很难形容这种心软软的感觉。 他恍然反应过来,周木木在超市硬要那袋糖果,不是馋了想吃,只是透过包装袋看见了这个贴纸,想要来送给他。 半晌后 周煜林低下头,在周木木的脸上也亲了口,学着他的样子:“啵啵。” 这一瞬,周煜林对周木木是谁的孩子这件事释怀了。 他只是觉得,小孩纯粹的爱意,应该得到回报。 这是周煜林头一回,对周木木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 周木木高兴得手舞足蹈的,回敬地亲了他一口:“啵啵!” 韩美美在旁边拍手:“真棒!我教的都学会了!” 于是周木木也学着她的样子拍手。 周煜林笑着摇摇头,师姐都三十几了,还跟个小孩儿一样。 下午时,周煜林突然收到通知,说是拆迁房那边有事儿,让他过去签一份文件。 于是周煜林和明黎,带着周木木一起去了。 车子停在小区楼下 通知又说,负责跟他接洽的工作人员有点事儿,走开了,很快就回来,让他们在显眼的地方站着等一下。 周煜林抱着周木木下了车,他老家的房子就在一楼,索性靠在门边等。 明黎眼尖地注意到了周木木脖子上,戴的长命锁:“你给他了?” 周煜林:“嗯。小孩子带这个,很合适。” 明黎:“……” 他该怎么说,其实他也想要的。 但又不好跟一个孩子争。 明黎上前两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个长命锁:“我能摸一摸吗。” 周煜林:“当然。” 明黎朝着周木木伸出手。 周木木似乎有些抗拒,一双大眼睛警惕地看着他,两只小手把长命锁严严实实地护在怀里。 明黎:“……我就摸一下,不抢你的。” 周木木还是不肯。 周煜林发话了:“给他摸。” 周木木犹豫了一会儿,手缓缓拿开,又把脸委委屈屈地埋在周煜林的脖颈里。 周煜林心软地抚摸他的头:“乖,没事。” 明黎指尖摩挲着长命锁上的纹路,眯起眼,心里有些惊叹。 这个师弟,才学了一年半,进步也太快了。 不光是设计上可圈可点,动手能力也好强,这样细致的雕工,他跟韩美美都练了大概两年多才有。 在他正看得出神时,一个拳头忽然朝着他的脸招呼了过来。 对方似乎手腕有些无力,空有招式,力道却不重。 但明黎没有防备,还是被惯性冲得后退了两小步。 第182章 周煜林也惊了,微怒地瞪着突然杀出来的靳修臣:“你干什么。” 靳修臣眼睛绯红,好似发了狂,又要冲上去按着明黎揍。 后赶到的林敬,死命扯住他,又朝周煜林招呼:“快带着你的人走。” 周煜林却不听,反而是一步上前,挡在明黎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靳修臣。 那双眼睛,像冬日结冰的湖泊,平静,却寒意彻骨。 一下就冷却了靳修臣所有沸腾的情绪。 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靳修臣仿若地沟里突然见光的老鼠,浑身都写满无所适从。 他后退两步,眸子无措地闪动,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我……我……” 周煜林:“道歉。” 靳修臣喉咙被刀片卡住,嘴唇开始颤抖:“不。” 他脑子好像要炸掉了,全是疯狂的嘶吼,让他想要大喊大叫,愤怒地发泄。 但怕吓到周煜林,他拼命抑制着,用最轻的声音说:“林林你听我解释,我没有发疯。” 靳修臣指着明黎:“是这个人,他不安好心,我看到他——” 周煜林只是不耐烦地打断:“给他道歉。你对我发疯我都忍了,但我不能忍受,你对我的朋友发疯。” 靳修臣的嘴唇还半张着,他怔怔的,眼眶逐渐发红:“你连我的解释,都不想听了吗。” 周煜林点头:“对。不想听。” 拉扯的过程没有意义,他只要看结果。 这还是离婚前,靳修臣教会他。 那时他给过靳修臣很多次机会,一直盼望着靳修臣回头,用自己的爱,自己的心,跟他耗着、拉扯着。 但最后他得到了什么呢?只是让自己伤得更深罢了。 周煜林懒得再理他,去查看明黎有没有伤到,语气轻柔:“疼吗?” 靳修臣执着地看着周煜林,眸子颤动中,闪烁着痛苦。 半晌后,他艰涩地笑了下:“你心疼他。” 周煜林顿了下,没辩驳。 靳修臣捂着脸,发笑的声音从他指尖泄露出来,像是难听的哽咽,他的双肩开始颤动,最后整个人都好像空中楼阁般摇摇欲坠。 沙哑的嗓音,不断地轻声喃喃:“你心疼他……你心疼他……” 周煜林眉头微皱,偏过身去,不想再看这个人。 直到那阵让他不舒服的笑声停止,随后是一声闷哼。 林敬的怒斥声传来:“你疯了!” 怀里的周木木也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周煜林这才肯扭头看那个人一眼。 下一刻,他脑子猛然一昏沉,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周煜林看见,靳修臣的棉服敞开着,握着匕首,朝着自己腹部捅了一刀,鲜血涌出来,染红了男人的白色衬衫。 靳修臣那样奢求地望着他,眼里满含悲伤,嘴角却是笑着的:“道歉够吗。不够吧。” “那这样够吗……” 够得上换你的那点心疼吗。 好半晌,周煜林才吐出两个字:“疯子。” 靳修臣没再为自己解释一个字,他弓着身离开,仿佛背了一座山,每走一步都那么沉重。 周煜林却叫住他:“把孩子领回去。” 他上前将周木木直接塞到靳修臣怀里。 周木木还在哭着,周煜林看着孩子哭红的鼻尖,怕靳修臣对周木木不好。 又想起周木木被扔在雪地里,边哭边爬,让人心碎的场景,一股怒意涌上心头。 他出声警告:“好好待他,不要再试图利用这个孩子,来逼迫我,威胁我。他不是你的工具。” 靳修臣眼里是稀碎的痛苦,在无力和心死下,竟也拼凑出了平静:“我在你眼里,就是那样的人吗。” 周煜林想起那些曾经,手逐渐攥紧,几乎毫不犹豫:“嗯。一个烂人。” 饶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这个答案,靳修臣还是惨白了脸,站不稳地后退了两步。 林敬见他情况不妙,忙上前来,暗示周煜林:“别说了,我这就带他走。” 周煜林淡淡地:“他就是一个烂人,天生劣种,我说得不对吗。” 没有一个正常人,会用跳楼去威胁爱人,会为了利用孩子把他扔在前夫家,会莫名其妙捅自己一刀。 这样丧心病狂,让人无法理解。 周煜林快要被这种无法理解,搞得脑子爆炸了。 尤其是一想到,他本来过得好好的日子,又被这个人搅得一团乱糟。 靳修臣就好像见不得他好一样,非要鬼似的缠着他,把他往地狱里拖。 周煜林就控制不住地,情绪变得激烈,看向靳修臣的眼神也冰冷至极: “我看了剧情后,就该清醒的,不该产生一种救世主的错觉,还妄想拯救你,结果让自己被一个疯子缠上,超生都做不到……” 林敬听不太懂周煜林在说什么,但他看着靳修臣越来越糟糕的脸色,态度变得强硬:“不要说了。” “他病了你不知道吗?” 周煜林:“我知道,但关我什么事。” 抑郁症而已,他又不是没得过。 林敬:“那你知道他病了多久了吗?他病了快十几年了。” “你们还在一起时,他就病了,但你作为他的爱人,却丝毫没有察觉……” 周煜林怔了下,指甲猛然掐进肉里,有那么几秒,耳朵里有种空灵的声音嗡嗡作响。 第183章 林敬叹了口气:“我没有要指责你的意思,只是他都这样了,别再刺激他了。” 周煜林垂下了眼,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严重吗。” 林敬:“重度抑郁,加精神分裂。” 周煜林睫毛微颤:“是跟我在一起时,就病了的吗。” 林敬:“嗯。好多年了。” 周煜林深吸一口气,抬头望了望天。 难怪,难怪后来他觉得靳修臣的脾气,越来越坏,越来越暴躁,人也偏执多疑到让他难以理解。 原来是病了。 病了啊…… 周煜林突然笑了下,双肩随着这声笑,颤抖了好几下。 林敬不舒服地皱眉:“你笑什么。” 周煜林看看旁边脸色惨白如雪的靳修臣:“我在笑,好险,差点被你们道德绑架,甩一个大锅。” “我刚才回忆了我跟他过往的所有,然后我发现,我没有一点对不住他。” 周煜林昂首挺胸地点头,肯定道:“对,没有任何一点。哪怕是我不知道他抑郁生病了,在正式说出离婚前,我给他的爱都是最好的,给他的情绪陪伴,也都是最充足的。” “为了照顾他越来越古怪的脾气,强烈变态的占有欲,和莫名其妙的不安,我连朋友都没有,事事以他为先,委曲求全。可以说,我超额尽到了作为伴侣的所有责任,我问心无愧。” “但他呢?他怎么对我的?” 靳修臣脊背猛然僵硬,痛苦地别过脸去,不敢看周煜林。 周煜林字字控诉:“一年的冷暴力,对我时好时坏的,想起我来了,就回家跟我亲亲热热,不想应付我,连条短信都不回。” “他不知道我在家等他吗?他知道啊,但他还是一句不回来吃饭都不跟我说,放任和享受我等着他,盼着他,看着我在期望他施舍一点爱的过程中,一点点暗淡下去,一颗心逐渐冷却。” “他但凡给我说一声,让我不要等呢?生病难道还能控制他这个?” 这些都是周煜林感受到的,故意的恶意。 因为是故意,所以加倍伤人。 靳修臣安静地听着,眼眶逐渐模糊了,他只能弓着身子,抱紧周木木缓解心里细密的疼。 周煜林嗓音也变得艰涩:“吵架时把我扔一边,故意凉着我,逼着我一次又一次低头,我不低头不认错,他就不回家,这就是吃准了我爱他……” “成天怀疑我跟靳修竹有一腿,无论我怎么解释,都不信任我,看着我被他的怀疑,伤到崩溃,他心软过半分吗?” “不,他不仅没有心疼我,还在我被同事诬陷时,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泼我一身脏水,他却用这件事拿捏我,背刺我,逼我低头……” 周煜林喉咙已经堵得说不出话,再回忆那些往事,比起难过,他更多的是难以压制的愤怒,以及心疼。 这份心疼,不是对靳修臣,而是心疼自己。 “还有他跟凌数的事儿,故意发暧昧的照片让我看到,折磨我,还在身上弄出暧昧的痕迹,装做出轨的样子,让我发现。这样来刺激我,很好玩儿吗?啊!好玩儿吗!” “他不知道这对一个爱他的人来说,是一种毁灭性的伤害吗?!我那天晚上,死了半条命,才说服自己不要去在意……” 周煜林难忍哽咽,手握成拳头,放在自己的心口处,重重捶打了两下: “我请问呢,我到底是他的仇人,还是爱人?生病难道就能让一个人,这么恶劣吗?就是他这么对我的理由吗?” 病不背这个锅。 周煜林:“我做错了什么……就活该承受这些吗??!满腔的爱意,我对他毫不保留,从来没吝啬过,哪怕被他伤害,我也念在十年的感情,给过他很多次机会,我问心无愧!” 他突然哂笑了下:“更何况,更何况这十年都他妈是假的。是他为了利用我,演出来的爱和深情。耍了我十年,是不是很好玩儿?” 说到最后,周煜林咽了下喉咙,拼命压抑嘶吼着要冲出来的情绪。 但他的手,还是发着抖。 沉默半晌后,用一种极致的平静语气说: “病了就滚一边儿病去,别再来沾我。” 靳修臣亲耳听着自己的恶劣事迹,恨不得给当初那个自己一刀。 他心脏疼得只能弓着身子,把脸埋在手心里,不断地轻声喃喃:“对不起……对不起……” 林敬也被这些事冲击到了。 他一直给靳修臣做心理治疗,这些事在走流程的过程中,他早就知道了。 但第一次从被害人嘴里,听到完整的、带有细节的部分,这种震撼还是让他久久不能回神。 他突然意识到,其实感情里,不用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 那些不起眼的细节,才是最伤人的,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才是最让人心死的。 林敬长长地叹了声,突然朝着周煜林郑重地鞠了一躬:“我为我刚才说的话,跟你道歉。对不起。” 周煜林没理会他,把脸侧到一边,胸膛仍然起伏着:“不需要,带他走,我不想看见他。” 林敬:“好。” 他一只手推着靳修臣的背,突然回头,欲言又止:“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周木木,确实是你的孩子。” 第184章 周煜林呼吸顿时屏住。 【作者有话说】 二合一,超级大长章qvq 有存稿任性 第63章 出了小区,上了车后,林敬才问:“你为什么要揍那个男人。” 靳修臣脑子里,周煜林那些话还像幽灵一样缠着他,让他得不到解脱。 很久,才缓缓地,机械地吐字:“我看见他对木木下手……” 林敬蹙眉,认真地分析:“是又出现了幻觉吗。” 靳修臣愣了下,手指倔强地掐着指关节:“不……肯定不是……我看见他掐木木脖子了。” “昨天在超市跟着他们时,我也看见他对木木不好。我忍了他很久了。” 这几天,靳修臣一直都暗地里偷偷跟着周煜林的。 周泰一家子的事儿,还有周煜林拆迁房的事儿,都是靳修臣私下里处理的。 林敬叹了声,头疼地扶额,看样子是病症加重了。 他理智又耐心地给自己的病人剖析:“如果不是幻觉,周煜林为什么不阻止呢?你的爱人难道在你眼里,是那种会看着别人欺负一个一岁小孩儿的人吗?” 靳修臣死鱼般的眼珠子,终于动了两下。 他望向车窗外,缓慢又平静地说:“林医生,我是不是快疯了,快从抑郁症变成精神病人了。” 林敬:“不会。抑郁是心理疾病,不是精神疾病,你只是出现了幻觉。” 他沉思片刻:“我想,应该是,你接受不了周煜林跟明黎亲近,潜意识对明黎产生了很大敌意,但你又没有理由,也没有身份和立场,去阻止明黎靠近周煜林。” “所以你的大脑,欺骗性地编造了一些,对明黎不利的东西,让你能名正言顺地肯定他是个坏人……” 然后就能借此,让周煜林远离他。 人的大脑很神奇,会自己进行逻辑自洽。 很多时候病人察觉不到这是幻觉,就是因为大脑伪造出来的场景,一定程度上,是符合现实的,并且是顺着病人心里所期盼的。 靳修臣始终望着窗外,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话听进去,只是他的侧脸,沧桑,疲惫,年纪轻轻,鬓角的一撮白发却那么扎眼。 林敬看了眼他染血的内衬,转移话题:“你的伤口需要处理,我们先去医院吧。” 他正要系上安全带,突然手机响了,林敬接了电话,语气越来越急促,最后他啧了声嘴,扭头对靳修臣说: “我有点私事儿得去处理,你不要自己开车,张凯过年还没回来,我给你叫个代驾,你跟木木在车上等一会儿。” 靳修臣没说话,但很轻地点了下头。 林敬这才放心下车。 车内只剩下靳修臣和周木木两个人了。 但安静的气氛,只持续了一会儿,很快,周木木哭了起来。 靳修臣被孩子的哭声,唤回了一点精神,抱着他轻拍:“不哭了宝贝,怎么了?” 周木木仰着小脸,哭得哇哇作响:“帕帕!要帕帕!” 靳修臣一怔,汹涌的酸涩感,从心头滋啦地往外冒,像是吃了一整颗没熟的柠檬,酸到心脏被针扎似的发疼。 他一只手托住周木木的头,又低头把自己的脸,贴在周木木的小脸上,每个字都滚刀般艰难:“我也想他……我也想要他……怎么办……” 周木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哭闹得更厉害了。 孩子跟周煜林相处了好几天,这几天里,两人吃睡都在一起,周木木已经对周煜林,产生了一种依赖。 这种依赖,在被迫离开周煜林后,让他产生了难受的戒断反应。 周木木挣扎着,越哭越大声。 等靳修臣从绝望又无力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时,才发现,孩子哭得要断气了,小脸都涨得通红,越哭越喘,像是坏掉的风箱。 靳修臣瞬间慌了,拍着他的背:“宝贝怎么了?喘气,快喘气。” 周木木还在哭,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四肢也变得僵直。 靳修臣手足无措,一把打开车门:“我带你去见爸爸,我们去见爸爸好不好,别哭了,求你了。” 周木木似乎听懂了,虽然还是喘气急促,但哭声停顿了一瞬,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靳修臣见有效果,露出一个又哭又笑的疯癫表情,珍惜又后怕地把孩子抱在怀里亲了亲:“好,我们这就去见爸爸,这就去。别吓我,求你了……” 靳修臣抱着周木木,在雪地里跑得飞快。 下腹的伤口被撕扯得更大了,白色的毛衣被血浸染了很大一片,他却似乎感知不到疼痛。 — 周煜林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地面,不说话,也没什么情绪。 明黎想安慰他,但又觉得,此刻周煜林更想要的是独处。 于是只坐在一旁无声地陪伴他。 过了很久后,敲门声突然响了,明黎飞快起身,想去开门,周煜林却拦住他,淡淡道:“我去吧。” 明黎看向他的眼神很担忧。 周煜林只以为是工作人员来了,没多想,直接就打开了门。 等看见门口的一大一小时,周煜林眼里的攻击性瞬间展露,像是一只领地受到侵犯的猫,利爪都明晃晃地亮了出来。 周煜林:“你还来干什么。” 靳修臣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呼吸都不敢太大声:“木木,木木离不开你,想见你……他一直哭,我没有办法了……” 第185章 说话时,周木木就朝周煜林伸出了手,想扑进他怀里。 但周煜林冷眼看着,后退了两步,同他们保持距离。 周木木愣了下,歪着头看着周煜林,似乎不理解,上午还对自己那么疼爱的爸爸,为什么下午就不疼他了。 他委委屈屈地低下头,失落地缩回了自己短短的小胳膊。 靳修臣看着,心一揪一揪的疼,轻声又艰涩地出声:“林医生的话,你也不信吗,木木真的是你的孩子。” 周煜林眼里波澜不起:“谁知道他是不是受你的指使,还编出男人生子这么离谱的事儿,别太搞笑。” “我问你,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你做人做事,有下限吗?” 靳修臣心上被狠狠扎了一刀,他的指关节用力到泛白,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句:“我有证据,我们可以现在就去做亲子鉴定。” 两人间安静了片刻,周煜林似乎陷入了思考。 靳修臣以为他动摇了,眼里亮起一丝微光:“只要做了亲子鉴定,就能确认,林林,我们去做好不好。” 周煜林浅淡地看了他一眼:“我刚才只是在想,医院是否能被收买,亲子鉴定的真假性,可不可靠。” 一瞬间,靳修臣耳朵轰鸣了一阵,他嘴唇颤抖着,悲伤又无力地看着周煜林,说不出话来。 他恍然明白了一件事。 无论他拿出什么证据,去证明周木木跟周煜林的亲子关系,周煜林都不会相信。 在两人心有芥蒂,没有信任可言时,一切解释和证据,都是徒劳。 周煜林轻描淡写:“原来这就是你弄出个孩子的目的。就为了用他绑定我,困住我?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他转身回屋,背对着靳修臣:“哪怕男人真的能生子,哪怕这个孩子,真的是我的,我也不接受。” 就算是在婚姻里,是否要孩子,都需要夫妻双方共同决定,因为孩子意味着责任,都确认要孩子,那两人就要共同承担养育孩子的责任。 但周煜林起初对周木木的存在,毫不知情,忽然就冒出来一个孩子,要他承担责任,对方还明显是带着道德绑架的目的。 休想。 门关上了 靳修臣望着这扇隔开他和周煜林的大门,只是望着,整个人好像被抽走了灵魂。 周木木又开始哭起来,哭着喊爸爸。 然后再次哭到,呼吸性碱中毒,喘不上气地抽着胸膛。 靳修臣心疼地抱紧他,对着门内的人,红着眼乞求道:“林林,你看看他好不好……看看我们的孩子……” 他的嗓音都酸涩到颤抖:“疼疼他吧……求你。你怎么对我都可以,求求你疼疼他……” 门内,周煜林站在门边,低着头。 周木木撕心裂肺的哭声,利爪般撕裂着他的神经,让他心脏微微发疼。 周煜林不是木人,这几天的相处,他是真的开始喜欢周木木了。 但现在,他倔强地不想承认。 不管他以任何方式对靳修臣妥协,那他都对不起过去自己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委屈,还有犯的那些贱。 周煜林轻吸一口气,对着门外的人说:“只有不结实的绳子才会断掉,如果我买回来的绳子,它从一个地方断了,我就知道,它是一根劣质绳。” “就算我把它断开的地方,打上结接好继续用,下次它还会从另一个地方断。所以我选择,直接扔掉它。” 靳修臣听完这番话,明白了他想表达什么,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周煜林:“你就是一根劣质绳,天生劣种。我不会再次蠢到,把一根断过的劣质绳捡回来,每天惶惶不安地守着它,担忧它下次再从哪里断。” “所以,无论你怎样,我绝不回头。你明白了吗?” 靳修臣已经快呼吸不了,五感都变得麻木。 他只隐约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难听的嘶哑声:“明白……对不起。” — 周煜林一转身,见明黎正望着他,那些翻涌起来的情绪,顿时被按了暂停键。 一种名为难堪的感觉,瞬间席卷了他的心脏。 在周煜林还不知道怎么开口前,明黎朝他走了过来。 然后伸出手,轻轻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不含任何暧昧的杂质,只是出于一种心疼。 周煜林睫毛微颤,垂下眼盯着地面。 明黎双手轻拍着他的背,轻声说:“辛苦了。靠一会儿吧,别撑着。” 他以为周煜林会忍不住哭,起码也会委屈地发泄一下。 但周煜林只是低下头,安静地把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一言不发。 明黎:“你可以骂他诅咒他,可以砸东西发泄,也可以揍我出气。” 周煜林摇摇头:“发脾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一个连自己情绪都控制不住,给别人带去麻烦的人,是还没长大的巨婴。” 明黎抬手轻轻抚摸他的软发,这个人怎么这么让人心疼呢:“我不是别人,别怕麻烦我。亲近的人,就是用来麻烦的,就是用来分担你的负面情绪的。” 周煜林又摇摇头:“亲近的人,应该更加珍惜疼爱,而不是把自己不好的情绪,都发泄到他们身上。” 明黎愣了下,很轻地笑了笑:“是。你说话总是很有道理。” 第186章 原来这就是,周煜林情绪那么稳定的原因。 因为不想伤害任何人,因为珍惜身边的人,所以他即便有负面情绪,也只是一个人安静地躲在角落,悄悄把伤口舔舐好。 这个人怎么又好,又让人心疼。 过了会儿,周煜林推开他,进了卫生间,把门关上,很久都没出来。 明黎也不问,不催,只在卫生间外,靠着墙面安静地陪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煜林再从卫生间出来时,整个人已经完全平复。 他的生命力和自愈能力,强大到让明黎惊叹。 明黎:“好了吗?” 周煜林浅笑:“师哥,别担心,我不是伤心,我只是心里有点乱。” 他不可能到如今,还会为那个人渣难过,那他这一年,岂不是白活了,半点没长进? 两人准备从老房子里离开时,周煜林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他看了眼,犹豫着接了。 林敬:“喂?!靳修臣出车祸了,马上要动手术,需要你作为监护人签字!” 【作者有话说】 风水轮流转 小小提一嘴,臣子和林林,签订了意向监护协议书,他们互相是对方的监护人,当年离婚后走得急,忘了去取消哈。这里只有林林能帮他签字,因为他妈晋婉是精神病人,他哥靳修竹就更不用说了哈 第64章 半个小时前 靳修臣从周煜林的老房子门口离开,孩子哭得太厉害了,根本哄不住,他需要带周木木去看医生。 路上,靳修臣抖着手掌控方向盘,脑子里很多声音在凄厉地尖叫,嘲讽,逼着他发疯。 周煜林冷淡的嗓音间杂在其中,不大,却那么清晰,每一句话,都像是咬在他心尖上的一条毒蛇,让他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痛。 身旁,周木木的哭声也如洪水般源源不止,撕裂着他的神经。 靳修臣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他狠狠捶打着方向盘,嘶吼道:“别吵了!” “要我怎样!到底要我怎样!我他妈去死行不行!我这种人……” 他眼眶通红,艰涩地哽咽,抓着方向盘的手用力到骨节泛白:“我这种人……死了就好了。” 死了大家都痛快了。 死了,就不用再悔恨过去,不用再承受失去周煜林的痛苦,不用再去想他为什么是个烂人,不用再焦头烂额地考虑孩子要怎么办。 他死了,周煜林也会松一口气,不用担心哪天他这个疯子哪天又冒出来,搅乱自己的生活。 靳修臣的眼神,逐渐变成了死气的木然,像是被烈火燎过的荒原,毫无生机。 周木木还在哭,但他已经听不见了。 他脑子里回响着周煜林说过的话。 “你就是一根劣质绳,天生劣种……” “……一个烂人。” “无论你怎样,我绝不回头……” 什么都抓不住。 不管他怎么努力,都不会有一点用。 他永远失去了。 他被永远抛弃了。 这辈子,他有得到过什么好东西吗。 从小被佣人虐待,性格扭曲,爹不疼娘不爱,十来岁就独自在这个乱糟糟的世界里,挣扎生存,养活自己,他拼命地往上走,拼命地活着。 好不容易有了周煜林,原本他是该按照书里写的,被周煜林救赎,过上幸福的日子的,但他偏偏看了那个日记本,他偏偏是那么一个阴暗,又劣根性的人…… 本该得到的救赎也没有了,本该拥有的幸福变成了煎熬。 他这一生,到了如今,到底还剩下什么? 爱情,亲情,友情,哪怕一样,哪怕一丁点。 母亲晋婉厌恶怨憎他,恨不得杀死他,十几年的兄弟陆序,一夕之间背叛…… 爱人也在被他伤害后,弃他而去,犯错的惩罚是,让他永失所爱。 这悲惨又毫无意义的一生。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路上的雪也化了不少,大家都在说,今年的雪格外大,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是一个丰收的好年。 所有人都能看到美好的未来。 但靳修臣看不到。 于是他缓缓地闭上了眼…… 他想象着,多年前,他扑进周煜林怀里的那种感受,那么温暖,踏实,那种拥有了全世界的喜悦。 然后微笑着,松开了握着方向盘的手。 车子在一段平缓的驰行后,朝着路边的一堵墙撞了过去。 在巨大的碰撞声响起前,靳修臣的耳朵恢复了听觉。 首先听到的,是由远及近,逐渐清晰的孩子的哭声,胳膊似乎被抱住了。 靳修臣愣了下,低头就瞧见,周木木仰着一张哭红了的小脸,紧紧地抱着他的胳膊,张着嘴哭得那么可怜。 那一瞬,靳修臣的心脏揪疼得厉害。 不对,他还有孩子。 他如今有木木了。 靳修臣后悔了。 但已经来不及了。 在车子撞上墙面的那一刻,靳修臣只能猛地俯身,把孩子护在了怀里。 车祸发生了。 但因为车子的行驶速度并不快,再加上靳修臣及时做出反应,周木木被保护得很好,没有受伤。 只是靳修臣伤势比较严重,肋骨骨折,断裂的骨头插进了肺里,痛到不能呼吸。 第187章 他扭曲地倒在驾驶座上,眼睛被额头上流下的血液糊住,只能艰难地伸手,抹了把脸。 很奇怪,这种情况下,他竟然平静到不可思议。 有条理地拿出手机,用快捷键拨通了紧急联系人的电话。 但等电话拨出后,靳修臣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号码,又怔住了,眼睛变得酸涩。 那是周煜林的号码。 这么多年了,紧急联系人的号码,他都没换过。 心里隐秘地长出了一点期待,连带着,让心跳都快了两分。 但很快,电话里传来的‘无法接通’,又让他的心脏狠狠坠落了下去 意料之中的结果。 靳修臣却比想象中更加难过。 他想起离婚前,周煜林有次动手术,躺在手术台上,也是这样给他打电话。 但他那时,只想着惩罚周煜林,磨一磨他的傲气,于是他挂了一个又一个的电话。 靳修臣喉结艰涩地滚动,自虐般继续拨号。 一遍遍拨打着那个不可能接通的电话。 身体好疼,肺部疼到轻轻呼吸,都宛如被刀刮一般,带着辛辣的刺疼,疼到满头的冷汗,手指尖都变得麻木。 快疼昏过去了,大脑变得馄饨,视线也逐渐不太清晰。 当初周煜林阑尾炎躺在手术台上时,会比他现在更疼吗? 比他现在更孤独、绝望,和无助吗? 那时周煜林听着一遍遍被爱人挂断的电话,也像他现在这样心碎吗? 一次,两次……十次,到十六次拨号后,靳修臣自虐般的行为,终于停下了。 是了,他当时,差不多挂了周煜林这么多次电话。 靳修臣终于肯切出界面,换着拨通了林敬的号码。 一分钟内,冷静理智地交代清楚了事件和地点。 电话挂断。 在最后失去意识前,靳修臣眼皮无力地闭上,轻声说:“还给你……我有还清一点吗……” — 听到林敬的话,周煜林轻缓眨眼。 他倒是都忘了,他跟靳修臣虽然离婚了,但曾经签的意向监护协议书还在生效。 靳修臣的亲人,就晋婉和靳修竹两人,晋婉有精神病,一直被关着,而靳修竹在国外。 是啊,只剩下他有权利了。 林敬嗓门大了些:“说话啊!快来!我把地址短信发你手机上!” 周煜林却只是说:“他人昏迷了吗,快死了吗。” 林敬卡壳一瞬,低头看了眼因为剧痛而脸色惨白,那么期望又眼巴巴地看着他的男人:“没有。” 周煜林又说:“他的手断了吗,还在吗。” 林敬:“……嗯。还在。” 受伤的是胸膛,断了的肋骨插进了肺里,需要马上动手术。 周煜林点点头:“那他为什么不自己签。” “我当初疼到昏死,躺在手术台上时,都是自己签的。” 林敬哑然了。 而躺在旁边的靳修臣,眼里的光,含着剧烈的痛苦颤动几下后,终于破碎了。 然后一点点熄灭,直到最终,彻底归于绝望的死寂。 他其实早知道答案,但还是抱着那么一丁点希冀。 他明白,他就是拿捏准了周煜林温柔善良的本性,所以在林敬给周煜林打电话时,想看看,如果天平的一头是他的命,周煜林会不会有一点心软。 结果输得,一败涂地。 原来这个人,这个一贯温柔心软的人,曾经哪怕被他伤害,也会一次次给他机会的人 绝情起来能把人伤死,伤到心肝脾肺都捅烂。 靳修臣闭上眼,一滴泪从眼角细缝里滚落出来,没入碎发间。 他哑着嗓子:“林敬,挂了吧,不要打扰他。” “帮我……跟他说句对不起。” 靳修臣的声音很微弱,但周煜林听得很清楚。 他没什么反应,只是在电话挂断后,把手机收了起来,然后继续往前走。 明黎跟在他身后,也一言不发。 走出一段路后,周煜林忽然问了句:“师哥,你觉得我绝情吗。” 明黎静默片刻,一只手拍拍他的背:“你不是绝情的性子,甚至温柔到有点优柔寡断。” “过去在他那里,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 因为在靳修臣身上,耗尽了自己所有的耐心,所有的温柔,再也没有温柔可以给他,能拿出来的,就只剩下一地的冷漠了。 听到这话,周煜林怔了下,眼眶缓缓发红。 明黎:“不要怀疑自己。你很好。” 周煜林:“嗯……我只是,只是确认下。” 后来一段时间,周煜林过上了比较平静的日子。 这个年已经过完,马上又要开学了。 在开学前,还有两件事让周煜林比较在意。 一件,是明黎之前邀请他,去参加家族宴会的事儿,就在这两天了。 另一件,是凌数带着靳修竹出国治病,快要回来了。 凌数再次约他出来谈谈:上回你让我先别说,让你过个好年,所以你这个年,过得好吗 周煜林:还行 如果忽视靳修臣的出现的话。 凌数:那你现在愿意听我说说,关于靳修臣的事儿了吗 周煜林:等你回来再说吧 第188章 如果可以,他甚至不想听,这还是看在凌数的面子上。 过去的事情不提,就这一年多,凌数确实把靳修竹照顾得很好。 有时视频通话时,周煜林能看见靳修竹肉眼可见地,变得有生机,心情似乎也不错,脸上总带着笑。 要是靳修竹跟着他,不光治不好腿,周煜林也没把握能在兼顾学业的情况下,把人照顾好。 总体来说,周煜林还是感谢凌数的。 凌数:好,那回国见 凌数:你做好心理准备,我要跟你谈的事儿,可能会再次颠覆你的认知 周煜林表情很淡,还有什么,比一个医生跟他说,靳修臣生下了他的孩子这种事,更加颠覆认知的。 感觉好像不管什么事,沾上靳修臣这个人,都会变得魔幻,变得疯癫,但又很奇怪地合理。 周煜林没再管这件事。 又过两天,到了明黎邀请他参加家族宴会的日子。 周煜林按照宴会的标准,穿上了一身白色的西装。 这套西装,还是明黎给他挑的。 出门前,韩美美和金锐成看见他这副打扮,都非常满意地竖起了大拇指:“帅,帅炸天!今天你就是最靓的仔。” 周煜林只当他们调侃自己,笑了笑:“夸张。” 出了门,明黎早早就在车旁等着他了。 看见他这一身,男人眸子很分明地亮了,随后眯起眼,带着笑意评价道:“像个王子。” 语气都是不自觉的温柔。 周煜林被他直白的目光,打量到有几分不好意思:“你也不错。” 上车后,明黎一边开车,一边给他说了点事儿:“等会到了后,你跟着我就好。” “别人要是同你打招呼,你愿意回就点个头,不想回也可以不回。” 周煜林认真道:“不回不太礼貌。” 明黎轻笑:“在我这里,你什么礼貌、礼节,都可以不遵守,我会帮你挡下一切。你只需要舒舒服服地做自己。” 他就是从小被家族的规矩束缚着,他清楚那种被规训的压抑感觉,所以不想让周煜林感受半分。 周煜林沉默了。 明黎对他太好了,好到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但又无法回应这个人的感情,所以他选择了最不伤人的沉默。 车子很快到了目的地。 明黎先下了车,很绅士地帮他拉开车门:“这位先生,今天我为您服务。” 周煜林浅笑:“那谢谢你哦。” 明黎挑眉:“我的荣幸。” 两人并排着进了大厅,很多人,多到周煜林看不过来,还有点憋气的胸闷。 他并不适应这种场合,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明黎身后。 确实有很些人主动朝他打招呼,都是看在明黎的份儿上,想跟明黎搭上桥的。 起初周煜林还礼貌点头,后来就有点累了。 明黎一直在旁边观察着他,在他露出疲惫的一瞬,就发现了,轻笑道:“我就说你会累吧。” 他朝周煜林wink一下:“你去找个地方坐会儿。等会儿我来找你,带你去见一个人……希望你别被吓到。” 周煜林点头,走向了一个人少的角落。 沙发上,一个看着很洋气的男人,抬头打量他一番,忽然说:“你是,周煜林吧?” 周煜林已经坐下,跟他坐得很近,不搭话就不太礼貌了,于是点头:“我是。” 那人笑了:“嘿,真巧啊,你不记得我了吧?我是温浩!” “就那个,小时候想跟靳修竹玩儿,经常绕着你跟靳修竹打转,靳修臣却嫌弃我长得胖,丑拒的那个。” 一个胖胖的,胖到脸都有点方的小男孩形象,浮现在了周煜林的脑子里,他睁大了眼:“想起来了。你变化……有点大。” 温浩笑笑,臭屁道:“可不是嘛,我现在减肥成功,可帅了,在国外留学,一堆人追。” 周煜林:“是很成功。” 温浩一抹自己头发:“那是,对了靳修竹怎么样了,我在国外消息不太灵通,就听说他家好像换人掌权了。” 周煜林:“嗯。” 温浩:“换了他弟弟是不,就那个,从小就可阴暗的一小孩儿,大家都怕他,都不跟他玩儿。” 还是聊到了那个人身上,周煜林淡淡道:“嗯。” 温浩若有所思:“他现在还缠着你不?” 周煜林顿了下。 温浩凑近了他一点:“你都不知道吧,他小时候,跟个变态一样,一直鬼一样偷偷缠着你……” “被我抓住好多回,我说要去告他,他还揍我……以前,那真是哪儿有你,哪儿就有他,也不知道他想干嘛。” 周煜林越听,眉头皱得越深,不太理解。 温浩还在说:“我起初还以为,他只是心血来潮,谁想,这小子从几岁开始,对你一缠,就是十多年……” 周煜林感觉耳朵嗡了下,脑子好像被什么卡住的老旧机器,怎么也转不动:“什么?” 【作者有话说】 等会儿出门,怕来不及更新,所以早点更qvq么么么(飞吻) 第65章 周煜林:“你说他——” 话音还没落,肩膀忽然被拍了下。 周煜林的话被打断,下意识回头,就对上明黎一双笑眯眯的眸子:“我好了,走吧。” 第189章 周煜林犹豫了下,看了眼温浩,最终选择站起身跟明黎走。 不是他心里没有疑惑,而是他对靳修臣这个人,已经心力交瘁,很难再有探知欲。 刚才的时机很好,周煜林确实被温浩勾起了一点什么。 就像一根快要燃烧殆尽的蜡烛,被偶然的火星子点燃了下。 但火光还没来得及烧得足够大,一阵风吹来,瞬间又灭了。 然后就再也没有,点燃自己的力气。 走出几步,温浩却忽然追上来:“诶,好歹咱也算是从小认识,半个青梅竹马,加个微信呗,今天还没聊完,咱回头接着聊。” 周煜林没有拒绝的理由:“好。” 明黎站在旁边,看着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绅士的笑。 等周煜林收起手机,他才问:“好了吗。” 周煜林:“好了。走吧师哥。” 两人并排走出几步,明黎看着前方,漫不经心地说:“你有好多青梅竹马。” 语气带酸。 周煜林:“小时候家境还不错,父母也是做生意的,几家大人认识,经常串门,再加上小学、初中和高中,都上的同一所学校,还都读的理科,很难不熟。” 明黎挑眉,这人是一点没听出他话外的意思,他索性把话说得更明白些:“我真后悔。” 周煜林:“?” 明黎毫不掩饰自己的惋惜,摊摊手:“我小时候为什么要去国外,跟着外公外婆住,如果我留在国内,那现在,我们也是青梅竹马。” 周煜林笑了下:“现在这样不好吗,温浩他们,也只算半个熟人,但师哥是实打实的熟人。” 明黎:“还行。但青梅竹马的名头好听,”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周煜林一眼:“而且,我要的不是青梅竹马,而是近水楼台。” 爱情里的时机很重要,先来的人就是占优势,比如靳修臣。 就算如今周煜林对靳修臣心里怨恨,但起码,他留给周煜林的感觉,是深刻的,是任何人都绝对无法替代的。 恨也好,爱也好,明黎就想要这份独特。 明黎看了眼身旁的人,周煜林只是很浅地笑了下,没什么表示。 他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打出去的球,对方怎么都不接,有点失落呢。 周煜林:“师哥要带我,去见谁?” 明黎:“我爷爷。” 周煜林:“??!!” 他脸上少有地显露出了焦急的神情:“你不早说。” 明黎笑着揉了下他的头:“没什么好说的,你只要往他跟前一站,让他看一看你,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周煜林:“但是,见长辈,没带礼物总是不好的。” 明黎拍拍他肩:“放松点,你想,他虽然是我长辈,但对你来说,他就只是个第一次见面的老头子,陌生到在街上遇见,都不用理会的那种老头子。” 周煜林:“……” 话是这个话,他还是有些紧张。 但两人已经走到了一扇门前了。 明黎一只手放在门上:“记住,你就进去给他看一看,他问话你都可以不答,然后我让你走,你就出去,不要有任何心里压力。” 周煜林越发搞不懂了,到底要做什么。 门被推开,屋里的正上方,坐着一个庄严的老人。 听见脚步声后,他原本微闭的双眼,睁开了一只,看见周煜林后,很快又睁开了另一只。 明黎牵着周煜林,站到了老人面前:“爷爷。” 虽然明黎交代,他可以不用出声,但本着礼貌,周煜林还是问候了一句:“您好。” 老人笑了下,冲他点点头,又看向明黎:“这就是你选的人?” 明黎嗯了声,神情不像平时那样,总笑眯眯的有种别人学不来的松弛感,但也说不上严肃。 真要形容的话,大概,是一种疏离的冷感。 周煜林还是头一回,在明黎身上,感受到这种气场。 老人:“他挺好的。但你大伯他们,不会同意的。” 周煜林感觉这爷孙俩,像在打哑谜一样,让他听不懂。 在他还没搞清楚状况时,明黎突然扯了下他袖子,温和道:“你出去等我。” 周煜林眼神闪烁,看了老人一眼。 明黎两眼弯弯,又露出了一贯柔和的笑:“听话。我很快出来。” 周煜林只能嗯一声,又对老人行了个礼,这才出去,还细心地帮他们把门带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 老人说:“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啊。” 明黎神情也温柔一瞬:“是的。他很好。” 老人:“家庭背景呢。” 明黎垂着眼:“他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背景。” 老人顿时皱眉:“那肯定是不行的。他过不了你大伯他们那一关。” 明黎静默片刻,忽然双膝跪下,朝着上方磕了个头。 额头抵着地面,没有抬起来:“爷爷。帮我一次吧。” “凭我的能力,完全没有必要,用我的婚姻去换明家的前程。” 老人叹了声:“人心不足蛇吞象,人就是很贪的啊,你大伯他们,就是想要更多,跟你有没有能力,没有关系。” 明黎抬起了头,眼里是倔强:“但您明明之前说过,如果我有喜欢的人,把他带到你面前来,就做主帮我挡下大伯他们。” 第190章 “爷爷,您要食言吗。” 老人沉默了很久:“我以为,你眼光那么高,看上的起码也是圈子里更有头有脸的人……” 谁想,去哪儿领回来个连背景都没有的人。 明黎:“但爱情,跟权势和财产无关。我就是喜欢他。” 老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孩子,不喜欢你吧。我能看出来,他对你客客气气的,只有尊敬,眼里没有那种感情。” 明黎所有话,顿时卡在了嗓子里。 他头一回,被周煜林不喜欢他这件事刺痛到,有些难过地垂下头。 老人重重拍了下椅子的扶手:“把头抬起来。明家的孩子,谁都配得上。” “不要因为别人不喜欢你,你就觉得是自己不好。” 明黎轻吸一口气,又磕了一个头,从地上爬起:“爷爷,现在下定论还太早。我会再努力一下。” 话到最后一句,他的嗓音变得飘忽的轻。 其实明黎心里有数,他喜欢周煜林不是一个月两个月,而是快两年了。 在周煜林还没入学的时候,在爱尔兰的那场旅行中,他就丢了自己的心。 一年零九个月,明黎悉心耐性地呵护,就像在往一片干裂的土地上浇水,但不论他倾倒了多少水,这片土地,都没有因为他产生一丁点变化。 这是一片,注定无法开出属于他的花的土地。 但放弃又怎么甘心。 老人朝他挥挥手:“算了,你去吧。你大伯他们只是有那个意思,还没给你定下谁,我再拖一拖。” 毕竟他老了,就是个老东西而已,早就退居幕后,家族的实权,不在他手里,谁会那么容易听他的话啊。 没把他连人带椅子,从家里扔出去自生自灭,都算是这群狗崽子有良心了。 大家族,就是这么黑暗,龌龊不堪。 明黎不再说话,沉默着往外走。 打开门,对上周煜林那双温润平和的眸子,一瞬间,他的心脏又变得柔软。 明黎轻声:“等久了吧。” 周煜林摇摇头:“还好。” 两人并排着往外走,周煜林问:“师哥,能告诉我刚刚怎么回事吗,我想知道。” 明黎想了想:“好,或许后面还用得着你帮忙,我讲给你听。” 于是明黎,把他大伯想逼他联姻的事儿,以及他跟爷爷之间的谈话,都跟周煜林说了。 但只是避重就轻,更多说的一些家族现状,关于他认定了周煜林这件事,刻意没说。 明黎不想让周煜林有心理压力。 周煜林听完,微微蹙眉:“那你怎么办。” 到现在,他才理解,为什么韩美美经常说,明黎没有自由,是个可怜虫这种话。 明黎朝他笑:“别担心。我把你带给爷爷看,就是想骗骗他,骗他我对你爱到不可自拔,这辈子非你不可,撒泼让他帮我挡一挡家族中的其他长辈。” 周煜林:“你对我……” 明黎挑着眉梢,两眼弯弯,逼近他几分:“怎么,担心我真爱上你?” 周煜林无言,但神情微局促。 明黎眼里的落寞一闪而过,但很快他又笑着伸手,轻弹了一下周煜林的额头: “别自恋啦。明家的孩子,谁都配得上,多少豪门贵子等着我挑呢。你比他们还差一丢丢。” “我就是有那么点喜欢你。只是喜欢而已,谈不上特别深沉厚重的爱,你把心放肚子里,别给自己找压力。” 周煜林确实松了口气,浅笑:“好。但如果师哥要我帮忙,比如在你家长辈面前装情侣,记得跟我说,我不会推脱。” 明黎静默片刻,望着他的侧脸,眸色变得复杂:“只能装情侣吗。” 周煜林停住脚,回头看他。 却望进了男人眼里,汹涌深切的渴望中,宛如一池深潭。 这一瞬,周煜林心口烫了下,他眸子飞快地闪躲开。 明黎忽然上前一步,扯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入了走廊深处。 昏暗的光线下,明黎将他抵在墙边,一只手捏着周煜林的下巴,轻声呢喃:“我们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吗。” 不甘心啊。 周煜林喉结微动,不看他。 沉默是最体面的回答,但也最伤人。 明黎咬紧牙,又松开:“说话。让我死心。” 周煜林无奈地叹气,扯扯他袖子:“师哥……别这样。” 话挑明了,他们之间,往后就只剩下尴尬了。 他不想跟明黎走到那一步。 明黎眼里稀碎的痛苦闪烁着,他扯了扯嘴角,抬起周煜林的下巴,跟他对视:“你这个人,到底是温柔呢,还是残忍呢。” 他缓缓俯下身,视线从周煜林的眼睛,着陆到鼻尖,最后垂落到单薄的唇上。 然后心底那些隐秘的欲望,求而不得的酸涩,快两年都得不到回应的爱慕,还有深沉的无力感,在这一刻全数爆发了。 周煜林心头一跳,想要挪开头。 但明黎很强势地掰正他的脑袋,那么缓慢又折磨地凑近他。 周煜林深吸一口气,拳头已经硬了。 这时他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人影,正僵硬地站在那里,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们。 周煜林猛然生出一股,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心虚感。 第191章 但同时,又有一种逆反心理,让他强压着自己,原本要推开明黎的手,竟没有抬起来。 本以为一个吻会落下来,身上的人却突然撤退。 周煜林有几分茫茫然。 咚的一声 明黎一拳捶在墙上,力道重得,指关节的皮肤都破了。 他收回手,抹了把脸。 转身再次面对周煜林时,明黎脸上又恢复了平常的神色:“抱歉,失态了。” “我刚才是不是很混账?下次我再这样,不要客气,一拳头把我打醒。” 周煜林却下意识往刚才,那个人站的地方看去。 人影已经消失。 周煜林:“还好。师哥,以后别再做让彼此都困扰的事了。” 明黎笑容勉强:“对不住。我去上个厕所。” “你……随意吧。如果还愿意跟我一起走,就在这里等我。” 周煜林嗯了声,等明黎离开后,他想了想,还是独自走了。 这个氛围不太对,他们还是分开的好,都冷静一下。 但刚走出几步,周煜林的胳膊,就被人从身后拉住了。 他回头,第一眼看到的,是靳修臣那张憔悴至极的脸,然后视线又定格在了男人鬓角的一撮白发上。 周煜林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思考,只是甩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就像他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靳修臣却不依不饶,再次拉住他。 周煜林冷眼睨着他:“有事就说。没事就滚。” 靳修臣眼底布满了血丝,嗓音沙哑:“你……跟他在一起了吗。” 周煜林:“没有。” 这一瞬,靳修臣有种被从地狱拉回来的感觉,窒息的心口终于能喘口气了。 他艰难地笑了下:“谢谢……” 如果周煜林真的,真的跟明黎在一起了,那他……就活不下去了。 周煜林淡淡地补上一句:“但以后会不会,就说不定了。毕竟,我怎样都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靳修臣的心脏,瞬间又被揪紧,他袖子底下的那只手,用力到青筋泛白。 但最终,靳修臣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轻轻地,缓慢地,松开了拉住周煜林的手。 周煜林正要离开,余光却忽然瞥见,靳修臣脖子上戴着一个熟悉的东西。 是他给周木木做的玉雕长命锁。 周煜林猛然蹙眉,直接朝他脖子伸出手,抓住了长命锁,然后猛然一扯。 力道大得,让靳修臣踉跄地站不稳,脖子上都被勒出了一条深刻的痕迹。 周煜林默然地拿着长命锁看了会儿,直接往地上一摔。 刚才看见周煜林跟明黎亲密,都尚且能理智,维持住表面镇定的靳修臣,在这一刻惊慌失措又心碎地喊出了声:“不要!” 周煜林:“孩子的东西你也抢?要不要脸。给你我嫌糟蹋了东西。” 说完他没有看靳修臣一眼,转身就离开了。 靳修臣狼狈地蹲下身,看着被摔成三瓣的长命锁,抖着手,心疼地去捡起来。 把它们那么珍惜地捧在手心里,贴在心口的位置。 有人路过瞧见了这一幕,还好心提醒他说:“碎了的长命锁不吉利,晦气得很,扔了吧,捡它干啥。” 靳修臣也不说话,只是用力地,小心翼翼地,去把东西拼起来。 不懂。他们都不懂。 这是他如今,能得到的,唯一一件周煜林的东西。 是他的念想。 摸着这块长命锁,他就总觉得,这辈子他只要坚持下去,总能等到一个跟周煜林在一起的机会,所以他要好好活着,活长一点,用力地去等。 从大厅出来后,周煜林想离开了。 他把车留给了明黎,自己用打车软件叫了出租。 在等车的时候,一辆骚包的红色跑车忽然停在他面前。 温浩那张熟悉的脸从车窗探出来:“哟,帅哥要搭便车吗,上来!” 周煜林犹豫着。 温浩:“别墨迹啊,跟我客气什么,外面冷死人了,赶紧的!” 周煜林说了声谢谢,坐上了他的车。 温浩很自然地找了个话题:“话说,靳修竹去哪儿了?我都回来一个月了,硬是没见着他人。” 周煜林:“他最近去了国外。” 温浩恍然,说了句难怪,又说:“嘿你知道我刚才在宴会上看见谁了吗?” “我看见靳修臣了!我还跟他打招呼了,虽然他没理我。” 周煜林把脸别向窗外,没接话。 温浩:“他现在变化也可大了,看着倒是不像以前那样阴暗,就是估计日子也不太好过吧。” “年纪轻轻的,头发都愁白了一撮……人看着也没生机,跟快死了一样……” “诶,你咋不说话?” 周煜林现在只想下车:“没什么好说的。” 温浩安静片刻,似乎在思考:“你是不是知道他以前跟踪你的事儿后,心里对他不舒服?” 周煜林一顿,手指微微蜷紧。 又来了,那种被勾起一点什么的感觉。 他本来很排斥知道有关靳修臣的事儿的,但偏偏排斥中,又带着一点反骨。 就好像,不信邪一样,不信自己会被动摇,会被打败。 仿佛只要他在面对跟靳修臣有关的事时,做到了心如止水,毫不动摇,就能证明什么似的。 第192章 所以周煜林这次,偏要选择逆流而上,跟自己心里的排斥感对着干:“你说他跟踪我,缠着我十几年,是怎么回事。” 第66章 温浩啊了声:“那时,咱还在上小学吧,我看见他老是跟着你,跟屁虫一样,但好像又不敢让你发现,只敢偷偷摸摸的尾随……” “起初还以为,他是看不惯你,想找机会收拾你呢,我还警告过他,结果被他揍了一顿。” 周煜林望着车窗外出神。 小学……他记得那时,他根本不认识靳修臣。 倒是听说过靳修竹有个弟弟。 但靳修竹和靳家伯父,都说那个孩子性格不好,又恶劣,让他如果看见靳修臣了,也不要搭理。 很奇怪的是,从小学,到高中,那么些年,周煜林都没见过靳修臣。 直到高中后,有一次他路过学校后面偏僻的小巷,看见一拨人把一个少年围了。 因为看不惯,就上去管了下闲事,说自己已经报警了。 到底都是学生,还是会被‘报警’两个字吓到。 等众人散了,周煜林终于看清了被人群包裹的那个少年。 眉眼是桀骜的,阴暗的,让人看着就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那是周煜林第一次跟靳修臣见面。 他救了靳修臣,但靳修臣连一句谢谢都没有,低着头,捂着伤口,看也没看他一眼,身子擦着他离开了。 后来周煜林才知道,原来那个被欺负的少年,是靳修竹的弟弟靳修臣。 再后来的十多年里,周煜林都一直以为,靳修臣之所以会在他人生的低谷期出现,拯救他,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都是因为那次自己无意中的善意,给了这个人一点温暖。 直到日记本的事儿后,周煜林又以为,靳修臣是为了按照原书里的剧情线,走到最后成为靳家的掌权者,所以故意接近他,利用他的。 而现在,温浩嘴里的,却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版本。 这个视角下,靳修臣似乎更早地对他有所图谋。 但到底是图什么,才能让一个人,有那么大的决心和毅力,把自己隐藏起来,偷偷注视了另一个人十几年? 周煜林感觉,脑子里原本一些很清晰的事儿,忽然开始变得模糊,让他仿若站在迷雾中一样。 很久,周煜林才问:“他跟踪我干什么。跟了那么多年……他是变态吗。” 温浩偷瞄周煜林一眼,看他脸色不太好,以为他是要找靳修臣算账,嘴角抽了下。 天爷,他不会捅娄子了吧。 温浩咳了声:“那个,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他跟踪你,可能也没别的意思,我没见过他做过对你不好的事儿。” 温浩并不知道周煜林跟靳修臣在一起过,还结了婚的事,毕竟他在国外很多年了,也不太关注国内,消息不通。 所以随口道:“既然都过去了,就算了吧。你就当没听见我今天的话。” 周煜林没应答,只是说:“我到了,就这个路口把我放下吧,今天谢谢了。” 温浩:“客气。” 回到自己房间,周煜林把外套脱了,舒舒服服的躺倒在床上。 今天确实有些累了,宴会这种地方,他真的不适应。 就那样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放空自己。 什么都不想去想,也不想思考。 脑子却有些不听使唤,温浩说的那些话,总是有意无意地冒出来,找存在感。 周煜林有点烦,再加上今天宴会上没怎么吃东西,他的胃开始隐隐不舒服了,正想蒙头睡觉,手机响了下。 是张凯的消息。 张凯:我从老家回来了! 周煜林缓缓打字:这个年过得好吗 张凯:嗐,忙死了,大年初二,我妈就病了 张凯:我忙着跑上跑下,带她去医院看病,又在病床前守了半个多月 周煜林:阿姨还好吧 张凯:还行,也不是啥大毛病,就一个小手术 得亏靳修臣给他批长假,还给他预支了几个月的工资。 听说靳修臣助理这个位置,上一任助理干了很多年。 难怪能干那么久呢,在对待下属这方面,靳修臣确实挺有手段,恩威并施,还厚道,比大多数只知道剥削员工的老板强太多。 要换他,他也这辈子都愿意在靳修臣这里干。 张凯:对了,你之前问我那事儿,怎样了?我老板的孩子…… 周煜林:还给他了 张凯:哦哦,你俩……没咋滴吧? 虽然按照周煜林这个性格,怎么也不可能打起来。 周煜林:还好 张凯忍不住感慨:你俩咋就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呢,高中时你俩那么好 张凯:你不知道吧,在你还不认识靳修臣的时候,他就经常托我给你带吃的,说你性格不擅长社交,让我多照顾你了 那时候,刚上高中不久,周煜林还没觉醒小说剧情,他的父母也都还在。 而张凯被班里的刺儿头王康霸凌,靳修臣路过救了他,从此,张凯就是靳修臣放在周煜林身边的一张明牌。 周煜林握着手机的手,缓缓收紧。 又是过去 又是他不知道的事 又是他没看过的视角 温浩的话也再次响起,这些从未听过的、新的信息点,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又一圈荡漾的涟漪。 第193章 周煜林:你说的,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张凯:刚上高一那会儿吧 张凯:因为靳修臣让我照顾你,我才跟你熟起来的,然后发觉你人其实很不错,才逐渐跟你成为朋友 周煜林轻吸了一口气 张凯:怎么了? 周煜林闭了闭眼,等他再睁开眼,整个人又恢复了平静:没什么。问问 原本温浩的话,他还不相信。 他认为,是温浩误会了什么。 但现在听了张凯的回答,挨骂有一点,周煜林能确定了。 靳修臣对他有所预谋的接近,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早,比他觉醒剧情,写下日记的时间更早…… 到底为什么? 那个人图什么呢? 周煜林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胳膊搭在眼睛上。 胃好难受。 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脑子也连带转不动了。 他起身去找胃药,但找出来的却是一个空瓶子。 没药了。 周煜林想了下,还是从床上爬起来,穿好外套出了门。 叫了辆车,直接开到了医院。 在路上时,周煜林的胃更痛了,痛得他冒冷汗。 按理说,哪怕一顿不吃,也不会疼成这样。 下了车,周煜林两只手抱着肚子,脚步虚浮地往医院里走。 这个点已经是晚上九点,医院里人已经不多,大厅都空荡荡的。 周煜林感觉视线有点模糊,他使劲儿往前迈步,但脚踩下去,却跟一脚陷进泥潭一样。 他整个人摇摇欲坠一番后,眼看要直直地坠落在地,一个温暖的怀抱就接住了他。 周煜林失去意识前,没看清那人的脸,但感受到了一种很熟悉的气息。 — 医院办公室 林敬穿着一身职业白大褂,手里拿着本子在写什么:“告诉你多少次了,安眠药每天只能吃那么点。” 靳修臣很平静:“睡不着。” 林敬:“睡不着也不能再吃了,吃多了要出毛病的,你想死啊。” 靳修臣点头:“嗯。” 林敬啧了声:“你想让木木当孤儿?” 靳修臣不说话了,沉默了会儿补上一句:“他有爸爸。” 林敬翻了个白眼,走过去:“把袖子撩起来,我检查下。” 靳修臣照做,手指缓缓撩起衣袖。 于是密密麻麻的伤痕,深的浅的,粗的细的,带血的,结痂的,都露了出来。 林敬两眼一黑,心里是崩溃的。 天杀的 他有时候真觉得,医生上辈子一定是屠夫,杀人太多,这辈子当医生是来还债的。 想骂一句‘你真他妈是有病’,但他觉得面前这个人会点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敬:“其他地方还有伤口吗。” 靳修臣:“没有。” 林敬扶了下额头:“你是我带过最难治的病人。” 作为医生,他心里清楚,抑郁症的患者,即便你跟他说,不要伤害自己,要想开,要开心快乐,也根本没有用。 如果患者能做到,那就不会抑郁了。 靳修臣垂下眼,看着自己两只胳膊上的疤痕:“就让我这样吧。反正,也死不了。” 把心里的痛苦,转移出来,让□□承受一部分,只有这样,心里才会好受点。 林敬叹了声:“也别悲观,你最近脾气比以前好多了,情绪也稳定了。” 靳修臣只是抚摸着被他强行修复后,带着裂痕的长命锁:“因为,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他仍然像过去那样,能听见脑子里那些嘲讽的,尖叫的,让他痛苦的声音。 过去靳修臣忍受不了,就会暴戾地发泄出来,大吼,砸东西,都是为了跟那些东西对抗,缓解压抑。 但如今,与其说他是学会了平静面对,不如说他学会了冷漠。 冷漠地看着、放任自己受苦。 然后在心里说,哦,原来不过如此,也就这样了。 不及他失去周煜林那种痛苦的万一。 林敬看他这幅样子,忍不住说:“你们谈恋爱的,都有点癫,我怎么都理解不了,为什么会有人谈个恋爱,就把自己整成这样。” “更理解不了,你这种要死要活,离了他就活不下去的。” 靳修臣静静地看向窗外:“是啊。我也不理解。” “可能我是个脑子不正常的神经病吧。” 像林敬,或者陆序,他们之所以都不会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癫狂,是因为,他们得到过很多东西。 比如亲情,友情,比如一个即便普通,但还算幸福的人生。 他们都有爱自己的家人,从小哪怕日子过得苦,但有亲人陪伴,给予关爱,还有很多朋友,从来没孤单过。 这些东西,带来的幸福感,成为了他们人生和精神内核的支柱,所以即便他们没有爱情,也不会觉得日子太难熬。 但靳修臣不一样,他什么都没有。 从小到大,靳修臣得到过的,唯一的一件好东西,就是周煜林。 他从几岁就看着、望着周煜林,一直悉心呵护着这朵玫瑰。 他的精神支柱,他的人生内核,就是周煜林。 如果没有周煜林,靳修臣的人生将毫无意义,他就是会死。 第194章 但没有人理解他,旁人只会觉得他是个神经病。 到现在,靳修臣自己也开始觉得,他或许真的是个神经病。 林敬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别这么说。走吧,我给你拿点药,木木还在车上等你。” 两人一起出了办公室 在路过大厅时,靳修臣突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他的脚步下意识停住了,想上前但又很犹豫。 这时,周煜林刚好因为胃疼,昏了过去,眼看人就要栽倒在地,靳修臣瞳孔一缩,猛地上前把人接住了。 — 周煜林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 抬了下胳膊,手上正打着吊瓶,于是他又不动了。 躺平望着天花板出神时,一张肉乎乎的小脸突然凑了上来,咧着嘴露出两个清甜的酒窝朝他喊:“帕帕!” 周煜林一怔,缓缓蹙眉:“你怎么……” 又很快反应过来,周木木在这里,那说明,靳修臣也在。 周煜林扭头扫视了下屋里,却没发现人。 不在? 又把孩子丢了? 周煜林挣扎着,双手撑着床艰难坐起来。 周木木就在旁边爬,从床上爬到他身上,最后自己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 周煜林怕他摔下去,把他抱在怀里,轻声说:“你爸呢。他怎么三番两次把你丢了,我这次真的要报警了。” 话音刚落,门就开了。 周煜林一抬头,就跟站在门口的靳修臣对上了眼。 男人有一瞬的无措,但很快又调整好,平和地走了进来,随后把一个热水袋递给周煜林。 靳修臣:“我去临时买的,将就用一下。” 周煜林只是看着他。 靳修臣手支在半空一会儿,见他仍然没有要接的意思,就自顾自地掀开被子,把热水袋放在周煜林的肚子上。 随后他拉过凳子,坐下后朝周木木伸出手:“过来。” 周木木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靳修臣又重复了句:“过来,不可以打扰病人休息。” 周木木委屈地看了眼周煜林,这才从他身上爬了下去,扑进了靳修臣的怀里。 周煜林怀里热乎乎的小团子没了,空荡荡的,他莫名有点不舒服。 靳修臣:“你睡会儿吧。医生说还要输两瓶液,我守着你。” 周煜林淡淡地:“不用。不麻烦你了。” 靳修臣没说话,但也坐着没动。 屋里气氛一时间变得沉寂,然后逐渐压抑,让周煜林很不自在。 他也不好赶靳修臣走,毕竟自己刚接受了这人的帮助,翻脸不认人这种事做起来怪膈应的。 靳修臣突然开始抱着周木木逗起来:“上次教你说的,‘对不起’学会了吗?” 周木木眨巴眼,舌头好像不听使唤:“最卜起。” 靳修臣:“是,对——不——起。再来。” 周木木用力到手脚都在使劲儿:“最不起。” 靳修臣:“是,对——” 周木木:“对。” 靳修臣:“连起来,‘对——不——起’。” 周木木:“对,卜,起。” 靳修臣摸摸他的头:“宝贝真厉害。” 周煜林在旁边看着,他发现,靳修臣真的变了好多。 以前的靳修臣,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耐心,估计教不了两句,就会暴躁到摔东西。 或许是因为孩子吧。 人总要变的,就像他如今,不也变得冷漠和果断了。 这时,周木木的玩具掉地上了。 靳修臣一只手揽着孩子,弯腰去捡。 动作间,他脖颈上带着的长命锁很自然地漏了出来。 起初靳修臣还没察觉,直到发现周煜林的目光,直白地落在他的胸前。 靳修臣心头一跳,紧张又慌乱地捞起长命锁,重新塞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再小心翼翼地去看周煜林。 后者似乎没什么反应,表情很淡地移开了目光,靳修臣这才松了口气。 周煜林突然说:“上次宴会,我遇见温浩了。” 瞬间,靳修臣的心脏又被揪起,他垂着眼,佯装忙碌地给周木木理衣服:“是吗。” 周煜林意味不明:“他说小时候,你经常跟踪我,有这回事吗。” 啪的一声,靳修臣手里拿着的儿童玩具,猛地掉了。 第67章 两秒后,靳修臣才弯腰把玩具捡起来,语气平静:“有什么误会吧。” 他把玩具用纸巾擦了擦,才给周木木:“我只是在跟着靳修竹,你同靳修竹每天都黏在一块儿,他误会也很正常。” 听着这人辩解开脱的话,周煜林捕捉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反应:“哦。我还以为,你小时候就那么变态。” 靳修臣狠掐了下手指,庆幸又后怕地垂下眼,呼吸都轻了些。 周煜林收回审视的目光,也没出声了。 刚才只是一个试探。 在看到靳修臣整个人都变得僵硬后,周煜林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温浩说的是真的。 但这又能证明什么呢? 只能让他越发搞不懂靳修臣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到底对他抱着什么样的企图? 周煜林心里隐隐感觉,靳修臣似乎还有事瞒着他,他目前看到的、所知的,仍然只是冰山一角。 第195章 他们之间的事,似乎要更复杂一些,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隐情。 但一想到那些用力纠缠的过往,周煜林就心累,再加上身体上的疲惫,他也懒得管这人为什么说谎。 周煜林闭上了眼,很快便睡着。 等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吊瓶早就挂完,手臂上的针也在他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撤掉了。 周煜林环视了下屋内,空无一人。 靳修臣已经离开。 但床头旁的桌上,放着一份早餐粥,还没凉,还冒着白色的热气。 估计人刚走不久。 周煜林端起粥吃了点,自己去医院前台缴费,被告知费用已经有人交过了。 走出医院后,周煜林心情有点复杂。 这样平和、不纠缠的靳修臣,他还是第一次见。 挺好,大家都轻松些。 回家后,周煜林刚打开门,就看见正坐在沙发上的明黎。 又想起昨天的事儿,一时有点尴尬。 明黎站起身,递给他一杯水:“昨晚去哪儿了?我回来也没找到你。” 他嗓音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 周煜林如实说:“胃疼,去医院挂水了。” 明黎蹙眉:“要紧吗?怪我。” 周煜林笑了:“关师哥什么事,我胃疼是好多年的老毛病了。” 明黎望着他,神色终于松弛些,也笑:“我没把咱们师门的小骄傲照顾好,当然是我的责任。” “而且我还以为……” 周煜林:“?” 明黎看着他,轻缓地咬字:“还以为我昨天太过分了,把你吓跑了,你不愿意再见我。” 周煜林浅笑:“怎么会。我们的感情,没有师哥想的那么脆弱。” 明黎心里悬了一晚上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什么样的感情?” 周煜林简简单单:“师哥跟师弟的感情。好朋友的感情。” 明黎做出一副受伤的样子:“师哥难过了。” 周煜林却看向他,眼神认真,头一次正面回应了明黎:“师哥,我们不是一路人。” 明黎顿了下:“这就是你拒绝我的理由吗,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不是一路人?” 周煜林:“我就是知道。” 明黎沉默了,见周煜林往里走,他一步一步跟在身后: “那你是哪一路的,我改道跟你一路。” 周煜林没忍住笑:“师哥,我没跟你开玩笑。” 他转过身,面对明黎:“在感情这种事上,我们不是一路人。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所以,我不会明知这是一个坑,还往下跳。” 说实话,明黎真的很优秀,各方面都吊打别人的优秀,长相也非常符合周煜林的审美。 性格更别说了,温柔细腻,情绪稳定,谈笑间幽默风趣,却从来恰到好处地有分寸,好到无可挑剔。 这么一个人,每天在身边晃悠示好,一般人很难抵抗得住攻势。 周煜林要不是暂时不想谈感情,也许明黎是他最好的一个选择。 但经历了昨天的事儿后,他更加明确了,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周煜林不想享受着明黎给他温柔和好处,还吊着别人,所以思考了一晚上后,他才终于选择跟明黎剖开谈。 明黎少有地皱了眉,沉思片刻:“为什么?你怎么就知道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周煜林微怔,缓缓低下头:“不知道。但我直觉,师哥给不了。” 明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子里满是无奈,他苦笑了下:“你都不知道,还拒绝我?” 语气里有几分委屈。 周煜林诚恳:“抱歉。但感情这种事,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明黎拉住他的手,低声说:“林林,那我等你。等你想清楚,弄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到时候你再拒绝我好吗?” 周煜林还要说话,却被明黎打断:“不然我真的不甘心。” “被这么一个是是而非的理由拒绝,我会觉得自己很差劲儿。” “所以,为了你师哥的自信心着想,再给我,也再给你自己一些时间,好吗。” 周煜林叹息:“好吧。” —— 回了房间后,周煜林接到了靳修竹的视频通话。 靳修竹比起以前,更有精神些了,眉梢眼角都是意气风发:“林林,你看我的腿!” 他站起来,艰难地走了两步。 周煜林也为他开心:“是治好了吗?” 靳修竹:“对。但还需要做一段时间的康复治疗。” 毕竟坐了一年多的轮椅。 虽然有凌数每天帮他按摩,但双腿肌肉还是无可避免地,变得僵直。 现在就像是老旧生锈的机器,要重新运作一样,得费些劲儿了。 周煜林:“那你们快回来了吧。” 靳修竹笑:“对,就这几天的事儿了。” 周煜林:“要我去接你吗?” 靳修竹:“你来也行,如果忙,那你还是先顾着自己的事儿。” 周煜林嗯了声,两人又闲聊了下国外的风景。 等通话快要结束时,靳修竹的神情忽然变得认真了些,他轻声说:“林林,我在大脑动手术前,给了你一个笔记本,让你帮忙保存,还在吗?” 周煜林怔了下:“在。我一直好好收着的。” 第196章 靳修竹看着远方,他已经三十了,并不年轻了,但五官却散发着一种少年人的朝气。 不知道是因为被凌数养得好,还是因为只有十九岁记忆的原因。 靳修竹缓缓开口:“这次等我回来,你把本子给我吧。” 周煜林:“好。” 当初他们约定的,如果靳修竹不开口问他要那个笔记本,周煜林就帮他一直保存着,也不用提醒他有那么一回事。 周煜林抿唇:“哥,你是想起了什么吗。” 靳修竹慢悠悠地说:“嗯,也该想起了……” 周煜林直觉,靳修竹跟凌数这一年多,应该也发生了很多事。 现在靳修竹开口问他要笔记本,应该是那个本子里写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周煜林欲言又止。 靳修竹笑了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就是这一年多,陆陆续续记起一些事,但又记得不全。总觉得,我跟他之间,还有更多的隐情。” 周煜林手指扣着手机壳:“其实你可以选择,不去看那些隐情。” 这样的话,会过得更轻松,更能随心所欲些。 毕竟靳修竹跟凌数的过去,复杂纠缠。回头看过去,只会让自己心累,把自己推向更纠结的境地。 那还不如不知道过往,不知道那些藏起来的隐情,恨也好,爱也好,就凭着当下的想法,自由地活着。 这句话出口后,周煜林微怔了下。 他发现,这些其实是他对自己跟靳修臣之间,现状的看法。 在面对靳修臣时,他就是这样做的。 不管过去有多少东西,他都不再看,或者说,不愿意再回看。只管自己坚定地往前走。 可这有什么不好呢?? 他确实过得比以前更好,更恣意洒脱,更轻松快活。 有时周煜林会觉得,他这样的想法有些利己主义,但又觉得,谁活着,不为自己? 难道为别人?脑子有坑吧。 他也可以为别人,前提是,对方值得。 但靳修臣如今,显然不配。 靳修竹叹了声,语气飘忽:“我知道你的想法,确实这样目前会过得轻松。” “但……我总不能冤枉了他吧。” 周煜林喃喃:“冤枉……” 靳修竹:“是啊。就算现在选择不去看那些过去,不去看那些隐情,但人这辈子这么长,万一哪天倒霉的,突然就知道了过去的一些什么……” “我怕自己接受不了。毕竟冤枉和误会一个人的滋味,很不好受。人还是要活得问心无愧一些。” 周煜林轻吸一口气,心里默念那四个字——问心无愧。 他不怕问心有愧,他能背负得起愧疚。 他更怕在他日子越来越好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什么,打乱他的脚步,给他晴天霹雳。 靳修竹抿唇:“看个人的选择吧。林林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怕,不要瞻前顾后,都不像你了。” 周煜林沉默很久,突然说:“哥,你知道小时候靳修臣就认识我的事吗。” 他问出这话,不是因为勇气,也不是害怕冤枉了靳修臣,问心有愧。 而是觉得,他跟靳修臣之间的关系,已经烂到底了,无药可救了,事情不可能更糟糕了 又接连几个人都不断地跟他提过去,向他昭示过去似乎有什么,确实勾起了他的好奇心,还有逆反心 于是周煜林索性就借着这个时机,以及突然冒出来的动力,问出了口。 他倒要看看,过去到底有什么。 如果有雷,那刚好早点顺手挖了 省得哪天他日子过得好好的,又突然冒出来,把他炸得稀里哗啦。 靳修竹:“知道。他小时候经常偷偷跟踪你,还被我抓住过好多次。” 周煜林:“……” 全世界都知道他被跟踪了,就他不知道。 他以前的心,到底有多大啊。 靳修竹:“我之前跟你讲过吧,他小时候就是那种,会虐待小动物的坏坯,天生的恶人。” “我怕他伤害你,让父亲敲打过他,警告他不要接近你。而且就是因为知道他喜欢跟着你,我那时才去哪儿都带着你,跟你寸步不离。” “他不敢靠近我,所以只能远远地跟着。我又觉得,没必要让你担惊受怕的,就把这事儿没告诉你。” 周煜林安静地听完:“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跟着我吗。” 靳修竹想了下:“不懂。他性格本来就阴暗,谁能清楚他心里想什么。” “后来我知道你跟他在一起后,非常地吃惊,所以才极力反对。但我那时怎么劝你,你都不听……” 看周煜林垂着头,似乎在沉思,靳修竹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对了,你想知道过去的事儿,你可以问温浩。” “温浩跟靳修臣一个班的,每天跟他一起上下学,他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毕竟靳修竹比他们都大,上学时年级都不同。 周煜林:“好。” 通话挂断,周煜林盯着屏幕看了会儿,点开了温浩的微信。 周煜林:过去靳修臣跟我之间的事儿,你知道多少? 周煜林:方便告诉我吗 温浩秒回:啊,你不会是要找他算账吧 周煜林:不会,放心,就是想了解下真相 第197章 温浩松了口气,开始噼里啪啦地倒话。 温浩:其实过去吧,他对你蛮好的,自己有点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趁着你不在的时候,偷偷塞你书包了 周煜林指尖微动,没有说话。 难怪他小时候,书包里总莫名其妙冒出一些东西,什么草编的蝴蝶、蚂蚱,新奇的糖果,还有最时兴的卡片。 他一直以为,是靳修竹想给他惊喜,偷偷塞给他的。 现在想来,靳修竹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就草编蝴蝶,靳修竹那种娇生惯养的少爷就编不出来。 温浩:你不知道吧,你其实小时候,是那种很讨厌,还很容易被人欺负的性格,你还清高…… 从小学到高中,周煜林都是班长,还兼任课代表,在他眼里,班长就是老师的眼睛,替老师和班级做事儿。 本来这种观念,没什么不好的,不至于让他惹很多麻烦。 但周煜林的性格就坏在,他是个很古板的人。 同学犯纪律,再小的违规举动,他都一定要打报告,老师交代他管理班级,他一定要完美完成任务。 就比如老师说,让周煜林想办法,督促同学们按时完成作业。 他直接就每天早上第一个到教室,然后站在班级门口,来一个学生,他收一份作业,绝不通融。 好多学生根本没做作业,都是在早自习补。周煜林这样,直接把人的后路给堵死了。 这样下来,从小到大这一路,周煜林得罪的人不少。 而且周煜林一直上的贵族学校,一群纨绔子弟本来就仗着家世嚣张跋扈,老师都不太敢管,冒出这么一个人,跟有病一样,成天约束他们,难受得要死。 他们早就看不惯周煜林了,背后很多次商量着怎么整死他。 温浩:你都不知道有多少同学恨死你了,要不是靳修臣,你会从小学开始就被校园霸凌,一直到高中毕业。 温浩:那时他们想尽办法整你,全是靳修臣背后帮你处理的,他也没别的手段,靳家也不做他的靠山 温浩:他只能跟那些整你的人,一个个约架,群架也约过,我有幸目睹,场面太惨烈了,他被揍得都爬不起来,鼻青脸肿的。但那些人也没讨到好 这就是为什么靳修臣从小到大,在学校里都是让同学害怕的刺儿头的原因。 为了护着周煜林,他揍的人太多了,打架又猛又狠,导致大家都对他有心理阴影。 温浩:就这种情况,从你小学,一直持续到你高中。所以我觉得,他其实对你还挺好的…… 温浩自己说了一通,这才发现,周煜林没回他的话。 温浩:喂?喂?还在听吗 周煜林盯着屏幕上的字,很久才打出一句话:在听 第68章 还有几天快开学了,周煜林也该准备回美国了。 但在走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那就是祭拜父母。 本来韩美美和明黎说,陪他一起去的,但周煜林拒绝了。 今天天气不太明朗,半空太阳都没有,只有一团黑压压的云,似乎要下雨了。 周煜林一个人来到墓地,他沿着那条蜿蜒的小路,走了很久。 一边走,一边不可避免地回想起过去的一些事儿。 父母去世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周煜林走不出来。 无法走出来。 因为周煜林总觉得,是自己害死了父母。 如果他没有觉醒,没有提前知道父母即将离婚的剧情,没有自作主张地去篡改剧情,没有选择逃避,那他如今还是个有爹妈的孩子。 这份沉重的愧疚,曾经一度差点逼死他。 不知不觉中,周煜林已经到了,他站在两块依靠在一起的墓碑前,发现,这里似乎被人仔细地收拾过。 墓碑前还放着两束新鲜的花。 看来是有人来过了。 周煜林也没多想,蹲下身,把自己带来的包打开,从里面一一拿出贡品摆好。 嘴里轻声喃喃:“去年没来,去年在国外,今年纸钱什么的,给你们补双份。” “以后我尽量每年祭日的时候,回来看你们。” “对了,家里的老房子拆迁了,当年你们就留给我那么一套房,现在也不在了。” 周煜林坐在墓碑旁,一个人碎碎念着,像是小时候跟父母聊天那样。 他顿了下,才继续说:“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们,我跟靳修臣离婚了,离了快两年了吧。准确来说是一年零九个月。” “原来没有谁能一直陪着谁,我那些年没长进,还跟小时候一样,害怕孤单的一个人,所以离婚的时候,也是下了很大决心。” “但现在,发觉一个人其实也还行,还能活。就是……” 周煜林说到一半,顿住了,开始盯着地面出神。 这时,天空忽然淅沥沥的一阵响,随后细密的雨夹杂着雪花落了下来。 但周煜林坐着没动,一些雨水落到脸上,他眼睛不舒服地眨了眨:“算了。” 雨越来越大,开春后气温回暖了,雪都化了一些。 周煜林想着再坐一会儿就走,一道黑色的阴影却团在了他的上方,隔绝了雨水和细雪,将他整个人笼罩住。 抬头,细密的雨幕中,黑色的长身大衣肃穆庄重,再往上,是男人五官优越、平和又透着疲倦的脸。 第198章 那张脸上,一双带着疼惜的眸子,正安静地注视着他。 耳边是零落的雨声,两人仿佛被按了暂停键般,无声的对望。 靳修臣先开了口:“回去吧。你胃不好,淋了雨寒气入体会胃疼。” 周煜林收回目光,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了下,这才站起身。 头上的那把大伞,始终安全感满满地罩着他。 就好像过去的十年多年一样。 周煜林没理会靳修臣,拿好东西转身就要走。 却被靳修臣拉住:“林林,伞。拿上吧。没必要让自己的身体受罪。” 周煜林抓着包,又是好一会儿没动。 靳修臣就安静地举着伞,陪他在墓地里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周煜林忽然没来由地说了句:“你有过一点真心的吧。” 靳修臣愣了下,握着伞柄的手缓缓收紧。 周煜林偏头看向他,目光定定的:“过去十年。一点点,有过吗。” 风雨骤停 一股酸涩又委屈的感觉,铺天盖地地席卷来,打得靳修臣眼眶瞬间红了,他咬紧牙,喉咙艰涩:“有的。” 周煜林点点头。 靳修臣嘴唇都在发抖:“你,你愿意信我了?” 周煜林又摇头:“不。” 于是靳修臣又从天堂坠入了地狱。 周煜林只是在做一道证明题,他从别人那里印证了,过去靳修臣确实对他有过真心。 温浩嘴里描述的那个,他不知道的又一个十年,确实有一点打动他。 他的真心是真心,可别人的也是。 周煜林总不愿意辜负别人。 后来的靳修臣有罪,但少年时的靳修臣,他的真心和付出,是实打实的。 周煜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享受了少年靳修臣的真心,总该还一点点的,这是他欠下的债。 因为这个,周煜林愿意暂时抛开恨和厌恶,跟靳修臣谈一谈,再听听这个人说的话。 周煜林:“婚后一年,你的恶意也是真的,对吗。” 靳修臣脸色一下惨白,他握紧了拳头:“嗯……我不想骗你。” 时隔一年多,两人再次谈到这个问题,周煜林已经心如止水: “那你因为我受的这些苦,一点都不冤。” 靳修臣拉住他的胳膊:“林林,你听我解释……” 周煜林转过身,面对着他:“嗯。你解释吧。” 一年多前,他因为极度的愤怒,只顾着质问,没有听靳修臣解释分毫,今天就听听。 靳修臣有一种,拥抱到月亮的惊喜和无措,他努力组织着语言:“我、我没有利用过你。” “跟你在一起,确实是因为你的日记,但不是为了走剧情拿到靳家。那十年不是骗局,我们的爱情是真的,我真的——” 他喉咙哽咽了下,嗓音小心翼翼又带着压抑的疼:“真的爱你。” 周煜林客观理智道:“这一点有待考证。” 因为靳修臣过去的行径太过恶劣,他们之间已经没什么信任可言,所以靳修臣的话,周煜林并不会太相信。 除非,还有像温浩那样的第三者视角,能证明这个人不是在说谎。 靳修臣脸上露出受伤的神色,他垂着头继续说:“婚后对你不好,是因为我看到你日记里说,我是一个不值得爱的人,我以为你不爱我……只是为了走剧情,才跟我在一起。” 本来过去十年多,靳修臣就一直在伪装自己,害怕周煜林看清他的真面目后,对他厌恶,时间久了,他都分不清,周煜林爱的是他,还是他装出来的假人。 又也许根本谁也不爱,只是为了走救赎剧情,才按照剧情里写的那样跟他在一起。 靳修臣:“再加上那时,我病了,控制不住自己。我总是没有安全感,每天睁眼看到你,我都感觉我在做两个梦,一个美梦一个噩梦。我特别害怕,怕你真的不爱我,怕到快崩溃了……” 周煜林:“所以你选择,用刺痛我,看着我为你痴狂,为你让步底线,为你低头,来证明我是爱你的,得到片刻的安全感。” 靳修臣表情一瞬痛苦,他低着头不敢看周煜林:“对不起。” 嗓音很轻,却很郑重,这几个字哪怕他已经在脑子里演练了千万遍,但真的说出口时,还是那么艰难。 周煜林只是平静道:“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好像有一只手,无形中狠狠捏了把他的心脏,靳修臣沙哑着声:“我理解。你不用接受,但我必须为自己犯过的错误道歉。” 周煜林又说:“虽然感觉这个问题很可笑,但还是想问一下,你当初说,对我腻了,这是真的吗。” 靳修臣呼吸都很轻:“我、我分不清……我对那种每天都惶惶不安,恐惧又煎熬的日子腻了,对每次看到你,都会想你到底爱不爱我这种事也腻了……我受够了,所以我当时,潜意识排斥你,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腻了……” 因为看见周煜林,就意味着他将陷入恐慌,脑子里会有很多个声音,在嘶吼、尖叫,一遍遍跟他说,周煜林不爱他,他不值得被爱。 那时靳修臣不知道自己病了,他被那些脑子里幻听的声音所左右,被心底那些恶劣的念头左右,怎么抗争都没用。 最后原本就性格多疑、恶劣的他,终于在周煜林面前失控了。 第199章 说靳修臣对周煜林的那些恶意是故意的,不如说,他原本就是那样一个劣根性的人。 他的恶意,来自于他本身恶劣的本性,甚至是无意识的。 只是此前十年,因为爱周煜林,他一直都在伪装,而且藏得比较好,爱意又本身就具有美化功能。 而婚后,靳修臣恶劣的那一面,终于因为病症的催化,在周煜林的面前展露了出来。 就好像,一条原本就会咬人的恶犬,除了主人外,看见谁都会发疯地咬。 但在主人面前,它却是一条会摇尾巴、会撒娇示爱的乖巧好狗。 有天这条狗病了,得了狂犬症,于是最后的理智和情感也丧失了,它看见主人照样发疯咬。 人都说,要去爱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就好像,买狗的时候,要去挑一条本身就温顺乖巧不咬人的狗。 但周煜林没办法,他就是碰上了这么一条性格恶劣的疯狗,这条狗好的时候,对他也是极致的温柔乖顺,但后来发病了,就开始咬他。 听完这些,周煜林心里大概有数了:“我懂了。我不会原谅你,但我也不再恨你。” 两个十年,就当前后抵消吧。 周煜林在知道温浩嘴里的那个十年后,他一度陷入混乱,这种感觉,就好像当初他被靳修臣伤害,一边想分手,一边又念着过去的感情,心软和挣扎交叠。 宛如身上有个点又痛又痒,想挠,却不知道往哪儿挠,怎么都挠不到。 周煜林想了好几天,他的情感经历了一场难受的拉扯,他不断地反问自己。 要原谅吗? 但过去让他那么痛苦,这个人确实伤害了他 不原谅吗? 但这个人也真切地对他好过,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不求回报地对他好过 如果他故意抹掉那些好,装作不知道,不去看,那他往后该怎么面对自己? 他还能挺起胸膛做人吗。 到这个时候,周煜林才明白,靳修竹说的‘人要活得问心无愧’,这句话多有道理。 最终,周煜林选择取折中,他不再恨着靳修臣,但也对曾经那些伤害,以及靳修臣利用他、欺骗他感情的事儿,保持不原谅的态度。 而且,他们在一起的那十年,周煜林如今想来,靳修臣也不是对他全然没有过真心。 陆序以前有句话问得很对——在火炉旁烤火的人,会感受不到温暖吗? 周煜林是真切地,感受过温暖和爱意的,就是因为感受过,得到过,所以在婚后,靳修臣突然变了后,他才会有那么大的落差,被伤得那么深。 其实这一点,在过去的一年多里,周煜林心里是隐约明白的。 他就是感情上接受不了,自己被欺骗和利用。 所以他故意不回头看,故意去忽略曾经靳修臣给过他的爱和好。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恨得那么干脆果断,那么理所当然,才能大步地勇敢往前走,绝不回头。 如今,温浩告诉周煜林的那些事,在他的心上开了条口子,强迫他去正视、审视过去。 周煜林也终于不得不承认,其实靳修臣对他有过真心,他感受过的。 听到‘不再恨你’这句话,靳修臣木然地怔在那里,连呼吸都忘了。 周煜林:“我不恨你,不是因为你,只是为了我自己好,我的人生中没有过道德污点,不想以后心有愧疚。” “过去十年,你欺骗我,利用我的事儿,我也不计较了。” “所以,你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吧,好好养病。” 周煜林说完这些话,就转身离开了。 他始终那样淡然,适从,全程都很平静。 心里却有一种,说不明的轻松感。 而靳修臣,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周煜林一步一步地,从他视线里消失。 很久后,他才抖着手,捂住自己的脸,双肩颤抖不停。 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真的被周煜林从恨意中解放了。 就宛如一直以来,拴在脖颈上让他窒息的锁链,终于被卸下。 他终于,能喘口气了。 — 回家后,周煜林本打算好好睡一觉,但一只脚刚踏进客厅,就看见韩美美和明黎正坐在沙发上,脸色凝重。 周煜林走过去:“师姐,师哥,出什么事了吗。” 韩美美嗐了声:“你师哥,他家里长辈突然逼婚,要他跟一个面都没见过几次的纨绔子弟结婚,真可怜,可怜虫一个。” 明黎:“好了,不要跟林林说这些。” 周煜林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便顺手倒了杯热水给明黎:“那师哥打算怎么办?” 明黎一脸轻松地笑:“凉拌。” 韩美美手撑着脑袋,懒懒地靠在沙发上:“诶,要不你脱离家族撒,跟他们划清界限。” 明黎扫了她一眼:“说的是人话吗。” 家族是他爷爷的心血,后来交到了他父亲手上,父亲也为这个家殚精竭虑,再后来父亲去世,家族就交到了他手上。 他不可能让两代人的心血白费。 韩美美叹了声:“你说说你,你好歹也是家族的掌权人,怎么就被你叔叔伯伯拿捏了。” 明黎垂着眼:“我虽然掌权,但家族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家族,叔伯们手里也握着能跟我抗衡的权利。” 第200章 他跟家族中的长辈,算是互相制衡掣肘。 在面对家族发展的事情上,大家同仇敌忾,一致对外,但内部争权夺利的斗争,其实从未停歇。 明黎坐在那个位置上,也并不好过。 他又本来就不擅长,也不屑于那些工于心计的钻研之道,只喜欢珠宝设计,面对叔伯们的算计,他日子过得一直都很艰难。 韩美美:“嗐呀,怎么办啊,小明你可怎么办啊。” 周煜林想起上次的事儿:“师哥你不是说,你爷爷会帮忙拖住长辈们吗。” 明黎垂下眼:“爷爷忽然病了。” 老爷子一病,那些长辈们就觉得这是个好时机,开始算计明黎。 势必要榨干明黎的最后一丝价值,为家族、或者说是为他们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 而明黎的婚姻,是他们盯上好久的肥肉。 两个大家族联姻,其中带来的利益可想而知,所以大家族中的子弟们,才有那么多被迫联姻的。 凌数跟靳修竹之间的悲剧,也是这么开始的。 周煜林拍拍明黎的肩:“师哥别担心,会好的。” 明黎只能勉强撑起一个笑。 韩美美在旁边看着两人,脑子忽然一转:“我有个绝妙的主意,要不要听听?” 两人都看向她。 韩美美来劲儿了,坐起来,拉着两人的手放在一起:“你俩在一起不就行了吗?” 周煜林和明黎都是一惊。 明黎表情复杂:“族里长辈们不会同意。” 韩美美啧了声:“明黎你是不是脑子读书读傻了,用得着他们同意?你直接跟小宝,先斩后奏,你们都已经在一起了,那些老东西还能怎么着?” 明黎轻吸一口气,下意识看向周煜林。 周煜林似乎在沉思,抿着唇没有说话。 明黎试探说:“怎么先斩后奏。我说我跟他在一起了,别人信吗。” 韩美美:“当然是,想办法让大家都看到,昭告天下啊。等圈子里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你的叔伯们信不信还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那时他们还是不放弃,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你有爱人了,谁煞笔啊还愿意跟你联姻?这些大家族的子弟,大家也是要脸面的,说出去也不好听是不。” 明黎琢磨了下,这个办法,确实是眼下的最优解,他眸子都亮了几分。 再次把目光投向周煜林,明黎欲言又止:“林林,你怎么想。” 周煜林静默片刻:“其实这个人,不一定非得是我,对吗。” 明黎的心,一下凉了半截,但他面上仍然露出一个笑:“对。” 韩美美摆摆手:“漏漏漏,前阵子,明黎带小宝去家族宴会上露脸了吧,还见了明家的老爷子对吧?” 周煜林怔了下,点头。 韩美美:“那就非得是你,这样可信度才高,那天的宴会,肯定很多人都瞧见你了。老爷子一出来作证,那不相当于官方认证吗。” “而且明黎这人,一门心思钻进了珠宝设计,他身边除了咱俩,都没有人,他要找别人,谁会信?” 韩美美其实是抱着撮合两人的心的,这一年里,明黎对周煜林百般呵护的好,她都看在眼里。 而且,开始一段新的恋情,对周煜林也有好处,这样他才能彻底忘记上一段感情中受过的伤害。 两人这么般配,不在一起可惜了。 韩美美眨着眼,推波助澜:“小宝他可是你亲师哥,帮个忙呗。反正是假装做戏呢。” 嘿嘿,做着做着就成了真的。 小说里先婚后爱都是这么写的。 明黎看周煜林很犹豫,打断韩美美:“好了,别说了。” 他站起身,拍拍周煜林的肩:“林林,你就当没听见这些话。” 他不想勉强周煜林,也不愿意让周煜林为难。 周煜林原本想说什么,听见明黎这话后,又沉默了。 帮个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他想到以后,他跟明黎会绑定在一起,所有人都会认为他们是一对爱侣…… 心里就,莫名不太舒服。 周煜林也不知道,自己在不舒服什么。 他好像,不太愿意让自己属于别人,哪怕是名义上的属于。 这次谈话,就这么散了,事后明黎和韩美美也没再提过这件事。 周煜林便当没这回事,他也没精力去关心别人了。 因为,凌数带着靳修竹回来了。 第69章 机场 凌数和靳修竹穿着同款的黑长风衣,两人都是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走在一起抓眼得就像是群星中的太阳,引得路人都频频侧目。 周煜林浅笑着迎了上去,很轻地抱了下靳修竹:“欢迎回来。好久不见。” 靳修竹拉着他左看右看:“林林,你怎么还长肉了。” 周煜林笑:“回国后一直住老师家,有人管生活,就吃得比较好。” 靳修竹捏了下他的脸:“挺好的。走吧,一起吃个饭,给我接风洗尘。” 周煜林说好,扶着靳修竹一边走,一边跟他聊天。 三人一起回了凌数的别墅,家里早有阿姨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热热闹闹地吃完一顿饭后,靳修竹有午休的习惯,就去睡下了。 周煜林和凌数两人在客厅,面对面坐着。 第201章 安静片刻,凌数问:“你跟靳修臣,怎么样了。” 周煜林手里捧着杯子:“跟之前一样。你不是说,有关于他的事要找我谈吗。” 凌数点头:“嗯。你还记得一年多前,我跟你说的,靳修臣藏了你日记本,知道所有剧情的事儿吗。” 周煜林呼吸轻了些:“记得。” 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有点紧张,就好像地震前,因为感受到某种磁场,而惴惴不安的小动物。 凌数看着他,眼神很认真,几分郑重:“首先我要跟你道个歉。也跟靳修臣道个歉。” 周煜林心头一跳:“你什么意思。” 凌数朝他低下了头:“那件事,是我撒的谎。” 周煜林眉头也皱起:“什么叫是你撒的谎?” 凌数缓缓开口:“当年,靳修臣把你们之间的所有事都告诉了我,你不知道吧,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你。” “他对你,几乎是发了疯的痴狂。因为喜欢,所以他一直注视着你。但又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他没办法正面去认识你,接近你,所以只能偷偷看着你……” 周煜林怔住,双手缓缓握紧,他闭了闭眼:“说重点。这些跟他看过我的日记本,有什么关系?跟他利用我,欺骗我十年感情,又有什么关系?” 发觉周煜林的情绪,开始有些不稳定,凌数嗓音带了丝安抚:“别急。因为你的日记本,是促使他走到你面前的关键。” “他那样自卑又敏感的人,原本他是不打算让你看见他的,但在知道你们有一条救赎感情线后,知道你就是为了他而诞生的角色后,他起了贪念,他想光明正大地拥有你,所以才靠近的你。” 周煜林感觉脑子在经历一场海啸:“这跟他骗我有什么关系。” 凌数卡壳了一瞬,他抿唇组织了下语言:“所以他不是因为知道了剧情,想要得到靳家,才去接近的你,他没有在利用你,也没有欺骗你。” 周煜林静默了很久,把脸埋在掌心,声音从指缝中漏出:“也许你说的没错,他是因为喜欢我,才接近的我。” “但这跟他知道剧情后,想要利用我,才接近的我,两种可能,没有冲突,是可以同时存在的。” “所以怎么就能确认,他接近我的动机,只是单纯地因为喜欢我,不存在任何一点利用的心思。毕竟权利和财富,对一个人的诱惑不小。” 凌数哑然:“你……” “你对他的偏见,会不会太严重了?还是说——” 凌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敢相信我说的这些,不敢承认是你误解了他,不敢面对自己伤人的恨意。” 周煜林的手抖了下,他深吸了一口气。 屋里安静了很久 再抬头时,周煜林眼里是平和的冷漠,带着锐利的攻击性:“是,我是不敢承认,不敢面对。” “这不是我懦弱,面对不了。而是因为,每个人在误解别人后,都会产生一种类似愧疚的情绪反扑,谁都会一时间无法接受,这很正常,我没必要因为这个,苛责自己。” “但事情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是因为谁?” 凌数低下了头,诚恳道:“抱歉。” 周煜林死死捏着杯子:“你当年,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看着我跟他走到憎恨的地步,你很高兴吗凌数。” “你是觉得,恨着一个人,能活得很轻松吗?” “我原还以为,你是个君子。没想到……你跟靳修臣有什么区别。” 凌数喉结艰涩地滚动:“因为,你当时要跟我抢靳修竹,有靳修臣帮着你,我就占不到优势,所以我必须让你们彻底决裂。” “如果失去他……我做君子跟做小人,又有什么区别。” 周煜林把水杯咚的一声放在桌上:“很好。那你又为什么,一年零八个多月,有无数次机会,都不告诉我真相。” 凌数:“我提过。你忘了吗,每次你跟靳修竹通话,我都试图跟你提靳修臣,但你总是很不耐烦,很厌恶地不想听。” 周煜林怔住一瞬。 凌数继续说:“所以我何必强行去跟你解释呢?我没必要因为他,跟你闹僵,让你不痛快。” “你不痛快,靳修竹就不会痛快,我不想让靳修竹不开心。反正,你跟靳修臣之间都已经无可挽回了,就算没有我编的那个谎话,你们也不会和好。” “那我又何必为了给他解释,热脸贴你的冷屁股,给自己找不痛快。” 周煜林冷冷地看着他:“虚伪。” 凌数点头:“你说我虚伪我认。为了靳修竹,我也可以做一些没有下限的事儿,当虚伪的小人。” “这次如果不是靳修臣求我,我看他实在太可怜了,也不会特意约你过来解释。” 周煜林掐着手指:“他求你了?” 凌数:“嗯。在我跟靳修竹出国前。” 周煜林难以想象,那么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靳修臣,有天会低下头,去求别人。 还是去求一个,曾经污蔑过自己的人。 这种事,换了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难堪的羞辱。 周煜林咬了咬牙,他对凌数这个人,已经无话可说,索性站起身就走。 再多待一会儿,他都觉得膈应。 这时,靳修竹刚好午睡醒了,一出门见他要走,就叫住他:“林林,留下来吃个晚饭吧,我们好久没见了。” 第202章 周煜林回头看了眼凌数,眼里是刺骨的冷意,一字一句:“不吃了。他家的饭,我吃着反胃。” 靳修竹皱眉,他打小就认识周煜林,周煜林的性格一直很温和,哪怕是生气,也很少说伤人的话。 这还是头一回,看到周煜林露出这么有攻击性的一面。 看样子,是被彻底惹毛了。 靳修竹刀了一眼凌数:“你把他怎么了。” 凌数只说:“没什么。我跟他之间的事。” 周煜林冷哼一声:“哥,你以前经常告诫我,靳修臣不是好人,让我小心。” “现在我把这句话还给你。” 又看向凌数:“以后我在的地方,你最好别出现。我们互相拉对方进黑名单吧。” 周煜林临走前,带着一点发泄的力道,把门哐咚一声摔上的。 这天,周煜林一个人在寒冷的大街上走了很久。 醒醒脑子。 等天色逐渐暗沉时,他整个人已经平静。 大概是,这两年发生的事情太多,变故太大,周煜林的承受能力提高了,这种事,他也只用了那么几个小时,就收拾好了自己。 回到家,周煜林还没进门,就听见院子的角落里,哐咚一声巨响。 他放轻了脚步找过去,就看见,明黎正面向墙壁,背对着他。 一只手抵在墙上,指关节已经破皮流血了,另一只手正握着电话在讲。 明黎:“我说了我不愿意!听不懂吗!” “非得把人往死里逼?!” “随你们折腾吧,我不去就是不去。我有喜欢的人,你们休想在结婚这件事上逼我。” 电话被挂断,但明黎却僵硬地杵在那儿,很久都没动。 周煜林犹豫着要不要出声时,面前的男人突然转身,发泄地狠踹了一脚墙根。 明黎胸膛剧烈起伏着:“都是利欲熏心的饿狼!没他妈一个好东西!” 周煜林半张着嘴,微讶。 认识明黎这么久了,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明黎这么失态的样子,也是第一次听见明黎带脏地说话。 大概,是真的被逼到绝境了。 一时间,周煜林有些心疼。 估计明黎也不愿意被人看到这幅样子。 周煜林正要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悄没声地离开时,明黎忽然瞧见了他。 气氛默然 好一会儿,明黎才勉强露出一个笑:“都看见了?” 周煜林:“嗯。” 明黎叹息一声:“看来师哥的好形象,是要败坏在今天了。” 周煜林摇头:“每个人都会遇到自己扛不住的难事,发脾气很正常。师哥对自己要求太高了。” 紧绷的神经,因为周煜林的这番话松懈了些,明黎随便在屋檐的台阶上坐下,望着半空也不说话。 周煜林陪着他坐下:“师哥要是心情不好,可以跟我聊聊。” 明黎安静片刻,嗓音疲惫:“好累啊……” “我以为这么多年了,我都已经习惯这种窒息的生活了,没想到还是觉得累。” 周煜林:“如果是不好的生活,就不要去习惯它,一旦习惯了,人创造和寻找幸福的能力,会降低。” “就好像被压弯了腰的麦子,它习惯了弯腰,那它的顶端就注定只能面朝黄土,很难再晒到太阳。” 明黎偏头看他,眼睛逐渐眯起,随后缓缓勾起一个笑: “要不要听听师哥的故事?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可怜和同情我,所以我愿意跟你讲。” 周煜林就是有那样的魅力,让人能安心在他面前袒露伤疤和脆弱,不用担心被他看不起。 而且相处越久,明黎越觉得这个人,像一坛醇香厚重的酒,越品越有滋味,让人回味无穷。 周煜林:“好。师哥说吧,我听着。” 明黎:“你注意过我平时怎么拿筷子吃饭的吗。” 周煜林简短回忆了下:“嗯。师哥喜欢把筷子拿得很短。” 寻常人吃饭,一般握着筷子的中上部分,但明黎不同,他喜欢握着筷子的中下部分,几乎快靠近吃饭的那一头了。 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周煜林还问过,这样拿筷子夹菜,不会不方便吗,还容易被饭菜的热气烫到,当时明黎只是笑了笑,没回答。 明黎看向远方,视线变得飘忽:“我小时候就爱这样拿筷子,因为那时候人小,家里父母为了追求美观和优雅,筷子是用金银打造的,又粗又滑,我拿不动,于是只能拿下面一些。” 周煜林了然地点头。 明黎:“然后父母就说,我这样拿筷子不优雅,在外人面前吃饭,会失了明家的体面,他们就训练我,一定要逼我按照他们的心意拿筷子。” 明黎:“每次吃饭,就让管家拿一把戒尺在我旁边站着,只要我拿筷子的姿势不对,就打手。” “起初的时候,一顿饭下来,手都被打红了。再长大一点,我终于学会了正常拿筷子,挨的打就少了,但这个规矩,一直被保留了下来。” “直到我二十岁,在家里吃饭,还是会有管家拿着戒尺站在我身旁。那种窒息的感觉……” 周煜林听完,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拿筷子只是一件特别微小的事,小到平常人都没注意过,但明黎尚且被这么严格地规训,其他事可想而知。 第203章 周煜林:“后来呢。” 明黎:“后来,我父亲去世了,终于轮到我当上家主了,当家的第一天,我就在吃饭时,当着我母亲的面,故意不好好拿筷子。” 这不仅仅是筷子的事儿,而是他对这么多年窒息的生活,无处不在的规训和压迫,做出的反抗。 明黎笑起来:“我妈那天看我的眼神,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种匪夷所思的表情,真的很好笑。” “她就问我,她说,这么多年了,你不已经改过来了吗。我说,不,我从来没改过,只是以前我在家没有话语权,不得不听你们的。现在我要自己做决定了。” 周煜林轻声:“然后呢。” 明黎喃喃着:“然后啊,然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我一眼就走了。” “但是第二天,我的经济来源就被切断了,那时我还在上大学,只不过放假回国在家,我自己搞了个珠宝设计的工作室,没钱后,一天都过不下去。” 明黎自嘲道:“我当时才明白,我这个家主,就是个屁,什么也不是。名义上好听罢了。只要不让他们顺心,分分钟就能让我下台。” 他们需要的也不是明黎,而是一个家族的象征,这个象征需要足够体面,足够优秀,能为家族带来足够的荣誉,而从小就是家族里最优秀的孩子的明黎十分符合。 明黎这个家主,说白了只是一个在家族这面墙上,高高挂起的徽章。 周煜林抬手,拍拍他的肩,想给予他一点安抚。 明黎吸了吸鼻子:“他们要的是我好好拿筷子吗?不。我怎么拿筷子,都影响不到家族的荣誉,也影响不到家族的生意。” “他们为什么就是抓着我这件事不放呢?因为他们要的,是我听话,完全听话。所以哪怕是在拿筷子这么小的一件事上,都绝不允许我叛逆。” 安静片刻,明黎调整好自己的心情,才继续说: “又过了几年,我成了珠宝行业有名的顶尖设计师,给家族带来了荣誉,对掌管公司的手段也熟练了很多,我终于开始有一点话语权了。” “然后我再也没好好拿过筷子,哪怕是当着我妈、我家里所有长辈们的面,我就不好好拿筷子。起初时,他们也呵斥过我,但我直接把饭桌掀了,既然这样,谁都别吃了。” 周煜林:“干得好。” 明黎笑了下:“是啊。掀桌确实畅快。我第一次觉得活着好畅快。他们也拿我没办法。” “但是,接下来半个月,他们开始到处给我使绊子,用自己在公司的权利,打压我,给我施压,趁机给自己捞油水,搞得整个公司都乌烟瘴气的。” “我妈哭天抢地地骂我,说我难道要把公司、把父亲的心血,就这么败了,那半个月差点把我逼崩溃。” 周煜林:“然后呢。” 明黎揉了把脸:“能怎么办,我只能妥协,低头。但他们也稍稍让了步,而我获得的,不过是能自己决定怎么拿筷子的自由。” 明黎看向周煜林,笑起来,但眼眶发红:“我是不是像个笑话一样,抗争了这么多年,只实现了拿筷子自由。” 周煜林摇头:“不。你很勇敢。” 这么多年,从小在那种环境里长大,但从来没丢失过自己抗争的心,没有被家族同化,这就已经很难得了。 明黎:“……但是这次我恐怕,很难熬过去。婚姻这种大事,牵扯到的利益巨大,他们怎么舍得放弃。” 不过如今情况比当年好,公司里明黎进行了换血,有很多都是他的人,他那些叔叔伯伯们想从公司那边动作,能干的事儿也不多,翻不起大波浪。 但难就难在,明黎的母亲,在这件事上,跟他的叔伯们是站一块儿的,也非常强势地要逼婚。 而且他母亲病了,动不动就用自己的命威胁,明黎根本无法违背母亲的意愿。 只能像韩美美说的那样,既然内部放弃不了,那就从外部入手,逼他们放弃,让圈子里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跟别人结婚了,那大家都是要脸面的人,也不至于说当小三撬墙角。 如果没有人愿意跟明家联姻,那长辈们不管打什么主意,都是一场空。 周煜林沉默了很久,突然说:“师哥,我帮你吧。” 明黎对他那么好,到了该他还的时候了。 明黎顿住,扭头看他。 周煜林:“我想帮你。我们结婚吧。” 【作者有话说】 明黎是好人,不会插足和拆散主角俩的哈,明黎有很重要的使命,所以戏份多了点qvq 第70章 出国返校的前两天 金锐成突然告诉三个孩子,他办了一个慈善拍卖会。 作用嘛,一是处理这一年内,他制作失败的珠宝首饰,二是为了给一些特殊病症的孩子们,筹集一些公益医疗费。 还让周煜林他们,也把自己做好不用的珠宝首饰,都放进去,顶着金教授徒弟的名号,也能拍卖到一个好价钱。 虽然这个拍卖会是临时举办的,金锐成只是在自己的微信上,发了条朋友圈,但来的人很多。 金锐成不常在国内,大家都想趁这个机会,在他面前刷一刷脸。 当天,周煜林和明黎负责接待客人,韩美美在后台偷懒躲清闲。 明黎小声同周煜林说:“我大伯他们也要来。” 第204章 周煜林了然:“那我们,是今天就开始装情侣吗。” 而且今天场面这么大,也正好是公布两人关系的好时机。 他们之前商议好了,既然决定了做戏,就做全套,在国内装恩爱情侣,等出国返校后,就立马去国外领证。 到时候结婚证往那儿一摆,谁都无法反驳。 明黎总觉得,心有愧疚:“林林,委屈你了。” 但又觉得,周煜林答应跟他领证,会不会有那么一点,喜欢他。 他要的不多,一点点就好。往后再慢慢培养感情。 周煜林摇摇头:“反正我是单身,帮师哥一个忙而已。” 他既然决定了帮忙,就会帮到底。 明黎眼神柔和:“等……等你想要自由的那天,我会澄清我们的关系。” 周煜林浅笑:“好。” 于是明黎朝周煜林伸出手:“牵一下,可以吗。这样看起来更亲密些。” 周煜林低头看着他的手,看了两秒,才缓缓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双手交握的瞬间,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 感受着肌肤相触的温度,明黎不自觉扯起嘴角,又怕周煜林不舒服,只是稍稍贴着,没有握紧。 这边刚牵上,那边明黎的家族长辈们就过来了。 明黎的大伯看见他们俩牵着手,不可置信地愣了下,血压都高了,他快步过来,挡住明黎,低声呵斥道:“你给我松手!” “这是什么场合,我之前给你挑的王家的孩子,今天也要来,被他看见了像什么话!” 明黎皮笑肉不笑:“就是要让他看见,让所有人都看见。” “我早跟您说了,我有爱人,您不听,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丢的也是您的脸皮。” 大伯指着他鼻子,气得脸红:“你!” 到底还是要脸,他平复了下心情:“你不怕把你妈气死吗?” 明黎淡淡道:“今天过后,圈内人都会知道我有爱人,包括你说的那个什么王家的孩子。” “我妈那个人比您精明,她明知道事情无可挽回,再气也是糟践自己的身子,自然就不气了。” 大伯语气冷了一度:“好啊你,我真是小看你了。这么多年乖巧听话,一出手就来了个大的是吧。” 他瞥了眼周煜林:“我收拾不了你,我还收拾不了他?” 明黎骤然冷了脸:“你敢。” 大伯哼了一声,拍拍周煜林的肩:“你要是个识相的,别掺和这趟浑水,否则就算金锐成是你老师,也没办法。” 明黎一把打掉他的手:“别碰他。” 周煜林却很镇定,淡淡道:“我胆子很大,什么家族我看不上也不怕。你有什么招数,就使出来吧。” 大伯:“很好,特别好。你真是个有种的。等着吧。” 周煜林回了他一个礼貌的微笑:“里面请,您慢走。” 等目送明黎的大伯离开,周煜林感觉跟他十指相扣的手,在慢慢撤回。 他猛地握紧,回头看向明黎:“没关系。” 明黎有些心烦了:“我怕他们狗急跳墙,你会受伤。” 周煜林却说:“不怕。我家里就我一个人,我也没什么软肋和牵挂,他拿捏不住我。” 说到底,人之所以会被别人威胁到,都是因为心里有在意的东西。 而周煜林,他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没有在意的事,没有在意的人,这就是他无所畏惧的底气。 明黎不说话了,抿着唇一脸担忧,似乎在思考什么。 后面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看他们牵着手,一副情侣的样子,有些人自然会问一嘴。 两人就说他们是彼此的爱人。 于是这个消息,很快就成了拍卖会上众人嘴里的谈资。 有人三年前,曾经参加过周煜林跟靳修臣的婚礼,总觉得看周煜林眼熟。 但时间过去太久了,再加上婚后,靳修臣就没让周煜林在大众面前露过脸,众人也都没想起来。 直到靳修臣忽然出现。 看见周煜林跟明黎交扣在一起的手时,靳修臣只觉得心脏被狠狠刺了一刀,眼前昏黑了一瞬。 前几天,周煜林说不恨他了,他还那么高兴,不夸张地说,那是他这两年来,最高兴的几天。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跟周煜林复合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 靳修臣站在不远处,就那样看着周煜林,脚下好像陷进了黑色的地狱,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拼命拉扯着他的腿,让他怎么都迈不动步子。 这时,周煜林的余光随意地扫了过来,在触及到靳修臣后,瞳孔下意识反应剧烈地收缩了下,握着明黎的手也徒然用力两分。 明黎察觉到了,安抚地回握他。 周煜林很快恢复镇定,收回了目光。 靳修臣一步步,缓慢地朝他走过来,然后站在了周煜林的面前。 周煜林喉结微动,同他对视,像接待其他人那样,公式化又客气地说:“欢迎,请进。” 靳修臣死死地掐着自己手指,倔强又暗含委屈地看着他,眼神里是厚重的痛色。 一阵风吹过来,让他的头发微微凌乱,鬓角那一撮沧桑的白发更扎眼了。 周煜林不小心瞥见,飞快地挪开视线。 他怕靳修臣在这种场合闹起来,让大家都不好看,就冷淡地提醒道:“快进去吧,外面人多。” 第205章 靳修臣喉结艰涩地滚动,执着地看着周煜林。 有一种苦味,从他的舌尖蔓延开,浸入四肢百骸,苦得他难以忍受。 但最终,靳修臣什么也没说,背影落寞地入了会场,每一步都仿若背了一座大山般。 周煜林盯着地面想,这个人的病,应该好点了吧。 起码能出现在公众场合了。 很快拍卖会开始 周煜林跟明黎两人在台下,并排地坐在一起。 靳修臣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周煜林。 脑子里有很多个声音,嗡嗡的,让他的头很痛。 他们在一起了吗? 这个想法一出来,靳修臣徒然胸口窒息的闷痛。 他深吸一口气,额角的青筋暴躁地跳动,眼前的世界逐渐模糊。 这是要出现幻觉的前奏。 靳修臣收回目光,闭上眼,选择不再去看。 不管是幻觉中,还是现实中,他都接受不了那种可能性,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 或许,刚才瞧见周煜林跟明黎牵手的场景,只是他的幻觉。 对,一定是。 他要再去问问,哪怕是招周煜林烦,他也要问问。 不然他真的,熬不下去。 在周煜林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有些人,顺着靳修臣的目光,注意到了他。 然后想起了,周煜林是三年前那个,让靳修臣在婚礼上放了满城烟花,只为博他一笑的人。 于是稀碎的流言开始扩散开,最终传到了明家长辈们的耳朵里。 拍卖会一结束,明黎的大伯就拉着明黎去了角落。 周煜林不放心,跟着去看。 大伯看到周煜林,人都要昏倒了,斥骂明黎:“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明黎:“知道。” 大伯指着周煜林,手都在抖:“这、这是靳修臣的人!你真是挑的好啊,你是不是疯了,想拉着明家一起完蛋?!” 周煜林平静道:“我跟靳修臣已经离婚了,现在是单身,恋爱自由。” 大伯两眼一翻,对他的态度,也不敢像之前那样不客气:“你,你请别说话。我处理家事。” 虽然明家,家大业大,不是一般的小家族,但仍然怕靳修臣。 应该说,圈子里的人,没有谁脑子有坑,会愿意去惹靳修臣。 他们对靳修臣的畏惧,不在于靳家的权势,而在于靳修臣这个人,疯狗一样的狠劲儿,报复心极强,还非常有头脑、有手段。 就说靳家到了他手里,还没两年就发展迅速,一举拿下国内的多个市场,在多个行业独占鳌头,这一点就足以说明,这个人非常地有能力。 只是靳修臣太疯癫了,做事完全不计后果。 如果别人不顺他意愿,他宁愿两败俱伤,甚至玉石俱焚拉着对方一起完蛋,也要达到目的。 俗话说得好,不怕横的,就怕不要命的。 这种人,没有人愿意去得罪。 大伯苦口婆心:“当我求你,别跟靳修臣的人搅合在一起。我们家怎么经得住他报复。” 明黎不以为然:“大伯也有怕的时候?” 大伯:“对对对,我怕,我真怕。你行行好行不行。” 明黎:“别怕。现在怕还早了点。等我跟林林去国外领了结婚证,到时候你再怕。” 本来这事儿他不该说出来的,最好的效果是先斩后奏。 但看见明家的人这么怕靳修臣,明黎忽然心里有了另一个主意,或许不用委屈周煜林。 这消息宛如晴天霹雳,大伯都差点没站稳:“你!你要跟他领证?!你反天了!” 明黎正要说话,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咚的一声响动。 是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地上。 三人都下意识回头,看见靳修臣时,各自的表情都很精彩。 大伯第一时间捂住自己的嘴 而明黎,第一时间看向了周煜林。 周煜林那一瞬的表情很复杂,心虚中,又夹杂着矛盾的理直气壮。 他甚至在心里确认了一遍,自己已离婚,是单身,自己跟靳修臣早就毫无关系。 然后才能继续维持他淡定的神情。 靳修臣望向周煜林,好像在从地狱仰望人间。 他艰涩地,缓慢地,每个字都宛如泣血般地问:“林林,你要,要跟他,结婚?” 心脏的疼痛蔓延到了喉咙,大脑似乎也失去了组织语言的功能,让他甚至连一句话,都不能连贯地说完。 周煜林只是看着他,看着这个人站在风里,瘦骨嶙峋到可怜。 那双曾经年少时让他着迷的眸子,如今完全失去光彩,还暗淡地铺了一层死气,又在听到他要结婚的消息时,痛到不住地颤动,像是碎了一地的星星。 周煜林垂下了眼,不再看他。 靳修臣哑着嗓子:“你说话。说话好不好,求你。” 当着明黎和明家人的面,周煜林没办法否认,他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去否认,去向靳修臣解释什么:“嗯。” 这个嗯字,让明黎松了口气,他心里有一瞬的欢喜。 还有一种,打败了正宫的微妙的优越感。 他赢了。 但对靳修臣来说,这个嗯字,宛如落下的铡刀,宣判了死刑。 第206章 靳修臣的心脏骤停,他的眸子不再颤动,手也不再发抖,甚至脸上也没什么剧烈的表情。 他只是,缓慢地,沉重地,又狼狈地缓缓转过身,一点一点往前迈步。 但没走出两步,突然一口鲜红的血喷了出来,随后他整个人像是断线的风筝,直挺挺地坠落了下去。 还好跟着一起来的林敬,及时扶住了靳修臣。 林敬朝周煜林打了个招呼:“是急火攻心,没事不严重,交给我。” 周煜林欲言又止,没有看靳修臣:“嗯。” 人群散了,天色逐渐暗了 热闹一天的庄园,也重归寂静。 周煜林坐在屋檐下,安静地望着院子里的腊梅树,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黎站在他的身后,注视着他的背影。 他看见了。 在靳修臣倒下的那一瞬,周煜林那只下意识反应要伸出,但最终克制住,只是颤抖了一下的手。 明黎看不懂,但在那个时刻,隐约明白了一件事。 他大概是,输了。 不管周煜林对靳修臣恨也好,还是其他什么复杂的感情都好,在周煜林心里,靳修臣这个人,永远是特殊的,能让他的身体快于大脑,下意识做出反应的。 但周煜林却又克制着这种反应,说明,他自己也没搞明白,内心还在迷茫,还在抗争。 忽然就想起之前,周煜林说,他们不是一路人,自己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 周煜林想要的,需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明黎转身回屋,关上房门后,他拿出手机和一张名片。 然后给靳修臣发了消息:我是明黎,有空吗,见一面 第71章 出国返校的头天晚上 周煜林正在整理行李,敲门声响了。 打开门,明黎站在外面,手里拿着两瓶罐装啤酒朝他扬了扬胳膊:“有空聊聊吗,一起喝点?” 周煜林点头,侧开身让他进来。 两人拉开窗帘,面对着落地窗盘腿坐下。 透过玻璃窗户,能清楚地看见,大门口立着一个人,黑色的大衣,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格外的显眼。 明黎:“他在那儿站了一天了吧。” 周煜林闷了口酒:“嗯。” 明黎试探地看向他:“不去见见吗?明天我们就走了。” 周煜林垂下眼,凝视着地面:“不见。” 明黎眸色深了些:“这次不见,等下次回国再见,我们估计已经结婚了。” 潜台词是,到时候身份已经不同,周煜林跟靳修臣,或许彻底不可能了。 周煜林没说话,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喝酒。 明黎安静片刻,又说:“你还记得,很久前你拒绝我,说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我们不是一路人吗。” 周煜林:“记得。” 明黎:“现在你心里有答案了吗,你想要的是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 周煜林抬头望天:“不知道。” 如果每个人,都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需要什么,那人生就不会有那么多弯路和遗憾,也不会有那么多错过的感情了。 人生这条路,是从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那一刻,才正式开始的。 明黎想了想:“那我换个问法。你认为,爱情是能够舍弃的吗,爱情是能够用来交换其他东西的吗?” 周煜林认真地抿唇,几乎不用太多思考,就给出了答案:“不能。爱情就是爱情,我想要其他东西,我会用其他办法,努力去得到,我不会舍弃爱情,也不会用它做交易。” 明黎心里酸酸涩涩的,还带着一股古怪的味道,像是腐烂在秋天的苹果。 其实周煜林的答案,在他见过靳修臣后,心里就大概明了的。 但亲口听见周煜林承认,明黎原本还被一根蜘蛛丝勉强吊着的心,彻底跌落了悬崖。 是啊,所以他们不是一路人。 明黎消沉了些:“爱对你来说,重要吗。要比其他东西都重要吗。” 周煜林毫不犹豫:“重要。” 他喝了口酒:“我以前认为,人这辈子,就两件事,找到热爱的事业,和找到能相爱一生的人。” “事业代表物质,能让自己生存下去,爱人代表精神支柱,要跟爱的人在一起组建家庭,这辈子才算圆满,才能过得幸福。” 周煜林:“如果没有精神支柱,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明黎怔了下:“精神支柱,一定得是恋人吗。” 周煜林笑了:“我父母都不在了,也没什么亲人,我全家只有我一个,或许未来还有我的爱人。” “以前的我,不是一个特别勇敢的人,我没办法抵御某些时刻,突如其来的孤独,如果万家灯火,没有一盏属于我,我会觉得自己像个孤魂野鬼,没有根的浮萍,我受不了那种窒息的感觉。” 明黎神情怜惜:“抱歉。但你还有我,还有你师姐,还有老师,你不是孤魂野鬼。” 周煜林摇摇头:“你们只能陪着我,走一段路,但没办法陪我一辈子。” “甚至相伴一生的爱人,都不能陪我一辈子,没有谁能陪着谁一辈子。” 就是因为这样,周煜林才越发执着地,想要有人能一直陪着他,站在他身后,他一回头就能看到的位置。 第207章 周煜林是个害怕孤独的人,这一点,从父母去世后,他就清晰地认识到了。 所以当年在靳修臣闯入他的世界时,即便他是个给婴儿喂食,都会查好多遍资料去确认,警惕心重到别人觉得他有病的人,他仍然放任自己沉沦了。 所以在婚后一年,他遭受了那么毒的冷暴力,也假装看不见爱人的冷漠,哪怕被伤害,也想要尽力维持现状。 周煜林的心里,必须要有一份沉重、厚重的感情,来填满他。 不管是爱,还是恨,只有强烈的感情,和深刻的纠葛,才能填补周煜林的孤独。 才会让他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跟某个人有着无法斩断的羁绊。 这份羁绊,是把他拴在人间的一根线,是他踩在这个世界时,让他踏实的一块砖。 明黎轻声:“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周煜林只是说:“每个人的成长经历和轨迹都不同,所以在面对同一件事时的选择,才会那么不一样。” “我已经长成这样了,长成了一个需要爱的人。” 需要强烈的爱,至死暴烈的爱。 周煜林看向明黎:“就像你,也像我的一个朋友陆序,你们长成了不是那么需要爱的样子。” “我理解不了你们,大概就像你们理解不了我一样。” 陆序是因为有亲人,有一个普通但还算幸福的人生,对他来说,爱情就好像一杯饮料,有这杯饮料,会觉得日子更甜美,但没有的话,也不会死。 而明黎,虽然家庭不幸福,但他是一个很独立自主的人,他有事业理想,他所有的热情,都倾付在了理想、也就是设计上,这使得他哪怕独身一人,也不会很孤单。 但周煜林什么都没有,没有亲人,连事业都是临时选择的,他虽然不讨厌,却也并没有到明黎那样热爱的程度。 周煜林望着夜空:“这两年,我也不是完全没长进,不那么依靠别人的爱,我也能活得比较好了,算是一定程度上独立了吧。” 现在周煜林变成了一个,没有爱也还好,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不错的人。 但如果,一定要他选一个人站在自己身边,他内心还是渴望,对方非他不可,爱他至死。 他的孤独和爱意,要么他自己束之高阁,好好放着。 一旦要交付于人,就必须选一个跟他一样,同等需要至死爱意的人。 这样对方才能承受得住,他猛烈的感情,也才会交付于他,同样火山爆发般炽烈的感情。 这样,才公平。 周煜林不想占别人便宜,但也不想被别人占便宜。 听完周煜林的话,明黎手指摩挲着啤酒罐子,长叹一声后,缓慢地扯了一个苦涩的笑: “所以你才说,我们不是一路人,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因为我心里装的东西太多了,有理想,有家族,有事业,有亲人,我给不出你想要的,那样纯粹的爱意。” “如果我们在一起,这对你不公平。” 明黎喉咙酸涩,不甘地咬紧牙:“但是林林,这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做到你要的那种程度?” “那种人,那种为了爱不顾一切的人,是疯子。你自己也做不到。” 周煜林微怔,他没有做到吗? 一瞬间,过去跟靳修臣在一起的那些年,那些点点滴滴,幸福的,痛苦的,所有的记忆,走马灯般在他的脑海里飞速过了一遍。 周煜林摇头:“我做到了。平和安静的爱意,也可以凶猛炽烈。就像大海,不能因为它平静,就妄自判断它不深。” 只是,周煜林总不愿意暴露太多,不愿去歇斯底里,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疯子。 但他的付出,煎熬,所爱的程度,一点都不少。 周煜林望向明黎:“你说我没有做到,也证明我们不是一路人。你没有看懂我。” 明黎笑了下,一口气把酒喝光,然后指着楼下站着的一个人:“是啊,我给不了你要的。” “但有人能给你,有人给过你了,所以你看不上我那点喜欢。” 因为体验过最暴烈的爱意了,所以周煜林对爱情的阈值提高,普通夹杂着其他东西的爱,不再能满足他了。 周煜林看了眼那个黑夜中模糊的影子。 明黎:“我昨天晚上,去见过他。” 周煜林瞳孔收缩了下,微微蹙起眉。 明黎:“你知道我去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吗。” 周煜林没搭话。 明黎复杂地叹息一声:“他在割腕自杀,血流了一地。” “还好我去的及时,把他救了回来。” 周煜林喉咙堵了下,像是卡住的机器,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他,为什么。” 明黎无奈:“还能为什么,他以为你要跟我结婚了。可能,撑不下去了吧。” 周煜林垂下头,不说话,握着啤酒罐的手,却不自觉收紧几分。 明黎:“昨晚,我听他讲了你们过往的十年,然后我才明白,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才明白,为什么我不行。” 周煜林认真问:“那,我想要的是什么。” 他自己也想知道。 明黎眼眸微垂,嗓音缓慢:“你想要的,是一个为你生,为你死,眼里、心里,甚至灵魂,都完完全全属于你的一个人。” 第208章 “你所求的,是极致。” “只有极致,极致的爱、极致的恨,才能让你安心。” 周煜林心头微颤,凝视着靳修臣的身影:“原来是这样。” 又喃喃重复:“原来如此。” 明黎笑得很难看,强行让自己像平时那样幽默风趣: “不是极致,你就不要。林林,你好难伺候。” 周煜林却反问:“既然选择要,就必须要最好的,残次品有什么意思?不如不要。” 这点上,周煜林跟陆序还挺像的,只不过陆序追求的是完美,而周煜林追求的是极致。 明黎视线模糊:“是啊……所以我们不是一路人。” 一阵安静 两人都望着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后,明黎突然说:“其实你心里,也在动摇对吗?既然如此,去见见他吧。” “他快为了你,把自己给毁了。真到了那个地步,依你的性子,这辈子恐怕都会背上沉重的心里包袱。” “你们之间的事,也总得有个结果。这份动摇你要是带到国外去,也过不好日子。所以去见见吧。” 周煜林手指扣着易拉罐:“我暂时,不知道怎么去面对。” 但他也没有逃避,这段时间,他都在努力地,挣扎地,理清自己复杂的情绪和思路。 明黎拍拍他的肩:“如果不知道该怎么走,那就往前直走。做点什么都好,但不能待在原地不动,否则事情永远都不可能解决。” 周煜林看着他,看了几秒后,把手里的啤酒罐子放在地上: “好。我去见他。” 第72章 三月份了,到了晚上,外面还是天寒地冻的。 周煜林开门的瞬间,就被透骨的寒气打得哆嗦了下,他顺手从门口的衣架上,抓起一件厚重的大衣给自己披上,这才出门。 穿过小院,周煜林远远就瞧见了站在铁门外的靳修臣。 距离越近,他的步子越缓慢。 靳修臣见他朝自己走来,原本还木然的双眼,像是被点燃的火星子,逐渐亮了,他双手抓着铁门的栏杆,就那样看着周煜林。 两人隔着铁门对望,有很久都没说话。 一阵寒风过来,周煜林注意到靳修臣被冻得发紫的嘴唇,这才开口:“回去吧,别再来了。” 靳修臣嗓音颤抖:“你,你要跟他结婚吗?是真的吗。” 周煜林垂着眼不回答,五官落在阴影里,让人看不真切他的神情。 靳修臣执着地又问,眼里都是乞求:“你要跟他结婚吗,求求你,说句话好吗。” 语气里厚重的痛苦、压抑,让周煜林有种错觉——他的回答,掌控着靳修臣的一切。 仿佛只要他动一动嘴认下,就能顷刻将这个人,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但只要他否认,这个人就能得到救赎。 这一瞬,周煜林脑子里闪过很多过往的片段。 最起初的片段,是他无数个失望等待的夜晚,是他独自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是他被诬陷时爱人的背刺,是很多的伤害。 然后,是他误解靳修臣后,那些因恨意而诞生的恶念,像是出笼的野兽,一遍遍将靳修臣凌迟,明知他心理有病,却故意往他最深最痛的伤口处戳,把他往悬崖边上推。 再然后,周煜林想起了他们过往的十年。 十年风雨,相依为命,无论日子多艰难,他们始终陪伴着彼此,靳修臣做他的伞,为他遮风挡雨,做他的光,把他从父母去世的地狱里救赎了出来。他也坚定地陪着靳修臣,从一无所有,到后来事业有成。 他们之间,三年互相伤害,却有十年刻骨铭心地相爱。 很久后,周煜林叹了口气,轻声回答:“没有。” 靳修臣怔了下,确认般一字一句又问:“你不会跟他结婚,对、对吗?” 周煜林:“嗯。” 刚才在他出门前,明黎叫住了他,说了取消结婚计划的事。周煜林没必要骗这个人。 于是靳修臣的脸上,缓慢又僵硬地扯开了一抹笑。 他感觉自己眼泪要流出来了,就把脸埋在了掌心,掩盖住自己难堪的姿态。 但哽咽难听的声音,从指缝中漏出:“那、那就好,那就好……” 周煜林忽然想起明黎的话—— “我去的时候,他正在割腕自杀。” “……大概是,撑不下去了吧” 周煜林手指微微蜷紧:“回去吧。好好活着。”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如果你因为我死了,我后半辈子都会背上沉重的心理包袱,我也会过得不好。所以你好好活着,别拖累我。” 靳修臣脊背一僵:“抱歉。” 周煜林认为言尽于此,已经足够,转身要走。 靳修臣眼疾手快,手伸进铁门的洞里,一把抓住了周煜林的胳膊:“别走!” 他胸膛起伏着:“你之前说不恨我了,是因为听到了凌数的解释吗?” “他都跟你解释清楚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我已经……已经受到了足够的惩罚。” 靳修臣咬着牙,那么委屈:“即便这样,还是不能换你回头吗?” 周煜林默然两秒,转过身面对他,把话都说明白:“我说不恨你,是因为听温浩说了一些事,一些,在我认识你之前的事,了解了我不知道的又一个十年。” 第209章 靳修臣眸子明显颤动两下,底气弱了些。 他在害怕,本来他在周煜林眼里,就是一个天生劣种了,怕周煜林知道以前的事后,更加厌恶他。 周煜林看出他的恐惧,声音轻了些: “不论你是个好人还是坏人,但你当年对我确实很好,我确实享受了你的善意,那不管别人怎么说你,起码我没有资格去指责你。” “我之前不该说你天生劣种。这点我承认,我有些过分了。” 周煜林也是因为凌数的话,误解了靳修臣,产生了恨意,那些恨意凝成的恶念,让周煜林在情绪爆发时,只想不管不顾地给予靳修臣最致命的一击。 他们不愧是相爱了十年的人,彼此都最清楚地知道,对方的死穴在哪儿,往哪里捅最痛。 靳修臣眼眶缓缓发红,眼前的景象,被不受控制涌出来的泪,模糊成了光点。 他几乎是抖着手:“我……我……” 这一刻,他终于被从‘天生劣种’这魔咒般的枷锁里,被解放了出来。 靳修臣从来不在乎,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不是劣种,是不是坏坯,但他在意爱人的目光,在意自己会被周煜林厌弃。 在之前周煜林说他是天生劣种时,靳修臣仿若承受了千刀万剐的凌迟酷刑。 甚至让他认为自己没有活在世上的价值,一度想要就那么死去。 但如今……他终于,终于得到了周煜林的认可。 靳修臣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咬到出血才松口:“谢谢……” 周煜林继续说:“凌数的解释我也听了。我知道是我误解了你,但那又能改变什么呢?” 靳修臣再次僵住。 周煜林:“我承认我确实动摇了,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比如现在,我对你态度的缓和,就是因为我仍然在被误解别人后,那种愧疚的情绪反扑所左右。” “这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人,我容易心软,对自己的道德要求太高,所以我无法面对,自己拿刀伤了人。” 他的恨意就是刀,是凌数递给他的刀。 “不管这把刀,是谁递给我的,但我就是用它伤了人,所以我过不去自己这一关,我只是在跟自己较劲儿,跟你没有关系。” 靳修臣越听,眼里的恐慌越盛,因为他无法反驳周煜林的话。 周煜林还在说:“在听了凌数的解释后,我不想见你,就是因为我知道,那种误解别人后的愧疚情绪反扑,会很大程度地影响我的判断。我怕自己做出不理智的选择。” 在凌数解释清楚后的好几天,周煜林总是会想起,因为误解靳修臣,他产生的那种强烈的恨意。 又因为这份恨意,他不顾靳修臣死活地,去伤害、攻击过对方。 不断的想起,自己那些杀人诛心的话,那些恶劣的举止行为…… 如果说当年婚后,靳修臣对他存在着恶意,让他吃了那么多苦,那他如今,也用自己的恶意伤害过靳修臣了。 可以说是一报还一报,差不多也够了。 但事情到了如今,他们之间的纠葛已经太深,裂缝深到填补不了,彼此心里都打着结。 这让他怎么回头? 周煜林:“一团到处都打着结的麻绳,复杂到难以解开,那直接扔了是最明智的选择,我不会蠢到去费时费力地试图解开它。” 他跟靳修臣之间,就像那团复杂的麻绳。 靳修臣已经泪流满面,他字字泣血,更加地攥紧了周煜林的袖子: “这团麻绳,你不想解,我来解好吗,你只需要接受结果,其他的交给我,好吗……” 周煜林还是摇摇头:“我过不了自己这关。虽然我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人,我也有勇气去接受一切,去跟相同的人重新开始。但你懂吗——” “我已经走出这么远了,我没必要回头。” “我对如今的生活很满意,我经历了那么多才蜕变、成长,现在我精神独立,完全自由,我为什么要回头?” 靳修臣眼里写满了慌乱。 周煜林:“你现在这个样子,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负担,我回头会收获什么?一个有心理疾病,还疯疯癫癫的爱人?一段破碎到难以弥补的感情?这对我有半点好处吗?” “一件对我没有好处的事,我为什么要做。因为爱情?” 像是被刺痛到了,靳修臣嘴唇都颤抖了下,那样艰涩地,痛苦地,凝望着周煜林。 是啊,他现在就是个病了的疯子……他对谁来说,都是负担。 周煜林叹息一声,再次叫出了那个久违的称呼: “臣哥,我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没了你就活不了的人了,我也不再是你养出来的那朵天真的玫瑰了。” “你觉得我自私也好,还是什么都好,我不想再付出了,过去十年虽然你病了我不知道,但我也做了我所能做到的极致,在你脾气性格巨变的时候,我每天小心翼翼,想着法儿哄你开心,在你不安爆发的时候,占有欲上来,我跟别人多说句话,都会克制,因为我考虑你的感受。我为你耗尽了我的所有,可以拍着自己胸脯说,我对你仁至义尽。” “往后,我就想自己能过得好点,过得开心些。可以的话,我会在祈祷的时候,顺便希望老天让你也过得好点。” 第210章 “像当年分手时,我为你准备好一顿晚餐,然后再体面地离开那样,如今我们也都体体面面的,好吗。” 听完这番话,靳修臣眼里的光,已经一点点暗淡下去,终于如死水般平静。 只是眼睛像坏掉的泉眼,泪水不断地从里面涌出来。 靳修臣嘶哑着声:“但是,但是我放不下……我放不下啊林林,你告诉我,我到底要怎样放下……” 周煜林忽然瞥见,靳修臣抓着他的那只手,手腕上有好多伤口,最新的一条深可见肉,甚至还隐隐渗着血。 他的心口堵了下,轻吸一口气,缓缓地,把靳修臣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掰开。 靳修臣就那样无措地看着,一点点松了手。 周煜林沉默片刻:“你欠我一句对不起。道个歉吧。我当年确实因为你,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哪怕没有凌数撒的谎,我心里也对你存着怨的。” 靳修臣望着他,宛如望着天上月,红着眼眶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离开后,我每天都在后悔,光是愧疚就差点把我杀死……” 周煜林:“我原谅你了。” 这段时间,他确实看到了靳修臣的真心悔过,他相信过去他们真心相爱过,也相信靳修臣真的在后悔了。 如果他的原谅,能让靳修臣轻松点,好过点,能让靳修臣走出来的话…… 那就原谅这个被困在过去的可怜人吧。 靳修臣怔怔的,眼睛缓缓睁大,不可置信般:“你、你说什么?” 原谅?他真的,能得到一句做梦都奢求不来的原谅吗。 周煜林转过身,背对着靳修臣,离开前留下一句:“我原谅你了,以后我们两清。你……好好活着。” 【作者有话说】 嘿嘿放心,能he,我有纲,都听我的!跟我走!(狗头叼玫瑰) 第73章 美国再次进入冬时令。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走在大街上,风刮得人骨头都疼,雪一场接一场的下,看不到尽头似的。 周煜林穿着白色的居家毛衣站在窗前,手里端着一杯热咖啡,一边品一边看手机,处理一些信息。 零点时,陌生的号码准时汇入一条短信。 说陌生,也不陌生,因为这个号码,每年过年过节,特殊的日子,都会给周煜林发来祝福和问候。 很简短,就像此刻这条信息一样:渐寒,添衣,祝无恙 没有署名。 但周煜林几乎不用多麻烦地去猜,就知道是谁。 周煜林看着这条消息,指腹在屏幕上摩挲着,看了一会儿后,什么都没做,点了退出。 一个声音却突然从他耳后传来:“几年了,他还没放弃?” 周煜林下意识往旁边跌了一步:“师哥,吓我一跳。” 明黎笑眯眯的:“不是故意的。原谅师哥。就看你在这里发呆出神。” 又说:“是那个人的消息吧。每年都给你发,也没见你回过。” 周煜林收起手机,嗯了声。 今年,是他已读不回的第四年。 明黎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优雅地翘起二郎腿:“林林,你输了。几年前我就说,他绝对不会放弃,你不信。” 他微微偏头:“你当年怎么说的来着?你说,没有谁能一直陪着谁,也没有谁,会一直在原地等着谁。” 周煜林背靠在窗边,随手把杯子往旁边的架子上一放:“一条信息问候而已,发消息就动动手指的事,能说明什么?” 明黎:“人家可是每年都掐着1月1日的零点,准时发的呢。” 周煜林:“嗯。把消息设个定时发送,也只是动动手指的事。” 明黎挑眉,眯起眼斜着下巴看他:“你这个人,一旦从感情里抽离,还真是有点过度的冷静理智。” 周煜林平和道:“这样不好吗。” 这样就不会受伤,而且不容易吃亏。 明黎摊手:“挺好的。但太理智的人,谈不了恋爱。” 周煜林不以为意:“恋爱有热烈的谈法,也有理智的谈法,前一种我谈过了,现在我只想谈后一种。” 这难道不该是一种进步吗。 明黎:“那万一你谈不了呢?毕竟你对爱情的要求太高了。” 周煜林:“那就不谈。人这辈子不找对象又不会死。” 还是那句话,如果要,他就要最好的、最极致的爱,如果不行,那就不要。 宁缺毋滥。 周煜林走向了两个极端。 他的孤独和心,要么自己束之高阁,好好放着,要么就必须要交付一个,把他看得比自己的命都要重的人。 普通人那种平淡又有所保留,不上不下的爱,填不饱他,周煜林宁可不要。 明黎笑了笑:“好吧。你过几天要回国了吧?工作的事儿,怎么样了?” 周煜林:“还在找。联系了几家公司,回国后面试。” 他已经毕业快一年了,在国外待了一阵,不太适应这边的精英化社会生活,还是想回国内发展。 明黎:“抱歉。师哥现在跟家族那边,闹得很僵,如果安排你进我的公司,你容易被人针对,反而对你不好。” 从四年前明黎坚决拒绝联姻的事件后,他在家族里,也是举步维艰,如今已被盘剥得没什么权利了。 第211章 不过明黎觉得这样也挺好,反正他也不想管理家族,如今他有更多时间和精力扑在设计上,反而自由了。 周煜林浅笑,摇摇头:“不是师哥的错。我总不能事事都依赖你们吧。安心,我相信自己的能力,肯定能找到好工作。” 明黎也笑:“当然。你可是老师的得意弟子。” 本来金锐成打算肥水不流外人田,想把周煜林弄到自己公司去的,但周煜林拒绝了。 当年来这边上学,是迫不得已,如今都毕业了,周煜林早就想回国了。 再加上明黎和韩美美研究生毕业后,都各自回国,回到了自己的家族内,周煜林一个人在这边,看着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看着到处的美式建筑,吃着国外的食物,就越发觉得孤单。 他如今还是有些不喜欢孤单。 明黎:“我在美国的事儿也处理完了,回国时我们一起吧。” 周煜林微笑应了:“好。” 这时,他手机突然响了,周煜林点开,是一个同学发的微信语音消息。 也不避讳明黎,周煜林直接点了播放。 于是一个怒气冲冲的男人声音传了出来:周煜林!你是不是看着我要回国发展了,所以你才想回国的?! 卫远:你这个学人精!行啊,那咱们就一起回国,看看谁先闯出名堂 卫远:离开了金教授,你啥也不是,我就不信,你能一直赢我 明黎听完后,懒懒地撑着脑袋:“谁啊,好像对你不太满意。” 周煜林倒是不太在意,随便打了几个字,发出去应付对方:“一个,把我视为竞争对手的人。” 这个卫远,跟周煜林是一个班的,而且在这样的贵族学校里,他跟周煜林同样是个平民,没什么身家背景。 唯一不同的是,周煜林有金锐成亲手带,卫远只能跟着学校的老师学习。 所以卫远,一直跟周煜林暗自较劲儿,从入学后,就把周煜林当成竞争对手,处处都要跟他争。 但却每次,都被周煜林压一头,压到了大学毕业,然后还好巧不巧的,进了同一家公司。 卫远每天都盯着周煜林,拼命跟他卷,但周煜林只想咸鱼躺平。 他这样轻松的样子,越发让卫远觉得,周煜林就是瞧不起努力的人,于是更加恨上周煜林。 这次又巧了,两人都要回国,两人还都是在设计界内,拿过几次奖,小有名气的新人。 珠宝设计这个圈子,蛋糕就那么大点,而且还是被顶级和上层的设计师所垄断的,两人注定是对手,要互相竞争。 明黎站起身,拍拍周煜林的肩:“看来你回国后的日子,也会热热闹闹的。” — 国内的气温要相对暖和些,也许是因为才一月份,还没到最寒冷的二月份。 周煜林回国后,住进了韩美美的房子。 四年留学,珠宝设计又尤其烧钱,他的积蓄早就被挥霍得差不多了,买不起房。 本来周煜林说自己租个房,先应对一阵,但韩美美偏要他过去住,让他别费那个钱。 周煜林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太拒绝反而伤害跟师姐的感情。 下了飞机后,周煜林跟明黎分开了,他按照韩美美给的地址,打了个车过去。 这个点,韩美美还在上班,没在家,不过她说把钥匙放在门口的花盆底下了。 周煜林拖着行李箱,站在一栋小别墅的门前,正要进去,忽然听见一声惊叫。 像是小狗在极度疼痛的情况下,发出来的。 周煜林回头四处看,瞧见马路上,有一只刚被车子撞了的小狗,正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 他微微抿唇,想了想,把行李箱放着门口,走了过去。 等走近了些,周煜林发现,这只狗,跟他以前养的那只长得好像。 简直是一模一样。 周煜林的心软了一块,他几乎没多想,折返从行李箱里找出一件衣服,想小心翼翼地把小狗包起来,但找不到从哪里下手。 可怜的小家伙,可能是被撞断了肋骨,疼得嗷嗷轻叫,身子一抽一抽的。 这大概是只流浪狗,身上的毛发很脏,还打着结,对人类的警惕心很重,见周煜林要碰自己,它立刻龇起牙,做出一副凶状。 周煜林轻声安抚:“没事,我带你去医院,不会伤害你。” 小狗还是很凶,甚至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警告声。 周煜林怕它咬自己,用衣服的袖子,把胳膊包了起来,这才又去碰它。 起初小狗挣扎得厉害,但扯到伤口后,它疼得抽搐几下,又见周煜林没有伤害自己,就不动了。 周煜林看着它叹了口气,先开了门把行李放下,又从屋里拿了个纸箱,把小狗装进去。 然后他打了个车,直接去了最近的宠物诊所。 医生:“小腿骨折了,需要处理下。” 周煜林看了眼躺在板子上,惊慌失措的小狗:“好。尽量,别弄疼它。” 医生笑了下:“放心,打麻药的。你这狗,是捡的流浪狗吧?” 周煜林:“嗯。刚好看到它在路边,被车撞了。” 医生边忙活边同他聊天:“那我建议你,给它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可能存在很多隐藏的疾病,万一传染给人就不好了。” 周煜林:“您看着办吧,钱不是问题。” 第212章 医生忙碌中抬头看了他一眼:“行。你这样有善心的人不多了。” “就前几天的事儿,我门口有人故意开车撞死了一条流浪狗。啧,就说有的人,咋就那么恶毒呢,这些流浪的猫猫狗狗也要生存啊,活得好好的,他们非看不过眼,想尽办法弄死,真是造孽……” 周煜林听不得这些,听着觉得揪心,只浅淡地笑了下,不再搭话。 医生还要说什么时,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屋里响起:“你们聊完了吗,能快点救救它吗。” 周煜林一低头,就对上了一双乌黑发亮的眸子。 一个长相漂亮,粉琢玉雕般的小人,背着一个小蓝色的双肩包,正仰着白皙的小脸,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那么小的一个人,只到周煜林的腿的高度,表情却分外老成。 周煜林后知后觉,这个小朋友可能已经在这里站很久了,因为太矮,被柜子遮住了,导致他们刚才没看着。 他忙让开:“抱歉,挡着你了吧。” 小孩儿双手捧着一只半死不活的猫,绕过周煜林上前,跟医生说:“它被别的小孩儿欺负了,请帮帮它吧。” 医生偏头瞅了眼:“成,你放旁边的床板上,我手里这个处理完了,就看它。” 小孩儿很听话,小心翼翼地把猫放下,然后又站回了周煜林身边。 周煜林站了很久了,有点累了,就走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小孩儿跟了过来,也挨着他坐下。 而且那双如宝石般漂亮的眼睛,始终一眨不眨地盯着周煜林看。 他的视线很安静,却让人无法忽视。 周煜林被看了很久后,终于忍不住了,扭头过也看着小孩儿。 一大一小,两人对着看。 这时,他忽然注意到,这小孩儿的手,有一块破皮了。 周煜林想了想,问他:“你的手怎么了。” 小孩儿抬起胳膊看了眼,眨巴着,又看向他:“被地面咬了一口。” 周煜林脑子卡顿了瞬,笑了。 这孩子大概是摔了一跤,手被水泥地呲破了。 小朋友说话真可爱。 周煜林手伸进兜里摸索,摸了会儿,摸出一个创口贴来:“伸手。” 小孩儿很乖地把手递过去,长密的睫毛微微垂落,安静地看着周煜林帮自己处理伤口。 周煜林:“好了。不要沾水。” 小孩儿这次不盯着周煜林了,他盯着那个创口贴看。 然后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似的,另一只小手轻轻抚摸着,又问周煜林:“你身上一直带着这个吗。” “你也经常被这个世界咬吗。” 周煜林心脏软了一瞬,不自觉笑起来:“是的。” 小孩儿好奇宝宝似的问:“那你,这么长的人了,走路还不稳吗?” 周煜林摇头:“我不是被地面咬,我是被工作的机器咬。” 因为他经常在画出珠宝设计图后,自己动手做东西,所以难免会伤着手。 这就是周煜林身上一直带着创口贴的原因。 小孩儿歪头想了想,认真地抿起唇:“工作真坏。” 周煜林觉得他真的可爱,想伸手摸他的头,但又忍住了。 这毕竟是别人家的小孩儿,不要乱摸。 这时,医生过来说:“你的狗处理好了,一共是两千三。” 周煜林扫码付了款。 小孩儿突然意识到什么,巴巴地看着医生:“我也要付钱吗。” 医生望着这个小人,一时间内心挣扎,他这里是私人诊所,又不是慈善机构。 虽然也不忍心看见这些小动物受苦受难,但如果每天都有人抱着流浪猫狗来让他治病,还不给钱,那他不得饿死? 自己都活不下去,哪有功夫去管别人的死活。 医生沉默着,表情为难。 小孩儿又说:“我有钱,但是我今天钱有点缺失……” 他突然仰头看着周煜林,扯扯他的袖子:“你能不能,帮我付一下。” 周煜林:“?” 现在小孩儿,都这么自来熟吗。 算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当自己日行两善。 周煜林对医生说:“我帮他付了吧,你们开门做生意,也不容易。” 医生苦涩地笑:“你真是好人。说个实话,你们也看到我这个生意了,一天都没两个人,我都快倒闭关门了,还有一家子要养……” 周煜林浅笑:“理解。人都要先顾着自己生活。” 付完钱后,医生把小狗照样用箱子装起来,搬出来递给他。 周煜林抱起箱子刚要走,衣角却被拉住。 他回头,就瞧见那个小孩儿,正扯着自己的衣服。 周煜林语气温柔:“怎么了?还有事吗。” 小孩儿只是看着他:“我要还你钱。我有手机,你加我个微信吧,回去我让爹爹转我钱,然后我还你。” 周煜林乐了,这孩子几岁了,还知道用微信? 周煜林:“不用了,也不多,我能承担得起。” 小孩儿却执拗地不肯松手:“要的。” 周煜林无奈,只能放下箱子,拿出手机:“好吧。你扫我。” 小孩儿也拿出手机,像是个严格的监工,一直盯着他操作。 直到周煜林通过了好友验证,他脸上才露出一点笑:“那我,能找你聊天吗。” 第213章 周煜林:“可以。” 小孩儿:“晚上也能找你聊天吗,睡前的时候。” 周煜林:“可以。” 也不是什么大事。 小孩儿脸上的笑更大了,脸颊的酒窝跳了出来,甜到醉人。 周煜林只觉得这孩子,笑起来更讨人喜欢了:“那我先走了?再见。” 小孩儿背着书包朝他挥手:“再见。” 周煜林转身出了宠物诊所,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跑车,挺酷的,所以余光留意了一眼。 然后他绕过那辆跑车,径直离开。 这时小孩儿从诊所里出来,熟练又费劲儿地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座。 他看向驾驶座上,余光还眷恋地望着周煜林背影的男人,轻声说:“爹爹,我加到爸爸的微信了。” 【作者有话说】 来啦,虽然有点晚了,但虽晚必到qvq算一个中长章 第74章 靳修臣忽然接到保姆的电话。 保姆说她在接送周木木幼儿园下学时,因为上了个厕所,把孩子弄丢了。 保姆在电话里都快急哭了:“我让木木在外面等我一下,结果我上完厕所出来,人不见了……对不起老板!都是我的错!你扣我工资吧!” 手机安静了会儿,男人低沉又平和的嗓音才传来:“没事,木木他很聪明,不会走丢。而且他有手机在身上,他会看导航,实在找不到路,他也会给我打电话。” “不要慌张,把你的情绪都收起来,先找到他最重要。” 保姆原本揪紧的心脏,踏实了不少:“好的老板。” 她还以为自己要被辞退了呢。 老板情绪也太稳定了,换了别的家长,孩子丢了这么大的事儿,早就对她破口大骂了。 又听见男人说:“但这种事,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语气轻飘飘的,却像是一座大山般压了下来,沉重到让人喘不过气。 保姆顿时不敢马虎眼了:“谢谢老板!我保证!” 挂断电话,靳修臣闭眼轻吸一口气,立马拨通张凯的电话:“木木丢了,派人找。就在幼儿园周围。” “要快。他是我的命。” 这时,一条微信语音通话过来了,靳修臣微顿,点了接通,就听见一个稚嫩的童音传来:“爹爹,我在幼儿园附近的一家宠物诊所,你来这里接我吧。” 靳修臣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解放:“好,你待在那儿,等我过去。” 挂断微信的语音通话后,靳修臣对张凯说:“不用了,人找到了。我亲自过去接。” 半小时后 车子开进一个比较狭窄的街道,因为没找到停车位,靳修臣索性把车子,开到了周木木说的那家诊所的门口。 急匆匆地正要下车,往车窗外一瞥,却忽然瞧见了一个让他日思夜想的熟悉身影。 靳修臣整个人怔住,眼神凝滞在周煜林身上,连呼吸都忘了。 四年,周煜林似乎变得更加沉稳了,以前他虽然气场疏离,但仍然给人一种温和的感觉,如今多了几分冷冽,让他看起来有些不太好接近。 整个人的精气神也变了,大概是因为有了事业,人有了主心骨吧。 还有穿衣风格,从前的周煜林,跟大多数程序员一样,穿得不说土,但也没什么审美含量。 现在却更会打扮了,身上还佩戴了一些首饰,比如胸针,比如袖扣,还有手上的装饰戒指,连头发也都好好打理过。 放进人群,就是一个帅出平均颜值一大截的时尚帅哥。 靳修臣想过无数个重逢的场景—— 干净亮丽的街道,他们迎面偶遇,于是彼此相视一笑,体面地问候一声好。 或者是某天,在某家咖啡厅,一个人坐着,另一个人推开门,两人惊讶对视,随后坐下谈笑叙旧。 在靳修臣的幻想里,他们的重逢,是四月春风般美妙的,让人舒服的。 绝对不是现在这样,他急急忙忙,又紧张到不知所措,在一家破旧又狭小的宠物诊所。 靳修臣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深吸一口气,才把那只要推开车门的手,收了回来。 今天,不适合重逢。 哪怕他此刻,发疯地想要冲下车,走到那个人面前去,但他还是抑制住了。 心脏的砰咚声,震耳欲聋。 靳修臣安静地望着车窗外,那个让他为之痴狂的身影,呼吸都变得轻慢。 不知过了多久,周煜林朝他的方位走来。 靳修臣就坐在车里,眸子死死地盯着周煜林,不舍得错过一眼,那样满含爱意和眷恋。 直到那个身影,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 直到听见周木木喊他。 周木木:“爹爹,你不想爸爸吗,怎么不下车见他。” 靳修臣缓缓垂下眼:“因为爹爹是个胆小鬼。” 周木木露出一个怜悯的表情:“那,下次你要勇敢一点,不要再躲着偷偷看他。” 靳修臣抬手,摸着他的头:“还不是时候。” 周木木:“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呢。” 靳修臣不想回答:“小孩儿话不要多。” 周木木安静了会儿,想起什么,把手举着给他看:“这是爸爸给我贴的。我今天不要洗手了。” 抿唇想了下:“也不要洗澡。” 第214章 靳修臣抚摸着周木木手上的创口贴,仿佛想要从中摄取几分周煜林的余温,连神情都变得柔软。 周木木又说:“我还加到了爸爸的微信,他说可以找他聊天。晚上也可以。” 炫耀式的。 “我想听爸爸给我讲一次睡前故事。” 靳修臣的心情很复杂,嫉妒中,掺杂着一缕心酸。 这几年,周木木一直都知道周煜林的存在,却无法得到周煜林的陪伴和关爱,孩子也会孤独,也会想要爸爸。 但当初,选择生下周木木时,靳修臣就没跟周煜林商量过,周煜林根本不知情。 没道理他一意孤行搞出一个孩子后,还要带着孩子空降,让周煜林负责,去拖累他。 靳修臣只是,偶尔会觉得周木木可怜,并伴随着一种深刻的自责和愧疚。 他捏了下周木木的脸蛋:“答应我,不要去打扰爸爸好吗,微信上也别打扰。” 周木木委屈:“为什么。我想跟他说话,想听他的声音,想见他。” “我不要再从很远的地方偷偷看他。” 这几年,其实靳修臣每年到了特定的节日,比如春节,比如周木木的生日,他都会带着周木木飞去美国。 然后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站在不远的地方,偷偷看上周煜林几眼。 只几眼,知道周煜林过得很好,这样就好。 这就是周木木一见到周煜林,就把他认出来了的原因。这孩子本来就记忆力绝佳,更何况家里还有很多周煜林的照片。 靳修臣只能安抚说:“爸爸现在过得很好,我们先别打扰他。” 周木木伤心了,低着头喃喃自语:“凭什么……” 靳修臣:“你等爹爹把爸爸追回来,然后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好吗。” 周木木眼睛亮了:“真的吗。那爹爹,你什么时候把爸爸追回来?” 靳修臣望着周煜林身影消失的方向:“快了。” 四年了,他的病已经好了,整个人也脱胎换骨。 是时候了。 — 周煜林刚进门,就看见韩美美穿着个睡衣,在沙发上姥爷躺。 韩美美:“哟,好久不见。客套的话就不说了啊,今晚给你接风洗尘,咱烫火锅行不?” 周煜林浅笑:“都行,看师姐喜欢。” 韩美美注意到他怀里抱着的箱子:“你整回来一个啥?” 周煜林把箱子轻手轻脚地放下:“是一只出了车祸的流浪狗,师姐,我可以养它吗。” 韩美美嗐了声:“没事,你想养就养呗,这屋子我也不常回来,你养条狗陪陪自己。” 周煜林神情松缓了许多,他蹲在地上,跟小狗说话:“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安心,不会再有人伤害你。” 又觉得,小狗没个名字也不方便,想了想说:“我以前养过一只小狗,它叫伴伴,你……叫满满吧。” 这辈子圆圆满满的。 韩美美一只手撑着脑袋,就瞅着他跟小狗咕哝:“你明天得去面试吧?哪家公司啊,师姐看看有没有认识的熟人,帮你走个关系。” 周煜林摇头:“不用。本来住在这里就很打扰师姐了。” 他总不能一直依赖师哥师姐,像个不会独立性走的巨婴吧。 周煜林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情分,是有一定数量在的,哪怕再熟的人,一直麻烦别人,这些情分也总有消耗完的一天。 所以周煜林不想过多麻烦韩美美他们。 韩美美啧了声:“别说打扰不打扰的啊,我就乐意让你来住,你来了,我每天下班有个人说说话,多好啊。” 周煜林笑:“好的。但工作的事就不用了,师姐你相信我的实力。” 韩美美眼珠转了转,寻思周煜林在某些方面,性格真的死倔,也就不劝他了。 又想起明黎说的话:“你师哥说,你有个竞争对手?他要是欺负你,你跟师姐说,我帮你出头。” 周煜林无奈:“没事的师姐。你总是把我当小孩儿一样护着。我会处理的,安心。” 而且,那个卫远,其实本性不坏,他就是有点古板和要强。 所以哪怕多次被针对,周煜林也对卫远讨厌不起来。 相反,他其实很欣赏卫远这种努力的人。 韩美美点头:“行吧。” 两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火锅。 韩美美不爱洗碗,于是周煜林包揽了饭后的所有家务。 等处理完一切,他坐在沙发上看设计稿,忽然收到一条消息。 周煜林点开微信看,是白天那个小孩儿。 不吃蓝莓:你好啊 不吃蓝莓:“这是白天小猫治病的钱,还给你,谢谢。” 周煜林点了收款:不谢 不吃蓝莓:你睡了吗[小猫探头] 周煜林:还没[微笑] 周木木两只小手掌,捧着手机,严肃地板着小脸,琢磨着下一条该怎么回。 靳修臣坐在他旁边,眼巴巴地看着,试图指导:“不要聊睡了吗,吃了吗,这种话题,太无聊了,而且结束得很快。” “你问一点有延展性的,比如工作啊,生活啊之类的,可以聊很久。” 周木木不想听他的,稍微背过身去,按住语音键:“那你可以给我讲睡前故事吗。” 第215章 松手,发送了。 靳修臣:“不行。你们关系还没那么亲近的,他凭什么给你讲故事。你让我来聊。” 他说着就要来抢手机,周木木把手机死死捂在怀里,怎么都不肯撒手。 靳修臣哄他:“乖宝,给爹爹聊一会儿。爹爹聊完了再还给你。” 周木木生气了:“是你说的不要打扰爸爸,我给爸爸发消息,你又在这里捣乱。” “你走开,讨厌你。” 靳修臣脸上的表情裂开了,有些挫败地把手收回来。 这时周煜林回信了:可是我还在忙,明天要去面试工作,得准备下 周木木抿起嫩红的小嘴。 他到底也才五岁,对面试啊工作什么的,不太懂,所以不知道怎么接话。 又怕回错了话,周煜林就不愿意跟他讲话了。 靳修臣眼看机会来了:“你问他,明天在哪儿面试,什么工作。” 周木木依言回复:“你要面试什么工作啊,在哪里面试啊。” 周煜林:珠宝设计师,大概在南民路那边 靳修臣看了眼手机,脑子飞速转动,筛选着南民路那条街上的公司。 又拿出平板,飞快地登录招聘软件。 那边有八家公司在招聘,其中只有三家招聘的是珠宝设计师。 而有一家,是靳修臣一年前,刚创办的新公司。 是他的子公司。 靳修臣飞快地起身走到窗边,给张凯打电话:“把南民路那边公司的招聘名单,给我发一份过来。要快。” 张凯:“好勒老板。” 虽然不懂,靳修臣手下那么多公司,南民路那边一个刚起步的公司,怎么能让靳修臣这么关注,但他还是很称职地完成了老板的交代。 一分钟后,资料到位。 靳修臣几乎是第一眼,就捕捉到了周煜林的名字,他呼吸一滞。 再回到床上,周木木已经跟周煜林聊得乱七八糟了。 周木木:“你来我爹爹的公司啊,他可以给你开很多的钱,而且不会让你累着,以后就再也没有工作咬你了。” 因为周木木认识的字还不多,所以他一般都是发语音,或者语音转文字,很少打字。 周煜林:你爹爹是谁啊 周木木按住语音键,刚要张嘴说话,靳修臣心跳都快停了,一把将手机夺过来。 他不顾周木木怨念的眼神,飞快打字:爹爹就是爹爹啊,以后有机会再介绍给你认识 周木木扑上来抢:“强盗,你还给我。” 靳修臣单手就制住了他,抓着他的两只手腕,让他动弹不得: “不能让爸爸知道我们的关系,不能跟爸爸说,你叫周木木,更不能让他知道你是我的儿子。” 周木木:“为什么,凭什么。” 靳修臣平和地看着他:“如果你想要他一直跟你说话,想经常见到他,你就不能说。” “不然,他永远都不会理你了。” 周木木怔了下,表情失落:“那好吧。因为爸爸不喜欢你吗,爹爹,你好没用,你还把我也给连累了。” 靳修臣心上被扎了一刀。 周木木:“可是,我是他的儿子宝贝,他也不要吗。” 靳修臣垂眼:“不是你说是,他就会相信的。这件事让爹爹来解决,好吗。” 周木木刚要反驳,乌黑的瞳眸转了转,一个主意在他脑子里产生了:“好吧。” 如果他说的话,周煜林不相信,那他要是能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是周煜林的儿子呢? 周木木决定踢开靳修臣这个爹,自己去找证据,向周煜林证明。 他要比这个没用的爹,先回到爸爸身边。 靳修臣:“还有,以后少打扰爸爸,今晚是特例。” 因为,今晚他们都太想周煜林了,所以才没忍住。 周木木点点头,又巴巴地说:“爹爹,我的两只手乱七八糟的,有好多星星在里面动。” 靳修臣怔了下,忙松开制住他的手:“胳膊麻了吧,抱歉,爹爹给你揉揉。” — 面试那天是个好日子,没下雪 周煜林一身西装,外面再裹一身白色的长款羽绒服,就那样出了门。 他按照面试的时间表,先去了一家刚成立一年的公司面试。 选择这家公司的原因很简单。 别的老牌公司,早就有自己核心的高级珠宝设计师坐镇了,就算他应聘上,过去了,也只能给人家打下手,或者得卷起来。 说不定还会被排挤,打压。 周煜林不想过那种勾心斗角的日子,他还是跟多年前一样,不喜欢处理人际关系。 而这家刚成立不久的公司,如果他过去了,直接就是核心设计师,没有人跟他争抢,没有人逼着他内卷,他可以提的要求也更多。 要是他应聘上了,那就在这家公司干,剩下两家就不去看了。 周煜林是这么想的。 但他没料到,还有个人,也跟他一样是这么想的。 刚踏入写字大楼,周煜林就撞见了用来应聘的卫远。 卫远看到他,眼睛都睁大了:“你怎么也在这儿?!别告诉我你也是来应聘的?学人精!” 周煜林无奈地叹了口气。 孽缘。 他不顾卫远的叽叽喳喳,自己上了电梯,但卫远很快跟上来了,站在他旁边,继续叽里呱啦的说话。 第216章 周煜林只当没听见。 下了电梯后,他只管往面试的办公室去,接待的工作人员告诉他,面试官临时有点事,让他等一下。 于是周煜林在走廊的长椅毁三观坐着等,身旁还跟着卫远这个小尾巴。 他视线漫不经心地扫着。 忽然,透过透明的落地窗户,隔壁的接待室里,周煜林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他目光顿时凝固。 四年了。周煜林原以为再相见,他能很平静,能像面对陌生人一样。 但事实证明,他的心还是会被微微撼动,甚至下意识停住了目光。 他的大脑,在看到靳修臣的一瞬间,就疯狂向他倾倒,过往那个人曾经带给他的,欢乐幸福的回忆。 以及那些被时光打磨后,变得平滑、不再伤人的伤疤。 周煜林想,原来这就是白月光效应。 怕是一堆塑料,都能被印照成钻石。 房间内 男人暴跳如雷,站起身指着靳修臣的鼻子骂:“你他妈是不是想钱想疯了?!10成利率,你要拿走6成?!你怎么不上街去抢?神经病。” 周煜林通过他们的谈话,大概知道,两人是在谈生意,但没谈拢。 听见男人骂出那句‘神经病’时,周煜林的心跳都快了几分。 这人完了。 依照靳修臣的性格,接下来摔个杯子都是轻的。 而且男人敢这么高高在上地跟靳修臣说话,怕是要脱层皮。 周煜林太了解靳修臣了,这人最厌恶别人挑战他的权威,也最厌恶别人跟他说话带脏。 屋内安静了片刻。 靳修臣端起了旁边的茶杯。 周煜林有预感,他下一刻就要摔杯子了。 但靳修臣却只是品了口茶,然后淡笑了下,语调如水般平和: “梁老板,谈生意而已,你情绪太激动了,坐下说吧。” 周煜林心里微微惊讶,这都能忍? 梁老板胸膛起伏着,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不好再发作,只能坐下:“成,你说。” 靳修臣翘起优雅的二郎腿,不紧不慢地:“首先,你要知道,你这个项目风险极大,除了我,没有人敢接。” “其次,你项目中存在的问题,除了我,没有人能解决。” 靳修臣那样游刃有余:“这两点,是你的死穴和命脉。所以我是你唯一的选择,如果你不选我,那你的项目只能胎死腹中,不光本钱会赔进去,还有可能吃官司。” 周煜林看见,那个梁老板一下就愣住了,气场顿时弱了。 他发现,靳修臣变了好多,不再是他曾经了解的那个靳修臣。 以前靳修臣谈生意,周煜林也见过。 这人惯会用自己的凌厉气场,去压迫别人,看对方战战兢兢的,靳修臣的心情就会好,仿佛什么恶趣味一般。 然后用狠辣的手段,半威胁半诱哄,简单来说就是——威逼利诱。 以前的靳修臣,像一匹长着尖牙的恶兽,让人畏惧,害怕。 但如今,靳修臣却能跟对方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话,哪怕被指着鼻子骂,也能从容地谈笑风生。 现在的靳修臣,像一块扔进河流,被打磨得光芒内敛的和田玉,温和,恬淡,让人舒服。 周煜林一时间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这人变化也太大了。 病好了吗? 又觉得,关他什么事。 很快,面试官来了。 周煜林和卫远被叫进了办公室。 面试官看着他俩,笑了笑:“抱歉啊,因为总部的老板突然过来,他想亲自面试,你们再等一下。” 周煜林想起靳修臣,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这时,隔壁接待室 张凯走到靳修臣的身旁,低头在他耳边说:“小林儿他们到了。” 靳修臣顿了下,站起身:“梁老板,你回去再考虑下。虽然我认为你没有考虑的价值了。” “今天就先这样吧。” 他疾步匆匆地往外走,因为太着急,连手机都忘了拿,落在了沙发上。 周煜林这边也在忐忑地等着面试。 等了会儿后,办公室的门开了。 周煜林第一眼看到的,是男人那双偏狭长的桃花眼,那双眼睛此刻如同被一颗石子搅动的潭水,仿若还能看见波光荡漾。 昔日的恋人,隔空对望,这一眼的震撼程度,难以言喻,仿若能震颤灵魂。 跟刚才周煜林在外面偷偷看靳修臣,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周煜林只觉心跳停止了一瞬,耳边一阵风呼过,有几瞬的失聪。 世界变得寂静无声 【作者有话说】 大长章,补上前天的断更qvq 为啥臣子变化这么大呢,因为林林走了后,臣子开始学着林林的样子,情绪平稳地去面对这个世界,面对一切,于是四年,逐渐的,他把自己变成了另一个林林,起码他表象看起来,确实有模有样了 第75章 靳修臣走到办公桌前坐下,但视线始终钉在周煜林身上,他目光浓烈,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和爱意。 过了那几秒后,周煜林状态恢复,微微别开眼去。 屋里安静了好一阵 还是卫远先出声:“请问,面试开始了吗?” 靳修臣仍然看着周煜林:“可以。” 第217章 又朝旁边的面试官抬了抬下巴。 面试官:“薪资待遇,都看了吧?我们公司虽然刚成立一年,但往后的发展潜力很大,野心也很大,需要一位非常有才华的设计师。” 卫远咳了声:“但你们公司,目前就是规模还小,非常有才华的设计师,也不能来你们这儿啊……” 他要不是因为刚回国,需要一个起步的跳板,也不会选择来这种小公司。 面试官笑了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个您不用担心。你们还不知道吧,我们公司,背靠的是腾华集团。” 腾华集团是靳家的主力公司,也是影响力能排进国内前三的大公司。 卫远愣了下,抿唇:“那还行。” 面试官:“能请问一下两位,对未来的职业规划吗,有没有清晰的目标?或者奋斗方向?” 卫远一脸骄傲,还特意余光瞄了眼周煜林,挑衅似的:“当然。我要成为国内最顶尖的设计师之一。” 此时,沉默很久的靳修臣说话了,他看向周煜林,轻声:“你呢。” 周煜林淡淡地:“我只想成为最好的设计师。” 不是国内,也不是最顶尖。 只是最好。 靳修臣的唇角微微勾起,果然还是他的林林。 不争不抢,不跟别人攀比,也不在意名利。 听到周煜林这个话,卫远就感觉自己矮了一头,朝他翻了下白眼。 真装。 靳修臣双手合十,优雅地搁在桌面上,悠然问:“那你怎么能确认自己是最好的设计师呢。” 周煜林:“被人喜欢的,就是好的。被很多人喜欢的,就是最好的。” 卫远插话:“那你就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设计师,设计师是另类的艺术家,艺术家很多时候是不被人理解的。” “你想要作品被人喜欢,这不就是去迎合他人吗?那你的作品也就失去了灵魂,真低俗。” 靳修臣觉得这个卫远有点烦了。 能不能把他撵出去。 他只想听周煜林讲话。 已经,很久很久,有四年,一千四百六十几天,他没有听到过周煜林的声音了。 周煜林不轻不重地看了卫远一眼:“艺术作品,只给懂它的人欣赏,所以它在创造出来的那一刻,就注定要跟观赏者进行双向筛选,它只跟能懂它的人惺惺相惜。” “但珠宝,本身就是为了满足人的需求所打造的。因为有人需要,所以它才被设计打造出来,能被人喜欢,被人需要,这才是它被创造出来的核心本质。” “我不能说你的想法是错的,但我没有做艺术家那么高远的理想,我只是个普通人,尽力做到最好,让很多人喜欢我的设计作品,这样就好。” 他的嗓音宛若山涧清风,不徐不疾地,听着让人舒服。 周煜林说话的时候,靳修臣就看着他,专注又爱慕地看着他。 四年了,他的林林变得更优秀了,好像在发着光一样。 屋里安静了一阵,似乎大家都在思考周煜林的话。 半晌后,面试官才说:“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对公司有什么要求呢。” 卫远:“没有。” 周煜林:“我有。我不久后会成立个人工作室,我希望,我跟公司,不是上下级员工的关系,而是合作的关系。我不受公司的限制。” “如果公司需要我设计作品,把要求发给我,我会按照要求出成品,公司不用给我开工资,我拿抽成就行。” 卫远眼睛都睁大了,不是,这人真敢说啊! 到底是公司面试他,还是他面试公司? 面试官也一时间卡住了,有些为难:“这……” 靳修臣:“好。” 面试官:“?!” 靳修臣合上周煜林的个人简历:“你提了那么多条件,我也提一个。你必须成为公司专属的挂名设计师,你可以接别人的生意,但如果公司需要,你需要优先我们这边。” 每个珠宝公司,都会有一个坐镇的设计师,这个设计师相当于公司的招牌。 靳修臣的意思就是,让周煜林成为他们公司的招牌设计师。 周煜林觉得也行,不碍事:“好。” 卫远眼看着他们似乎选中了周煜林,愣了:“请问我呢,我不比他差。” 面试官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们只招一位。” 卫远抓了抓头发,不太服气地看向周煜林:“那能问一问,我输在哪儿了吗,我不信是因为那个破理念,才让你们选中了他。” 面试官说不出话,看资料,这两人同等优秀,但周煜林是老板的选择,虽然他感觉老板操作很迷。 靳修臣望向卫远:“这位,请问你觉得,我开公司是为了什么。” 卫远:“当然是赚钱啊。” 靳修臣:“那我的商品,怎样才能更多的卖出去。” 卫远:“……被大众喜欢。” 跟周煜林的目标不谋而合。 靳修臣点点头:“看来你已经懂了。” 卫远咬着牙,双手紧握,不再说话。 他转身正要走,这时周煜林忽然说:“你愿意来我的工作室吗,我需要人手。” 卫远不可思议,感觉自己被羞辱了:“你要我去给你打下手?!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第218章 周煜林浅笑:“不打下手,以后我的工作室,会有两位招牌设计师,就你,和我。” 卫远:“你休想!” 周煜林看着他:“可是你很缺钱。我给你开工资,按照今天这家公司给出的薪资,再多出1.5倍。” 卫远气得眼睛发红:“除非你证明你比我强!否则你就是做梦!” 周煜林抿唇:“可以,过一阵,有一个全国性的珠宝设计大赛,我们都报名吧。如果我赢了你,你就来我工作室。” 他需要人,这个卫远,知根知底的,跟他合作周煜林安心。 而且卫远真的是一个,努力又有才华的人,周煜林欣赏他。 卫远一贯不会放过任何跟周煜林较劲儿的机会:“好啊!但你要是输了,你来给我打一年的下手,但我不会给你开工资。” 周煜林认真:“好。” 靳修臣在旁边,欣赏着周煜林的游刃有余。 又适时地帮周煜林添加筹码:“卫远,如果你能进全国前三,我愿意同时聘请你们两人,作为公司的招牌设计师。” 卫远顿了下:“好。” 靳修臣笑着站起身,朝周煜林伸出手:“合作愉快,回头会有法务部拟好合同,发送到你的邮箱。” 周煜林只是垂眸看了眼他的手:“合作愉快。” 靳修臣略微失落地把手收回来。 面试结束,周煜林在楼道上等电梯。 靳修臣站在他身旁,目光注视着周煜林的背影。 安静了片刻后,轻声说:“我还以为,你知道这是我的公司后,会转身就走,宁可不要这份工作。” 所以靳修臣心里是很忐忑的,但他还是想赌一把。 毕竟,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再想要有一个正式体面地重逢的机会,他再想要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周煜林面前,接近周煜林,就很难了。 在周煜林提出那些要求时,知道有可能把周煜林留下时,靳修臣欢喜得心跳都快了几分。 到此刻他仍然有些不知所措。 周煜林平静道:“没必要。” 刻意避开,才显得他多放不下似的。 周煜林:“而且你还影响不了我的计划。” 他在面试上提出的那些要求,是昨晚就拟定好的,本来就打算,今天应聘的这几家公司,谁能答应,他就在谁那儿干。 靳修臣心里酸涩一瞬,淡笑:“是。你一直都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 又说:“你过得,还好吗。” 周煜林:“还行。” 靳修臣看他面色没有不悦,也没有不耐烦和其他负面情绪,心里松了口气。 他尽量,像一个老朋友一样,随和、平常地跟周煜林搭话:“你现在住在哪儿?我开车送你吧。” 周煜林:“不用。我已经叫车了。” 一来一回的谈话,没什么营养,但靳修臣却很满足。 林林还愿意理他。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欢喜。 靳修臣:“那要不,一起吃个饭?” 周煜林静默片刻,忽然转过身看向他:“你这样,挺没意思的。” 靳修臣脸上的浅笑凝固。 周煜林:“我回答你的话,仅仅只是出于社交礼貌。但好像,这给了你什么错觉。” “如果可以,我希望以后你看到我,点个头,有个基本的社交礼仪就好,毕竟现在你也算我的半个老板,表面功夫要做。当然,你不理会我,当看不见我,这样最好。” 靳修臣的脸色已经发白,受伤地垂下眼:“非要这样吗,林林。” 周煜林语气都是温和的,没什么情绪:“什么样的关系定位,做什么样的事,现在我们就只是这样的关系。” 靳修臣说不出话。 电梯来了,两人一同迈入电梯。 在转身的时候,周煜林忽然瞥见了靳修臣脖子上戴的东西,他的目光凝住一瞬。 那是一个长命锁。 一个有很多裂缝的长命锁。 是曾经周煜林亲手制作的,然后被他当着靳修臣的面,故意摔碎的。 四年了,这人竟然还戴着。 电梯里安静了会儿 周煜林余光看了眼靳修臣:“那个长命锁,扔了吧,碎了的戴着不吉利。” 靳修臣语气浅杂着几分委屈:“不要。这是你亲手做的。” 周煜林微微蹙眉:“以你的身份地位,什么样的好东西得不到。你不怕戴着短命吗。” 中国人骨子里都迷信,对很多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靳修臣垂头,一只手温柔地摸着胸前的长命锁:“我就要这个。只要这个。” 周煜林语气冷了:“爱扔不扔。” 遭晦气的人又不是他。 他真是有病,多管一回闲事。 电梯到了,周煜林大步离开。 靳修臣就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一直望着。 一如这些年一般。 直到张凯出现,喊了他一声:“老板。” 靳修臣回神,一边走一边条理清晰地交代张凯:“你吩咐下,让公司的宣传部准备干活,用最大的力度,宣传周煜林加盟我们公司的消息。” 张凯:“老板,你指的是哪个公司?” 公司太多了,也是一种烦恼。 靳修臣:“这个公司一年前,本来就是为了林林回国后,给他做的准备。很少有人知道,它是靳家的产业,如今需要造势,当然是越多的人,知道它是我的公司越好。” 第219章 “跟主公司做一下联动,热度很快就上来了。” 张凯一一记下:“您这是?想捧小林儿。” 靳修臣神情变得温柔:“捧算不上。他本身就很好,用不着我捧。只是他想要更多的人,喜欢他的设计作品,那第一步就是要让更多的人看到他。” 张凯嘿嘿地笑:“好嘞。” 靳修臣:“还有,那个什么全国的珠宝设计大赛,公司宣传一下林林要参赛的消息,先造势,等他拿了奖,他在国内的知名度就会瞬间上升。” 在商业领域这一块,靳修臣有的是手段,想要打造一个王牌珠宝设计师,轻而易举的事。 虽然周煜林志不在名利,但如果大家都喜欢他设计的珠宝首饰,那周煜林会很开心。 只要周煜林开心,靳修臣什么都愿意去做。 张凯:“好的老板。对了,木宝说,他今天放学后,会晚一点回家,让我告诉你一声。” 靳修臣脚步顿住,拧眉:“他做什么去,他一个小孩儿有什么要忙的。还有,他怎么不自己跟我说。” 张凯耸肩:“他没说要做什么。估计是怕你不同意吧。” 靳修臣抿唇,若有所思。 — 幼儿园下学后,周木木就直奔之前跟周煜林相遇的那家宠物店。 昨天医生叮嘱过了,让周煜林今天带着小狗复诊,还要换药之类的。 周木木去的时候,周煜林刚好抱着一个箱子,从宠物店出来,应该是已经完事儿了。 保姆小芙跟在他身后:“木宝,你要干什么啊,咱们早点回去吧,不然你爹爹会生气的。” 周木木看向她:“小芙你先走吧,我要去跟那个人说会儿话,你不要跟着我,还有,不能把这件事告诉我爹爹。” 小芙急得挠头:“那不行啊,我得跟着你。” 周木木想了想:“那你偷偷跟着我吧,不要让那个人看见。” 小芙寻思,行吧,总归是人在她眼皮子底下。 要是不依,等会儿这少爷偷偷跑了,那才有她的罪受。 周木木:“他来了,你躲好,不要出来。” 周木木说完,就一个人背着书包,朝周煜林走去。 周煜林一只手抱着装小狗的箱子,另一只手捧着手机,在看设计大赛的参赛条件和规则。 这时,袖子忽然被扯了下。 他扭头一看,对上一双乌亮的眸子,不禁笑了:“是你啊,你好啊。你怎么又一个人,也不回家?小朋友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的。” 周木木平静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周煜林尬了一瞬:“你家长呢?” 周木木这回说话了:“爹爹在上班,爸爸不要我。” 反应了下,周煜林才明白,周木木大概是一对同性恋人的孩子,所以有两个爸。 听到那句‘爸爸不要我’,他心里难以控制地泛起一丝怜爱。 周煜林想了想,手伸进兜里摸了摸,摸出一颗糖来:“要吗。” 周木木抿唇盯着他的掌心看了会儿:“可以要吗。” 周煜林温柔道:“当然可以。” 于是周木木小手伸过去拿了:“你是在哄我吗。” 周煜林顿了下:“你可以这么理解。” 周木木很宝贝地把糖揣进兜里。 这是爸爸送他的第一个礼物。 周木木:“其实我爸爸很好的。他只是还不知道我的存在。” 周煜林神情复杂,感情这孩子家庭是出狗血剧:“既然你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他就有责任。你可以去找他,让他负责。” 周木木乌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我找到他了,他不认我怎么办。” 周煜林:“你可以起诉他,起码拿到抚养费。” 周木木认真想了下:“好主意。” 他忽然伸手,扯住周煜林的袖子:“但我不想要抚养费,我就想要爸爸。” 周煜林表情为难,只能尴尬地笑笑。 这个他帮不了忙。 周木木:“如果有天,有个小孩儿找上你,说是你的儿子,你会怎么办。” 周煜林歪头片刻:“如果不是诈骗,亲子鉴定确认他是我的孩子的话,我会养他,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包括我全部的爱。” 在这个世界上,周煜林已经没有血脉相连的亲人了,他也不愿意做代孕那种丧天良的事儿。 如果真的能有个留着自己血的亲人,周煜林会觉得很幸福很幸福,会觉得,自己这只孤鸟,终于有了落脚点。 周木木的眼神变得温柔,带着几分乞求地看着他:“你会怎么爱他呢。” 周煜林假想着:“首先要买房,得给他一个踏实的家。要带他去游乐园,陪着他一起玩儿,每天睡前都要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 说着说着,周煜林笑了起来:“算了,怎么可能。” 他是个同性恋,怎么会有孩子。 周木木突然把脑袋凑过去,贴着他的胳膊,不动声色地蹭了蹭:“做你儿子真幸福。” 又说:“那亲子鉴定要怎么做。” 这个周煜林只能按照他在电视剧里看来的回答:“好像是,需要对方的头发,拿到医院去化验吧。” 周木木盯着他脑袋看了会儿,若有所思。 这时,周煜林看见这小孩儿的鞋带开了,他几乎下意识放下箱子,蹲下身,帮他系鞋带。 第220章 周木木看着他,然后伸手,偷偷拔了一根周煜林的头发,想了下,怕不够,又拔了一根。 再小心翼翼地揣进兜里。 周煜林感觉头皮疼了一瞬,抬头看,又没发现异常。 随口问小孩儿:“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周木木:“你叫我林宝吧。大家都叫我林宝。” 周煜林站起身,顺手摸了下他的头:“林宝,很好听。” 周煜林叫的车来了,他看了眼周木木:“我要走了,下次见?” 周木木却扯住他的衣角,不让他走。 周煜林:“还有事吗?” 周木木:“明天和后天是周末,你会去哪儿?” 周煜林觉得奇怪,这小孩儿问这些做什么,但又觉得告诉他也没事,就说:“还没确定,我要参加一个比赛,不知道怎么找灵感。” 周木木想起画画课上,老师说找灵感就去某些特定的地方,能激发灵感。 于是他跟周煜林说:“郊外有个寺庙,挺大的,你去看过吗。” 周煜林微怔,随后想到什么,眼睛缓缓亮了:“好。那我去寺庙住两天。” 这次设计大赛的主题,是中国风,他还愁不知道从哪里切入。 如果从宗教入手的话,应该会很不错。 上车前,周煜林笑着朝周木木告别:“谢谢你!下次见!” 周木木也笑起来,两个酒窝清甜:“下次见。” 爸爸。 等周煜林的车消失不见后,周木木才转身离开。 小芙领着他上了车,张凯按照靳修臣的吩咐,特意开车来接他俩的。 张凯边开车边问:“木宝,你做什么去了,回头记得想想怎么跟你爹爹说。” 周木木也不说话,只是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本子,然后开始写东西。 小芙帮他拿着书包:“写的什么呀木宝,作业等回家再做吧,车上也写不好。” 她好奇地凑过去,就看见周木木在本子上歪歪扭扭地写着: 1、买fang 2、去you 乐 yuan 3、一起玩 4、讲shui前gu shi 因为很多字不会写,暂时用拼音代替。 小芙呀了声:“木宝买房做什么,木宝想去游乐园玩儿吗?” 周木木摇摇头,也不回答。 小芙以为他是累着了,就轻轻拍着他的肩。 到家后,周木木刚进屋,就看见靳修臣正坐在沙发上等着他。 靳修臣:“老实交代,去哪儿了。” 他语气也不严厉,但自带血脉压制。 周木木抱着自己的小书包:“这是我的隐私。你应该礼貌点。” 靳修臣气笑了,小东西,跟他来这一套。 他也不问了:“洗手吃饭。” 等周木木去放书包的间隙,靳修臣问小芙:“他去哪儿了,见了什么人。” 小芙不敢瞒着他,就把周木木见周煜林的事儿都说了。 她不认识周煜林,但拍了两人相处的照片。 靳修臣一看照片,就都明白了。 沉默片刻,吩咐小芙:“不要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他去见过谁这件事。” 小芙:“好的老板。” 吃完晚饭,父子俩照样睡前一起玩儿会游戏。 周木木突然说:“爹爹,咱们这周也要去寺庙吗。” 从他出生以来,靳修臣每周的周末,都会带着他去寺庙住两天。 虽然周木木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听林敬叔叔说,他爹爹的病,就是这么逐渐好起来的。 靳修臣摸摸他的头:“要去的。” 去了他才安心。 周木木放下玩具:“这周我不想去,想待在家,你自己去好吗,你要学会独立,不能每次都要我陪你。” 靳修臣笑起来:“好吧。那这周,我做一个独立的爹爹。” 周木木满意了,这个笨爹爹,还得靠他助攻,才能追到爸爸呀。 于是第二天,趁着靳修臣去了寺庙,周木木拿着周煜林的两根头发,让小芙带他去了医院。 【作者有话说】 虽迟但到,因为在写大长章,所以晚了点,滑轨道歉qvq 第76章 寺庙在城郊外的一座山上,有些偏僻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今天上山的路面,都铺了厚厚的一层白,车子行驶起来有些艰难。 靳修臣一个人开着车,沿着蜿蜒的上路前进,却在开到半山腰时,看到一辆停靠在路边的车。 而车子的旁边,站着一个他无比眼熟的身影。 靳修臣顿了下,猛踩刹车,让车子停住。 他下车,走过去:“林林,怎么了?” 看到是他,周煜林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平静如常的神色:“车子,卡住了。弄不出来。” 司机正在焦急地把轮子边的雪刨开,试图将车轮子弄出来,一边同周煜林说:“抱歉啊兄弟,可能今天上不了山了,要不我把车钱退给您?” 周煜林发愁地抿紧了唇:“真的没办法了吗?” 他都已经走到这里来了,就算要回去,这个偏僻的地方,也打不到回头的车。 司机叹了声:“看样子,我可能得叫拖车的来,怕是要等到下午。” “您看这天气这么冷,还下着雪,又是在半山上风还大,总不能在这儿等着吧,待这么大半天,人都得冻坏。” 第221章 靳修臣适时插话:“林林,坐我的车吧,我刚好要上山。” 周煜林垂着头,没出声。 靳修臣已经上前两步,主动从出租车里,把周煜林的行李都拎了出来,放进了自己车子的后备箱。 周煜林也没排斥和拒绝。 片刻后,靳修臣看着他:“还有什么东西我没拿全吗?” 周煜林这才说:“没了。走吧。” 两人都上了车,车子重新在山路上跑起来。 靳修臣尽量自然地打开一个话题,用调侃的语调,掩饰自己的情绪:“我还以为,你不会愿意上我的车。” 周煜林望着窗外,昨晚没睡好,他整个人懒洋洋的: “不上你的车,难道在半山腰喝西北风,被冻成傻瓜吗。我看起来像那么蠢的人吗。” 这种情况,就算是个陌生人的车,他也会上。 没理由要区别对待靳修臣。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非揪着不放,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他们之间,在四年前周煜林说出那句‘原谅’后,就已经两清了。 更何况时间本来就是一把磨刀石,能把人心里,最锐利的恨意、爱意,和复杂交错的情感,都磨得平整,让它们变得柔和而不伤人,也不伤己。 如今对周煜林来说,靳修臣大概算是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周煜林:“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靳修臣眼神变得柔和,嘴角很轻地扯动了下:“没事。顺路而已。” 但下一刻,周煜林说出的话,又让他的笑意凝固。 周煜林:“我把搭车费转给你吧。按照我雇车的价格。” 靳修臣嗓音僵硬:“不用。我们之间,没必要算得这么清楚。” 周煜林已经拿出了手机:“还是算清楚好些。大家都安心。” 靳修臣喉咙酸涩,说不出话。 周煜林:“对了,我们还没加微信。加一个吧,以后工作上有事谈,也方便些。” 于是瞬间,靳修臣又被抛上云端:“好。” 两人加完微信,车内安静了会儿。 靳修臣心情变得不错:“你上山是要做什么?这个季节很少有人会上山。” 周煜林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消磨无趣的时间:“听说山上有座寺庙,去找找设计灵感。” 靳修臣点头:“做设计师,是不是也很辛苦。” 周煜林:“一般吧。” 人活着,怎样都辛苦,每个人都有自己精准的报应,吃的苦不同而已。 靳修臣轻声说:“每天要按时吃饭,你的胃本来就不好,药也要常备着,不要过度劳累。” “天冷了,出门记得多揣几个暖宝宝,胃上贴一个,心口贴一个,出门多穿点,你怎么围巾都没戴。” 周煜林眉头缓缓蹙起,不耐烦:“我想安静一下。” 靳修臣一顿,语气多了几分小心翼翼:“是我说错话了吗。” 周煜林语气冷了点:“既然你非要问,那我也就直说了。” “不要表现得你很关心我的样子,我上回就说了,什么样的身份定位,做什么样的事,你是我什么人,我要你管我?” 靳修臣握着方向盘的手,缓缓收紧,他垂下眼,遮住眼底受伤的神色:“抱歉,让你不舒服了。” 听到靳修臣的道歉,周煜林心里堵了下。 这个男人,怎么变得这么容易低头了,每次见到他,都要道歉。 周煜林索性闭上眼:“别说话。我睡一会儿。” 靳修臣用余光偷看了眼,见周煜林面容疲惫,他有些心疼。 也许是真的累着了吧。 于是靳修臣放缓车速,把车开得更平稳了。 大概过了一两个小时,车子开到了马路的尽头。 靳修臣停住车,揉了揉握方向盘握的酸涩了的手,偏头看,周煜林仍然恬静地闭着眼。 他似乎睡得很香,胸膛和缓地起伏着,鼻翼随着呼吸的节奏,小幅度地阖动。 那张原本就俊气的脸,在四年间,被时间雕刻得更加立体,赋予了独属于男人的成熟感。 靳修臣眷恋的目光,由上至下,从周煜林的眉眼,扫到他的微薄的嘴唇,心底那些压着的,沉重的爱意,仿若要喷薄而出。 他缓缓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心上的月光,却又怕亵渎,手就那样胆怯地停在空中。 这时,周煜林动了动,随后他的眼睛缓缓睁开。 看了眼,车内靳修臣正安静地坐在驾驶座上,似乎在车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周煜林扭了下睡僵的脖子:“到了?” 靳修臣:“嗯。该下车了林林。” 周煜林往车窗外看了眼:“寺庙呢?” 连个影儿都没见着。 靳修臣:“在山顶,我们还需要步行,爬一段山路。” 周煜林:“……” 天杀的,他来之前,应该看看地图的。 下车后,周煜林把自己带的东西,一样一样从后备箱里拿出来。 靳修臣就站在旁边等他。 周煜林:“帮我拿一下这个包,不要沾到地上了。” 里面是他的一些专用工具,很珍贵,地上到处都是雪,周煜林不想弄湿他的伙计们。 靳修臣还没反应过来,他左手就被周煜林塞了一个包。 第222章 下一刻,啪嗒一声。 周煜林回头看,发现自己的包掉地上了,他皱起眉:“你不想帮我拿直说,用不着这样。” 他弯腰,心疼地捡起来,拍拍包上的雪,和一点污泥。 靳修臣有些无措,试图解释:“林林,我没有,我没不想帮你拿,是因为……” 话到一半,突然卡住。 周煜林看他一眼:“因为什么。” 靳修臣抿唇:“因为,我开车开太久了,胳膊有点酸软,我没想到这个包那么重,一时没拿稳。” 周煜林没再搭理他,拿起自己所有的包,大步往前走。 靳修臣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左手,突然面无表情地抬起胳膊,往旁边的石头上狠狠砸了下。 随后他朝着周煜林的背影,快速追了上去。 靳修臣:“林林,我帮你拿两个包吧。” 周煜林淡淡道:“不用。里面都是我很宝贝的工具,经不住你摔。” 靳修臣微微握紧拳,仍然柔着声说:“你包太多了,又沉,爬山很费体力。你这样到不了山顶,会累坏的。” 周煜林顿了下,但脚步还是没停。 靳修臣继续说:“你就当,我刚才摔了你的包,给你赔罪。不用对这件事有心理负担,觉得是占了我便宜。” 周煜林仍然没理他。 靳修臣咬牙,闭了闭眼:“给我五块钱。你就当雇了个廉价劳动力。” 这次周煜林停住了,缓缓转过头看向他,几分调侃和讽刺的语气: “靳家的家主,腾华的掌权人,就这么便宜啊。” “你上亿的生意都不屑一顾,我不信你是看上了我兜里的五块钱。你不觉得这是在作践你自己吗。” 靳修臣只是温柔地看着他,眼底的爱意自然流露: “在你面前,我什么都不是。而且,你怎么就知道对我来说,这是作践,而不是一种甘之如饴的幸福?” 周煜林怔了下。 三秒后,他把两个包扔给靳修臣,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给你一百块。不然我良心过不去。” “拿好了,你再给摔了,别怪我翻脸。” 靳修臣很宝贝地抱着他的包,纵容地浅笑:“不会再有第二次。” 等两人爬到山上,终于看到寺庙后,周煜林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靳修臣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胸膛剧烈起伏着,只是看起来,没有周煜林狼狈。 刚踏进寺庙,就有人迎了过来。 是个穿着厚厚棉衣的小和尚,他似乎认识靳修臣,满脸高兴:“大叔,大叔你又来了?!我还以为你这个月不来了呢!” 靳修臣:“要来的。” 四年前靳修臣是每周周末来住两天,后来他的病陆续好了,工作又很忙,还要照顾周木木,就改为了每个月来住几天。 小和尚看他一左一右拎着两个包,忙去接过来:“哎呀,好重的包啊。” “大叔你的左手不是受过伤,不能提重物吗,你早说一声,我就下山去接你的。” 周煜林顿住,下意识看向靳修臣的左手。 那只手臂,此刻卸下重物后,正在微微颤抖。 周煜林静默片刻:“你不能提重物,你可以跟我说。为什么要勉强。” 靳修臣只是微微一笑:“它是有点不中用了。但没事,我还有右手。” 周煜林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三个人穿过外院,往寺庙里走。 小和尚凑近靳修臣,低声问他:“大叔,他是你朋友吗?” 靳修臣眼睫低垂:“是我爱人。” 小和尚眼睛都瞪大了:“他就是那个——” 因为音量不自觉拔高,周煜林回头朝他们看了过来。 小和尚忙住嘴。 靳修臣:“嘘。别说。” 小和尚会意地重重点头,小声说:“那我给你们安排同一间房。让你们住一起。” 这边的寺庙,会给香客提供住宿和食物,但是要收费。 小和尚虽然人小,十三四岁的样子,但精明能干,很多事都是他在帮着打理。 靳修臣想了想:“不用。你安排他住我隔壁房间就好,有事我方便照顾他。” 他怕周煜林会觉得,跟他住一间房晦气,怕周煜林不舒服,反感。 小和尚:“好!” 等一切都安排好,两人都在各自的房间住下后,靳修臣拿出手机,正想问问周木木在家有没有乖,忽然收到了林敬的消息。 林敬:我在医院看到你儿子了 靳修臣蹙眉:他怎么了?伤哪儿了?严重吗? 林敬:安心,没受伤,你猜他来做什么的? 靳修臣:直说 林敬:我偷偷跟着他,然后看见他去挂了遗传科 靳修臣手指一顿。 林敬:然后我趁着他去上厕所,私下里把小芙那姑娘叫过来问 林敬:这才知道,你儿子,拿着不知道谁的两根头发,要做亲子鉴定 靳修臣眉头蹙得更深,几乎不用猜,都知道那是周煜林的头发。 他总算明白,这小东西昨天做什么去了,又在打什么好主意。 靳修臣:估计是电视剧看来的,应该鉴定不出来什么吧,没有科学依据 林敬:nonono,如果脱落的头发,含有毛囊,是真的能鉴定出亲缘关系 第223章 林敬:大多这种含有毛囊的头发,得现拔下来,不超过七天的,不知道你儿子拿着的头发,是怎么来的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下一刻,周煜林的声音传来:“方便吗?” 哐当,靳修臣的手机没拿稳,掉了 【作者有话说】 关于拔头发做亲子鉴定,相关理论来自于百度哈,勿深究qvq 第77章 靳修臣忙说:“进。” 周煜林推门进来,也没什么表情,扔给靳修臣两片东西:“止痛贴。虽然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 微愣了下,靳修臣才反应过来,周煜林是在关心他的手。 一时间好像世界都明亮了几个度,靳修臣垂眼摸着两片止痛贴,神情温柔:“是有点疼,用得上的。” 其实他的手,根本没有痛觉。 是神经受损,导致了灵敏度不高,肌肉无力,以及痛觉消失。 这两片止痛贴,对他的手无用。 周煜林顿了下:“那就好,你哪里疼,就贴哪里吧。” 他本想问,靳修臣的手是怎么受伤的,严不严重,但话到舌尖,忽然觉得这关他什么事,又如数咽了回去。 靳修臣朝他浅笑:“好。林林怎么会随身带着这个,是身体不舒服吗。” 周煜林:“有时埋头画设计图,专注久了脖子疼,所以身上一直备着。” 靳修臣想说关心的话,又想起在车上时周煜林的反应,最终没说。 他转移话题,指了指身旁:“下次林林要找我,把这个隔门拉开就好。” 周煜林有几分意外,这不是一堵墙吗。 靳修臣给他演示了一遍:“寺庙里的房间,都是用木板隔开的,所以两个房间把木板推开,就能合在一起。” 周煜林看了眼:“嗯。” 靳修臣见他转身要走,冲着周煜林的背影说了句:“谢谢关心。我会好好用的。” 周煜林微微偏头,用余光不冷不热地瞥了他一眼:“我不是关心你。是为了自己良心安好,别想多。” 如果早知道靳修臣的手有伤,他根本不会让这个人帮自己拿东西。 搞得好像,他在欺负人一样。 靳修臣仍然开心:“嗯。我知道。但还是谢谢你。” 门再次被关上 靳修臣看着手里的两片止痛贴,出神地看着,指腹轻轻摩挲着,仿佛在窃取周煜林在上面留下的体温。 半晌后,靳修臣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了朋友圈,配字:很有用 林敬第一个评论:这种膏药治标不治本,还是建议来医院,我给你看看 靳修臣回复:医院治不了我的病,只有这个能治 林敬:??你什么毛病 靳修臣:心疼 林敬:……神经病 — 第二天周煜林是被一阵狗叫声惊醒的,他穿好衣服出门,站在寺庙充满古气的屋檐下,浅浅活动了一下身体。 隔壁的门开了,靳修臣浅笑着朝他打招呼:“早啊林林。” 周煜林淡淡点头:“早。” 小和尚拎着一个扫把进院来,开始打扫庭院里的雪,一边同他俩说:“早饭的话,在前院,建议你们早点去,去晚了人多,可就没了。” 周煜林疑惑,一顿饭还要抢着吃?这个季节不是没人上山吗。 这时,院里房间的门陆陆续续打开,忽然出来了很多人,要么是老人,要么是残疾人,还有些很小的孩子。 大家的精神面貌却不错,都说说笑笑着,往前院去。 靳修臣同周煜林站在一起:“这些都是城里的流浪人。” 周煜林:“流浪人怎么会在寺庙?庙里养得起吗?” 靳修臣:“冬天太冷了,如果他们没地方住,会被冻死在大街上。寺庙有一笔慈善基金,足够支撑着,养活这些流浪人度过整个冬天。” 周煜林有些动容:“创建这笔慈善基金的人,真是个好人。” 靳修臣看向他,眼神说不出的专注:“你真这样认为的?” 周煜林:“嗯。起码我认识的有些人,哪怕手里掌握着巨大的财富,也不会分一点给别人。” 靳修臣:“比如?” 周煜林目光锁定他:“比如你。” 靳修臣怔了下,很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僵硬又难过: “我在你眼里,是不是没有一点好形象。” 周煜林没答话,只是大步朝前走了。 靳修臣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像是被针扎,细细密密的泛着疼。 吃过早饭后,周煜林为了收集灵感,开始在寺庙里到处逛起来。 靳修臣则始终跟在他身后,也不说话,就安静地待着。 周煜林只当没看见这个人,反正也没碍着他的事儿。 穿过积雪的院子,进了一个内堂。 周煜林看见有个戴着帽子的老人,摆着一个摊位,正悠然地坐着打瞌睡。 他走过去,想仔细看看摊位上的佛祖雕像,看能不能捕捉到一点设计灵感。 老人醒了,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眼扫到靳修臣后,笑了下:“来了?抽吧。这个时辰点很好,肯定能抽到好签。” 靳修臣犹豫着看了周煜林一眼,这才在摊位面前的小板凳上坐下。 他先是虔诚地闭上眼,双手合十,似乎在祈祷。 第224章 片刻后,老人把抽签的筒子,递到他手下:“随心拿一个。” 靳修臣似乎有些紧张,呼吸轻慢了些。 手在筒子里的竹片上摸了又摸,换了好几个,终于挑定一个,拿出来,递给了老人。 老人盯着签看了一会儿,微笑着点头。 这是要解签了。 周煜林也好奇地看过来,等着听,他也想知道这个准不准。 老人粗糙的嗓音慢悠悠的:“你心里所希望的,就要实现了。” 靳修臣眸色亮了,认真问:“真的吗?大师,我今年能等到吗?” 老人:“这要看缘分。但只要你心诚,你等的人,终能等到,他会回头的。” 周煜林听出点什么,手指微微蜷缩,皱了下眉。 靳修臣却是眼眶发红,像是个被上帝赦免的信徒:“谢谢。” 老人:“你们的缘分没尽,一定会再续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生活,让自己保持平和,然后等待。” “只要好好活着,就能等到他回头。他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 靳修臣嘴唇发颤,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周煜林:“好。” 周煜林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这种是似而非的话,谁都会说。假的。” “他不会回头,永远不会,你死了心吧。别再自欺欺人。” 靳修臣望着他愤然离开的背影,脸色跟屋外的雪一样白。 他的手不自觉抚上心口,摸着长命锁,想要缓解心口的疼。 老人忙安抚说:“会的,你们一定会再续前缘的。你要坚定地相信,信则灵,如果不信,那就不灵了。” 靳修臣眼底闪过一抹慌乱,忙双手合十,闭上眼对着厅上的大佛拜了拜:“罪过。弟子不该有疑。” 后来一整天,周煜林都对靳修臣冷脸 靳修臣巴巴地跟在他身后,有时跟他说话,他也不再愿意搭理。 等到了晚上 靳修臣睡下后,忽然觉得屋里寒气逼人,盖上被子都像是披了一层冰在身上。 去检查,才发现暖气坏了。 他给小和尚发信息:小慧,我屋里暖气坏了 靳修臣:还有没有空房间,给我换一下 小和尚:哎呀大叔,你也知道,寺庙里冬天都住满了流浪人,实在没房了 小和尚:我都是跟爷爷挤在一间的 靳修臣:那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屋外可是零下十几度,这么冷的天,没暖气怎么活。 小和尚:嗐,大叔,你让你隔壁的人,把两间房中间的隔门推开不就完了 小和尚:这样他房间的暖气,你也能用上 靳修臣顿了下,他房间的右边是实打实的墙,左边是周煜林的房间,他的床刚好就在隔门边。 放下手机,靳修臣抬手敲了敲隔门:“林林,睡了吗?” 周煜林:“有事就说。” 他都要睡了,而且大半夜的被打扰,没有谁有好脾气。 靳修臣犹豫着说:“我屋里暖气坏了,你能不能把隔门打开?这样我能暖和点。” 周煜林顿时皱起眉:“你可以换房间。” 靳修臣:“房间满了,换不了。” 周煜林语气冷了:“你故意的吧。” 靳修臣有些无措和委屈:“我不是。” 周煜林想到白天那个老人解签说的话,那些话,让一贯好脾气的他,忍不住心生怒意。 他当时心里只有三个字:凭什么? 十年的感情,怎么会有人能那么轻易地走出来? 他是差不多剥离了自己半条命,承受了那么多的挣扎和痛苦,才终于走出了那么远,有了如今的好日子。 想要他回头?门都没有。 他又不傻。 那些解签的话,让周煜林觉得,他承受的痛苦,做出的努力,所有的挣扎,和他走出这么远的路,全都被小看了。 特别冒犯。 有种牛不吃草强按头,和被硬塞了一嘴苍蝇的感觉。 回来后,有那么些瞬间,周煜林觉得靳修臣是故意让他听到那些话的,故意在暗示他什么。 这让周煜林难忍反感,所以对靳修臣再没了好脸色。 察觉自己情绪有几分失控,周煜林深吸一口气,平静道:“我不会打开隔门,不管你找多少理由。” 隔门打开,就相当于他们睡在了一间房里。 而且寺庙的房间布局,床都是挨着隔门的,打开隔门,他们的床也差不多挨在了一起。 周煜林认为,这是靳修臣为了接近他,耍的新把戏。 平时他也不是没有看出靳修臣对自己的接近,只是那些都不痛不痒,碍不着他,就好像被蚂蚁咬了一口一样,他也懒得理会。 但这次,靳修臣耍的花招过界了,周煜林不能容许。 安静了会儿,靳修臣轻声说:“抱歉。打扰了。” 屋里好冷,好像一个冰窖,盖上被子也冷。 但靳修臣觉得更冷的,是他的心。 心脏好像被厚厚的冰,一层一层冻了起来,极度的寒冷让他的胸口都发疼。 这一晚,靳修臣就那样睁着眼睛,望着跟周煜林之间的隔门,自虐般承受着寒冷。 第二天,周煜林起床后洗漱出屋,却没看见靳修臣。 这样也好,他清净些。 第225章 吃完饭,周煜林照样在寺庙里逛,昨天他看到厅上的大佛,有了点灵感,今天准备再去观摩一下。 刚踏进大厅,就看见了昨天给靳修臣解签的老人。 老人双眼微微闭着,很安详的样子,周煜林以为他在打瞌睡。 但下一刻,老人就出声了:“你昨天,太过分了。” 周煜林顿住,平和又礼貌地接话:“我只是实话实说,如果有冒犯到您,我愿意道歉。” 老人缓缓睁开双眼,摇摇头:“你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是昨天抽签的人。” 周煜林:“您并不认识我,也不知道我跟他之间发生过什么,我想,您没有权利管这件事。” 老人:“我不是要管你,只是……唉……” 他叹息一声:“昨天抽签的施主,是从四年前开始,频繁地来寺里的,他有很严重的抑郁症。” 周煜林垂下眼:“跟我无关。” 老人自言自语般,继续说:“四年,他每周周末都来找我抽签,我为他解了几百个签,每次解签的话,都大差不差。” “无非是——你心之所愿,必能达成,只要你潜心等待,好好生活,总能等到那天。” 周煜林手指蜷缩了下:“这只是在自欺欺人,精神胜利法。” 老人凝视他:“是的。但宗教的意义之一,就是赋予人们信仰,告诉人们心存希望,起到一个激励的作用。”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四年前他来的时候,整个人麻木不堪,浑身死气,没有生的意志。我给他解签,问他求什么。” “他说,求一个人。让我帮他算算,他跟那个人还有没有可能。” 周煜林安静了下来。 老人满脸无奈:“那时,他抽到的是一只死签,最下等的签。但我看他可怜,想了想,最终撒了谎。” “我跟他说,他的所愿,一定会实现。现在这么痛苦,是因为他跟那个人有一个劫难,必须要度过,只要他坚持下去,好好生活,劫难了结后,那个人就会回到他身边。” “然后他一下眼睛就亮了,像是在水里垂死挣扎的人,抓到了一根浮木,他激动地问了一遍又一遍,让我不断地说那些话给他听。” 屋里很安静,只有老人不徐不疾的嗓音回荡在耳边,周煜林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他想起昨天,他跟靳修臣说,让他死了心时,靳修臣瞬间惨白的脸色。 就好像一个在绝境里,艰难前进的人,忽然看到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就好像,一个有罪的信徒,听见神明说自己永远不会被宽恕。 忽然地,周煜林觉得喉咙发堵,呼吸有些困难。 老人还在说:“后来四年,每一周他都会来找我解签,他每次都问我,跟那个人还有没有可能,我也每次都跟他说一样的话。” “于是四年,他逐渐撑了下来,病也慢慢好了。” 周煜林睫毛微颤:“但你给他编造的谎言梦,总有一天会彻底破碎。” 老人摇摇头:“不重要了。等一个等不到的人,等一个回不来的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希望。” “这些谎言,给了他生存的意志和希望,他必须相信着、依赖着这个谎言,才能好好活着。” 老人语气不严厉,更多的是疑惑:“所以你是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吗?恨不得他去死那种?昨天才说那样的话?” 周煜林咬牙,双手紧握一瞬,又松开:“没有……” 老人冲他摆摆手:“算了,你以后说话一定要谨慎,切忌言语伤人。” 周煜林抬起头,看着他,忽然问了一句:“他真的有那么深情?有那么爱那个人?” 老人想了想:“如果你真想知道,可以去偏院看一看。那里会有你想要的答案。” 周煜林垂着头,眼睛盯着地面良久:“不了。” 他转身出了屋,回到了自己房间。 就算去看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早就结束了,没有什么,能改变这一点。 周末就这样过去了。 这一整天,周煜林都没看到靳修臣。 但他知道靳修臣没走。 因为到了晚上,周煜林时不时能听见,隔壁传来的咳嗽声,低低的,似乎在刻意压抑着声音。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脑子里却不断地想起那个老人说的话。 就这么持续到半夜,周煜林忽然翻身从床上爬起来。 随手拿过外套把自己裹好,抓起手机开门出了屋。 他就看一眼。 看一眼而已,不看反而老是心里有个疙瘩,让人不舒服。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横竖他内心坚定,不可能会动摇。 于是周煜林踩着地上铺着的一层薄雪,穿过内院,去了偏院。 偏院里很安静,这里没有住房,四四方方的墙面围成了一个小院,中间只种着几棵高大的树,树的旁边点着灯,光线微微明亮。 周煜林不觉得这里有什么特殊的。 他走过去,站在树下往上望。 然后整个人呆住了。 【作者有话说】 是不是有自来水的宝宝们给我推文了啊qvq,一天涨了好多收藏和营养液,呜呜呜我这小破文(抹泪)感谢感谢么么么(双手作揖)qvq,也感谢一直以来陪伴追文的宝宝们么么么qvq 第226章 第78章 周煜林从树下抬头往上望,目光所及之处,挂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瓶子,每个都很用心地系着红色蝴蝶结。 数量之多,让他为之震撼。 周煜林随意捏住一个瓶子,仔细看,里面好像塞着什么。 他举起手机,把灯光靠近,这才发现,瓶子里放着一个大小正好的木片。 而木片上,又用黑色的笔,写着粗大的字。 周煜林凑近些,微微眯眼,想看清楚上面的字,嘴里不自觉跟着念:“希望……林林能,跟臣哥和好……” 旁边还用红色的小字标注着日期,正是四年前的某一天。 心跳停顿一瞬,周煜林沉默了。 他放开这个瓶子,又随手拿起另一个,再看。 上面还是写着:希望林林能跟臣哥和好 周煜林手指蜷紧,不信邪,接着换下一个。 ——希望林林能原谅臣哥 ——林林对不起,臣哥错了 ——希望林林能回头看看臣哥 ——好想林林,原谅臣哥 …… 好几百个许愿瓶,零零碎碎的挂满了一整棵树,每一个上面的日期都不相同。 那么庞大的祈愿,像是一座山,像周煜林倾压过来,让他心口堵得酸涩。 没有人不会为之动容。 周煜林深吸一口气,长叹一声,低声喃喃:“何必呢。” 这个人,太执着了。 每个人这辈子活着,都必然会经历失去,不放手又能怎样。 往事不可追,太执着,只会让自己被过往困住,一颗心在那些执念里被反复碾压。 周煜林觉得,靳修臣就像是一只飞蛾,不停的往熊熊的烈火里撞,哪怕翅膀被灼伤,哪怕被烧得体无完肤,也绝不放弃。 这是一种自苦。 他自己不肯放过自己。 周煜林按照时间,绕到了大树的另一面,又拿起一个瓶子。 然后发现,瓶子里的许愿变了。 ——希望林林一切安好 ——希望林林圆满快乐 ——希望林林心想事成 周煜林看了十几个,看日期,差不多都是今年挂上去的许愿瓶。 上面写的愿望,不再是道歉的话,不再是希望他回头,而是——虔诚地希望他过得好。 周煜林心情很复杂:“终于放弃了吗。” 但如果已经放弃了,那如今这样缠着他,又是在干什么呢。 一阵风来,树上的许愿瓶碰撞到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响,低低的,清脆的,却像是一把小锤轻轻敲在人的心上。 不是厚重的震撼,而是波澜荡漾的动容。 周煜林在树下站了很久,到半夜才回屋。 他躺在床上,仍然睁着眼睛睡不着。 黑暗里,时不时能听见隔壁房间传来的咳嗽声。 是病了吗? 周煜林想了很久,悄悄爬起来一点,轻手轻脚地把木板隔门推开一指缝隙。 透过这条缝,他能看见靳修臣的房间里,床边的位置,有一团明亮的暖黄色的光。 那是一个电暖风扇。 周煜林愣了下,原来是真的暖气坏了,不是在故意耍花招接近他。 静默片刻,周煜林悄悄地,把隔门的缝隙推开得更大一点。 然后才躺回床上,闭上眼休息。 下半夜,似乎隔壁的咳嗽声不那么频繁了。 周煜林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起床后,周煜林仍然没瞧见靳修臣,他看了眼旁边紧闭的房门,独自去吃饭。 在用餐室时,周煜林一个人坐一桌,忽然对面一道黑色的影子投下。 周煜林抬头,就对上小和尚笑眯眯的一双眼。 小和尚:“嘿嘿,我能坐这儿吗,没座位了。” 周煜林绅士点头:“嗯。” 小和尚吃饭很快,埋头往嘴里刨,一口甜粥,一大口馒头,像是饿急了。 见周煜林在瞧他,又嘿嘿地笑:“不好意思,有点粗鲁了。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周煜林浅笑摇头:“没有,你吃你的,别吃太快,会噎住。” 小和尚擦了擦嘴,同他打开了话匣子:“嗐,我以前是个孤儿,捡垃圾生活,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所以对吃饭很执着,每次都吃得很快,总觉得不吃快点,就会被抢。” 周煜林心里升起一抹怜悯,想了想,把自己装着煎蛋的盘子推过去给他:“吃吧。我的也给你吃。慢点,喝口粥。” 小和尚笑得更开心了:“你人真好!大叔是好人,你是大叔的爱人,果然你也很好!” 周煜林微顿,垂下头自言自语般:“你觉得他很好吗。” 小和尚拍桌:“当然!我就是三年前,大叔在街边上捡的,然后把我送到了这个寺庙,我的吃住,都是大叔掏的钱。” 周煜林抿起唇,有些不理解。 他记忆里的靳修臣,绝对不是这种善心大发的好人。 而是那种,自私自利,为了自己达成目的,做事毫无无下限,非要闹得所有人都不安生,疯狂又偏执。 周煜林:“他为什么要这种好事呢。” 分明这样的好事,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就好像一个恶魔,披上天使的皮囊,在人间行善一样荒诞。 小和尚看了他一眼:“因为你啊。” 第227章 周煜林难忍疑惑:“我?” 小和尚:“是啊。大叔说,他不是一个好人,他没有兴趣做好事。” “但寺庙里的大师跟他说,因果报应,让他多多行善,那些福泽,会报应到他自己,还有他爱的人身上。” “他说,他不能陪在你身边,能给予你的保护有限,所以他只能不断地做好事,相信因果,希望命运多眷顾你一点,让你万事顺遂,一生平安。” 周煜林微微顿住,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收紧一下,喃喃:“何必……” 小和尚放下碗:“当然有必要啦!不管怎样,起码他都做了好事,帮助了很多人。” 他伸手指了指满屋子的流浪人:“你看他们,寺庙里的慈善基金,也都是大叔给的,这些人都是大叔救的,如果没有大叔,他们早就冻死在城里的街道上了。” 周煜林顺着他手指着的地方,看了一圈儿。 这些流浪人,非老即残。 大多是被子女抛弃,或者一生孤苦的老人,还有因为意外事故,失去了健康,身体残缺,再没有自主生存能力的残疾人。 一时间,周煜林失神地感慨:“是啊,不管初心是什么,起码拯救了好多人……” 小和尚高兴地说:“你也是好人!我们都是托了你的福。” 周煜林很勉强地笑了笑。 他没那么大的本事。 小和尚:“好啦,我吃饱了!要去干活儿了,再见!” 周煜林:“再见。” 小和尚走了,周煜林收起自己的碗筷,放到了回收处。 随后回了房间,开始画自己的设计稿。 但怎么都静不下心,要不是突然画错一笔,要不就是上错了颜色。 半天后,周煜林终于无奈地放下画笔,叹了口气。 不在状态。 他侧了侧身子,想去听听隔壁房间的声音,却什么都没听到。 周煜林又想起小和尚的那些话,想起那些苦命的流浪人。 然后他发现,似乎一直以来,他对靳修臣的偏见,都过于严重了。 以至于听到小和尚说靳修臣做了好事的瞬间,他甚至思考了下,对方是不是被靳修臣收买了,是不是在撒谎,是不是故意在他面前展现靳修臣好的那一面。 又想起五年前的事。 凌数为什么轻而易举地,就能把那么大一盆脏水,泼到靳修臣身上。 而他也那么轻易地就相信了,甚至没听过靳修臣的解释,自顾自就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靳修臣,把逻辑圆上了,然后开始憎恶这个人。 就是因为偏见太深,才造成了五年前的悲剧,把靳修臣逼到了绝路,患上了更加严重的抑郁症。 周煜林盯着自己的画板发呆。 他是不是……对靳修臣太过苛刻了? 哪怕是这次回国后,他跟靳修臣相处时,虽然不再有憎恶,但有不带偏见吗? 靳修臣真的有他想象中那么坏吗,这个人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罪不可赦的事吗? 过往的记忆,不断地在脑子里翻腾。 然后周煜林发现,靳修臣除了婚后一年对他恶劣外,以及对靳修竹恶劣外,实际上并没做过什么很坏的事。 从高中到他们结婚,靳修臣都在为了两个人能更好地生活,而拼命地努力,但他挣的钱,打拼出来的事业,全都是正当来的。 回到靳家后,靳修臣对抗靳家老爷子,也是用的合法的法律手段。 对待下属和员工,以及自己的兄弟,比如陆序,靳修臣更加可以说是厚道,做得很好。 不然陆序也不会死心塌地跟了他十几年,不然如今的张凯也不可能,在他身边做了四五年的事。 周煜林试图找出这些年来,某个他对靳修臣态度和印象,发生巨大转变的点。 然后他发现,那个点,从婚后的冷暴力开始铺垫,最终在靳修臣为了威胁他跳楼的事情后,彻底被落实。 他对靳修臣的印象,从跳楼的事情后,终于走向了崩盘。 那时,周煜林便认为,靳修臣是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丧心病狂的人。 再后来,凌数撒的谎,给了最后致命一击。 当时周煜林之所以会相信凌数的话,就是因为他对靳修臣的印象,已经走向了崩盘。 然后那个谎,让周煜林联想到书里写的那个大反派,从此他便定了周煜林是死性难改,天生劣种。 往后不管怎样,靳修臣都再也无法扭转,在周煜林心里彻底崩塌的坏形象。 但是现在想来 当初靳修臣做出跳楼那样过激,甚至可以说是丧心病狂的事,目的并不是为了威胁周煜林。 只是因为他病了。 再加上当时两人对峙,周煜林说了很多往他心口捅刀的话,靳修臣承受不住痛苦,于是选择了跳楼。 就好像当年,周煜林在父母去世后,也抑郁到承受不住痛苦,一度选择过自杀一样。 这个人,真的有他想的那么不堪,那么烂到透彻,没有一点好吗? 周煜林在心里反问自己,终于开始正视这一点,并且正视靳修臣。 不知过了多久,周煜林长叹一声,把画板收好,想了想,从自己的包里拿了感冒药,关上门出去了。 靳修臣此刻正躺在床上,旁边开着电暖风扇,他已经高烧到神志不清。 第228章 隐约中,好像听见了周煜林的声音,他精神了那么两秒,竖起耳朵去听,却什么都没再听见。 靳修臣强撑着身子坐起来,觉得也是,林林怎么会来找他。 下一刻,一个人影出现在床边。 靳修臣缓缓抬头,看见周煜林的瞬间,他的瞳孔缓缓放大,神情都呆滞了片刻:“我、我在做梦?” 周煜林拉过椅子坐下,目光扫过他烧得通红的脸:“不是。你发烧了。吃药了吗?” 靳修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眸色亮得烫人:“没有。” 周煜林嗯了声,站起身给他倒水,然后把退烧药递给他:“吃了。” 靳修臣也不问,乖乖地从他手里接过药,乖乖地吃了。 这个过程,他始终一眨不眨地看着周煜林,生怕下一瞬这个人就从他面前消失了似的。 周煜林站起身,从靳修臣的屋里,把隔开两间房的木板隔门推开。 隔壁温暖的空气,很快涌了进来,屋里的温度不到两分钟,就升高了。 靳修臣双手无措地抓着棉被,瞳孔颤动:“林林,你愿意、愿意为我打开门?” 周煜林很平静:“只是开个门而已。” 靳修臣却笑了,嘴角缓缓扯动,直到牵出一个微笑的弧度:“不,不只是。” 周煜林:“随你怎么想吧。” 又看向床边的电暖风扇:“你这两天,都是靠这个度过的?” 靳修臣烧得眼神都是迷离的,只断断续续地听到周煜林似乎在说什么,就下意识应了:“嗯……” 周煜林把手放到电暖风扇的前面。 温度还行,热乎乎的,但晚上零下十几度,估计还是有点难顶。 所以靳修臣才感冒发了高烧。 周煜林:“刚吃完药,躺下睡会儿吧。” 靳修臣只听清了让他‘睡会儿’几个字:“好。” 他自己盖上被子,往下缩了一点,但眼睛怎么都不肯闭上。 周煜林:“……你闭眼。” 靳修臣缓慢地眨眼:“不。闭眼,你就不见了……” 周煜林看他说话都嗓音沙哑,吐不清字的样子,弯腰伸出手,往靳修臣的额头上一探。 滚烫的温度,仿佛能烫穿人的皮肤。 周煜林皱眉:“我去问问寺里有没有医生。” 好歹这人,是因为他的误解,情绪化地不肯打开隔门,才生病的。 周煜林做不到无动于衷,放任不管,他的良心会不安。 刚要起身,手腕却忽然被抓住,挣了几下挣不开。 周煜林:“松手。” 靳修臣却很宝贝地,握着他的手,抱在怀里:“别走……” 生病激发了他的脆弱,削弱了他的意志,连神智都是迷糊的,他只会本能地贪恋周煜林。 一些平时掩藏得很好的欲望,还有爱意,都像是火山喷发一般,在周煜林触碰他皮肤的瞬间,爆炸了。 周煜林:“你病了,要看医生。” “还有,别以为你生病,脑子不清醒,我就会纵容你。别过界,别让我讨厌你。” 靳修臣听见‘讨厌’两个字,愣神了两秒,随后眼里弥漫起委屈。 他没松手,反而更紧地抱住周煜林的手,难过道: “反正你都那么讨厌我了,再多讨厌一点我也不怕。” 周煜林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又瞥见靳修臣的手。 想起他左手受过伤,几次都被咽回去的话,终于问出了口:“你的左手,怎么了。” 他问,靳修臣就乖乖地答:“受伤了。” 周煜林:“什么时候,怎么受伤的。” 靳修臣有些难过:“五年前了吧。那时靳修竹刚动完手术,凌数找你要人……” “就那天,打起来后,我帮你挡的那一下。” 周煜林眼睫微颤:“不是只是骨折了吗。怎么会永久受损?” 靳修臣本能地摇摇头:“医生说,伤到神经了,神经断了,目前国内的技术有限,接不好,所以它变成了一只废手,连稍微重一点的东西,都拿不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生病,心理防线脆弱,这些话,靳修臣根本不打算说出来。 因为他清楚,周煜林很好,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会对他心里有愧。 此刻,他却控制不住地说出来了,因为他太想得到面前这个人的一丝怜爱了。 但刚说完,靳修臣就有些后悔了,他把脸埋在枕头里:“林林……你会嫌弃我吗……不要嫌弃我……” 周煜林沉默了很久:“我不会嫌弃你。我没资格嫌弃。因为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听到前半句话,靳修臣的眼睛亮了。 后半句话,又让他的心沉到了底。 跟周煜林在一起,他总是会这样,心情的起伏,像是坐过山车一般,一会儿被抛上天堂,一会儿又沉到了地狱。 周煜林:“但,你的手,是我对不住你。” 他看向靳修臣受伤的左手,眼神软了点:“我会给你找医生,会尽我的全力,去治好你。” 虽然知道,靳修臣钱权都不缺,要能治,早就治好了,怎么会废到现在,他又能做什么? 但周煜林必须给出他的态度,这才是堂堂正正做人的原则。 靳修臣眼眶缓缓红了,执拗地看着他:“那我宁愿你,就让我这样废着。” 第229章 “你这个人,一点都不想欠别人的……我想让你欠着我,起码这样,我们之间,还是有联系的。” 周煜林不说话了。 靳修臣忽然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发红的脸上,眯起眼留恋地蹭着:“好想你…真的好想……快想疯了……” “现在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周煜林有些难堪,想把手收回来,但靳修臣死死地攥着。 他只能冷着声,言语警告:“放手。” 靳修臣却看着他痴痴的笑,显然已经被烧得没什么理智了: “你是不是又要说,什么样的身份定位,做什么样的事?” 周煜林:“知道就好。放手,别逼我动手。” 靳修臣发挥了他的无赖,像以前两人还在一起的时候那样,略带撒娇:“那你打我吧。” 周煜林:“……” 他索性站起身,直接转身就要走。 心里默念,不跟病人计较,不能动手,动手就是欺负弱者。 但还没走出一步,腰上就被一双手死死环住。 靳修臣焦急地说:“别走!别走……我再也不动手动脚了,别走好不好,求求你……” 良久后,周煜林轻叹一声,坐了回去:“那你就别过界。我不喜欢你这样。” 靳修臣:“好。” 屋里安静了一阵 靳修臣忽然说了句:“对不起。” 周煜林指尖微动。 靳修臣注视着他,又说了句:“对不起,林林。我一直想为过去的事,跟你道歉……如果不是我,你会拥有一段圆满的人生,过着最幸福的日子……” “还有那些伤害,对不起。我不想为自己辩解,只想诚心的,跟你说一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混蛋。” 周煜林掐着自己的手指:“四年前你已经道过歉了。我说过,我原谅你了。” 靳修臣摇摇头,嗓音沙哑:“那时我道歉,是为了自己能好过点,让心里的愧疚轻一点,也为了让你好过点。” “如今这个道歉,才是不含私心的,目的只是承认错误,同你道歉,这是我欠你的。” 周煜林垂下眼,睫毛轻轻阖动:“那,我原谅你了。” 忽然就又想起,偏院里,那一整棵树的许愿瓶,装满了道歉的话,还有希望他安好的话。 周煜林轻吸一口气,再次说:“我原谅你了。早就不怪你了。我放过了我自己,也放过了你。” “所以,你也放过自己吧。以后好好过日子,往前走吧。” 靳修臣喉结滑动了下,酸涩又艰难,那样祈望地看着他:“我放不过……放不过啊林林。” “我一想到因为我的过错,让我失去了你,我永远失去了你,以后我的人生里,再也没有你,你让我怎么放过自己……” 他好不容易求来的天上月,生命里唯一的一点甜,唯一的一道彩色。 怎么舍得放手。 靳修臣抬起胳膊,搭在眼睛上,掩盖自己的狼狈: “放不过。只要能靠你近点,我什么都愿意做……我只是,想靠你近点,哪怕只能看着你……” 说到最后,靳修臣的嗓音已经哽咽,嘶哑又难听,厚重的痛苦和绝望,让人难忍动容。 他眼角滑下的泪珠,被周煜林捕捉到了。 周煜林垂着眼,看着枕头上被泪水侵湿的一小团,安静了很久。 最终无奈地叹了声:“那,我们可以做朋友。一般的普通朋友。” “只能这样。没有更多的。” 第79章 屋内安静了近七八秒 靳修臣以为自己听错了,把搭在眼睛上的胳膊撤开,目光缓缓看向周煜林。 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抓住一块浮木般,嘴唇颤抖着朝周煜林确认:“你、你说什么?” 周煜林:“可以做朋友。但只能做朋友。” 靳修臣双肩抖了下,随后胸膛也开始震颤。 他此刻的表情很奇怪,脸上是笑着的,但眼里却源源不断地涌出泪。 周煜林不懂他什么意思,但自己伸出去的橄榄枝没有人接,他有点羞恼的尴尬:“你不愿意就算了。” 说完起身就要走,下一瞬,衣角就被死死扯住。 靳修臣急切道:“我愿意!” 他深吸一口气,嗓音因为激动而沙哑:“我就是,不敢相信……林林真的愿意跟我做朋友?” 周煜林把他的手撇开:“嗯。其实你没有我想的那么不好。所以,可以做朋友。” 如果这样,能够让靳修臣好过一点的话。 周煜林只是觉得,他能把身上的零钱,都掏出来给路边乞讨的残疾人。 也能看见小狗被车撞了后,抱着它去就诊,收养它。 他的善意,可以对任何一个人,陌生的不陌生的,对任何一个生命,小狗小猫,甚至路边的野花。 那为什么,唯独就不能对靳修臣,对这个曾经的爱人,曾经也给与过他很多幸福的人,宽容一点呢。 他对靳修臣,有些苛刻了。 既然真的放下了,不恨了,也不怨了,扯平两清了—— 那为什么要区别对待靳修臣?那样苛刻,带有偏见,甚至把自己仅有的一点刻薄,都施加在了这个人身上。 曾经周煜林怨恨靳修臣,眼睁睁瞧着他在这段感情里被淹死,明明可以施以援手,却始终不作为。 第230章 如今,靳修臣也在地狱里痛苦挣扎了四年,已经好多倍偿还,也该够了。 那就宽容一点吧。 如果能让靳修臣好过一点点,那就做朋友吧。 为了彼此都能够,更好地往前走。 靳修臣眼眶通红,心里千言万绪,他却只能说出两个字:“谢谢。” 周煜林:“你睡一觉吧,把病养好。” 靳修臣目光死死抓住他,满是不舍:“你要走?” 周煜林伸手指了指被打开的隔门:“我在房间里画设计图,你要是有事,可以喊我,我能听到。” 靳修臣神色这才松怔了些:“好。” 没有隔门挡着,两间房相当于合成了一间房。 四舍五入,林林哪儿也没去,一直在房间里陪着他。 靳修臣安心地闭上了眼。 听着周煜林电子笔,在平板上敲出的细微声音,再加上吃了药身体舒服些了,靳修臣很快便觉得困,眼皮缓缓闭上。 他睡了个好觉,前所未有的好觉。 这四年里,他从来没有这么轻松、安心过,好像躺在一团棉花上,温暖的,柔软的,在梦里他的嘴角都是上扬的。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靳修臣的病似乎好了一些,人也有精神了。 他一抬头,瞧见周煜林正专注地用机器打磨着什么,英气的眉毛微微蹙起,薄唇紧抿,那样的认真。 这幅画面,让靳修臣觉得心口隐隐发烫,甚至有一种感动的情绪,像是涨潮的海水一般汹涌而来,在他的胸腔里翻滚,酸涩但甜蜜。 一个在认真忙碌,另一个在安静看着。 同过去那十年一样,仿若他们没有经历那些痛苦的、折磨的事,仿若周煜林从来没离开过,仿若,他们一直幸福着。 靳修臣起身下了床,怕打扰周煜林,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周煜林太专注了,完全没察觉自己身旁已经站了个人。 直到靳修臣很轻地开口:“原来你包里,装的是这些机器,难怪那么重。” 周煜林没抬头:“是。本来想拖个行李箱,又怕把机器装在一起,会碰坏,只能用几个包单独装。” 这些机器,包括但不仅限于,小型的打磨机,切割机,电焊设备还有珠宝制作的原材料等。 要是上山时没有靳修臣,周煜林一个人绝对没办法一次性搬走。 靳修臣在他对面坐下:“有我帮得上忙的吗。” 周煜林看了他一眼:“你又不懂,别碰坏了东西。” 靳修臣很自然地笑:“小瞧我了。” 他指着桌面上一个玉雕零件:“这个,是要打磨,然后抛光了吧。” 周煜林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几分意外:“你怎么知道?学过?” 靳修臣点头:“我想知道这一行有什么魅力,就了解了下。” 因为周煜林在这个行业,他想了解周煜林的所有事。 靳修臣的学习能力很强,强到周煜林都自愧不如。 唯一的缺陷,就是动手能力很差,差到周煜林都觉得这个人无药可救。 周煜林犹豫:“算了。这是我的参赛作品,你别弄坏了。” 目光扫到旁边的一块边角,顺手拿起扔给靳修臣:“你要想玩儿,这个给你。” 靳修臣受宠若惊,眼神看看那块玉,又看看周煜林,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 这是林林给他的。 林林允许他,并邀请了他一起。 靳修臣神情变得温柔,怕打扰周煜林,不再说话,开始埋头摆弄那块玉。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待着,气氛很好 直到快中午时,周煜林忽然抬起头,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笑。 差不多胚胎已经完成了。 这趟寺庙真没白来,收获很多,以后设计,想要用到宗教元素,他也能得心应手了。 周煜林拿起手机,对着工作台拍了张照,然后发了朋友圈。 他每次有了新的设计作品,都习惯发朋友圈,记录一下,他的朋友圈基本就是一个私人的设计展品柜。 这时靳修臣差不多也弄好了,他把手里的东西给周煜林看,:“我做的也还好吧。” 周煜林瞥了眼:“可以。你不是专业人士,能做到这个程度,很不错了。” 不是安慰,也不说客套的表面话,而是真的不错。周煜林从来不会撒谎。 靳修臣勾了勾嘴角,把自己的作品用布擦了擦,小心翼翼地又拿去打磨。 周煜林正想说到点了,该去吃中午饭了,手机响了下。 随意看了眼,然后顿住了。 竟然是好几年都没联系,只有新年会给他群发两句祝福语的陆序。 周煜林点开聊天框。 陆序:你还是跟他和好了吗 周煜林:??没有,你从哪儿知道的 陆序:你朋友圈的照片,他露了半只手 而靳修臣的右手上,有一道疤,是很多年前跟人打架时留下的,陆序跟了靳修臣那么多年,他绝不会认错。 周煜林怔了下,切出去点开朋友圈,放大了照片看。 果然。 周煜林否认:没有 陆序:那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周煜林:普通朋友 周煜林:放心,我不会吃回头草,也绝对不会往回看 第231章 陆序安静了很久,才说:你太天真了,只要你看到他,就一定会想起过去的事,目光不受控制地回看 陆序:因为他这个人,就代表着你的过去 周煜林不说话了,捧着手机就那样看着屏幕上的字。 陆序:我不是要评价你什么,只是希望,你能想清楚再做选择 周煜林缓缓打字:我确认,我想得很清楚 他做下的每个决定,多年后从宏观去看,也许不是最好的,甚至是错误的。 但一定,是当下的他,深思熟虑后,所能做出的最佳选择。 每个人在面临艰难抉择的事情时,都不可能做到完美。 只能在权衡利弊后,走向那个让自己问心无愧,当下来说是最好的解答的那条路。 周煜林能确认,目前为止他做的选择,都是让他最舒服的,把他往好的方向带的。 这样就足够了。 他又不是要做圣人,那么完美干什么。 陆序:我太知道过去你们有多幸福了,也知道你有多努力才走到今天 陆序:所以我不希望你是因为过去的美好,对这个人心软,然后跟他和好 周煜林很坚定:不会,我不会回头看过去,不会被过去左右 陆序:嗯。希望你幸福 周煜林:希望你也幸福 放下手机,周煜林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今天天气不错,雪小了些,甚至能看到太阳,一切都好像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靳修臣见他发呆,温柔道:“怎么了?是不是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他收拾着桌面上的东西。 周煜林就安静地看着。 这时,敲门声响起,随后小和尚风风火火地推开门,抱进来一只小狗。 他嗓音都是兴奋的:“大叔!大叔看!我今天去山下,在镇子口捡到一只小狗!” 小和尚把小狗拎起来,给靳修臣和周煜林看。 那是只差不多两三个月的小奶狗,毛色是黑白间杂,正宗的农村小土狗。 周煜林注视着小狗,目光失神。 靳修臣有意无意看了眼他的反应,语气也不自觉变得柔和:“像吗林林?是不是很像。” 周煜林伸手去摸小狗的脑袋,动作那样温柔。 靳修臣浅笑:“跟我送给你的伴伴,长得那么像……” 周煜林嗯了声:“因为都是小土狗。” 农村的小土狗,都长得大差不差的,有好些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靳修臣也伸手,去捏了捏小狗的爪子:“还记得当年吗,我把伴伴送给你时,它差不多也就这么大。只是性格要比这只狗活泼些。” “那时我们才十几岁,你父母刚去世不久,你整个人都好消沉,我不想你不开心,却没有办法,刚好又捡到了伴伴,觉得也许它能让你开心,就抱过去给你……” 周煜林垂着眼没有说话,但脸色不太好看。 从靳修臣提起过去那一刻起,一些不好的记忆被卷了上来,不得不承认,陆序说的有道理,但陆序还是不够了解他。 过去美好的回忆,周煜林已经能做到坦然回顾,他觉得那是他的人生财富,给过他很多力量,支撑着他度过了很多难关,好的东西,没必要舍弃。 但周煜林有情感洁癖,他的毛病在于,总是揪着坏的点放不掉。 像是一张染了几个墨点的白纸,不管纸的其他地方再白,再好,他却始终对那几个黑色的小点,耿耿于怀。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能对靳修臣那么狠心的原因,他在较劲儿。虽然不知道在跟什么较劲儿。 到如今,本来经历了那么多,周煜林已经能平静面对了,他释怀了靳修臣对自己的伤害。 但突然牵涉到伴伴,又成功地刺痛到了周煜林的神经。 伴伴就像是他的孩子,他可以受到伤害,但伴伴绝不能受到伤害。一牵扯到伴伴,周煜林的愤怒值和怨恨值,在瞬间就翻了倍。 靳修臣没察觉他情绪的转变,继续说:“当时你看到伴伴,还不怎么喜欢,不想要,我就把它强塞给你,你把它带回去后,又不忍心不管,只能养着它,养着养着,就出了感情……” 周煜林打断:“别说了。” 靳修臣忙打住话,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好。我不说了。” 过了几秒,靳修臣又忍不住轻声说:“但我还是想问一问,伴伴是……在你出国前,走的吗。” 周煜林手微微攥紧:“嗯。” 就在他跟靳修臣彻底决裂后的当晚,在他出国的前一天。 他亲手把伴伴送去火化,然后把骨灰带走了。 靳修臣表情也有几分难过:“它走的时候,有受苦吗。” 周煜林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他想起了伴伴走前的那段时间,一直期盼地望着靳修臣回家,想要得到靳修臣的一点怜爱。 又想起了伴伴去世前,不肯闭眼,望着半空直哼,直到周煜林理解它的意思,翻出靳修臣的照片给它看,它才肯安详地离去。 一股夹杂着悲伤的愤怒,不可遏制地冲上天灵感。他替伴伴不值。 周煜林猛地站起身,冷冷地看着靳修臣:“你现在才关心伴伴,有什么意义,它早就不在了。” “如果你还想做朋友,不要再跟我提过去的事。我没那么大度。” 第232章 他确实可以做到平和地对待靳修臣,和谐相处,甚至愿意对靳修臣好点,但所有的前提是,这个人不要揭他的伤疤。 否则他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周煜林摔门离开。 靳修臣愣在原地,手还僵硬地举着,握着小狗的爪子。 小和尚刚才看状态不对,都不敢说话,等周煜林走了,才敢小声说:“大叔,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靳修臣摇摇头,对他扯起一个勉强的笑:“不关你的事。” 小和尚:“他是不是生你气了?他为什么生气啊?” 靳修臣眼神凝固在半空:“因为,我不好。我以前很不好……” 他知道周煜林大概是因为什么生气。 在跟周煜林离婚前的那段时间,他对伴伴也不怎么好。 因为躁郁症的折磨,靳修臣变得情绪极度敏感,和反复无常,一丁点小事,就能点炸他的神经。 伴伴总喜欢往他身上扑,并且乐此不疲,一遍又一遍的。 这种重复又惹人烦躁的举动,对躁郁症的人来说,是致命的,所以靳修臣克制不住地,对伴伴凶了一些。 其实那时,靳修臣潜意识在规训自己。 因为害怕周煜林厌恶,所以他病症发作时,做得最过的事,也只是砸东西,对伴伴最过的,就是在它扑过来时,用脚把它轻轻刨开。 但在周煜林眼里,靳修臣变成了一个冷漠至极的人,不仅不再陪伴他们的小狗,而且明明曾经那么喜爱,如今却露出那么厌恶又凶恶的表情。 那时周煜林以为,靳修臣因为厌恶了他,连带厌恶了伴伴。 靳修臣一只手撑着额头:“我那时控制不住自己……算了。我就是个混蛋。” 小和尚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没事的。起码你现在很好。” 靳修臣笑得难看:“但现在,他已经不要我了。” — 后来的一整天,周煜林都没理过靳修臣。 两人都在屋里,靳修臣只敢巴巴地坐在远一点的地方,看着周煜林忙碌。 周煜林察觉到他的目光,索性把桌子调换了一个方向,背对着靳修臣。 屋里很安静,只有周煜林打磨玉石的声音 靳修臣默默地陪着他,心里却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神经也一直紧绷着。 他害怕周煜林反悔,万一周煜林不再愿意跟他做朋友,不再允许他靠近呢。 这个想法,让靳修臣忐忑不安。 在他发呆时,林敬忽然发来消息。 林敬:你儿子又来要亲子鉴定的报告了,怎么办 每天都来等,他私自扣下好几天了。 靳修臣毫不犹豫地打字:别给他,找个理由把他打发了 就目前他跟周煜林这个状态来说,如果周木木拿着亲子鉴定的报告,找上周煜林,只会适得其反。 像是强行拉进度条,加快节奏一样,让他跟周煜林的关系更加紧张。 而且,周煜林大概率是不会信的,四年前他就提过孩子亲子鉴定的事儿,那时周煜林不仅没信,甚至认为他会收买医院。 如今,估计周煜林也会认为他故技重施,想用孩子绑定自己罢了。 好不容易关系缓和了点,靳修臣不想有任何不稳定的因素,来影响他们之间。 林敬:唉,好吧 凭啥要把这种事儿推给他一个外人做啊。 林敬收起手机,看向周木木。 周木木也正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林叔叔,你在跟谁聊天。” 林敬卡顿了下:“啊,我回个领导的消息。” 他揉了下周木木的头:“你是要亲子鉴定的结果是吧,我问我同事了,他说你拿来的那两根头发,上面没有毛囊,无法出鉴定结果。” 周木木抿起唇,似乎在消化他的话,好一会儿才抬起小脑袋问:“那怎么样,才能让头发上有毛囊。” 林敬咳了声,放了个烟雾弹:“我也不知道,我学的是妇产科和心理科,遗传学的事儿我不懂。” 周木木眨巴眼,平静道:“林叔叔,你好像不太厉害的样子。” 林敬风评被害。 林敬:“……术业有专攻嘛。” 周木木忽然拿出手机,一本正经:“我不清楚的事,就会上网去查,林叔叔你也应该养成这个好习惯。” 见他点出百度的界面,林敬心头一跳,忙捂住他手机:“其实林叔叔也懂一点。你听林叔叔跟你说。” “是这样的,下次你最好拔下对方的头发,当天就送过来。上次你拿来的头发,可能是因为隔的时间太久了。” 为了不让周木木上网查到真相,林敬开始胡说八道。 但又总觉得,这样治标不治本,万一下次周木木再拿着周煜林的头发过来,他又要怎么说呢? 一个办法不可能用两次吧,这小孩儿挺聪明的,不好骗。 而且靳修臣的麻烦事儿,凭什么要他在这里打游击战。 那谁,尽把活儿扔给他,他也很难做的好咩。 周木木若有所思:“林叔叔。真的吗,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想让我拿到亲子鉴定的结果。” 林敬坚强又心累地笑着:“真的啊。我为什么不想让你看到?别想多了,你一个小孩儿懂什么。” 第233章 林敬心里:(╯‵□′)╯︵┻━┻ 就靳修臣那个癫公,基因竟然这么好,生出的孩子这么聪明。 一定是随了周煜林。 周木木直视他,眼神定定的:“那我下次,拿着头发来,一定能看到亲子鉴定的结果,对吗。” 林敬只能扶着额头说:“对。” 去他的,不干了。 林敬决定,把靳修臣的麻烦事儿,踢还给靳修臣。 于是他蹲下身,双手抓着周木木单薄的肩膀:“你是不是想拿着亲子鉴定的报告,去找爸爸啊?” 周木木乖巧点头:“是。” “他看了后就会知道,我是他的孩子,然后他就会爱我。” 那样,爸爸就会给他一个家,带他去游乐园玩儿,给他讲睡前故事。 林敬鼻子一酸,捏捏他的肩膀:“好孩子。但其实亲子鉴定,他不一定会信。” 周木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疑惑:“为什么。” 林敬心说,当然是你爹当年用过这招,人家不吃:“一张纸的事儿,很有可能是假的,伪造的,对不对?” 周木木愣了下,又露出思考的表情:“那我该怎么办,林叔叔你教教我。” 林敬邪恶地笑了两下,凑近他耳朵:“你过来,林叔叔跟你说,你记好了啊,这个绝对能证明你是你爸爸的儿子,他想赖都赖不掉。” 周木木侧着身子,把耳朵凑过去,随后眼睛缓缓睁大了。 他走的时候很高兴,还朝林敬挥手:“谢谢林叔叔!” 林敬笑眯眯的目送他离开。 这麻烦事儿,就让靳修臣他们一家,自己折腾去吧。 他是医生,又不是私人保姆,干什么非要掺和进去。 而且当年,周煜林竟然怀疑他说的话?他一个医生,也有职业素养和道德的好吗。 怀疑他跟侮辱他有什么区别。 这回,他非得让周煜林认下这个儿子,清楚当年是错怪了他。 — 靳修臣躺在床上,望着黑暗中的那个影子。 自从白天他们因为伴伴的事儿,闹得不愉快后,周煜林就再也没理过他。 好像有一座大山,压在神经上,浓重的不安在折磨着靳修臣。 只有这样看着周煜林,确认周煜林还在他身边,他才能喘口气,稍微好过点。 看见周煜林翻了个身,估计他还没睡,靳修臣试探地轻喊:“林林?睡着了吗?” 周煜林冷淡的嗓音在屋里响起:“别吵。” 还愿意回他的话。 靳修臣如释重负般:“你还在生气?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不值当。” 安静了会儿,周煜林:“没有。” 靳修臣还要说什么,周煜林打断他:“别说了。睡觉。” 靳修臣柔声:“好,晚安。” 他一颗心终于落下了。 但第二天,起床后 靳修臣看见空荡荡的房间,整个人宛如晴天霹雳。 周煜林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故意没告诉他。 【作者有话说】 大长章qvq补上请假的 第80章 周煜林自己叫了车,独自下山回家,那些机器他一个人搬不走,是求助的寺里的和尚,让他们帮忙送一程下山的。 到了半路时,收到了靳修臣的消息。 但因为车程太长,手机差不多没电了,周煜林只看了一眼,就自动关机了。 靳修臣:我们还是朋友吗 靳修臣: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周煜林视线抛向车窗外,漫无目的地看着被白雪铺满的世界。 他承认,在寺庙的这段时间,他对靳修臣心软了。 没有人在看见那满满一树的许愿瓶后,能够不动容。 那是一个人四年时间,被剖开的,厚重又诚挚的真心。 人被正面又美好的事物打动,不很正常吗?他的心又不是钢铁做的。 周煜林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不会在这一点上苛责自己。 他知道自己的心理防线在后退,但他允许了。 因为这无伤大雅,他并不会因为心软,就动摇自己的原则和一贯坚定的事。 于是周煜林在能够把控的范围内,给了靳修臣靠近的权利。 就好像放任一条不会咬人的狗,允许它在自己家的屋檐下休息一样。 但同时,这条狗最大限度的活动区域,也仅仅是屋檐,如果它试图通过翻窗或者破门的方式进屋,那周煜林作为房子的主人,就会奋起反抗。 昨天周煜林之所以生气,一部分是由于他想起了不好的回忆,情绪上头了。 另一部分,是因为靳修臣提起过去,给了周煜林一种私人领地被入侵的感觉。 靳修臣超出了周煜林允许他,靠近的那个范围界限。 他们可以一起聊天,一起打造珠宝首饰,甚至可以一起吃饭,住一间房。 都没问题。 因为这只是表层的,跟谁做这些事,周煜林都不会少块肉,也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 但靳修臣提起过去,是妄图侵入周煜林的心,是在得寸进尺,挑战周煜林的底线,于是周煜林产生了激烈的排斥反应。 窗外的雪大了些,周煜林眼睛有些累了,他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 第234章 先冷一段时间吧。 他暂时不怎么想看见靳修臣。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了,韩美美不在,周煜林把行李放好后,自己随便煮了点东西吃。 满满来到这个家里,也快有半个月的时间了。 它被汽车撞伤的腿差不多好了,就是还是不怎么亲人,而且警惕心很重。 只要有人靠近它半米的范围内,它就会龇牙咧嘴的,开始低呜着声,发出凶狠的警告。 周煜林努力安抚它,但没什么用。 今天喂食的时候,他再一次试图靠近满满,差点被咬。 还好他反应快,不然手就要遭罪了。 临睡前,周煜林收到了一个小朋友的消息。 不吃蓝莓:你睡了吗 周煜林:还没,十点了,小朋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该睡了 不吃蓝莓:我等会儿 不吃蓝莓发来一条语音,周煜林点开,稚嫩的童音响起:“你要听冷笑话吗,我新学的。” 周煜林:那你讲吧 他总是拒绝不了小朋友,反正睡前闲着也没事做。 不吃蓝莓:“许仙给老婆白素贞,买了一顶帽子,但是白素贞戴上后就死了,你猜为什么?” 周煜林抿唇:为什么? 不吃蓝莓:因为那是顶鸭舌帽 此刻周木木小朋友正在从网上,费劲儿地复制粘贴。 因为他还不会打‘鸭舌帽’三个字,语音的话,又达不到笑话的效果。 周煜林:?? 不吃蓝莓:压蛇帽啊,懂了吧,嘿嘿 周煜林不禁笑了下:挺好的 不吃蓝莓:你笑了吗 周煜林诚实道:笑了 不吃蓝莓:“我还有笑话,你要听吗。” 周煜林:讲吧 不吃蓝莓:“你知道,为什么蚕宝宝很有钱吗?” 周煜林:不知道 不知蓝莓:因为它结茧(节俭) 周煜林要笑不笑,鼻翼阖动两下,好冷的笑话。 但为了不打击小朋友,他仍然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哇,原来是这样啊 不吃蓝莓:“你开心一点了吗。” 周煜林微怔,这才明白,原来小朋友是想逗他高兴。 不禁心口软了下:开心,你的笑话很好笑,特别有用,谢谢你 不吃蓝莓:“不客气哟。” 周木木也是看见,靳修臣一个人灰头土脸地回来,一到家,就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整个人气场都很低落,叫他吃饭他也不答应。 就猜到,可能是在山上,爹爹和爸爸之间发生了什么。 爸爸是不可能有错的,那就是爹爹的错。 周木木怕周煜林也不开心,所以吃完饭,就一个人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小手抱着平板,到处搜索哄人开心的法子。 这些笑话,都是他在网上找来的。 不吃蓝莓:“你明天有空吗。” 周煜林:有,怎么了 不吃蓝莓:“我在上回那个宠物诊所附近,找到了一个猫窝,你能不能帮我一起,把那些小猫送去打疫苗?” 周煜林顿了下,刚要问这小孩儿是家里没别的大人了吗,就想起之前,小孩儿说自己爹爹上班忙,爸爸又不要他的事。 一时间,周煜林心里升起一抹怜爱:好 周煜林:那明天我们在宠物店门口见吧 不吃蓝莓:你真好! 周煜林笑了:晚安,小宝贝 周木木愣了下,大眼睛望着屏幕上的那行字,忽闪地眨巴两下,随后耳朵慢慢红了。 他紧张地对着话筒说:“你能,能语音跟我说一遍吗。” 他想录下来,以后每天睡前都能听到。 周煜林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晚安,小宝贝,做个好梦。” 周木木笑了:“嗯!” 这一晚,他把平板放在床头,听着那句话,听了一整夜。 直到睡熟,周煜林温柔地叫他‘小宝贝’的嗓音,都回响在他梦里,让他睡得很香。 — 第二天,周煜林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起床喂满满的时候,因为整个人还是迷糊的,瞌睡没完全醒,疏忽大意了,被满满咬了一口。 咬在的手腕上,伤口有些深,血珠子不断地往外渗。 周煜林疼得嘶气,忙用清水洗了下,又拿出酒精消毒。 本想把满满拉出来训斥一顿,好好教教它,回头看,这家伙已经躲到了墙角跟柜子的缝隙里,一副受了惊的样子。 露出来的腿都在发抖,地毯上一小滩黄色的东西。 它自己还吓尿了。 周煜林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 穿好衣服出了门,他准备去医院打个狂犬疫苗。 片刻后,周煜林下车,到了医院后排队挂号,急匆匆地往打针的科室过去。 路过一个走廊时,前面被人堵住了,过不去。 周煜林只好站在原地,让那群人先走。 人群中有个小姑娘,似乎情绪不太好,正在大吼大叫,尖锐的嗓音刺得周煜林皱起眉。 “我不喝,我说了我不喝不喝不喝!这个水太烫了我不喝!你听不见吗!” 小姑娘声嘶力竭,边哭边崩溃地朝父母大吼:“你们到底要怎样!喝个水的事,为什么非要管我!我现在喝跟等一会儿喝有区别吗!啊!!有区别吗!!” 第235章 “是不是要我去死了你们才满意!那我去死啊!我这就去死!” 小姑娘浑身颤抖,说着就发疯地在走廊上跑起来,作势要往墙上撞。 她的父母被震惊了,完全不理解的样子。 反应过来后,只能跟着她跑,死命地拉住她,严厉批评道:“你有话好好说,你突然发什么疯,在外面丢不丢人!” 小姑娘胸膛剧烈起伏,一边哽咽,一边疯狂地踢着墙根,她的头发已经散落,整个人看起来疯癫又让人害怕: “我好好说的时候你们又不听!现在又来怪我没好好说!为什么要一直让我喝水!为什么!喝个水值得你们说了一次又一次吗!”” 她开始摔东西,手边能拿到的所有,都被她砸了,包括走廊上放着的一个桶:“我怎样你们才满意!啊!说啊!我死了你们才满意是不是!” 小姑娘的父亲试图将她制住,被她抬脚就踹,踹到了肚子,疼得抽气。 场面完全乱成了一锅粥。 很多看热闹的人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开始谈论。 “这姑娘是不是精神方面,有点问题啊。” “是啊,看着好吓人。赶紧叫医生吧。” “她父母也真是遭罪,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白眼狼。” 周煜林在旁边看着,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理解不了。 听那姑娘说的话,跟父母的争端,好像是因为喝水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样的小事,也值得发这么大的脾气吗,还闹到了自残甚至要去自杀的程度。 虽然理解不了,但周煜林敏然地察觉到,那个姑娘应该有苦衷。一家人都挺可怜的。 热闹看得差不多了,周煜林转身正要离开,忽然一道紧张的声音响起:“小心!” 他下意识回头,就看见一个保温杯,朝着自己的脑袋飞了过来。 这个距离已经来不及躲避。 周煜林只能本能地闭上眼。 但臆想中的疼痛没有落下,耳边男人很轻的闷哼,羽毛般挠了下他耳朵,鼻尖能闻到一股让人安心的气味。 周煜林缓缓睁开眼,第一眼触及的,是靳修臣紧皱的眉头,随后是男人朝他露出的,一个安抚的笑。 周煜林怔了下,睫毛微颤:“你没事吧。” 靳修臣摇摇头,拉着他的胳膊,带他逃离了这个混乱的现场。 两人在一个安静的走廊上坐下。 靳修臣视线扫视周煜林,检查着他:“没受伤吧?” 周煜林摇摇头。 靳修臣神色松缓了些:“以后瞧见那种,情绪极端爆发的人,不要过去看热闹,很危险,尽量远离他们。” 周煜林想起刚才的小姑娘:“她怎么了,像抑郁症,又不像。” 曾经在父母去世后,周煜林也中度抑郁过,所以他了解抑郁症。 虽然有的人情绪上是会敏感偏激些,但不至于像那样发疯似的,带有暴烈的攻击性。 靳修臣:“不是抑郁症。是躁郁症。” 那三个字轻飘飘地落进耳朵里,周煜林微顿,手指蜷缩了下。 他忽然就想起,四年前林敬说的,靳修臣也一直有躁郁症。 四周安静了下来,两人间陷入沉默。 路过的病人从他们面前走过,步履缓慢。 周煜林盯着地面的缝隙,很久才复杂地说:“那个病,原来那么可怕吗。” 靳修臣平和道:“每个人情况不同。具体看人。” 周煜林想起刚才那个小姑娘发疯的样子,又想起五六年前,靳修臣脾气暴躁时的样子。 虽然当初靳修臣不至于那么恐怖,但砸东西是真的,有时候说话说着说着就发疯也是真的。 周煜林垂下了眼:“比如呢。” 靳修臣耐心地同他解释着:“比如,有的人躁郁症,只是情绪起伏很大,不会做出过激的举动。他们开心时特别开心,甚至是兴奋,难过时又会因为一件小事,陷入极度悲伤,泪流不止。” “这种人,一般是性格温和,本身就不具备攻击性,所以哪怕病症发作,也只是放大了情绪反应。不会做出伤害别人,或者伤害自己的事。” 周煜林安静地听着。 靳修臣继续说:“又比如,有的人,天生性格就具备攻击性,就像刚才那个女孩子,所以病症发作时,会放大他们的每一个负面念头,和攻击性的念头。让他们做出过激的行为举动……” 正常人如果被频繁提醒喝水,最多也只是觉得烦,但这种烦,很容易控制。 因为正常人有自控力,他能压制自己的情绪,和因为烦躁产生的一些负面念头,比如摔杯子。 但躁郁症患者,他感受到的烦,是被放大了无数倍的。 这个烦,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滚雪球,会直接把他压死。 那些因为烦躁产生的负面念头,也根本控制不住,于是就会像刚才那个小姑娘一样,显露出攻击性,这时管你是他的父母亲人,还是爱人,患者是根本控制不住的,会完全被情绪吞噬。 更可悲的是,身边的亲人朋友们,没有人能理解他们。 大家只会觉得,他们像个神经病,疯子,认为他们脑子不正常。 听完后,周煜林沉默了很久。 他想起了过往的很多事,不同的是,他以往想起那些事,只有坏的,激烈的场面,只有靳修臣凶恶厌恶的神情,过分的举止。 第236章 这次,却多了很多细节。 比如靳修臣哪怕再生气,跟他吵架,也只是捶墙,把手指关节都捶到破皮流血,疯狂伤害自己,但从没伤害过他。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周煜林在公司被诬陷成内鬼,回家又跟靳修臣吵架,他动手打了靳修臣。 那时靳修臣气疯了,两人扭打间,也只是制住周煜林,不让他更激烈地动作。 后来灶台上锅子炸了,厨房起火了,周煜林因为父母的事儿,对大火有心理创伤,恐惧到脸色惨白,动弹不得。 靳修臣正是情绪上头的时候,但看见周煜林浑身颤抖,第一反应是,把围巾搭在他的眼睛上,安抚他,不让他看,然后自己压下情绪,去厨房处理。 周煜林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些,不明白这些被忽视的细节,为什么突然在此刻,变得清晰。 大概是他的大脑,在下意识为他找到一些,哪怕靳修臣在极端的病态下,仍然在克制着自己,坚持爱他的一些证据。 如果是在以前,周煜林会觉得自己有病,恋爱脑,强行为靳修臣解释。 但在刚才看了躁郁症患者发作时的样子,在了解了躁郁症后,周煜林不得不承认 当年靳修臣,就算在极端的发病状态下,仍然在本能地爱着他。 只是这个人,恶劣的本性难改,在病症的催化下,导致他的爱,好中夹杂着一些坏,就像是包着玻璃渣的糖。 周煜林:“你当年,是因为这个病,才对我那么坏的吗?” 靳修臣垂眼,双手微微握紧:“林林,我不想把我的错,推到病上面。错了就是错了,我认。是我心理太阴暗了,本性太恶劣……” 周煜林看向他:“如果你用躁郁症,给自己的恶劣洗白,那样我才会看不起你。那样的话,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因为他觉得膈应。 这个病症,只能起到催化作用,如果本身心里不存在恶意,怎么能被催化放大,然后到了伤人的地步。 说明靳修臣的心里,一直揣着一把对准周煜林的刀,也许是因为二十多年,他都以为自己爱而不得,再加上背负着那么沉重的东西,所以生了怨或者恨。 只是在他好的时候,能控制住自己封存好这份负面情感,不舍得让周煜林受伤。但他病了,这个病,催化了他的恶念,他最终把这把刀,刺向了周煜林。 如果靳修臣连承认这一点的担当都没有,只顾着为自己开脱,那周煜林才觉得这人真是死不悔改。 靳修臣心脏被狠狠地攥了下,弥漫起一股恐慌:“我不会。” 周煜林声音柔和了些:“嗯。你没有。所以恭喜你。” 靳修臣眸色亮了几分:“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周煜林很轻地嗯了声。 靳修臣难忍眼底的笑意,但很快,又想起昨天两人因为伴伴的产生争吵,他嗓音低沉下去: “还有伴伴,我也对不起它。不管是因为什么,我不该对它那么冷漠。林林,你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他说完后,又小心翼翼地看向周煜林:“我现在都改好了。真的改好了,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也不会伤害跟你有关的一切,我保证……” 周煜林没回应他。 他就说,一个人怎么可能,前后的喜好都变化那么大,曾经那么宝贝的小狗,后来冷漠到被伴伴扑几下裤脚,就能暴躁地发脾气。 看了刚才那个小姑娘的样子后,周煜林有些理解了。 很久后,周煜林才问:“你那时,辛苦吗。” 【作者有话说】 这章有点复杂,难写,理了很久,所以来晚了orz,滑跪道歉 关于躁郁症,作者的了解,皆是来自于网络哈,勿深究,滑跪orz 第81章 靳修臣直勾勾地看着周煜林,心跳有些剧烈,整个人像是被抛上云端一般:“林林是在关心我吗。” 周煜林眉头动了下:“不是。只是忽然觉得,我好像不够了解你。” 过去靳修臣好的样子,和坏的样子,重叠在一起,竟让周煜林不能确定,哪个才是他。 那个曾经一直守护他的人,会为了保护他打架,为了让他日子好过点,去工地上做苦力,看见他皱眉就紧张得不行,稍微闹一点矛盾就主动认错,见不得他受一丁点委屈的人。 跟那个曾经对他施加冷暴力,逼迫他低头,故意刺痛他,脾气暴躁又恶劣,自私自利的人…… 这两者过于割裂了。 周煜林:“我现在,有些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靳修臣专注地看着周煜林:“当年我在你面前,对别人的好和温柔,都是装的,但对你的好,对你的温柔,没有一点假。” “爱你的我,就是最真实的我。这一点我能保证,林林你信我吗?” 他的目光很认真,满是恳求,像是坠入崖底的人,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的绳子。 这些其实周煜林心里能感受到,他并不是一个迟钝的人:“好了。不说了,现在再来说这些没有意义。” 靳修臣愣了下,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好。你不愿意聊这个,就不聊了。” 周煜林垂下眼,脑子里不断地想起,那个小姑娘躁郁症发作的样子。 到头来,当年那段痛苦的日子,也不只是他一个人在痛苦,原来大家都不好过。 第237章 一个念头在周煜林脑子里闪过——如果他当时知道靳修臣的病,那一切会有所改变吗。 但回想起过去,哪怕他不知道靳修臣病了,他仍然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他给靳修臣的爱,一直都是充足的,最好的,他已经拼命了。 所以他知不知道,其实没什么差别。 因为他当时已经榨干了自己,再也给不出更多、更好的东西了,他付出的已经是他的全部了。 而且即便他知道一切,又能改变什么呢? 他难道能忍受对方的爱里,掺杂着恶意吗?不管那些恶意是因为病还是什么,真的能接受一直所爱的人,把刀口对准自己吗。 他难道能忍受自己被不断地伤害吗。每个人的心都是肉做的,被伤得痛了,自然会失望,逐渐绝望,最终选择离开。 他那时又能接受,自己的爱人,其实那么恶臭、丑陋又不堪吗。 都不能,所以这道题,无解。 他们走到如今,是必然。 也许是注定,他们只能陪着对方走一程路,而无法相伴一生吧。 还好现在,各自都有所成长,靳修臣也已经改变。 周煜林把那些复杂的思绪甩开,不再去想。 安静片刻,他听见靳修臣说:“你来医院,是胃又不好了吗?我之前找了很多养胃的食谱,等下我发给你,回去你照着食谱调养一段时间,会好一些的。” 周煜林摇头,把袖子撩起给他看:“前段时间捡了一条小狗,今天被咬了一口,来打针。” 看到那个带着血,深入肉的牙印时,靳修臣眼底戾气涌动一瞬,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他伸手,轻轻碰了下周煜林的伤口,眼里是绵软细密的心疼:“是不是很疼。你最怕疼了。” 周煜林:“还好。” 靳修臣:“伤人的狗凶性太大,你性子又温和,肯定舍不得下手调教它。那条狗,把它处理了吧。” 好歹也是一条生命,周煜林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靳修臣立马说:“我不那个意思,没有想伤害它。我是想说,你把它送到我那里,我请专门的人调教它。” “如果你想养狗,我可以再挑一条性格温柔的,给你送过去。” 这话让周煜林的脸色松缓了点,他把袖子扯下来,遮住伤口:“没事。它以前是流浪狗,刚到家戒备心还很重,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靳修臣欲言又止:“好。那我陪你去打针。” 周煜林没有拒绝。 于是靳修臣跟着他一起站起身,但刚动弹,就被疼得到抽一口冷气,怕被周煜林发现,他强忍着没露出声色。 周煜林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想起刚才那个差点砸到他头上的杯子,意识到什么,微微蹙眉:“怎么了?是不是刚才伤到哪里了?” 靳修臣眷恋地看着他,想要把周煜林关心他的神色,深刻地印在脑子里:“我没事。你打针要紧。” 周煜林很坚持:“你不要让我背负愧疚感,起码现在我知道了,还能付个医药费。” 医院的走廊很安静,靳修臣四处扫视一圈,没有人过来,这才解开衣服的扣子。 衬衫被拨开,肩膀的位置,有一处淤青,已经青紫了,而且好大一块,看着就吓人。 毕竟一个装满水的保温杯,还是挺有分量的,从那么远的距离抛过来,被砸到还是挺严重。 周煜林紧抿着唇,伸手试图去碰那个伤口:“疼吗。等会儿去拿点药吧。” 话音刚落,一只手忽然捉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悬空在伤口上的手,强行按了下去。 周煜林仿若一脚踩空,心脏重重跌落了一瞬,音调都不自觉拔高了:“你疯了,不疼吗。” 靳修臣疼得额头冒冷汗,脸都白了,却笑着看他:“不疼。” 有这一刻,他死了都值了。 过去四年,他做梦都不敢想,有一天周煜林会关心他。哪怕这个关心,仅仅是出于人道主义。 手下的肌肤是舒服的温热,体温正常,但周煜林却觉得,掌心烫得厉害,连带他指尖都有些发麻。 他不自在地别过脸,强行把手抽了回来:“去拿药。我会付钱。” 本以为靳修臣会像以前那样,撒撒娇说疼,对他耍无赖,利用他的关心得寸进尺。 那样的话,周煜林就会借势冷脸,警告这个人保持分寸,注意界限。 但靳修臣只是说了句好,然后松开他的手,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工整,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于是周煜林那些警告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他看着靳修臣,看了很久,又想起这段时间相处时的很多细节:“你变了。” 变得学会隐藏自己的伤口,隐藏自己的疼痛,变得为对方着想,不再自私自利,学会了不让别人为难,体谅别人的情感。 靳修臣温柔浅笑:“林林,人总要变的。你也变了不是吗。” 这一瞬,周煜林忽然有些感慨,是啊,他们都变了:“走吧。” 离开医院时,靳修臣提出开车送他,周煜林拒绝了。 这个点,刚好是他跟小朋友约定的时间,地方又不远,用不着坐车,步行过去就行。 两人分开还没多久,周煜林就受到了靳修臣的微信消息。 是两份文档,点开看,一份是训狗的一些守则。 第238章 一份是养胃、对身体好的食谱,密密麻麻的,周煜林足足翻了几十页才翻到头。 而且上面,每一页,都有写着批语的红色小字,详细地解说这份菜的功效,甚至按照周煜林的口味,标准出了最多能加多少辣椒。 通过说话的语气,周煜林一眼看出这是靳修臣自己写的批语。 这么庞大的数量,可以推断出,这份食谱,靳修臣怕是早就准备好的。 估计是以前怕他不收,一直没找到送出去的合适时机,直到今天。 周煜林打字:谢谢 靳修臣:你会用吗 周煜林:有空试试吧。平时我不太喜欢做这么复杂的菜 靳修臣:你愿意用它就好 周煜林正要回复什么,忽然看见不远处,开来一辆豪车。 本来这不是什么值得他留意的事,但他看到张凯从车里下来了。 周煜林想起,回来这么久了,他还没找张凯叙过旧,就收起手机,想要过去。 结果下一刻,他瞧见张凯打开了副驾驶座,然后一个熟悉的小孩儿从车里下来。 周煜林怔住了,站在原地反应了几秒。 过往的很多细节,在他脑子里展开。 比如第一次见面,这孩子就对他自来熟。以及周木木跟他说过的,爹爹工作忙,爸爸不要他。 还有上次他去寺庙,也是这小孩儿提示的,然后他就那么巧合的,在那里遇见了靳修臣 …… 周煜林攥紧了手机,脸色一点点难看下去。 直到一只小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周木木仰着小脸喊他:“你没有等很久吧。” 周煜林回神,目光深深地看着他,像是要穿透他看清什么。 这种眼神,让周木木有些惴惴不安,嗓音都变得犹豫:“怎么了。你见到我,不开心吗。” 周煜林仍然看着他。 周木木有些慌乱,大眼睛忽眨忽眨的:“你说句话好不好。” 很久后,周煜林才轻吸一口气,他蹲下身,让自己跟周木木同样高,这才问:“你告诉我,你爹爹是谁,爸爸又是谁。” 周木木愣了下,眼神开始闪烁,小手揪着衣角。 周煜林严肃一些:“说实话,不然你爸爸永远不会喜欢你。” 这话对一个小孩儿来说还是太重了,周木木顿时眼里就有了泪光:“我、我,我爹爹,是靳修臣。我爸爸,是……是你,周煜林。” 周煜林闭了闭眼,缓缓站起身。 他转身要走,大腿却被周木木一把抱住。 周煜林看向他,对上那双氤氲着泪的水眸,却怎么都做不到严厉。 只能无奈地轻叹一声:“松开。让你张凯叔叔送你回去,一个小孩儿放学就要回家,外面很危险。” 周木木抱得更紧了:“不松。你不要走好不好。” “不要因为我是爹爹的孩子,就嫌弃我好不好?我给你带了糖,还有我最喜欢的零食,你不想尝一尝吗。” 他的眼泪已经在打转了,周煜林心里揪疼一下。 其实他在意的,不是周木木是谁的孩子,现在他跟靳修臣的关系已经缓和,就算周木木是靳修臣的孩子,他也能做到像以前那样相处。 周煜林在意的,是这个孩子,总是抱着目的来接近的他。 而很显然,这么小的孩子,懂得并不多,那就只能是大人教的。 他还是高看靳修臣了,都过去四年了,还在妄图利用孩子来绑定他。 死性不改。 此刻周煜林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他尽量告诉自己,孩子是无辜的,才让自己平静一些。 周煜林:“回家吧。今天就先这样。我有事要忙。” 他并不想弄哭周木木,所以找了个借口。 但周木木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透,他不愿意让周煜林为难。 于是他没有问周煜林是不是真的有事要忙,没有问周煜林为什么,只是把眼泪憋回去,红着眼眶说: “那以后,你还会见我吗,还会叫我小宝贝吗。” 周煜林咬了咬牙,柔声说:“会。今天就先回家吧。” 小孩儿忘性大,等过一阵,说不定就忘了。 周木木终于松手:“好。” 他朝着自家的车走过去,一步三回头。 周煜林站在原地,朝他挥着手。 上车后,周木木终于忍不住,有些难过地抱紧自己。 过了会儿后,他把小书包打开,一样一样把里面的零食拿出来,然后拍照发给了周煜林。 不吃蓝莓:“这些都是我最喜欢的零食,这次没让你吃上,你自己回家时买来尝尝吧。都很好吃的。” 周煜林:嗯,谢谢 虽然周煜林的回复,跟以往似乎没什么不同,也许是心理作用,周木木就是觉得,爸爸对他冷淡了很多。 回家后,靳修臣叫住他:“要吃饭了,去洗手准备。” 今天靳修臣心情很不错,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但周木木却满脸怨气,抱着小书包站在客厅里看着他。 靳修臣:“怎么了?谁惹你了。” 周木木:“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你要学会独立,一个人也要好好生活。” 靳修臣:“??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周木木只是摇摇头,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第239章 关上门后,他拿出手机,给林敬发消息:“林叔叔,你上次让我找的东西,我没找到。” “我把爹爹的书房,还有家里到处都翻遍了,也没找到。” 已经是下班时间了,林敬秒回:啊,你去他的枕头里找,他重要的东西,都爱放那儿 毕竟林敬是靳修臣的心理医生,病人有什么秘密,他都套得差不多了。 周木木翻身就下了床,要进行搜索行动。 林敬想起什么,嘱咐他一句:对了,找到后,直接交给周煜林就好 林敬:小孩子不要打开看,少儿不宜 毕竟太过暴力血腥了,有些超出小朋友的接受范围,他怕周木木看了,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那他不是造孽了吗。 周木木:“爸爸看了那个,就能确认我是他的宝贝,就会爱我对吗。” 他就能搬去跟爸爸一起住,永远在一起吗。 林敬:对,他想赖都赖不掉 这绝对是能证明,周木木就是靳修臣生下的孩子的铁证。 哦,如果周煜林信了靳修臣能生孩子,但不信这个孩子是他的,那林敬也没办法了。 这就要考验,周煜林对靳修臣,有没有基本的信任了。 反正四年前,周煜林是死活不信的。犟种一个。 周木木出了房间,偷咪咪地打量一圈,靳修臣正在厨房忙活。 于是他飞快地溜进了靳修臣的卧室,按照林敬说的,在枕头的套子里,找到了一个银色的u盘。 又麻溜地回了自己房间,拍照给林敬确认。 万一拿错就不好了。 林敬:对,就是这个。小孩子不准打开看啊 周木木:好,谢谢林叔叔 林敬:不客气~ 周木木切出跟林敬的聊天界面,点开同周煜林的对话框。 不吃蓝莓:“你明天有空吗,我想见你,想给你看个东西。” 周煜林没回,周木木有些失落。 晚饭过后,他又抱着手机等消息。 但直到临睡前,周煜林的回复才过来。 周煜林:抱歉,有些忙 周木木以为他是推脱:“就一小会儿好吗。” 周煜林:后面几天我都不会出门,因为要参加一个比赛,我的参赛作品还没完成 周煜林:我需要专心去打磨作品,不能分心,所以不是故意不见你,明白了吗 周木木失落一瞬,但同时也稍微高兴了点:“我明白了,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啊。” 周煜林看他那么执着,叹了声:“这样吧,等我比赛的事完了后,我们照样约在那家宠物诊所的门口见面。可以吗?” 周木木的心情又好了点,他安静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你是因为我是靳修臣的孩子,才对我冷淡的吗。” 周煜林怔了下,这孩子心思也太敏锐了,哪怕他只是冷淡了一点,都能察觉到。 周煜林你如实回答:不是 其实周煜林今天回来后,他心里也不太好受。 总是想起周木木那双带泪的眼睛,还有周木木为了逗他开心,给他讲的笑话。 他能感受到,周木木是真的很喜欢他。 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疏远,确实有些伤人,周煜林索性就把话问清楚。 周煜林:是靳修臣教你来接近我的吗,我要听实话 第82章 语音里,周木木小声否认:“怎么可能。爹爹还不准我打扰你,连手机上都不准我多跟你聊几句……” “是我太想你了。” 他抠着被子上的小象花纹,稚嫩的嗓音难忍委屈:“你都不知道吧。你在国外那些年,爹爹每年都带我去看你,我想离你近一点,他却不允许。” “我每次,只能站在一个离你很远的地方,安静地看上你一会儿。” “我不喜欢那样。我想跟你近一点,再近一点。但爹爹说,我还小,什么都不会,生活都不能自理,我会拖累你……” 小孩儿的声音很轻,还有几分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惹他反感,周煜林的心软成了一片。 同时也说不明地,松了口气。 周煜林垂着眼:但你很乖。很可爱。 周木木忙问:“那你喜欢我吗。” 周煜林:任何人都会喜欢你这样的小宝贝 于是周木木笑了:“跟你讲,我很听话的,而且我在学习做家务了,等……等以后,我照顾你。” 周煜林神情变得柔软:睡吧,晚安 周木木最后确认一次:“那我们说好了,等你比赛的事完了后,就在那家宠物诊所的门口碰面,我有东西拿给你。” 周煜林回了个嗯,放下手机后,他疲倦地靠在沙发上,一只胳膊抬起,搭住眼睛。 回忆了下,寺庙那次巧合相遇,靳修臣看见他,似乎比他还吃惊,应该不是那人故意谋划的。 也许,他应该试着信任靳修臣的。 既然决定了做朋友,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的话,那岂不是很可笑?还不如当个陌生人。 哪怕现在还做不到信任,起码在某些时候,也应该理智思考一下,不要很随意地,武断地,就擅自把黑锅扣在靳修臣身上。 冤枉一个无辜的人,周煜林自己也不好受。 他真的不想五年前,因为凌数造成的那种惨剧再发生了。 第240章 那会显得,他很蠢。很好骗。一个成年人,没有自己的判断力。 情绪再上头,也应该理智冷静地思考。 周煜林轻叹一声,站起身去喂小狗。 之前满满咬了他后,似乎平静了很多,也不知道为什么。 小狗的心思也难猜。 周煜林拿了一块骨头,在狗窝旁蹲下,想唤它出来喂食。 但满满始终把自己藏在窝里,而且情绪似乎也不怎么样,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呜声。 周煜林想,是不是他离狗窝太近了,满满没有安全感? 他试图后退一点,但满满的情绪不但没有缓和,反而开始冲他狂吠。 这情况,让周煜林一头雾水。 又怎么了? 他干脆把骨头放在地上,结果他的手还没收回来,满满突然扑过来,凶狠地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咬的是大拇指靠近掌心的位置,周煜林感觉整只手都麻了下。 飞快地推开满满,他迅速站起身后退,跟狗窝的位置保持距离。 这才发现,原来刚才他蹲的地方,有一块排骨,是他中午喂的。后退的时候,刚好给踩了一脚。 满满估计是以为,他要抢食,所以才爆发出攻击性。 周煜林叹了口气,看了眼自己多灾多难的手。 这次被咬得不重,只是破了点皮。 一天之内被咬两次,下午才打了狂犬疫苗的针,应该不用再去打一次吧。 周煜林觉得,他真的有必要好好学习下怎么调教小狗了。 但现在,还是忙比赛的事情要紧。 就两三天的时间了。 卫远甚至发了嘲讽信息来,让他千万别输了,不然丢人。 接下来的几天,周煜林都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几乎不眠不休。 终于到了比赛的那天,他去赛场提交了自己的设计作品,因为连续高强度几天的工作,人有些累。 想到靳修臣的公司就在附近,他有间独立办公室,索性就打了个车过去,准备在公司等比赛结果。 但因为周煜林太累了,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竟然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窝着睡着了。 等醒来时,周煜林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个小毛毯。 他眯了眯眼,懒洋洋地起身。 一杯冒着热气的水,被递到他跟前。 熟悉又温柔的嗓音响起:“醒了?累坏了吧。” 周煜林顺手接过,看了眼靳修臣:“几点了。你来这里多久了?不会就看着我睡觉吧。” 靳修臣浅笑:“下午四点。刚来。想跟你一起等比赛结果。” 实际上他来了有两个小时了,看见周煜林睡得那么香,心脏软成了棉花,于是就坐在旁边,盯着周煜林看了两小时。 但这种实话靳修臣不敢说,怕吓到周煜林,给他造成心理负担。 周煜林掀开毛毯,摇晃着站起身:“我该去会场了,马上就要公布结果了。” 靳修臣:“我开车陪你去。” 周煜林没拒绝,两人坐上车,十分钟后到达现场。 卫远已经在那里了,见周煜林过来,他几乎是拿鼻子瞧人。 周煜林却主动跟他打招呼,朝他挥挥手。 卫远僵硬地愣了下,收回了目光。 很快,颁奖典礼开始,主持人上台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 靳修臣看向周煜林,虽然周煜林面上很淡定,但他能感受到男人隐藏起来的,细微的紧张。 靳修臣从兜里摸出一个东西,悄无声息地把手伸过去,再把那个东西塞进周煜林的手里。 周煜林:“??” 他低头看,掌心正安放着一团软绵绵的塑料小球,球上面还画着可爱的笑脸,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但捏起来非常舒服。 周煜林忍不住捏了一下又一下:“这是什么?” 会场人太多了,嘈杂的声音交错。 靳修臣凑近他耳畔,一只手掩着嘴:“这是捏捏。缓解压力和紧张用的。” 他今天来公司的路上专门买的,想着,就算周煜林不紧张,给他捏着解压玩儿也好。 周煜林手指陷进小球里,忍不住笑了下:“多大了,还玩儿这个。” 靳修臣只是温柔地看着他,因为周煜林的笑容而满足。 不管周煜林多大,在他这里,都是值得被宠着,被护着的。 走神间,主持人已经开始念获奖的设计人的名单。 周煜林的情绪瞬间被调动起来。 不远处的卫远,也正襟危坐,眉头紧蹙着,死死地盯着台上的主持人。 第三名是一个不认识的设计师。 第二名,不出周煜林的预料,是卫远。 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卫远的心就死了一半了,他这辈子,是不是就是个当第二名的命?! 到了第一名时,主持人故意买了个关子,然后才说:“让我们恭喜,周煜林先生!” 场下霎时间掌声雷动,众人纷纷为他喝彩。 主持人:“周先生是金锐成老教授的弟子吧,金教授如今可是脸上有光了……” 主持人说了很多客套话,周煜林却都听不太清了,他耳朵有几瞬的失聪。 这是他回国后,拿到的第一个全国性的大奖,意味着他在国内的顶级设计师中,有了一席之地,周煜林难免有些激动。 第241章 一只手忽然捏了捏他的大拇指,周煜林回神。 靳修臣轻声说:“该去领奖了林林。” 后来就是一些简单的流程,直到颁奖典礼结束,周煜林整个人才如梦初醒。 出了会场后,他看着手里的奖杯,忍不住勾起笑。 靳修臣看着他闪闪发光的样子,也很替他骄傲:“晚上去庆祝吧。毕竟这么大的事儿。” 周煜林有些犹豫。 靳修臣忙说:“公司上下一起庆祝,毕竟你现在是我们公司的王牌设计师了,有些高层想认识你一下。” “还有你跟卫远打赌的事儿,刚好可以在饭桌上谈好,卫远已经答应去聚餐了。” 周煜林想了想:“好吧。” 卫远的事儿,确实该及时处理了,夜长梦多嘛,不然他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周煜林:“你先送我回家,我换身衣服。” 靳修臣顿了下。 周煜林:“怎么了?不方便?” 靳修臣笑起来:“送你,天堂还是地狱,都方便。” 他只是没想到,有一天周煜林会愿意让他接送,他们的关系,真的已经是朋友的程度了。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 按照靳修臣分享的地址,周煜林到了公司定的餐厅。 推门进去后,发现屋子里已经坐了好多人,卫远也在。 大家看见周煜林进来,象征性地打了下招呼,周煜林也点头示意作为回礼。 随后他走进去,挑了卫远旁边的位置坐下。 卫远的眼神满是不服气:“别以为你赢了我这次,你就能赢我一辈子,迟早有天,我会超过你。” 周煜林浅笑:“嗯。我相信你有那个实力。” 这下轮到卫远卡壳了,他耳朵逐渐发红,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你这是口是心非,故意收买人心的好听话!” 周煜林:“我只是实话实说,你确实有成为一流设计师的实力,我是真的欣赏你。” “如果你觉得我的话好听,那说明我们很合得来。” 卫远瞪着他,咬牙切齿:“谁跟你合得来。” 又来了,他每次跟这个人交锋,都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而且怎么回事,心里还有股子酥酥麻麻的爽感…… 他根本就不是那种,爱听漂亮话的人! 这一定是什么蛊惑人心的高级手段,他绝对不能中招! 周煜林给他倒了杯茶:“但这次比赛,你确实输了。来我的工作室吧。我需要你的才华。” 卫远斜眼瞥着那杯茶,哼了声:“我愿赌服输。去就去,怕你啊。记住你承诺过我的工资。” 周煜林浅笑:“好。我就知道你很讲信用。不愧是我欣赏的人。” 卫远双手紧握成拳,从耳朵红到了脖颈子:“谁要你欣赏!” 两人聊完事情,周煜林抬头发现,靳修臣还没来。 他想着,要不他今天就先走,本来就不适应这种人多的场合,他又是因为卫远才来的。 如今卫远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他就没必要再待下去了。 周煜林给卫远打了下招呼:“我先走了。后面我租好工作室的办公楼后,再发消息通知你。” 他说完就站起身,转身正要走,忽然有人叫住他。 “周老师,周老师这就着急走啊,坐下来喝两杯嘛。” 那人是个头顶秃成了地中海的中年男人,应该是公司的某个高层,但周煜林不认识。 于是他只是礼貌回说:“不了,我不喝酒。你们喝好,我先回家休息了。” 地中海却说:“诶,周老师先别走。公司这边,还有些事儿需要您配合,得跟您交代清楚。” 周煜林眉头很轻地蹙了下,他记得,靳修臣发给他的合同里,写明了,他不需要配合公司的任何事,他的本职就是给公司做珠宝设计。 但又想,或许是他看漏了,或者忘记了某些条款呢。 周煜林:“大概是什么事。” 地中海笑呵呵的,端着一杯酒过来,又给他满上了酒:“周老师先喝酒,咱喝酒联络下感情,再谈事情就容易了不是。” 周煜林坚持:“我不喝酒。” 地中海脸色难看一些了:“您这样,怎么在职场上生存呢。该喝的酒,还是得喝。” 周煜林只是重复:“我不喝。如果你硬要我喝……” 他抬手,端起酒杯,然后泼地上了:“这样就当我喝了吧。” 这举动,无疑于当场下了地中海的面子,他脸都绿了。 周煜林把杯子放回去:“有事说事。没事我要走了。” 地中海忍着脾气:“首先就是宣传工作吧,您现在也算是有一定的号召力了,过两天公司会有个采访会,您得出席一下,配合给公司做宣传。” 周煜林抿紧了唇:“这个,不是我的工作。合同里没写。” 他最讨厌这种冠冕堂皇的社交,如果合同里有这一条,他根本不会签。 另一个留着胡子的男人说:“合同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你既然来了我们公司,现在是我们公司的人,就得服从公司的管理。” “就算你拿了全国赛事的第一名又怎么样,还不是资本的一条狗。公司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 周煜林轻吸一口气,他明白了。 第242章 活了这么多年,周煜林一直知道,职场会有一种‘服从性’测试。 总的来说就是,老板检测下属有多听话,方便拿捏他们,同时也是借机彰显自己的权威。 但因为以前周煜林都是在靳修臣的公司工作,后来在国外留学毕业后,进的也是老师的公司,算是一直有人罩着他。 所以他基本没在社会上吃过苦,也没经历过一些乌漆腌臜的事儿。 今天还是周煜林第一次碰到这种,确实挺败坏心情的。 如果他妥协了,那就说明,他在‘服从性测试’中,选择了服从。 往后的日子可想而知,只有对方得寸进尺,而他被不断压榨的份儿。 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后,周煜林反而平静了:“我只按合同里写明的规章办事儿。如果你们想要增加我的工作量,让你们老板来跟我谈。” 胡子男人发出嗤笑:“你不会以为自己拿了个奖,就多伟大了吧?还配见我们老板? ” 像这种自命清高的艺术家,他们见得多了,早就能很熟练地对付这些硬骨头。 公司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去捧周煜林,没道理他成功名就了,就要一脚踢开公司。 胡子男人:“你要是不愿意配合,你信不信,公司有办法分分钟让你身败名裂。” 周煜林最不怕被人威胁,他淡淡地看了那个男人一眼,正要说什么,一道低沉的嗓音先他一步在屋里响起。 靳修臣:“你要怎么让他身败名裂。” 屋内众人,几乎是噌地一下,整齐划一地站起了身:“老板。” 外面下着雪,靳修臣站在门口,他的头发和衣服上,还残留着细雪,他脱下外套,随手递给张凯,这才信步走进屋内。 胡子男人觉得老板来了,有人给自己撑腰了,没有理气也壮: “老板,就这位刚拿奖的大~设计师,架子可大了,让他配合公司做一点宣传活动,他都不肯。” 这时一直安静的卫远,忽然跳出来说:“明明是这两个欺负人,合同里都没写,那人家凭什么要做额外的工作啊。” 周煜林看了他一眼,浅笑起来。 看吧,他就说卫远这个人,不坏的。 他这辈子,除了靳修臣,就没看走眼过人。 见周煜林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卫远牙都咬紧了:“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趁着老板在这儿,你赶紧解释啊。” 周煜林却只是安静地看着靳修臣:“需要我解释吗。” 屋里没座位了,靳修臣站着扫视一圈儿,对周煜林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马起身让座。 靳修臣挨着周煜林坐下,双手合十搁在桌上,笑容柔和:“不需要。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能强迫你。” 胡子男和地中海面面相觑一番,为难:“但是老板,宣传部的人,已经替周老师接了几个采访了,他不到场,回头媒体那边就该说我们没信用了。” 周煜林眉头皱起,正要说‘谁让你们替我做主的’,靳修臣又抢先他一步开了口: “谁让你们替周老师接采访的?没有事先跟老师商量,出了这种事,谁接的,谁去处理,处理不好,就是工作能力不行,公司不养废物。” 男人嗓音淡淡的,声音也不大,却掷地有声,山一般有威严,压得人喘不过气。 满屋寂静,地中海和胡子男人根本不敢出声。 周煜林心里的火,忽然就消散了。 这时,他袖子被扯了下,周煜林低头,就见靳修臣正望着他笑,用口型说:“林林,坐下来。” 周煜林依言坐下。算了,这种事出身社会多的是,不值当他在意。 靳修臣对着满屋的高层说:“以后周老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没有权利管他。谁要非得朝他打一杆子,就是跟我过去不去。” 大家都连声说是,同时也都不理解,靳修臣这种身份,为什么要这么讨好一个设计师。 趁着所有人在懵逼的空挡,靳修臣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同周煜林轻声说:“林林,喝水吗,今晚有麻辣小龙虾,你以前最爱吃,我特意让餐厅做的,等会儿我给你剥虾好不好。” 周煜林:“不用。” 靳修臣却自顾自地,拿起周煜林的杯子,想给他倒水,却忽然闻到一股酒气。 他把杯子凑近鼻子,仔细闻,脸色一点点冷了下来。 半晌后,靳修臣不轻不重地问:“谁让周老师喝酒了。” 众人齐刷刷看向地中海。 地中海瞬间就慌了,他只是,按照以往的惯例,在饭桌上用喝酒做一点服从性测试,想管教一下这个设计师…… 靳修臣看向他,却是笑着的:“没事,别紧张,我就问问。” 又满脸亲和地对大家说:“周老师胃不好,喝不了酒,大家就当放他一马吧。” 众人配合地哈哈笑起来,活跃气氛,只有地中海满额头冒汗。 他总感觉,他今晚要出事儿。 屋里的氛围缓和很多了,这时,周煜林忽然起身。 靳修臣抓住他胳膊:“林林,去哪儿。” 周煜林:“我上个厕所,等会儿回来就走。” 靳修臣:“好,我送你吧。” 周煜林没拒绝,自己出了包间,卫远紧跟他身后。 第243章 等他走了,靳修臣忽然拍拍手:“老张也算是我们公司的老臣了,趁着今晚这个机会,让我们多敬他几杯。” 又笑眯眯地看向地中海:“老张啊,这里的酒可都是好酒,一瓶好几千上万呢。我刚才叫了十瓶,你今晚敞开了喝,就当享受一把。” 地中海腿肚子都发抖,他就知道,他今晚要完。 地中海跟着靳修臣七八年了,这两年,靳修臣吃斋念佛,信了佛教,脾气好了不少,也不像以前那样满身戾气,做事不择手段了。 但他们这些人,还是怕靳修臣。 总觉得,靳修臣这人心里装着一头野兽,虽然这两年,这头野兽被关了起来,但只需要一个触发开关,野兽出笼,照样恐怖。 地中海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他明白,他今晚可能,倒霉催地触到了靳修臣的开关。 其他人听到靳修臣这话,还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吗? 为了讨好老板,拼命给地中海灌酒。 胡子男拍拍地中海的肩,同情道:“安心,我给你叫救护车了,等会你人一倒,立马就送去医院。” 地中海闭了闭眼:“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我有预感,你也要完。” — 周煜林上完厕所,在洗漱台洗手,抬头时却从镜子里瞥见了卫远。 他礼貌浅笑:“好巧。” 卫远双手抱臂,靠在墙边:“你跟那个靳修臣,什么关系?” 他就坐在周煜林的旁边,两人之间的小互动,能瞒过其他人,但瞒不过他。 又想起那天面试时的事儿,很明显靳修臣在给周煜林放水。 要说这两人之间,没点什么,他是怎么都不信的。 周煜林顿了下,收回目光,继续洗手:“朋友关系。” 卫远冷哼一声:“你把别人都当傻子吧,全世界就你一个聪明人。” 周煜林直起身,从镜子里同他对视:“那你想要我怎么回答你。我跟他之间的事儿,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卫远:“问一问还不成?我接下来,可是要进入你的工作室,还要跟靳修臣的公司签合同,这可都是因为跟你的那个赌约。” “你不理解,我这种穷人家的孩子,一步错就是万丈深渊,总得谨慎些吧,我不问清楚,心里没底,万一你俩联合坑我呢。” 周煜林叹了声:“算了,告诉你也没什么。” “他以前,是我的爱人。但已经分手五年多了。现在就只是朋友关系。” 屋里安静好半晌,卫远惊得嘴都快合不拢了。 卫远:“难怪,难怪他刚才,那么给你出头,你们是复合了吗?” 周煜林眉头跳动一下:“没有。” 卫远显然不信:“没有他还那么维护你?” 周煜林面色淡了下来:“这些跟你没关系。还有别的要问吗。” 卫远:“我不信。” 周煜林拳头微微握紧:“事实就是这样。” 卫远看他一副要急了的样子:“我就问问,你这么生气,是不是他把你甩了啊?那我跟他公司签合同,未来你俩关系有变数,会不会影响我?” 这人真的情商很低,很没有眼力见儿,有时让人挺生气的。 周煜林语气冷了点:“是我把他甩了。我不要他了。就这样。” 卫远哦了声,若有所思:“那你以后还要他吗?” 周煜林忍无可忍:“不要。我不要他了。以后也不要。” 突如其来的安静 卫远也像是被按住暂停键的雕塑一般。 周煜林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扯过盒子里的纸巾,擦擦手就要离开。 结果刚转身,就看见靳修臣站在门口。 男人的面色很平静,正如潭水般平和地望着他,只是眼眶通红,眼底还有血丝。 周煜林心口堵了下,站在原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卫远挤开他出去:“那个,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卫生间里的灯光有些昏暗,两人面对面站着,互相对峙,很久都没有动。 直到周煜林忽然醒过神,不是,他刚才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他为什么要心虚。 周煜林动了下,结果靳修臣也动了。 靳修臣长腿迈进卫生间,一步一步朝他靠近。 周煜林下意识后退,直到他的手,摸到了身后的墙。 眼看靳修臣靠他越来越近,那张帅气的脸朝他过来,周煜林神经有些绷紧了,他慢慢皱起眉:“你干什么。” 靳修臣垂着眼,很难过的样子,低声喃喃:“你不要我了……以后也不要是吗……” 一股浑浊的酒气,随着他的靠近,将周煜林整个人包裹住。 他才发觉,这人喝醉了。 周煜林别开脸:“这件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靳修臣的身体颤抖了下,他似乎在笑:“是,我早就知道,但亲口听见你说,还是好难过,好难过……” 他捉起周煜林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你摸摸,它碎了。” 周煜林心头一跳,下意识要把手撤回来,但挣扎了好几下,都没成功,他只能皱着眉说:“你喝醉了。快放开我。” 靳修臣却像是没听到一般,还捏着周煜林的手指,戳戳自己的心脏,自言自语: “它因为你,碎了好多次,但又因为你,不断地自我拼凑起来,愈合,然后再碎,再愈合……我快被折腾死了。” 第244章 忽然有一股酸涩感涌了上来,像是没熟透的柠檬,酸得周煜林喉咙发堵,说不出话来。 靳修臣轻轻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颈窝:“林林,我好苦,心里苦。我知道我活该,也没有资格在你面前说这些话……” “我就是,就是,忽然之间忍不住。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听着他的碎碎念,周煜林静默了很久:“松开我吧。你喝醉了,该回家休息。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来。” 靳修臣却忽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后悔的事?什么事?” 周煜林垂下眼:“会让我厌恶你的事。” ‘厌恶’两个字,像是一把尖刀,刺进靳修臣的胸膛,痛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靳修臣眼眶越发红了,执着又痛苦地看着周煜林:“那你收回那句话。那句以后也不要我的话。” “我会死的。我就因为这么个希望,才活着,如果这个不可能了,我真的会死……” 周煜林怔了下,他想起了在寺庙时,那个解签的大师说的话。 这些年靳修臣就是因为,相信着他们会重逢,相信他们还会在一起,相信自己会回到他身边,所以才能好好治病,好好活着。 这件事,对靳修臣来说,就是活着的希望。 耳边,男人乞求的嗓音还在继续:“林林,你行行好,就当骗骗我好吗,骗我说收回也好,我真的会死……” 周煜林眼睛变得酸涩,指尖蜷缩起来,却说不出话。 他没办法骗靳修臣,到目前为止,他心软过,也同意了跟靳修臣做朋友,甚至在尝试给靳修臣多一点信任。 但他唯独,没有想过,要跟靳修臣复合。 一次都没有,一丁点念头都没动过。 他不是个会因为心软,就吃回头草的人。 因为心软就回头,那不是蠢,那是恶毒,对自己恶毒。这种人,活该一辈子都过不好,一辈子吃渣男的苦。 周煜林撒不来谎,给了人假的希望,那是不道德的事。 等以后假希望破灭时,难道不会更痛苦吗。 在他犹豫的时候,靳修臣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暗淡了下去,最终变成了死亡的星星,碎成了一地。 但当他低头,看到周煜林因为被小狗咬,而贴着创口贴的手时,一簇火苗又噌地燃气。 靳修臣抓着他的手,着急忙慌地说:“林林,你把我当你的狗好不好,求求了。” 周煜林完全理解不了,这人的思维是怎么跳跃的。 连这种自我羞辱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周煜林:“你真的醉了。” 靳修臣抱紧他:“不,你就把我当成一条狗……” 狗咬了周煜林一次,周煜林原谅了它,还愿意让它待在自己身边。 甚至咬了周煜林第二次,周煜林还是会原谅它,不把它抛弃。 靳修臣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就不行呢。 他只是,咬了周煜林一口,然后周煜林就永远地抛弃了他。再也不愿意要他。 为什么不把他当狗……他宁愿自己是周煜林身边的一条狗。 靳修臣乞求又可怜地望着他:“你让我当你的狗好不好?好不好,求求了。” 周煜林用力推开他:“靳修臣,别发疯。” 靳修臣那么委屈,委屈得眼泪流了下来,他发狠地把周煜林推到墙上,又怕周煜林的背撞到墙,会不舒服,用手悄悄垫着。 然后就那样失神又疯狂地看着周煜林。 他想这个人,想疯了,但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触碰到。 就让他,借着这次醉酒,大胆一点吧。 于是靳修臣低下头,在周煜林的脸上亲了一口。 一瞬间,周煜林心脏狂跳,他僵硬得仿若一尊雕塑。 反应过来后,他反手就是一个巴掌,甩到了靳修臣脸上。 【作者有话说】 滑跪道歉,因为太想把这章写到我想要的位置了,所以来晚了orz 一般,我没挂请假条,就是当天12点前必然更新哈,么么么qvq 第83章 啪的一声脆响,那么清晰又响亮地落下。 靳修臣被打懵了,巴掌的冲劲儿让他不自觉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然后就那样木然地站在那儿,好几秒都没反应过来。 周煜林打人的那只手,因为刚才用的力道有点大,掌心有种酥酥麻麻,火辣辣的感觉。 他把控制不住微微颤抖的手,藏进袖子底下,想掩盖自己这一瞬的狼狈。 又怕会惹怒靳修臣,让他发疯,到时候自己招架不住,下意识往旁边走了两步,跟靳修臣保持距离。 但靳修臣回过神后,却出奇地平静,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被打红的脸。 死死地看着周煜林,嘴角缓慢地,扯起了一个笑。 他笑得很温柔,还有点爽,好像刚才不是挨了一个巴掌,而是被亲了一口。 周煜林看着他这疯癫样,微微蹙眉。 靳修臣动了,上前两步。 周煜林下意识想后退,但又觉得自己退了就是怕了,他攥紧了手强硬地控制着理智,站在原地没动。 靳修臣看出他的戒备:“林林,别怕我。” 随后他牵起刚才周煜林打他的那只手,把周煜林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又怕弄疼他,没敢用力。 第245章 靳修臣拇指摩挲着周煜林的掌心,看见他手都红了,无奈又宠溺地叹了口气: “林林你真傻,打我只会让我爽到,让你自己手疼。何必。” “你要真想让我疼,张张嘴,告诉我你不爱我,不要我,这会比让我死、让我下地狱、让我千刀万剐都难受百倍。” 周煜林用力把手从他的掌心抽回来,从刚才那个吻开始,他的心脏就跳得很快,快得他仿佛要不能正常呼吸了。 心口有什么东西滚烫发热,像是要冲出胸膛,让他难以自抑。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直觉告诉他,不能再跟靳修臣待在一起。 周煜林把人推开,自己往门边走,在踏出厕所的前一刻,他偏头冷着声同靳修臣说:“希望你酒醒后,对你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不要后悔。” “后悔也没用了。” 酒精已经完全发酵,靳修臣的脑子被麻木。 他还沉浸在刚才偷吻的那种愉悦感中,回味着周煜林的触感和气味。 听到这话,只是眯起眼,陶醉地看着周煜林,笑得痴迷: “不后悔。能亲你,死了都值了。” 周煜林深吸一口气,果断转身离开。 疯子。 外面下着雪,从餐厅出来后,被冷风一吹,周煜林紧绷的神经才缓和一些。 在街边随手拦了一辆车,上车后,周煜林疲惫地靠在座椅上。 脑子却不肯放过他,不断地回放刚才那个柔软的吻。 还有靳修臣可怜巴巴,像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委屈地求着他收回那些话的样子。 周煜林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那只打靳修臣的手。 其实那一巴掌,是他下意识的反应,就像是被猛兽侵略领地后,本能地带有攻击性地还击。 但打完后,周煜林却并不后悔。 心里隐隐感觉,如果不打这巴掌,会有让他害怕的事出现。 他将无法面对自己。 周煜林忽然醒悟,他跟靳修臣之间,他要面对的不是靳修臣,而是他自己。 他斗争的对象,也不是靳修臣,而是他自己。 但具体的,周煜林却没头绪,他只觉得心里很乱。 索性揉了揉头,不再去想。 回家后,今天韩美美师姐也加班,家里只有满满孤零零地等着他。 周煜林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很轻地叹了声。 他还是不习惯孤独,也不喜欢孤独。 跟靳修臣分手五年多了,周煜林仍然没有习惯一个人。 这不是因为靳修臣,而是因为,他本质就是一个害怕孤独的人。 所以他才会养小狗,所以小狗咬了他好几次,他都舍不得扔。 周煜林需要有什么,陪着他,坚定地陪着他,在他一回头就能看到的位置。 满满今天也不怎么亲人,见周煜林回来,只是趴在狗窝边,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珠子望着他。 那模样,同以前伴伴守望着周煜林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 周煜林看了一眼,心口跳了下,有很多美好的回忆瞬时涌了上来。 比如曾经靳修臣把伴伴送给他时,带着笑的少年模样。 比如他们一家三口在小别墅生活时,他窝在沙发上抱着伴伴,靳修臣抱着他,两人甜蜜幸福。 比如他们带着伴伴一起出去玩儿,他逗弄伴伴时,靳修臣就站在旁边,用满是爱意的眼神看着他们。 这些美好的回忆,周煜林一直都记得,他不愿意忘记。 如果这些他都不要,他的人生还剩下什么? 那真就是一片孤地,孤独到让人绝望。 但平时,周煜林很少想起来,他只告诉自己,过往的人生他很幸福,几乎没有遗憾,只管往前走就好。 今天那些回忆,却走马灯一样,频繁地在他脑子里闪烁。 周煜林闭了闭眼,扔了块骨头进狗窝,把满满骗了进去,然后将狗窝的拉链拉上了。 这样就看不见了。 这样就不会想起了。 起码今天,他不愿意去想起。 随便洗漱了下,周煜林准备上床休息,睡着了就不会乱想了。 临睡前,收到了周木木的消息。 不吃蓝莓:明天见面哦,你的记忆没被大脑吃掉吧 周煜林:嗯,我要睡了,晚安 不吃蓝莓:好吧,明天见 — 到了约定见面这天,刚好是周末,周木木也不用上学。 他把偷来的u盘,小心翼翼放进自己的书包里,背上小书包就要出门。 悄咪咪地把房门打开一条缝,然后就看见,靳修臣正瘫坐在地上。 男人的面前,是一堆的果酒瓶子,他看起来特别颓丧,难过。 周木木怔了下,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站在靳修臣面前:“爹爹。” 靳修臣抬头看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朝他展开手臂。 于是周木木就乖巧地扑进他怀里,细小的胳膊搂着他脖子。 然后像过去几年,每次靳修臣发病时一样,轻声又耐心地哄着他: “爹爹乖,爹爹不难过。世界上所有的快乐啊,都来看看我爹爹。” 靳修臣抱着他,把脸埋在他小小的胸膛里,闷声带着很重的鼻音说:“木宝,你爸爸这次,估计再也不会理我了。” 第246章 昨天靳修臣回到家,半夜时就酒醒了。 想起自己做的一切,他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巴掌。 怎么就没控制住呢。 靳修臣发消息给周煜林道歉,但对方一直没回,到今天一整天都快过去了,还是没回。 肯定是生气了。 他真混账。 靳修臣难过得要死了,想喝酒,但怕自己喝醉了,又做出什么混账事,跑去打扰周煜林,只能用几乎没什么度数的果酒,排解一下。 周木木摸着他的头:“爹爹不怕,还有我在。我会陪着你的。” 靳修臣眼眶发热:“我还以为,你心里只有爸爸。” 周木木无奈地叹气,摇头:“傻爹爹。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了,难道还要我每天都告诉你一遍,我很爱你吗。你不肉麻吗。” 靳修臣被他大人一样的口吻逗笑了:“那还是别了。” 周木木拍拍他的肩:“我失去爸爸很多年了,所以我多想他一点,这有什么不对吗。如果你吃醋了,那以后我也多想你一点,好不好?” 靳修臣笑着抱紧他:“那你还是多想爸爸一些吧,爸爸是很个怕孤独的人,他需要你想着。我有你陪着就好。” 有这么暖心的小宝贝陪着,真的很难不被治愈。 这些年,要不是周木木的陪伴,靳修臣很难撑下来,周木木对他来说,是跟周煜林同等重要的存在。 靳修臣:“你那天,还说什么你不在了,你要去哪里?” 周木木眨眨眼:“这是我的隐私,你怎么还没学会礼貌。” 靳修臣直乐:“好吧。” 周木木松开他,背上自己的小书包:“现在我要出门一趟,你在家乖乖的,等我回来。” 靳修臣朝他挥手:“去吧木宝。” 周木木出了门,最后再看了靳修臣一眼。 他是想搬去跟爸爸住,但他又不是不要爹爹了。 他心里从来都不是只有爸爸,他心里装的,是一家人。 一家三口。 一个都能不少。 那么想回到爸爸身边,也只是为了,能作为纽带,早日让一家人团圆。 周木木很清楚自己的作用,他就是爸爸和爹爹的助攻。 寺庙那次,他就做得很好呀,起码爹爹和爸爸的关系缓和了好多。 周木木这么想着,点点头,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他真棒,这个家,没了他真不行。 — 周煜林跟周木木两人,一大一小面对面站着,大眼瞪小眼。 周煜林不自在地咳了声:“那个,你说有东西想给我看,是什么?或者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会儿,你喜欢喝奶茶吗?” 周木木只是看着他摇头,然后把书包从背上卸下来。 那么小的一个人,小胳膊捧着那么大一个包。 周煜林忙伸手去接住,帮他把书包拿着。 然后看着周木木小手伸进书包的口袋里,掏了好一会儿,掏出来一个u盘,神情认真地递给他。 周煜林接过,为难道:“我今天出门没拿电脑,看不了。” 看着周木木失落的样子,他于心不忍,抿唇:“要不,你跟我回家?我看完后还给你。” 周木木眼睛亮了几分,忙点头:“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去你家吗?” 周煜林浅笑:“当然。” 于是十分钟后,两人窝在了客厅的沙发里。 周煜林拿来电脑,想了下,又用盘子装了一些零食,放在周木木面前:“吃吧。” 小孩儿应该都喜欢这些。 周木木有些拘谨,双腿并拢,小手放在膝盖上,整个人坐得很板正,小心翼翼地伸手拿了一颗糖握在手心里。 这是他第一次来爸爸家,不能表现太差。 不然爸爸以后就不让他来了。 他想着,乖一点,再乖一点。 周煜林把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心都化了。 很小幅度地摸了摸他的头:“放松,没事的。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说完他扭开头,把视线挪开,试图这样让周木木放松些。 周煜林打开电脑,插上u盘。 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一开始就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白色的天花板,大理石的地板,屋里除了床,什么都没有,连桌子都没有。 周木木也凑过来看。 虽然林敬说,他自己不可以打开看,但现在他不是自己,他跟爸爸在一起,他可以看。 周煜林问他:“这是什么?” 周木木摇摇头:“不知道。林敬叔叔让我把这个给你看的。” 提到林敬,周煜林很快想起,这个人,是四年前靳修臣的私人医生。 然后想起了,林敬曾经认真地告诉他,周木木确实是他的孩子。 屋内变得安静,周煜林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像是有着某种预感一般,眼睛盯着屏幕,他的神经开始进入紧张状态。 过了几十秒,屏幕上的房间里,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靳修臣。 男人的状态很差,整个人气场颓丧,满脸的死气,像是一株快要枯萎的草。 他就那样满眼无神地坐在床边,望着半空,不知道在看什么。 过了会儿,林敬进来了,对着摄像头开始报备记录:“今天是8月2号,病人遭受了精神上和心理上的双重重创,目前是重度抑郁加躁郁症,有很高的自杀倾向。” 第247章 “状态已经非常糟糕。我需要把他监控起来,不让他伤害自己。” 看到这里,周煜林怔了下,双手缓缓紧握成拳。 视频的左上角有实时日期,显示着年月日,那刚好是周煜林五年前,刚出国留学后的几天。 那时他不知道靳修臣病了,只觉得这个人,恶劣,丧心病狂,难以理解,让人恶心。他只想拼命地逃离。 原来,原来那时,靳修臣的病已经那么严重…… 林敬低头翻了翻一个本子,继续说:“怀孕三个多月了,一共13周。” 他把彩超对着镜头展示了下,上面的婴儿还没成型,只是很小的一坨: “因为男性怀孕生子太过特殊,国内没有先例,我翻阅了很多书籍,从国外找到了一些相似案例,希望有帮助。” “这个过程,会非常危险,再加上病人此前有过跳楼的激烈自残行为,还有其他意外,他的身体损伤很严重,胎象已经不稳,我需要开一些猛烈点的药,先保住孩子。” 林敬把药单子也对着摄像头展示了下,然后他朝靳修臣走过去:“我明天再来看你,好好睡一觉。安眠药我会让人按时按量给你送过来。” 靳修臣只是木然地坐着,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等林敬走后,他还是坐在那里不动。 接下来视频里都是5倍速的播放时间。 窗外的天逐渐黑了,墙上的挂钟显示,已经到了午夜十二点。 但靳修臣还是坐着,忽然,他整个人抖了下,然后倒在地上筋挛起来。 第二天林敬来的时候,看见他眼底青黑,皱眉:“你为什么不睡觉。安眠药吃了吗。” 靳修臣整个人是木然的,两只眼睛,无意识地流着泪。 他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在流泪,虽然他已经对悲伤麻木了,但他的身体还没有。 靳修臣张着嘴,缓缓地:“睡不着。吃了药也睡不着。” 他望着半空,僵硬笑起来:“我听见,林林在跟我说话,他让我去死。” 又抓抓自己的头发,抱着脑袋喃喃道:“他都不了解我。他不懂我……” “死算什么……算什么啊。活着,然后失去他,对我来说才是最痛的。” 林敬看他这个样子,有些一言难尽。 靳修臣忽然又说:“林林是不是也知道我很痛苦,所以想让我去死?其实他也是关心我的对不对?他也知道,死对我来说,才是解脱……” 林敬:“你清醒点!没有人跟你说话,这间屋子,只有我跟我的助手进来过。那些,都是你的幻觉。” 靳修臣摇头:“不。我都听见了,就是林林在跟我说话,他的声音,我绝对不会听错!” 林敬闭了闭眼:“靳修臣,你是想放任自己做个疯子吗。如果是,那我就没有医治你的必要了。” “你就疯下去吧。等那个人回来,看到你这幅样子,只会彻底厌恶你,那你们就再也没可能了。” 恍若晴天霹雳,靳修臣猛地醒过神来,脸上浮现出了挣扎的痛苦表情。 他缓缓地,把自己蜷缩在墙角,双手抱着膝盖,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颤抖:“不要……” 林敬:“那你就配合我一些,好好治病。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他故意提醒道:“那是他的孩子,流着他的血,你要杀死他的孩子吗。” 靳修臣抬起头,恐惧地睁大眼:“不要!我治,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林敬松了口气:“把药吃了,晚上睡不着也闭上眼,总会睡着的。” 靳修臣连连点头。 林敬走到镜头前,进行记录报备:“病人已经出现了幻听,还有躯体化症状,包括但不限于四肢僵直,无意识发抖,也许还有头痛,心脏发痛……” “心理上和神经上都比较脆弱,但还有基本的意识,大概是因为心里有牵挂,这样的话,至少不担心他真的自杀。” 又过了一段日子,靳修臣的肚子,肉眼可见地稍微大了点。 冬季的贴身保暖衣,他穿上时,肚子那块会鼓起来一些。 林敬给他置办了宽松些的衣服。 但怀孕让他的情绪更加敏感,抑郁症和躁郁症加重。 有时候靳修臣会突然莫名其妙地,陷入暴躁模式,比如吃饭时,忽然摔碗。 然后用碗碎裂后的陶瓷片,在自己的胳膊上,留下很多划痕,深刻见肉。 屋里白色墙壁,开始染上血渍。 他情绪的极不稳定,和身体的疲劳虚弱,导致了胎像不稳,已经到了威胁靳修臣生命的地步。 但这也不能怪靳修臣,抑郁症和躁郁症这么严重,患者根本就不能自控,他们甚至连自残,都是无意识的行为。 林敬严肃地考虑很久,最终他沉重地跟靳修臣说:“这个孩子,可能保不住了。打掉吧。” 平时一直了无生气的人,眼睛忽然就有了神,靳修臣缓缓看向林敬,平静又冷漠道: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林敬咬牙,定定地看着他:“这是没办法的事,如果不打掉孩子,你会死。” 靳修臣扯了下嘴角,像是在冷笑:“死?我怕死?这是我跟林林之间,唯一的联系了,如果没有了,我活不活又有什么关系。” 林敬也有些生气了:“但我没那么大的本事让你生下他!” 第248章 靳修臣安静了会儿,乞求地望着他:“帮我。只要你帮我,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得出来。” 林敬闭了闭眼:“你真的很有可能会死。你都死了,再生下这个孩子,又有什么意义?就算周煜林因此感动,回头,但你也已经死了。懂吗?清醒点。” 靳修臣笑了:“你不懂。你根本不懂。” “我爱他,爱到哪怕是跟他有一点关系的一切,我都会用心去爱。” “说真的,我很恶心这个世界,但我爱他,他在这个世界里,所以我愿意爱这个世界。” “更何况,这是他的孩子,跟他流着一样的血,我就是死一百次,我都要生下来。” 林敬后退两步:“你疯了,你真的是个疯子。” 哪怕自毁,也要爱那个人,这种爱,让林敬无法理解。 是个正常人,都无法理解。 靳修臣求着他:“所以你帮帮我吧。我这辈子,除了林林,从来没求过谁,没低过头。” 在他几岁被佣人欺负时,在那些人把烟头烫在他肚子上时,哪怕痛到昏厥,他宁愿把嘴唇咬烂,都不开口求饶哭泣。 在他十几岁被父亲赶出家门时,就算身无分文,流落街头,他也没有回去低头。 在他无数个生存艰难的时候,哪怕对方明确告诉他,只要他低头,只要他乞求,就能让他过得轻松,但他也从来没开过口。 靳修臣有自己的骄傲,但现在他低下了头:“我求你。” 林敬安静了很久,烦躁地挠挠头:“我想想办法。” 保胎的过程很艰难,林敬每天挑灯夜战查资料,靳修臣遭受着身体上的摧残折磨。 又过了一段时间 胎儿总算稳定了,但靳修臣的情况更严重了。 没办法,他的苦在心里,只要病根没除,他就很难好起来。 林敬出现在镜头前时,神色也逐渐严肃:“今天是10月5号。病人病情加重,幻觉幻听加重,经常会一个人自言自语,无意识流泪。” “躯体化症状严重,稍微拿重一点的东西,就会手抖,耳鸣,心脏疼。自残倾向更加严重,看来我需要给他做好一些必要的准备了。” 说到这里,林敬停顿了下,看着发呆的靳修臣抿了下唇: “也许,他的求生意识,和自控能力,都要比我想象中强大。他手腕上的伤口,每一道都很深,但每一道都避开了大动脉,那么多伤口,不可能是巧合,只能是,病人在有意识控制自己。” “不确定,再观察一段时间。嗯,胎儿发育正常,只是有些虚弱。5个月了,已经稳定。” 林敬又朝着镜头,展示了一下彩超片子,此时的周木木,已经有了‘人’的基本形状,能看出四肢。 后来,林敬把靳修臣吃饭的碗,换成了铁的盆,摔不坏,也没什么攻击力。 靳修臣很生气,却没办法,他心里积压的痛苦无法排解,只能开始用头撞墙,撞地,撞得头破血流。 以及咬自己的手,咬到满手是血,牙印深得能看见骨头。 林敬来看他的时候,都被吓到了:“你真是疯了!” 靳修臣眼里无光,喃喃着:“冬天了,美国的冬时令冷吗。林林有好好穿衣吗。” “他胃不好,冬天还爱吃辣火锅,胃疼时我不在他身边,他要怎么办……” 说到一半,他忽然停下,机械地看向林敬:“我刚刚,在说什么事来着?” 林敬心口一堵:“你说冬天冷。没事,我让人给你换厚点的被子。” 靳修臣垂下眼,神色温柔:“是啊,冬天了,林林最怕冷了。他最喜欢冬天时吃火锅,也不知道国外有没有,正不正宗。” “林医生,你帮我交代一下我的助手,让他雇一个人,在美国开一家火锅店,就开在林林住的地方附近。” “他吃不到熟悉的味道,会不安。别看他那样,其实他那个人很怕孤独……” 林敬眼睛酸涩得厉害,悄悄抬手摸了把眼。 妈的,这个傻逼,绕来绕去话题都离不开周煜林。 都病成这样了,事儿都记不清了,却记得周煜林爱吃什么,哪怕掐断他的话题,他还是会再绕回周煜林身上。 只能说明,他时刻都记挂着周煜林。 林敬走到镜头前,惯例开始报备:“今天是12月21号。病人还是那样,状况并没有改善。” “有时会忘记一些事,忘记自己说过的话,意识模糊,这是因为抑郁症严重,产生了脑雾,没多大问题。” “胎儿已经7个月,比较稳定,大概会在春节后降生,我最近已经在根据国外男人产子的资料,练习接生,希望能顺利。” 这次林敬离开后,让人把屋里的墙壁,和地板,都用泡沫铺了一层,防止靳修臣自残。 包括靳修臣的手,也用纱布包了起来。 到了月底,12月31号那天晚上,靳修臣忽然情绪特别激动,在屋里发了狂。 林敬半夜被迫赶来,查看他的状况。 靳修臣见他进门,一把抓住他的手:“手机,把我的手机给我。” 林敬警惕:“你要做什么。” 靳修臣眼珠子无意识地转动:“要给林林发消息。马上就新的一年了,每年我都有给他发祝福,今年也不能少。” 林敬本想说,你确定他没拉黑你?没换号?但又怕刺激到他。 第249章 正要让人去拿手机,靳修臣又忽然说:“不,不能用我的手机。你的手机给我。” 林敬无奈,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又帮他解开包着手指的纱布,让他能自己活动。 靳修臣接过后,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那个熟悉的号码。 想了想,又点开拨号,抖着手,按下了一串数字。 他睁大眼睛,屏住呼吸等待着,很快,电话竟然接通了。 周煜林:“喂?” 一瞬间,靳修臣的眼泪流了下来,他那样眷恋又温柔地望着半空,仿若周煜林正站在他面前。 周煜林:“请问您是?能听到我说话吗。” 靳修臣手握成拳头,抵在唇边,他不自觉张开嘴,死咬住自己的手指,咬到流血。 周煜林:“喂?信号不好吗?我挂了?” 靳修臣仍然没有说话,只是已经泪流满脸。 电话挂断。 林敬叹了口气:“何必。这样你只会病情加重。” 周煜林就是靳修臣痛苦的来源,这点他们两人都无比清楚。 但林敬也明白,周煜林也是治好靳修臣唯一的良药。 靳修臣抱着手机,蜷缩在角落,无声地流着泪,脸上却是笑着的:“我听见他的声音了,他跟我说话了……” “做梦一样。” 林敬除了叹气,也只能叹气了。 靳修臣缓缓望向他:“你电话有自动录音对不对?你把它导出来,让我听着。我想每天都听见林林的声音。” 林敬只能依着他。 又过了几个月,林敬把一切都准备得很妥当。 唯一超出他意料之外的事就是,靳修臣一直沉浸在失去周煜林的悲痛情绪里,不愿意出来。 这导致他的身体很虚弱,所以周木木早产了。 周木木降生在了春节前。 那天是个大雪的日子,世界一片皎白。 还好林敬早有准备,把手术要用的东西,包括助手护士,都预备得非常齐全。 生产的过程很凶险,靳修臣几次昏死过去,但他听着那段录音里,周煜林的声音,硬生生地挺了过来。 听到周木木啼哭声的瞬间,靳修臣哭了。 以前他哭,都是因为抑郁症太严重,无意识地哭,但现在,他是在委屈地哭。 抱到孩子后,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宝宝,林林不要我了,对不起,连累他也不要你了。” 林敬脱下手术服,惯例走到镜头前报备:“终于生下来了。这个孩子早产了一个月,但万幸,总算是平安诞生。病人的情况不明,也许会有一些产后的后遗症,待观察。” “至此,记录完毕。” 电脑屏幕上,进度条已经到底。 但没有人去动它。 屋里好安静,安静到空气都是压抑、悲伤的,沙发上的一大一小,都还保持着看视频时的姿势,很久都没有动。 直到周木木忽然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周煜林恍然回神,他感觉脸上湿湿的,下意识伸手摸了一把,满脸的泪。 【作者有话说】 可恶!怎么断在这里!可恶!脑子怎么不能自己码字! 第84章 但周煜林也顾不上了,他扯过旁边的纸巾,先替周木木擦眼泪。 周煜林尽量让自己温柔,但因为刚才情绪太激动了,声音有些嘶哑:“怎么了?木宝别哭。” 屋里孩童的哭声回荡着,周木木顶着一张哭得惨兮兮的小脸,望着他,边哭边说:“爹爹,爹爹吃了好多苦……心疼爹爹。” 周煜林喉咙梗了下,专注地擦着他的泪痕:“抱歉,我不知道视频里是那些,吓到了吗?” 不该让周木木看的。 但视频看到中途,周煜林已经完全入了神,他都忘了身旁还有个孩子。 这小孩儿也是乖,忍耐力好,期间一声不吭的,愣是等看完了,才哭出声。 幸好生孩子动手术时,林敬用帘子把床遮起来的,视频里看不到过程,只能听到一些声音。 周木木摇摇头,乌黑的大眼睛里泪汪汪的:“爹爹好勇敢地生下了我,一点都不可怕。爹爹是最好的爹爹。” 周煜林轻轻抱住了他,一只手拍着他的背,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头。 自己则望着半空出神。 脑子里还在回放着视频里的内容,那种冲击感,让周煜林宛如被卷进了深海的漩涡中,巨大的震荡后,仍然久久不能脱身。 他原以为,他的爱就是极致了,他对爱就已经很偏执、极端了。 看完视频后,周煜林不得不承认,他或许,比起靳修臣还差一些。 靳修臣才真的是一个,为爱生为爱死的疯子。 莫名地,周煜林除了基本的悲伤难过的情绪外,还有一点浅杂着的,复杂到难以言说的欣喜。 大概是因为,周煜林忽然发觉,在他跟靳修臣这场爱情的博弈中,他没有输,他不亏。 以及,原来这世界上,其实是有人跟他一样,把爱看得同等地重要,并愿意付出极致的爱的。 虽然对方是个疯子。 但周煜林并不认为,他自己能正常多少。 这个世界上,大家都多多少少有点病吧。只是每个人病的地方不同。 而他刚好跟靳修臣,病到了一起。 第250章 周木木的情绪已经平复些了,他从周煜林怀里抬起小脑袋:“那你,你现在相信,我是你的孩子了吗。” 清脆稚嫩的嗓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他生怕爸爸不信,那他真的没有办法了。 周煜林看着他,神情温柔:“嗯。我信。” 瞬时,周木木的眼睛就亮了,像是一颗被点亮的星星:“真的吗?不需要再做一下亲子鉴定吗。” 周煜林浅笑:“真的。不需要了。” 眼前的小孩儿,长着跟他7分相似的五官,再加上周木木一岁时,也吃蓝莓过敏,跟他一样,看完那个视频后,周煜林没有再怀疑的理由。 如果硬要怀疑,那就得从靳修臣这个源头入手,比如,怀疑这个孩子,是他跟别人上床搞出来的。 但周煜林不愿意去做那样的假设。 到目前为止,他对靳修臣的信任仍然不多,却有一点,也是唯一一点,周煜林不会怀疑。 那就是靳修臣对他的爱。 了解了这四年靳修臣是怎么过来的后,看完了那个视频后,再加上过往的十年相恋,以及再往前靳修臣对他的又一个十年的默默守护…… 周煜林认为,如果去怀疑、去污蔑这样一份爱,是一种亵渎。 起码这份专一、忠诚、至死不渝的爱,值得让人尊敬。 周煜林一只手揉着周木木的软发,眼含愧疚:“抱歉,这么多年都没陪在你身边,没有关心过你。” 周木木眨巴眼,一颗泪又落下,他扑进周煜林的怀里,哭着喊了声:“爸爸!你终于是我的爸爸了。以后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周煜林心头酸涩:“嗯。会的。” 周木木又哭了一气,他不是个爱哭的小孩儿,从小哪儿磕着碰着,或者摔了,再疼,他都不会掉一滴眼泪。 因为他知道,他哭了,爹爹会难过。爹爹本来就心理有病,他不想再去加重爹爹的负担。 但现在,他却扑在周煜林的怀里,哭得天昏地暗。 真的压抑太久了,他其实也不想那么乖巧懂事,也想撒娇,也想有人疼。 但有人疼的孩子,才有资格哭。 周煜林只是安静地抱着他,掌心轻轻抚摸着他的背,安抚他。 片刻后,周木木忽然仰起头,红着眼睛问他:“那爸爸,你能再给爹爹一次机会吗?他也很想你,想回到你身边。” 周煜林顿了下,抿起唇沉默。 周木木有些慌:“怎么了爸爸?你明明看了那个视频,也那么难过,其实你还是关心爹爹对不对?” 周煜林轻声说:“那是两码事。” 很难有人不被那个视频触动,不为视频中,因为求而不得,而自苦自伤的靳修臣难过,不为他极致的爱意动容。 这本质上其实是,一种情感的共鸣。 只要是个正常人,必然会被视频打动。周煜林愿意大大方方地承认。 周木木坐起身:“为什么?只要你们还有爱,就能在一起啊。你一点都不爱他了吗?” 周煜林的手指,掐了下虎口。 静默片刻:“天黑了,你是要我送你回家,还是在这里住下。” 周木木还想说什么,但又不像惹爸爸不高兴,只能把密密麻麻的问题咽下去,小声说:“我想,跟爸爸住一晚。” 周煜林站起身,捏了下他的小脸:“那我去给你准备房间,你记得……跟你爹爹说一声,报备平安。” 正要转身离开,周木木却扯住他袖子,软乎乎地说:“我不能跟爸爸一起睡吗。我从小到大,都还没跟爸爸一起睡过。” 周煜林的心口软了下,浅笑:“好。那就一起睡。” 晚上,师姐韩美美总是加班到深夜,有时候甚至直接睡在公司,周煜林晚饭基本不等她。 他做了一桌比较丰盛的晚餐,跟周木木一起吃。 周木木吃饭的时候,总看着周煜林,像是怕他下一刻就消失不见似的。 睡前,周煜林按照周木木的要求,给他讲了童话故事,把他圈在自己的怀里,哄他睡觉。 也许是因为哭累了,一个故事还没讲完,周木木就睡着了。 睡梦中,他仍然在轻声呓语:“爸爸……” 周煜林看着他,感受到了一种血脉相连的幸福。 关灯后,却始终睡不着。 脑子里又想起周木木的那句话:只要你们还相爱,就能在一起啊。 可他,还爱靳修臣吗? 而且,真的光有爱,一对感情破裂的爱人,就能复合吗? 周煜林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再也不是天真的少年了,他不会还童话地相信,爱能抵万难。 ‘相爱就能复合’这个理论,给不了周煜林安全感,所以对他来说并不适用。 更何况他在靳修臣身上吃过苦头的,这个人,能一边爱他,一边对他怀着恶意,伤害他。 周煜林无法理解。 他想,或许他对靳修臣还不够了解,哪怕他们曾经相恋了十年。 这时,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一些垃圾消息。 反正也睡不着,周煜林索性解锁,打开看看朋友圈。 卫远晒了他最近的设计作品。 张凯发了条深夜emo文案。 手指往下滑,看到陆序分享的世界各地的美景时,周煜林顿住了。 第251章 他忽然想起,五年前陆序出国前,跟他说了句话: ——如果哪天,你对靳修臣又有了想了解他的欲望,就去见一面晋婉吧 当时周煜林坚定地认为,绝对不会有那样一天。 但如今……周煜林若有所思。 这一晚,周煜林因为多思,没怎么睡好。 第二天,他早早起床,给周木木做早餐。 看到门口的高跟鞋,猜想师姐韩美美应该是昨晚半夜回来的,周煜林把她的那份早餐也做好,放在锅里热着。 吃饭的时候,周煜林问周木木:“你知道晋婉,也就是你奶奶,现在住在哪儿吗?” 周木木小手拿着一个大勺子,很规矩地吃着粥:“知道。每个月月底,爹爹都会带我去见奶奶。” 周煜林:“你能带我去见见她吗。” 周煜林是个行动派,既然思路已经到这里了,都想到这儿了,那就去做。 不做的话,反而心里好像老是惦记着什么,疙瘩一样让人不舒服。 周木木冲着他笑:“好呀。奶奶人可好了,每次我去,都给我准备好吃的。” 周煜林浅笑,摸摸他的头:“先吃饭。” — 古朴的花园里,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妇人,正躺在摇摇椅上晒太阳,腿上盖着一条很厚的毛毯,旁边还烧着烤火炉。 周煜林牵着周木木站在她面前,周木木轻轻喊了声:“奶奶?奶奶睡着了吗,木宝来啦。” 那张已经有了皱纹的脸上,女人的眼睛缓缓睁开,看到周木木时,是难忍的高兴:“哎哟小宝贝儿,来抱抱!” 周木木乖巧地伸手,搂住她脖子:“奶奶,我带爸爸来看你。” 晋婉抬头看到周煜林时,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你还是回来了。” 周煜林浅笑:“您好。多年不见,身体还好吗。” 晋婉摆摆手:“人老了,身体难免不好,就那样吧。” 她浑浊的双眼,看着周煜林,看了很久:“你有事吧。” 周煜林嗯了声,说明自己来意:“有人告诉我,如果想要了解靳修臣,就来见一见您。” 晋婉笑了下,拍拍周木木:“木宝,你去一边儿玩会儿,我跟你爸爸聊点事儿。” 周木木从她身上下来:“好的。” 等小孩儿的身影跑远了,晋婉从摇摇椅上坐起来:“这么多年了,我是看着你们两人走过来的。” “当年你们在一起时,我就知道,迟早有天你们会分手。” 周煜林不解:“为什么?” 他们当年那么好,谁不说他们感情好?连周煜林自己都觉得,他会跟靳修臣永远在一起,绝不会分开。 晋婉鼻子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哼笑:“因为,你根本不了解他。一点都不。你眼里看到的,只有爱你的他。那是很带有欺骗性的,意味着,你只看到了这个人的好。” 周煜林怔了下,垂下眼沉思。 晋婉:“所以你们的爱情,建立在沙子上,只需要一场涨潮的洪水,就会不复存在。其实你们能在一起那么久,是很出乎我的意料的。” 她当年也很好奇,这两个人能走多远,像是在看一场闹剧一样,看着他们的爱情,等待着落幕。 周煜林:“所以我今天来,就是想从您这里,更了解一些他。” 晋婉端起小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水:“那你跟我来,我带你看一样东西。” 周煜林看了她一眼,没问,只是跟着晋婉一起穿过小院,到了一间屋子里,然后进了地下室。 地下室里灯光昏暗,只能勉强视物。 周煜林看见,屋子的正中央,拜访着一个椅子,椅子上面连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电线。 他直觉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微微蹙眉:“您想让我看什么。” 晋婉笑起来:“看看他是个多狠的人。” 第85章 阴暗的地下室中,只有一把缠绕着很多电线,还带着手铐和脚镣的椅子,怎么看怎么渗人。 周煜林不太舒服:“这把椅子是做什么的。” 晋婉靠在墙边,用一种诡异的笑看着他:“电疗椅啊。当然是,电击治疗。” 周煜林怔了下,忽然有股窒息感压着他,让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 晋婉:“猜到了吧。这椅子,是靳修臣给自己准备的。” 周煜林喉结滑动了下,不理解:“他,他为什么?” 女人乐呵呵的笑声,飘飘然响了一会儿,晋婉才盯着他,慢悠悠地开口:“因为你啊。” “他有抑郁症和躁郁症,你知道了吧。但你还不知道,在你走了的这四年里,他是怎么好起来的吧?” 周煜林双手微微攥紧:“因为信佛,再加上吃药和心理疏导,慢慢好起来的。” 晋婉摇摇头:“四年前你再次出国后,他那个样子,别说信佛,就是佛祖降临都治不好他。” “他根本控制不住自伤自残,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但靳修臣想要快点好起来,再加上周木木还那么小,需要父母带,于是靳修臣在查找了很多资料后,选择了电击治疗的极端办法。 林敬极力反对过,但靳修臣不听。 再加上电击治疗,确实能够最快速地,遏止患者自杀和自残的念头,一般在患者病情严重,药物已经无效的情况下使用。 第252章 那时靳修臣的情况真的不大好,林敬作为他的医生,最终妥协了。 晋婉啧啧两声,继续说:“他的医生以为他选择电击治疗,是为了治抑郁症,但我知道,其实不是,或者说,不单单是。” “更多是为了,让自己不再产生一些自私又恶劣的念头……” 因为靳修臣也觉得,他是个烂透了的劣种,他控制不住自己某些下意识的阴暗。 而这些阴暗,会伤害周煜林。 他想要完全蜕变,想把那些阴暗的部分,从自己的脑子里,完全切割出去,但他做不到。 于是选择了这种惩罚性的电击治疗。 每次产生阴暗又不好的想法时,就接受一次电击,让自己的大脑,在严酷的惩罚机制下,被规训,从而变得‘乖巧’。 每次电击治疗时,靳修臣都会看着周煜林的照片,温柔喃喃:“林林,我会还你一个正常人……” 一个哪怕是在最坏的时候,也不会伤害性过大的正常人,不会对自己的爱人,产生恶意的正常人。 靳修臣痛恨自己曾经,用尖利的爪牙,去伤害过周煜林,所以他要把这些爪牙,全部拔掉。 哪怕浑身血淋淋的,遍体鳞伤,也要拔掉。 只有都拔掉了,他才有资格,去拥抱周煜林,才不会再伤害到周煜林。 晋婉嘲讽地笑:“他每次从地下室出来时,人都站不稳,双眼无神,脑神经麻木,甚至都控制不住会流口水,真的狼狈又好笑,像个傻子。” 她说着,忽然掏出手机,点出一个视频播放给周煜林看:“瞧,我都录下来了,我还能再笑好几年。” 周煜林艰难地把目光挪过去,只看了一眼,心脏刺痛,他忍不住别开头。 但又觉得,到如今,他还有什么面对不了的。 他已经足够强大了不是吗。 于是周煜林又把头偏回去,直勾勾地盯着屏幕。 视频里,熟悉的男人抖着双腿,从地下室里颤巍巍地出来,他整个人木讷,僵硬,双眼混沌。 那样狼狈地半张着嘴,一些口水从他的嘴角流下,他却感知不到。 而录视频的晋婉,正举着手机站在旁边,朝他扔石子:“傻了?你不会真被电傻了吧?” 她随后扯了一把草,还带着泥土,走过去,塞进靳修臣的嘴里:“好吃的,吃吧。” 靳修臣似乎看不清眼前,视线模糊没有焦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人。 因为离得近了,手机把他无意识的喃喃声录了进去。 “林林……林林别不要我,我正常了……我真的正常了……” 大着舌头含糊不清的沙哑嗓音,发音甚至有些好笑。 晋婉已经笑起来了,笑得腰肢乱颤。 周煜林却眼眶发红,难忍酸涩,他闭了闭眼,再也不忍心看下去,胸腔有什么要炸开一般,让他难受到咬紧牙。 晋婉笑完了,把手机收起来:“有什么感想?” 周煜林喉结动了动,好像有把刀子在他的气管里,让他发音都变得痛苦:“他,为什么……” 晋婉歪了歪头:“因为你说他不正常,所以他想变成一个正常人吧。太好笑了,他竟然想做个正常人。” “诶林林,我好像没跟你讲过,他小时候的事儿吧?他这人,小时候就坏,坏透了。” “我记得他刚出生那会儿,我喂他奶,因为身体不好,产不出奶,他竟然咬我,扒着我咬,弄我一身的血,都完全不松口,还用一种特别可怕的眼神瞪着我。那么小的孩子,懂什么啊,只能说明,他本性就是坏的,本能就自私。” “还有还有,我跟你讲……” 从那次被靳修臣咬过后,晋婉所剩不多的母爱,就被完全消磨掉了,几乎是放任靳修臣自生自灭。 还好那时,靳家有个老婆子,心地很好,把靳修臣抱回去,用羊奶喂养。 但没过几年,老婆子年纪大了,一蹬脚归了西,再也没人护着靳修臣了。 那时靳修臣才四岁,一个人在偌大的豪门里,自我生存,连口饭都是要讨的。 晋婉也越来越疯癫,把靳老爷子施加给她的痛苦,都报复在了靳修臣身上。 晋婉:“我故意做好饭,在菜里放耗子药,想让他吃下去,结果他竟然很警惕,盯着我,我吃什么他吃什么,我不吃的东西,他是一筷子也不碰。估计是那个老婆子临死前,跟他说了什么。” “还有次我带他出去散步,本来想到河边的时候,把他推下去,但他一直走在我的身后,绝不靠近河边啊、坡道啊,这些危险的地方。” “一个几岁的孩子,那么小,防备心就那么重。他就不是个正常人。而且他还会报复我,把解剖了的□□,放在我的床头,有天差点把我吓崩溃。” 周煜林实在听不下去了,他用一种自己从未用过的,带着略微恨意的眼神,看着晋婉:“你为什么那么对他?你都知道他才几岁,他做错了什么?” 晋婉耸耸肩:“恨他啊。我恨不得弄死他。最好姓靳的人,都去死,全部死光。” 周煜林难以置信,又夹杂着失望地摇摇头:“阿姨,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高中时,周煜林因为躲债,住到了靳修臣家里,那时的晋婉,分明是很和蔼的。 虽然不会像其他的母亲那样,能让人感受到溢满的母爱,但她也会每天给他们做好饭,好吃的都留给孩子,逢年过节发压岁钱,照顾生病的靳修臣。 第253章 周煜林:“那时,你起码是个合格的母亲……”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或者晋婉口中的回忆里那样,是个恶毒又烂心肠的人。 晋婉又在笑了,一种让人看不懂的笑:“合格吧,我演的。演得好吧。” 周煜林愣了下,看她的眼神,缓缓变得陌生。 晋婉:“在他五岁还是六岁,我忽然发现,弄死他其实也挺无聊的。利用他,让他把靳家搅得天翻地覆,让他亲手帮我报仇,这才是最有趣的。” 于是从那时起,晋婉开始扮演一个合格的母亲,给与靳修臣一些爱。 靳修臣是个从小就很缺爱的人,爱对他来说,就像是一个穷人,眼巴巴地望着高级展柜里,世界上最漂亮的珠宝。 所以只要给他一点,不需要很多,只要那么一丁点,他就会上钩,把对方当成自己的一切,为之倾其所有地付出。 于是晋婉用母爱做诱饵,引他入局,给他灌输靳家的人有多坏,把自己对靳家的仇恨,都让他背负,引导他跟靳家对立。 这才有了多年后,靳修臣回到靳家报仇的剧情。 晋婉:“本来我还怕他记仇,不肯亲近我,结果他忽然发了一场高烧,醒来后把以前的好多事都忘了。老天都在帮我。” 周煜林死死握紧拳头:“够了。你说他不正常,你自己呢?” “你既然选择把他生下来,为什么不负起自己为人父母的责任?” 晋婉淡淡地看他一眼,冷笑:“我选择?我有什么选择?” “我如果能选择,我会在他还是个精.子的时候,就把他和他的贱人老爹,一起弄死。” 周煜林安静了很久,他知道靳老爷子以前,对晋婉做过一些很恶劣的事儿,这才导致了晋婉这么疯癫。 但这,也不是她把所有怨恨都撒在孩子身上的理由。 晋婉之所以拿靳修臣出气,根本上是因为,她深知自己对抗不了靳老爷子。 或者是她的软弱,让她不敢去直面靳老爷子。所以才通过凌虐靳修臣,让自己痛快一些。 这个人,可悲可怜又可恨。 周煜林不想再跟她讨论这些,轻吸一口气:“你同我说了这么多他的过去,是想告诉我什么。” 晋婉啊了声:“当然是告诉你,他从小就阴暗,心机重,是个劣种。跟他的贱人老爹一样。所以你千万别心软,千万别跟他复合。” 她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地同周煜林说: “你知道吗,相信一匹狼,会为了爱收起爪牙,是最愚蠢的事。相信自己,是一个恶人眼里的例外,更是蠢不可及。” “我当年,爱上靳老爷子后,我知道他本性有些坏,但我相信他爱我,以为自己会是他的例外,能成为他的软肋,结果后来呢?后来落到这个下场……阿姨劝你不要走我的老路。” 看周煜林沉默,晋婉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他肯定在你面前,表现出一副改过自新的样子,表现得好像一个正常人。” “但能对自己下电击这么狠的手,本身就不正常吧。你想想,对自己都狠的人,对别人能好到哪里去?” 周煜林垂下眼,莫名地,说出了一句让他自己都有点无法理解的话: “万一,万一我对他来说,要比他自己更重要呢?” 晋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好天真。我当年也跟你一样天真。他就是第二个靳老爷子,希望你不会变成第二个我。” 周煜林忽然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她: “但靳老爷子不会为了你,自伤自苦,不会为了你抑郁成疾,更不会为了你,去改掉自己恶劣的本性,不惜对自己进行电击治疗……” “所以我不会是第二个你。他也不是靳老爷子。” 晋婉整个人僵硬了下,最终阴阳怪气地哼笑了一声。 周煜林再次看了眼地下室中央的那把电疗椅,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在他即将踏出地下室的那一刻,忽然顿了下,回头对晋婉说: “也许,他当年根本就没有发高烧,也没有忘记过小时候你对他做的那些事。” 只是因为母爱太奢侈了,太让靳修臣渴望了,所以他愿意陪着晋婉一起演,愿意沉溺。 周煜林并不清楚靳修臣的想法,但他就是有这样的直觉。 晋婉愣了下。 周煜林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他在花园里找了一会儿,找到了正在跟小狗玩儿的周木木,喊他:“木宝,我们回家吧。” 周木木却有些不舍:“不跟奶奶一起吃饭吗。以前我都是要在奶奶这里住两天的。” 周煜林厌恶地皱了下眉:“不了。” 他怕晋婉脑子发抽,把对靳修臣的仇恨,转移到周木木身上,做出伤害周木木的事儿。 周木木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好。” 听爸爸的话。 周煜林牵着他,一边往外走,一边问:“奶奶有对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吗。” 周木木抿唇,然后摇头:“奶奶对我很好。” 在靳修臣病了的那几年,有些时候周木木是晋婉在带着的。 起初时,靳修臣怕晋婉伤害孩子,严厉禁止晋婉接近周木木,并且让人看着,不许晋婉靠周木木太近。 直到有一次,佣人因为分心去做其他事,周木木一个人在房间里玩儿,不知道动了什么,那么大一个柜子,朝着他倒了过来。 第254章 千钧一发时,是一直躲在旁边,偷看周木木的晋婉冲了出来,用瘦弱的身体,保护住了周木木。 那次,柜子砸断了晋婉的脊椎骨,她差点就死了。 靳修臣见她是真心为木木好,才允许她偶尔看看木木。 再后来,靳修臣经常能从晋婉看周木木的眼神里,捕捉到一种奇异的,柔和的光。 那种眼神,让人心口发软,让人像是躺在云里一般,温暖又舒服。 靳修臣想了很久,才明白,原来那是母爱。 他这辈子都没从晋婉那里,得到过的东西,晋婉却给了周木木。 从那以后,靳修臣就会固定带周木木去看她,让周木木适当跟她亲近,但他自己一定会陪同,晋婉给周木木吃的东西,他也会严格检查,自己吃了没问题,才允许周木木吃。 上车后,周煜林靠着窗户,望向窗外出神。 他以前一直不理解,靳修臣为什么能那么阴暗,那么恶劣,从晋婉嘴里,了解到完全的靳修臣后,周煜林有些理解了。 且先不说靳修臣是不是天生就坏,本性就恶,就算是个正常人,长期被那样对待,也很难保持自己的心理不扭曲。 因为这个世界,给予给靳修臣的,全是伤害,因为一直处于一个坏的环境里,所以他本能地养成了,把什么事都往坏处想,对别人会惯性不信任。 这其实是一种,被多次伤害后行成的,自我保护机制。 所以在看到周煜林日记本上,那句‘他不是一个值得爱的人’后,靳修臣不可遏制地,对周煜林的爱,产生了怀疑,不可遏制地有了很多负面又阴暗的想法。 但他又不敢去向周煜林求证。 因为他太想要周煜林了,他害怕看到周煜林在回答他时,有一丁点的犹豫,同时害怕他的挑明,会让他失去周煜林。 就像明知晋婉后来对他的好,都是演出来的,或许带着某种目的,他也没有质问过晋婉。 反而是陪着晋婉把这场戏演下去,就为了晋婉施舍给他的那点母爱。 周煜林很轻地叹了声。 真有点心疼了。 相恋十年,靳修臣陪着他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陪着他从失去父母后的痛苦中走出来,知道他所有的痛苦,所有的难过,每次都能及时安抚他,给予他慰藉。 周煜林以前却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爱人,处在这样一个水深火热的环境中,经历过那些惨烈的事。 靳修臣从来没跟他说过,所有痛苦都是自己隐藏在内心的深海里,存放在周煜林触碰不到的位置。 大概,是不想让周煜林看见自己的狼狈吧。 再加上晋婉又演得那么好,周煜林也被迷惑住了。 车窗被缓缓摇开一条缝,周煜林透过那条缝隙,深呼吸,让自己喘口气。 然后告诉自己,心疼是正常的情绪,没有人在看到一个人这么悲惨的人生后,能够毫无波动。 但他不必因此太过自责,他又没有上帝视角。 过去那十年,在他眼里,晋婉是一个虽然冷淡,但还算合格的好母亲,靳修臣是一个虽然日子苦,但还算开朗上进的爱人。 如今这一切,对周煜林来说,完全是颠覆性的,冲击太大,他一时回不过神。 晚餐,周煜林在家里给周木木做了好吃的。 吃完饭后,他心情平复些了。 周煜林坐在沙发上,问周木木:“今天我送你回去吧。” 周木木眨巴眼,神色立刻紧张了些:“为什么,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周煜林摇摇头:“明天周一,你要上学。要用的书什么的,你都没带过来。先回去吧。” 周木木松了口气:“好。” 而且他有点想爹爹了,不知道爹爹一个人在家怎么样。 如果能一家三口都住在一起就好了,离了哪个,他都会想。 小孩儿都有点分离焦虑。 周煜林借了韩美美的车,把周木木送了回去。 路过那些他烂熟于心的道路,看见那栋曾经有过无数回忆的小别墅,周煜林心情有些复杂。 过去好几年了,他到现在都还记得,留下离婚协议书离开那天,他是怎么拖着行李箱,一步一步走出去的。 停车后,周煜林下了车,把副驾驶座打开,将周木木抱了下来。 然后蹲下身,给他把衣服都理工整:“回去吧。乖乖的。” 周木木勾住他的手:“我以后还能去爸爸那里住吗。” 周煜林浅笑:“你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如果……如果爹爹没空,你也可以叫我去接你放学,但一定要提前跟爹爹说,他找不到你会着急。” 周木木点头:“好。” 周煜林站起身,揉揉他的头:“去吧。” 周木木没动:“爸爸不进去吗。爸爸跟我一起进去吧。” 他拖着周煜林的手,拉着他往前走。 周煜林有些犹豫,抬头看了眼那个熟悉的房子,他有些退缩了。 周木木:“走嘛。进去坐一坐也好。” 爹爹看到爸爸,一定会很高兴的。 最终周煜林没抵住周木木的央求,跟他一起进了屋。 也许,还有是他的逆反心理在推动。越退缩,周煜林越是想前进,去克服自己心底的情绪。 开灯后,视线变得明亮,周煜林看着这个,几乎跟他走前一模一样,没什么变动的房子,呼吸都变得轻慢了些。 第255章 周木木牵着他往里走,从门口玄关,路过沙发,过往的记忆在周煜林脑子里翻腾。 门口的柜子上,像多年前那样,摆放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新鲜漂亮的花。 那是因为周煜林说,每天开门或者出门,看到花会心情很好,于是靳修臣每天下班回家,都会买一束花,插在里面。 没想到在他走了后,靳修臣仍然保留了这个习惯。 进门后,客厅的墙角,放着伴伴丑丑的狗窝,是他跟靳修臣一起选的。 当时两人为了选粉色还是灰色,还小吵了一架,最终以靳修臣做了两盘麻辣小龙虾,跟周煜林先生道歉结束。 周煜林看着那个狗窝,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 再往里走,墙上的挂画,古怪的挂钟,可爱的水杯,还有沙发上的旧毛毯…… 一切都没变。 都保持着周煜林走前的样子。 周煜林手指抚过这屋里的家具,轻声叹息。 何必。 他忽然就不明白了,靳修臣为什么要对他这样执着。 放手有那么难吗。 穿过客厅后,周煜林忽然看见,卧室的房间门,倒着一个人。 周木木也看见了,飞快地跑过去,蹲在地上,试图抱起靳修臣:“爹爹。爹爹怎么了。” 周煜林靠近一点,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他微微蹙眉,帮着周木木把人扶到了卧室的床上。 刚把人放好,靳修臣就睁开了眼。 因为醉酒,他视线并不太清明,看见周煜林的瞬间,靳修臣下意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就那样安静地,眷恋地,直勾勾地盯着周煜林看。 目光直白,满含爱意,炙热又滚烫。 周煜林睫毛颤动几下,不想跟他对视,起身就要走。 但靳修臣反应更快地,一把伸手拉住了他。 这一下猝不及防,周煜林扑进到了床上,扑在了靳修臣的身上。 他浑身僵硬了下,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 靳修臣在他耳边呢喃:“林林……我的林林……” 周煜林咬咬牙,撑着手起身,却又被拉回去,他有些恼了:“你喝醉了。放开。” 他偏头看了眼屋里,幸好周木木已经出去了,不然多少儿不宜啊。 靳修臣却轻笑一声:“醉了就醉了。现实里亲你,你打我,梦里难道也不让亲?” 他依恋地抱紧周煜林,闭上眼贪恋地感受着周煜林的体温:“这是我的梦,林林,你别太霸道。” 周煜林闭了闭眼,决定不跟一个酒疯子理论,直接狠狠地把人推开,然后快速坐起。 他眼神冷漠,淡淡地看着靳修臣:“不想被讨厌就老实点。还有,这不是在做梦。你清醒点。” 这话一出,靳修臣先是怔了下,随后眼里流露出委屈。 但他终于老实了,自己也坐起来一些,面对面地看着周煜林:“欺负人……” 过了会儿,靳修臣又伸出手,轻轻地拉周煜林的袖子:“昨天我知道木宝拿着u盘去找你,你们都已经看完里面的内容后,我又惊慌又怕,但还有一丝期待。” 周煜林:“期待什么?” 靳修臣笑了下:“期待你能心软,然后对我态度缓和。结果我晚上给你发消息,你还是没回。我真是太天真了……” “之前我在你面前要死要活的,你都没心软过,也没动摇过,更何况一个视频……你温柔的时候,那么温柔,我都被你蒙骗了,分手后才发现,原来你绝情的时候,极端绝情,能把人伤死。” 周煜林垂下头,不说话。 他心软过,也动摇过,只是情感抽离后,更多的是用理智做选择,他选择坚定地往前走,不管再动摇,从没想过回头。 于是别人就只能看到,他决然又洒脱的背影。 靳修臣继续说:“今天木宝跟我说,你让他带你去见晋婉,我就知道,大概过往我对你,藏了很多年的不堪,就要被揭开了。” “但我没阻止。因为我过去很惨,还好我很小的时候,就遇见了你,怕被你厌恶,所以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罪不可赦的事,你只能挖到我悲惨又可怜的过去……” 周煜林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靳修臣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眼神温柔:“我以为,这回你总该对我心软了吧。但你还是没找我,微信上也没回我消息。” 周煜林嘴唇动了下,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靳修臣吻了吻周煜林的手背,难忍委屈:“为什么就是不肯,不肯给我放一次水。林林,虽然我知道我活该,但我还是好委屈。” 沉默片刻,周煜林忽然说:“其实你可以选择放手。我不懂,你为什么能执着到这个地步。感情不能强求。” 靳修臣忽然情绪激动了些,死死地拽着他的手,眼眶发红: “不放。死都不放。我好不容易才拥有你,我们之间,本来就是因为我的强求,才有了那十年,我就要强求,偏要强求。” 周煜林语气轻了些:“那我一辈子不回头,你强求一辈子,永远这样自苦自伤吗。” 靳修臣肯定地点了点头:“要的。在我死前,我都会告诉自己,一定要等着林林,不管他回不回头,要待在他一转眼就能看见的地方,他怕孤独,身后没有人,他会不安……” 第256章 忽然之间,好像一场潮湿的雨,带着酸涩,把周煜林浇了个透彻。 他喉结微微滚动,想强行把那股潮涌的情绪压下去,却失败了。 靳修臣:“你不知道吧。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们才九岁,我从树上掉下来,就因为没哭,你夸我勇敢,还给我糖。那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他眼神欢喜:“那是我第一次,收到夸奖,也是我第一次,收到别人的礼物。” 周煜林怔了下,想起晋婉说的那些话,想起靳修臣小时候悲惨的经历。 他忽然就明白了,这个人为什么对他执着。 因为他的爱,就是靳修臣这辈子活着,感受到过的最好、最好的东西了。 而他周煜林,是靳修臣苦难又荆棘布满的人生里,唯一得到过的好东西。 要他怎么放手? 这个人太苦了,所以别人的一点好,一点爱,就能让他为之拼命,紧抓着,死也不松开。 比如晋婉,哪怕只是演出来的,充满利用和杀意的母爱,靳修臣也愿意要。 哪怕晋婉尝试杀死他,给他下药,推他下河,只要晋婉对他好,他就可以把那些都忘掉。 甚至后来撕破脸了,晋婉发疯拿刀子捅他,捅得他浑身的血,靳修臣仍然没舍弃晋婉。 而周煜林,仅仅是给了他几颗糖,就能让他倾心相待,执着和默默守护数十年。 周煜林忽然觉得喉咙发疼:“你只是,对爱执着,不是对我执着。所以你并不是非我不可。只是你先遇到了我。” 靳修臣却温柔地说:“林林,不对的。我如果只是对爱执着的话,凭我的身份地位,会有数不清的人,想抢着来给我爱。” “但我不要他们的,只要你的。你懂了吗。” 就好像,他会对晋婉索求母爱,但不会对作为父亲的靳老爷子索求父爱。 他对爱执着的前提,是先对人执着。 只要人对了,那不管对方给予他的,是温暖的爱,还是刺骨的痛,他都愿意受着。 靳修臣:“而且,先遇到你有什么不对吗,感情本来就讲究时机。你敢说,如果你先遇到明黎,你还会选择我吗。” 周煜林顿了下,细细地去想。 是啊,如果他先遇到明黎,没有感受过靳修臣给与他的,暴烈又极端的爱,那他是能接受普通人不上不下、有取舍的爱的。 这样的话,明黎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依照他的性格来说,八成会选明黎。 见周煜林那么认真地去思考这个问题,靳修臣不满意了,猛地一扯周煜林的胳膊,把他拉进自己: “别想。不许想那个男人。起码,别在我面前想他……我会刺痛。” 周煜林抬眸看他,目光一寸寸掠过男人英俊的五官,忽然就想起晋婉给他看的,靳修臣电击治疗后,视频里狼狈又让人心疼的样子。 说不明的,周煜林的眼神软了:“电击治疗,疼吗?” 靳修臣愣了下,随后缓缓地,把自己蜷缩起来,眼眶也红了。 他把自己的额头,抵住周煜林的肩:“我想说疼,但我怕你心疼我,想说不疼,又怕你不心疼我……” “你愿意相信,我已经是个正常人了吗?我都改好了。改好了,才敢等着你,接近你,靠你这样近。” 周煜林眼眶发了潮,轻轻拍拍他的背,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说了句:“辛苦了。” 下一刻,他就感受到,有什么湿润又滚烫的东西,滑进了他的脖颈。 靳修臣的眼泪是无声的,他也不愿让周煜林看到,他失态的样子。 周煜林就安静地等着,等他平复好情绪。 靳修臣嗓音嘶哑着问:“那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保证这次,会好好珍惜,永远不会再让你失望。” 周煜林承认,他此刻,确实有点情绪上头。 他能感知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翻涌得厉害,像是要将他吞噬。 沉默了很久,最终他只是轻声说:“不行。” 靳修臣明显身体僵硬了下,抬头同他对视,那样不甘又心痛:“为什么?” 周煜林垂下眼,没有回答。 不为什么。 就因为,人永远不要在情绪上头时,做决定。 冲动中做下的决定,是不理智的,带有巨大的风险的。 周煜林并不想把自己置于风险之中,那是在拿自己开玩笑。 靳修臣抓着他的肩膀:“为什么啊林林。你能不能把我当成,你捡回去的那条狗,我愿意的。” 周煜林轻叹:“跟狗又有什么关系。” 靳修臣眼眶红得厉害:“你捡的那条小狗,它咬了你两次。” “第一次它伤害你时,你没有把它处理掉,给了它第二次机会,它第二次伤害你时,你也没有丢掉它,仍然给了它第三次机会。” 男人的嗓音那么委屈,无措,又卑微到尘土里,每个字都带着剜心般的疼: “你能不能,把我当成你的狗,也再给我一次机会?” 周煜林愣住了。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滑跪orz写的时候打了会儿瞌睡,失去了意识qaq,后面会再修一修本章,剧情不会大改,大概就是一些细腻的地方,还有不适当的台词啊啥的修修哈,大家不用重看 第257章 声明一下: 文中的任何观点,不代表作者的观点,只是角色需要,剧情需要哈,这本文写的,就是扭曲又极致纠缠的爱,是不是正常的爱。大家看看就完了,也不必为此过多的去争论,希望大家现实里,都树立正确的爱情观哈么么么qvq 第86章 周煜林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望着窗外缠绵的大雪,旁边是暖烘烘的烤火炉,还有一瓶果酒。 他胃不好,对浓度高的酒接受不了,但人在愁绪满怀时,难免想喝点酒消愁的,就选了果酒。 有个仪式感嘛。 周煜林脑子里,总想起靳修臣向他乞求时的模样,嗓音委屈又带一点小心翼翼的难过: “你能给小狗那么多次机会,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林林,我在你心里,连一条刚捡回去的狗都不如吗……” “你能不能把我当成你的狗,给我放一次水……给一点机会吧,给一点就好。” 周煜林垂眼,很轻地叹了口气。 喝到一半,身后响起咚咚几声。 周煜林回头就看见,韩美美正穿着兔耳朵棉睡衣,靠在墙边朝他笑:“怎么了?我回来那么大动静,你都没听着,有心事?师姐陪你聊聊?” 周煜林浅笑,拍拍旁边的椅子:“师姐,坐。” 韩美美拎着一瓶纯白酒,跟他坐在一起:“说说呗。你师姐平时可忙了,不常在家,你要抓紧师姐在家的机会。” 外面的夜是黑的,又反光着雪的白,还有路灯昏暗的黄,整个世界的光线,变得混沌交杂,就像周煜林此刻的心绪一样。 安静很久,周煜林才组织着语言缓缓开口:“师姐,有个曾经伤害过我的人,跟我说,我能给一条伤害过我的小狗很多次机会,为什么却不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为什么呢?我自己也想不明白。” 韩美美听完后,乐了,仰头闷了口酒:“是你那个前夫吧。” 周煜林欲言又止,韩美美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好了别掩饰了,是他就是他呗,我又不会说你什么。” 韩美美想了下:“你被满满伤害的时候,心里什么感受?” 周煜林抿唇:“无奈吧。我知道它刚被家养不适应,知道它也已经很努力了,可我也很努力安抚它了,但我们还是没办法友好相处,所以无奈。” 韩美美点点头:“那你被你前夫伤害的时候,心里什么感受?” 周煜林抬起头,望向很远的地方,努力从漫长的时光洪流中,去回忆五六年前的事儿。 时间真是伟大,能悄无声息地,把一些伤口治愈,把一些怨恨磨得光滑,让它们都变得圆润,不再伤人。 周煜林:“难过,怨恨。” “因为他是我的爱人,所以他伤害我,我会很难过。同样也是因为他是我爱人,所以他起码,至少,怎么都不应该伤害我。” 韩美美:“是不是觉得,世界上谁都可以伤害你,唯独他不可以?” 周煜林怔了下:“……对。” 阳台上安静了好几秒,似乎是韩美美有意空出这段时间,让周煜林自己思考。 见周煜林眉头缓缓紧锁,韩美美才说:“傻子,因为你对满满,对小狗,没有期待,但对你前夫有着很高的期待啊。” 周煜林僵硬一瞬,脑子里的大雾在一步步散开。 韩美美:“你捡回满满,只是因为你觉得它可怜,想给它一个家,你心里预设好的,就是你能为它做什么,能给它什么,而不是它能为你做什么,也不是你能从它身上得到什么。” “也就是,从头到尾,你没有对满满产生过期待。所以你哪怕被它咬了,你也只会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好,而不是觉得自己被它辜负了。” 周煜林感觉思路逐渐清晰:“是。” 韩美美拍拍他的肩:“而你对你前夫,抱有的期待感太高了,你又是个执拗的人,所以你被他伤害,本质是你对他的期待落空了,于是你会觉得自己被辜负了,以前有多深的爱,后来这些爱就会反弹成多深的恨。” 周煜林安静了很久,垂着眼沉思:“但,我已经原谅他了。早就原谅了,也不恨了。” 韩美美深深地看着他,怜爱地摸摸他的头:“小宝,你原谅他,不恨他,甚至愿意跟他做朋友,都是因为,你看到了他受的苦,看到了他对你的付出,改过。你的理智,认为他值得你的原谅。” “所以你放过了他。但,你没有放过你自己啊小宝。” 宛如一道惊雷炸开,周煜林心脏都被震颤了下,他半张着嘴,最终却没说出话,只是眉头拧得更深了。 韩美美语重心长:“因为曾经你们太好了,所以你不能容忍,美好被染上污渍,你现在放不过的,不是那个捣乱让美好染上污渍的人,而是污渍本身。” “别人对待旧物,如果还能用,还趁手,会选择修修补补,然后继续用。但小宝你,会选择直接扔掉,你觉得,坏了就是坏了,你绝不要有瑕疵的东西。” 这一点上,从平时周煜林在做设计工作时,韩美美就看出来了。 平时他们自己动手做珠宝首饰,如果哪里不如意,比如切割玉石的时候,多了一点或者少了一点料,不太完美,她和明黎都会想办法圆回来,将就着能用就用。 但周煜林不一样,只要他哪里做得有一点不好,他就直接重开。 第258章 周煜林做珠宝首饰的时候,从头到尾,每个过程,都要是完美的,如果哪个过程里,出了差错,让珠宝有了瑕疵,他补都不会补,必须重开。 韩美美叹息一声:“东西可以扔,扔了能买新的。但人,不行啊。这世界看似很大,要找一个相爱的人,却很难。要找一个满心都是你,能把你看得比自己重要的人,难如登天。” “所以,很多时候我们挑选朋友,爱人时,都是会权衡利弊。比如你师姐我,我如果认为对方的优点大于缺点,或者带给我的快乐大于痛苦,就选择他;我如果认为对方的缺点大于优点,或者跟他相处时的膈应,要大过快乐,就放弃他。” “每个人都是有瑕疵的,我们只能进行取舍。同样,每一段感情,都是会有碰撞和不愉快的,也是有瑕疵的。我们也只能做取舍。” 这是周煜林必须要自己去面对的,人生成长的功课,那就是——能够允许一些瑕疵的存在。 因为世界上不可能有什么完美的东西。 如果有非要追求完美,只会让自己陷入深度的痛苦。 某些方面来说,周煜林还存在一定的天真感,就是因为过去,在人生成长最关键的十年里,靳修臣把他保护得太好了,他的世界太单一、单纯了。 他甚至都没怎么见识过社会,和人心的险恶。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周煜林坐在那里,凝视着楼下雪地里的一棵树,好久都没动。 久到韩美美一瓶酒都喝完了,然后整个人蜷缩在摇摇椅上,开始酣睡。 中途,周煜林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她喊醒,让她回屋去睡,外面太冷了。 然后自己继续坐回去,继续沉思。 这一晚,周煜林想了很多。 第二天早上,他刚睡醒,就收到了周木木的消息。 不吃蓝莓:爸爸,这个周末能带我去游乐园吗 不吃蓝莓:一直想去 一直想有爸爸陪着他,一家人都去。 周煜林捏着鼻梁,从床上坐起来,放空几秒了才回他。 周煜林:好 反正他平时也没什么事。 不吃蓝莓:那,我能叫上爹爹一起吗 周煜林顿了下,盯着那行字出神,最终他没有回。 —— 下午时,周煜林出门了。 他之前联系了中介,帮他租好了一个工作室的办公室,今天去看看。 还叫上了卫远。 但等周煜林到了办公楼,还没踏进门,就看见卫远跟一个男人在拉拉扯扯的,两人的嗓门不小,似乎在争吵着什么。 难得他也能看看卫远的笑话,周煜林停下脚步,靠在门边。 这时,一只手忽然拍了拍他的肩。 周煜林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熟悉又温柔的眸子。 靳修臣轻声说:“降温了,出门也不多穿点。怎么连手套都不戴。” 周煜林顿了几秒,才说:“忘了。” 靳修臣看见他被冻得通红的手,忽然牵起他的手,用自己温暖的掌心包裹着,揉搓了几下:“好点了吗。” 这样亲密的举动,让周煜林有些不自在,他别开脸去,想把手抽出来。 但靳修臣紧攥着不放,一边仔细地替他暖着,一边说:“这双手,是要设计出世界上最好的珠宝的手,可不舍得让它冻坏,你别那么狠心。” 周煜林喉结微动:“好了。我已经不冷了。你放开。” 靳修臣看了他一眼,浅笑,然后把他的手揣进了自己的衣兜:“你要看热闹,我站在这儿陪你看。衣兜借给你揣。” 周煜林正要说他不看了,卫远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你俩在这里看我笑话呢。” 周煜林笑笑:“就看看。难得看到。” 三人一起进了写字楼。 卫远瞥了眼靳修臣:“老板,你做什么来了?” 靳修臣注视着周煜林,眸光柔和:“你们租的,是我名下的房产,我过来看看。” “而且,林林第一次自己开工作室,很多事不太熟悉,我帮他把关。” 周煜林垂着眼:“我自己可以。” 靳修臣笑:“嗯。我相信林林。你绝对有那个能力。” 周煜林说不明地,心头微微动弹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索性把身体转向一旁,不去看靳修臣。 三个人进了电梯后,狭小封闭的空间里,没有人说话,气氛就变得压抑、古怪。 周煜林主要是怕卫远不自在,随口打开话题:“刚刚在楼下跟你拉扯的那个人,是你男朋友?” 他隐约听到什么分手啊,复合啊,几个字眼。 卫远是个不太会掩饰自己的人,直肠子,此刻脸臭得很:“前男友,是前男友。” “都分手好久了,他又找上来说要复合。” 电梯里,周煜林跟靳修臣都悄无声息地沉默了。 卫远面向周煜林,语气愤慨:“你说,我好不容易从分手的阴影里走出来了,好不容易要忘记他,开始新生活了,我那么努力,才挣扎着从上一段感情里走了出来,我是脑子有毛病啊,跟他复合?” “你说是不是。他什么人啊,自私鬼。” 靳修臣心头狂跳,整个人像是站在悬崖边,他直勾勾地看着周煜林,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第259章 周煜林怔了下,手指微微蜷紧,语气复杂:“是。” 这一瞬,靳修臣的脸色白了些,周煜林的肯定,宛如一只手,将他推下了悬崖,失重感让他人都眩晕了好几秒。 卫远还在输出:“真的,别吃回头草。但凡回头看,都对不起自己走到如今,付出的努力。” 叮咛一声,电梯开了。 卫远直冲冲地走了出去,完全没发现,电梯里另外两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说】 等吃完饭,我看看能不能加个更qvq 第87章 周煜林检查了几间办公室,又看了卫生间之类的,觉得还不错,这次的房子租得挺值得的。 靳修臣始终跟在他身后,看他露出满意的神情,嘴角不自觉轻轻上扬了点:“还行吧?” 周煜林:“挺好的。” 靳修臣:“你们工作室,是只有你和卫远两个人吗?” 周煜林:“是。两个人接设计单,够用了。” 而且工作室刚起步,他没多少资金了,多雇人的话,他也管不过来。 靳修臣倒了杯水,递给他:“再招一个吧。招一个做杂事的。” “你不喜欢社交,卫远不擅长社交。工作室总得有个对外打交道的门面,负责帮你们跟客户之间联络,以及跑腿,打扫卫生之类的,这样你们也能专心做设计,不必分心做其他的。” 这话有理有据,周煜林抿唇思考了几秒:“好。回头我发一条招聘信息在网上。” 靳修臣:“对了,你们需要的材料之类的,不用去别的地方买,容易被抬价。我名下有专门的工厂,到时候我让张凯找你,你跟他交接下,缺货就让他给你拿。” 这件事倒是解决了周煜林的难题,他神情柔和了些:“好。” 卫远在另一间办公室逛,屋里只有两个人。 话题聊完后,忽然一阵安静,两人各自心里都揣着事儿,面对对方有些不自在。 靳修臣犹豫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昨天晚上那些话……是我喝醉了,有点得寸进尺。” 周煜林看了他一眼,没吱声。 靳修臣靠着办公桌,撑在桌子边缘的手,微微攥紧:“我说的再给我一次机会,是想你允许我,陪在你身边,复不复合都没关系……” ‘爱人’只是一个称呼,象征着身份。 这个身份,他可以不要,可以全世界都不知道他跟周煜林在一起了,只要周煜林能允许他陪伴在身侧就好。 周煜林思索片刻:“那你是想,当我的情人?或者备胎?” 靳修臣怔了下,随后一口肯定:“想。如果你愿意的话。” 周煜林一言难尽:“你好歹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不怕别人背后说你难听的话吗。” “你自己,不要脸吗,也不觉得羞耻吗。” 靳修臣眼神似水温柔:“林林,在你面前,身份地位什么都不是。我不怕别人说我什么,我只在意你。” “我也不觉得羞耻,能靠你近一点,我怎样都愿意。” 男人的嗓音直白,又赤诚,那样恳切。 周煜林一直知道,靳修臣很会说情话,但如今他说起情话来,跟以往又有所不同。 仔细分辨的话,大概是以往靳修臣的情话,都带着7分的‘哄’,飘忽忽的,花样又多,除了好听外,偶尔周煜林会觉得轻浮。 但现在,靳修臣的情话,却是10分的真,完全真情流露,听得让人动容。 周煜林睫毛微颤,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看得差不多了,今天就先这样吧,我还有点事要忙。” 他匆匆出了房间,还顺手把门关上了。 靳修臣没有去追,他看出了周煜林的混乱,想着,这种时候比起见到他,周煜林应该更想独处。 没关系的。 他愿意给周煜林多一些的时间,不管最后他们之间的走向如何,他都愿意等着周煜林。 一路上,周煜林开着车,总想起卫远的那些话。 并不是卫远点醒了他,而是卫远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周煜林每次对靳修臣动摇、心软时,一想到当初他是多么痛苦挣扎,后来又是多么努力,才终于一步步走到了如今,心脏就会瞬间变得坚硬。 他总觉得,要对得起那些努力,对得起当初脱层皮,才从这段感情里抽离的自己。 如果他回头了,就好像是在欺负曾经的自己,就好像他的所有努力都是个笑话一样。 如今,周煜林甚至会因为,自己克制不住对靳修臣态度的缓和,而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负罪感。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曾经能看得特别清晰的前路,现在变成了大雾一片,而他茫茫然地在里面打转,迷茫,又纠结。 到家后,周煜林把车子停好。 回家才发现,韩美美今天竟然罕见地在家。 周煜林打招呼:“师姐,你不忙吗。” 韩美美整个人舒舒服服地趴在沙发上,朝他招手:“来啊,陪师姐打游戏,师姐前段时间一直在忙一个项目,现在是忙完了进入了休息阶段。” 周煜林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打游戏就算了。没心情。晚上师姐想吃什么,我做饭吧。” 韩美美一听,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心情不好啊?” “天杀的,就该把你们这些成天有空想七想八的人,都拉去加班,加到要死要活,你们就不会为了爱情烦恼了。” 第260章 爱什么爱的,少发两个月工资就老实了。 外面零下二十几度,把暖气关了就老实了。 到三十来岁的年龄,谈情说爱真的是一件好奢侈的事儿,这个年纪的人,心早就被现实摧残得枯槁,没有热情和精力去谈爱,人也变得现实,恋爱一般都掺杂着物质。 韩美美叹了一声,抱着平板坐起来:“我还挺羡慕你的。” 周煜林不解:“羡慕什么。” 韩美美笑了两下,摆摆手:“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又自己瞎琢磨什么,心情不好了。你师姐给你做做心理辅导。” 对周煜林来说,韩美美是他能够依赖的半个家人,而且师姐在某些方面,确实比他成熟,周煜林有事,也愿意跟她交流。 于是周煜林把卫远的那番话,还有自己心里的所有想法,都跟韩美美说了。 周煜林:“回头就是转身往回走,这是一种倒退,对不起曾经拼命往前走的自己。” 韩美美听完,歪着头思忖片刻,没有立刻给出自己的看法,而是同他说了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儿。 韩美美:“一年前,我手下有个设计师,突然辞职说不干了,他原本吧,干得挺好的,虽然不是设计科班出身,但凭着自己的努力,也还算混得可以,很多点子特别新奇,是有天赋那类人。” 周煜林:“那他为什么要辞职。” 韩美美顺手拿过桌上的薯片,一边吃一边同他说:“是啊,为什么呢,我也好奇啊。” “于是我就找他谈话,一问才知道,人家是想重新参加高考,考一个更好的大学,选择珠宝设计,入学重新深造。” 周煜林有些被震撼到了:“他应该奔三的年纪了吧。这时候参加高考?” 韩美美一拍手:“是啊。他说,虽然他现在做个野路子设计师也还行,但还是有所不足,重新参加高考,一是为了弥补曾经没考上重本大学的遗憾。” “另一个嘛,是为了能系统地学习珠宝设计,然后在这个行业里,更好前进,走得更远。” 听完后,周煜林心情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韩美美问他:“你觉得他去复读,再次参加高考,是一种倒退吗。是在走回头路吗。对得起他曾经那么努力,才通过第一次高考的自己吗?” 一瞬间,周煜林福至心灵,好像懂了什么:“不是。” 韩美美笑起来:“对嘛。人生有些选择,本来就可以做很多次啊。” “我们就是会在自己更加成熟,强大,有所成长后,再重新去面对某些事,这不叫回头,这叫重新出发。而目的,是为了更好地前进。” “曾经吃过的苦,是人成长的必然经历,之所以那时会吃苦,一定是有些必要的因素,比如眼界不够啊,自身不够强大啊,或者天意弄人啊,才导致了最终必然的结果。不要排斥它们,如果没有过去,就没有现在的你。” 周煜林静默了半晌,随后深深地吐了口气。 那些纠结和迷茫,总算是消散了,他现在有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清明感。 韩美美翘着二郎腿:“所以,如果你产生了‘想回头’这种想法,说明你认为对方值得,觉得他,或者这件事,很重要,你的潜意识在告诉你,你想要‘回头’,抓住某些珍贵的东西。” 她忽然踢腾了下腿:“诶小宝,我又没有跟你说过,你这个人有一点很奇怪,也不是不好吧,就是奇怪,但我也挺佩服你的。” 周煜林眨巴眼:“哪里奇怪。” 韩美美乐了,支起脑袋看他:“就是,你每次面对什么,需要做选择时,你靠的不是情感,也说不上是理智,你靠的,是自己的逻辑。” “就是,比如你要选择a,那么a选项,一定是非常符合你心里自成的逻辑的。你抛弃b,因为b不符合你的逻辑,或者说,b选项的逻辑,你圆不上。” 周煜林怔了下,望着半空,抿唇沉思。 好像,还真是。 比如四年前,周煜林选择原谅靳修臣,其实他的内心非常地挣扎,最后让他一锤定音,做下决定的,不是情感,也不是理智,因为那时理智已经被情感支配。 而是他的逻辑。 他说服了自己,认为彼此都互相伤害过了,过往可以两清了。于是他原谅了。 又比如,上次周煜林看到靳修臣抑郁,和生产周木木的视频,听到晋婉讲述的,靳修臣悲惨的过往。 那是周煜林动摇得很厉害的两次。 但他逻辑上说服自己,谁看到那样的视频,谁听到那样悲惨的人生,都会动容,所以他才允许、放纵了自己动容。 等他的心软、心疼,动摇,动容,一系列复杂的情感,全部堆积到一起,终于在靳修臣乞求他再给一次机会时,全部爆发了。 这时,情感上已经太超过了。 但逻辑却没有跟上。 也就是,周煜林已经无法再用逻辑,去说服自己,去解释自己对靳修臣的奇怪的感觉,所以,他迷茫了。 甚至有了一种负罪感。 直到韩美美的开导,让他重新认清一些事。 到此刻,周煜林忽然就想起,靳修臣那么卑微地乞求他:“放一点水,放一点水给我好吗,只要一点点。” 周煜林闭了闭眼,把靳修臣的样子,从脑子里赶出去。 第261章 韩美美拍拍他的肩:“小宝,逻辑是无法解释人的情感的。” “其实用情感去做决定,也不是什么坏事,别为难自己。好啦,我去洗衣服,你自己慢慢想。” 客厅里只剩下周煜林一个人了。 他坐在那里,想了很久,反反复复地跟自己做斗争。 用逻辑思考完,又用理智去思考,最后再用情感去思考,想看看这三样,会做出怎样不同的选择。 然后他发现,不管是逻辑,还是理智,还是情感,最终都做出了同一个选择。 于是周煜林进了房间,拿出手机给周木木发消息。 周煜林:周末去游乐园,叫上他吧 该有一个决断了。 — 周末 周煜林牵着周木木走在前面,父子俩边走边聊,看路边的花车,看小丑表演,看卖气球的摊子。 周木木很开心,这是他第一次同爸爸来游乐园。 更让他开心的是,爹爹也在,一家三口也算是短暂地团圆了。 周煜林的脸上,也始终挂着温和的浅笑,他已经很久没有过心脏暖洋洋的感觉了。 而靳修臣,始终跟在他们身后,拿着一个相机,偷偷捕捉着周煜林的每个笑容,父子俩每一次的温馨互动。 这次游乐园,是周木木叫他来的,他并不知道周煜林已经允许了。 怕自己的存在,会让周煜林心情不好,靳修臣整个人都很紧绷,一直小心翼翼地削弱自己的存在感。 突然,走在前面的周煜林回了头,在人群中挂着浅笑看向他:“跟上来啊。” 靳修臣怔了下,随后心脏像是发了疯地狂跳,他缓慢地,轻柔地,扯出一个笑,眼底是化开的春水,温柔动人:“好。” 这样的场景,他只在梦里见过,根本不敢奢望这一幕会出现在现实。 靳修臣赶忙收起相机,小跑上去,跟父子俩并排走在一起,还悄悄拿眼观察周煜林的反应。 见周煜林神情始终是温和的,靳修臣才松了口气,心口也被幸福塞满,不自觉笑起来。 周木木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笑得脸上的酒窝清甜。 他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爹爹,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两只手都有人牵,所以不管他蹦得再高再快,都不会摔倒。 今天他是一只幸福的木宝。 一整天,周煜林都陪着周木木玩儿得尽兴,靳修臣在旁边用相机记录,他们真的像幸福的一家人。 到了快傍晚时,周煜林带着周木木去了一个人少的角落。 周木木在旁边的沙地上,跟其他小朋友玩儿。 周煜林跟靳修臣两人,安静地坐在长椅上看着他。 今天的天气比较好,有太阳,太阳下山时,还略微地有一点霞光。 冬季里的霞光是很难得的,天上浅淡的黄和金红混在一起,好看得一塌糊涂。 周煜林望着漂亮的天空,缓缓说:“你还记得四年前,我说原谅你的那天吗。” 忽然提起过去,靳修臣拿不准周煜林想做什么,心里忐忑。 他如今,已经害怕周煜林想起过去了,因为过去意味着伤害,他宁愿周煜林一往无前地向前走,把过去都忘了。 靳修臣:“记得。” 晚风把周煜林的嗓音,拉得很长,很温柔:“当时你问我,为什么都原谅你了,还是不肯回头,你记得吗。” 靳修臣喉结微动:“记得。” 周煜林点头:“我的回答你还记得吗。” 靳修臣呼吸都轻慢了些:“记得。你说,你都已经走出那么远了,没必要回头。” “一件对你没有好处的事,你为什么要做……” 越说,靳修臣的嗓音越艰涩,心里又乱又糟糕,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一把剑悬挂在他头顶,让他极度不安又恐慌。 那些话,放到如今依旧适用。 如今的周煜林,走得更远了,更没必要回头了。 所以……是要把他推远吗。 靳修臣的心沉了下来,揣在兜里的双手,死死掐住掌心,掐得自己发痛。 但又不想让周煜林看到他的失态,他微微垂下眼,掩盖住自己的情绪。 周煜林嗯了声,平和地看向他:“现在,我再次把这两个问题,抛到你的面前,希望你能给我一份满意的答卷。” “我要你,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用尽你的全力来向我证明: ——我跟你复合不是在走回头路,而是在往更光明的未来前进,我给你机会,也是在给自己机会,你能让我获得,比我自己一个人生活,更好的东西,让我无法拒绝你的东西。” 这就是他给靳修臣放的一点水。 又一阵风吹过。 靳修臣好像有几瞬失聪,耳朵叮地一下,什么也听不见了,大脑宛如卡壳的老旧机器,怎么都转不动,他需要用尽全力,才能理解周煜林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嘿嘿,到凌晨一点,加更成功qvq虽晚必到qvq,终于写到这里了 第88章 靳修臣的手都在抖,瞳孔不可自控地颤动,他就那样定定地望着周煜林,想问很多话,最终出口的却只有僵硬的两个字:“什么?” 周煜林神色平静:“你不是让我放一点水,跟你一点机会吗。我给了。” 第262章 昨天他想了很久,在情感上,他的心已经明显偏袒靳修臣了,像是有一头野兽在叫嚣着,让他再给一次机会。 从他第一次说服自己,对靳修臣心软,就已经在心脏原本坚硬的外壳上,开了一条裂缝。 后来这条缝,在周煜林无所察觉的情况下,越来越大,最后变得无法弥补,于是曾经一直被压抑的情感决堤,他终于被攻陷了。 在理智上,周煜林做出判断,这个人已经心甘情愿为了他,拔掉了自己所有的爪牙,不会再伤害他。 而且靳修臣能把他看得比自己都要重,他想要的那种极致的爱,只有靳修臣给得出。 既然如此,那不如先看看靳修臣的表现如何,反正他都没什么损失。 而逻辑上,是师姐说服了周煜林。 回头并不意味着倒退,而是为了重新出发,打出曾经不能打出的圆满结局,为了抓紧某些珍贵的东西,再去奔赴更好的未来。 周煜林如今已经改变,再也不是过去那朵被靳修臣娇养起来的天真玫瑰,他有勇气从一段失败的感情中抽身,也能更加现实地处理问题,保护自己。 靳修臣也有所改变,不再是过去那个阴暗又自私,还有心理疾病的份疯子,也更加意识到了周煜林对他的重要性。 或许如今的他们,可以尝试着一起奔赴美好的未来。 空气中有长达数十秒的安静,两人都在整理自己的心情和思绪。 周煜林说:“只要你能向我证明我说的那些,我就跟你复合,重新在一起。” 靳修臣眼眶已经红了,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能求来一个机会。 他沙哑着嗓音,确认一般:“你真的愿意给我放一点水?” 周煜林给出了明确的答案:“嗯。” 要不要给靳修臣机会,其实都在周煜林一念之间。 他可以不去看自己的动摇,不去看他思考出来的所有这些,也不给靳修臣机会。 倔强到底,冷酷无情到底。 但周煜林总想起那个晚上,靳修臣那样低声乞求他,让他把自己当成一条狗,放一点水,给一点机会。 周煜林的心也在说,放一点水吧,只要一点就好。 他用逻辑做了那么多次选择,这次,就用情感做一次选择吧。 但周煜林是个天生没有安全感的人,他需要给自己一个谨慎的兜底。 所以他给靳修臣出了一道题,一个月为期。 这是一次赌博,但主动权掌控在周煜林手里,这让他觉得安全。 所以他愿意开局。 靳修臣此刻好像一脚踏进了云端,又生怕下一刻就会跌落,他很没有安全感:“为什么?为什么忽然就愿意了。” 周煜林说:“只是一次尝试,就算失败,我也没什么损失,所以为什么不呢。” 靳修臣抬起胳膊,撑着自己的额头,把脸埋在掌心,他双肩开始颤抖起来,从轻微地震颤,到止不住地剧烈抖动: “谢谢……谢谢你还愿意把我捡回去……” 林林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宝贝。 他这种人,即便他伤害过林林,也仍然能得到一丝温柔的眷顾。 靳修臣忽然抬头看周煜林,眼底全是血丝,像是望着月亮一般,他嘴唇蠕动,嗓音无措:“我、我可以抱抱你吗。” 周煜林想了想,主动伸出手,轻轻将他环住。 鼻尖是熟悉的气味儿,整个人都被那种安心萦绕着,靳修臣抬起了胳膊,却不敢乱动。 他感觉自己在做梦,生怕惊扰了周煜林,这个梦就醒了。 靳修臣忍不住笑起来,眼角却有泪滑过:“原来是真的。你真的,在我身边,在我怀里。” 五年了。 这一刻他盼了五年,日日夜夜备受煎熬,拼了命地强求,才终于求来了这个拥抱。 周煜林轻轻拍着他的背:“好了,木宝还在。” 孩子看见影响不好。 靳修臣不舍地松开手,想起什么,急切又很轻地问:“我、我以后还能这样抱你吗。可以吗。” 周煜林垂下眼:“嗯。这种程度的拥抱可以。别的暂时不行……” 这话听在靳修臣耳朵里,他只捕捉到了‘暂时’两个字,整个人都好满足。 周煜林怕他得意忘形,警告说:“现在你就当自己是个正在追求我的备胎吧。能不能转正,得过了一个月的考验期。” “如果你让我觉得不舒服,我会随时抽身,我们就此断了,朋友也别做了,这辈子都别再见。这是你获得这个机会的代价。” 靳修臣:“嗯。我知道。我接受。” 靳修臣胸腔里溢满了幸福,大概是因为过去五年,过得太苦了,没有一点甜,所以此刻很小的幸福,也让他觉得好甜好甜。 连嘴里舌尖都是甜丝丝的,好像掉进了蜜罐。 靳修臣:“林林,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失望。永远不会。” 他心里偷偷补上一句: ——如果他做不到,就让他永失所爱,然后被车撞得五马分尸,用最惨烈,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周煜林淡淡地:“我不会蠢到再去相信别人的口头承诺。你还是用行动来证明吧。” 让他看看,他勇敢迈出的这一步,冒着有可能再次被伤害的风险放的这一点水,到底值不值得。 第263章 靳修臣语气坚定:“会的。” 天色已经黑了,游乐园也快到了闭场的时间。 一直在旁边玩耍的周木木,见两人似乎终于说完话了,开开心心地跑过去。 他脸上两个酒窝灵动:“爸爸,爹爹,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装玩得很投入也很累人的,可把他累坏了呢。 周煜林站起身,浅笑着牵起他的左手:“走吧。” 于是在晚风中,靳修臣也牵起周木木的右手,一家三口慢悠悠地散着步往外走。 暖橙色的灯光,把三条挨在一起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长到仿佛能弥补这四年,缺失的所有光阴。 出了游乐园后,周木木期待地看着两个父亲。 抱都抱了,应该能住一起了吧。他终于不用在爸爸和爹爹之间,选一个了吧。 周煜林看了眼周木木,对靳修臣说:“你带他回去吧,我最近工作室刚开张,忙,而且家里没有备木宝的生活用品。” 主要是他怕空闲时间不多,照顾不好孩子。 等忙过这一阵,资金进账了,周煜林打算自己买个房子,起码先有个稳定的家。 再把工作也减少一些,以后他就专心地,好好照顾周木木。 把这五年自己缺席的时间,还有该给孩子的关爱,全都补上。 周木木很明显失落了下,但他没多表现出来,只是很乖巧地说:“好。等爸爸忙完。” 周煜林看着小孩儿巴巴的眼神,心口软了下,想了想,蹲下身,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玉雕的小长命锁,细心地帮他戴在脖子上。 周煜林:“专门给你打的。保佑木宝平安健康。” 于是周木木的天,瞬间就晴了,喜欢得爱不释手:“谢谢爸爸。我会好好戴着的。” 靳修臣看着那个长命锁,抬手摸了下胸膛正中的位置。 那里也有块长命锁,是四年前周煜林亲手设计打造的,却裂痕遍布。 每次看到那块长命锁的人,都劝他扔了,说已经碎了有裂缝了,戴着很不吉利,靳修臣却怎么都舍不得。 周煜林注意到了靳修臣的表情和动作,但装作没看见。 三人一起上了车,靳修臣先把周煜林送到家,告别后,他开车带周木木回家。 一路上,周木木都在摆弄着他的长命锁:“爸爸送我的礼物。” 语气略带点炫耀。 其实小孩子心思单纯,他心里想的不是炫耀,而是想让全世界都看看,爸爸给他的礼物,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爸爸关心他,心里有他。 但因为观众只有靳修臣一个,难免就有了点炫耀的意思。 靳修臣面上不在乎,但余光却死死抓着周木木手里的东西: “这个长命锁是玉质的,冬天戴着冰凉,还硌人,要不你给爹爹,我先帮你收着,等冬天过去了再戴?” 周木木平静地看着他:“每年奶奶给的压岁钱你也说你收着,然后我就要不回来了。” 靳修臣咳了声:“没有。都给你存着的。” 晋婉每次一出手,就好几百万,或者一栋别墅,周木木一个小孩子,拿着那些做什么。 周木木也懒得拆穿他,又想起下午两人抱在一起的场景,他靠靳修臣近了些:“爸爸是同意跟你和好了吗。” 靳修臣嗓音都不自觉变得柔软:“没有。但他给了我一次机会。” “你爸爸是世界上最好,最温柔的人。” 他原还以为,这辈子他都求不到一次机会了,只能无望地守着那个人。 周木木无奈地摸摸他的头:“这种话,这些年你都说过无数遍了。” “所以,我们都要好好爱爸爸。” 靳修臣笑起来,腾出一只掌着方向盘的手,单手搂着周木木的脖子把他扯过来,在他脸上啄了下:“对。” 周木木叹气:“你加把劲儿吧。马上要过年了,我们立下一个小目标,争取今年能一起过年怎么样?” 靳修臣:“有点难。” 周煜林说的给他一个月,春节就在半个月后,可能赶不上。 靳修臣:“但我尽力。” — 后面几天,周煜林忙得天昏地暗,每天都早出晚归。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上下班有人接送了,三餐有人定做好,再送到他的嘴边。 虽然忙起来了,但生活质量莫名其妙地提高了。 韩美美看了眼在厨房忙活的男人,同坐在沙发上看文件的周煜林说:“诶,他以后难道都要来我们家做饭?” 周煜林抬头:“怎么了师姐,是太打扰了吗?那我让他别来了。” 韩美美忙摆手:“不不。有个大厨免费做饭还不好啊,我就问一嘴。” 这也算是她搭上周煜林享福了。 这时,靳修臣刚好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浅笑说:“师姐,林林,吃饭了。” 韩美美汗毛都竖起来了:“别叫我师姐。你还是叫我韩小姐吧。” 别人敢叫,她都不敢应。 这可是靳家的那位,虽然以前因为周煜林的原因,韩美美比较讨厌靳修臣,但不得不说,这个人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都是在生意场上混的,谁见了靳修臣,都得敬畏礼让。 靳修臣仍然笑着,语气礼貌又恭敬:“林林叫你师姐,以后你也就是我师姐。都是一家人。以前也多亏你照顾林林,这声师姐是应该的。” 第264章 韩美美扬着下巴,眯起眼看他,看了一会儿后,说:“行吧。” 周煜林在旁边笑,推着韩美美上了餐桌:“走吧,吃饭。” 韩美美一屁股坐下,翘起二郎腿,把碗推给靳修臣。 靳修臣微怔,没理解她的意思。 韩美美语气恶劣:“看什么啊,既然你都叫我师姐了,给我盛饭啊,伺候我你不乐意啊。” 靳修臣嘴角的笑意僵了下,但风度不失,他站起身,去给韩美美盛饭,又恭敬地把碗放在她面前:“师姐。” “师姐要喝水吗?或者酒?我帮你拿。” 韩美美一只脚踩着凳子:“昂。去吧。懂事点啊。” 靳修臣点头,转身离开。 周煜林不解,轻声问:“师姐,你想做什么?” 他知道韩美美从来都不是那种欺负人的性格,这么做估计是有原因的,所以刚才没当着靳修臣的面说什么。 韩美美挑眉,冲他笑:“师姐帮你验验他。” 周煜林一头雾水,验什么? 后面韩美美又继续指挥靳修臣做着做那的。 要不是拿个勺子,就是筷子掉了让他捡,或者觉得菜味道淡了,逼着他回锅重炒。 几乎这一顿饭,都没消停过,靳修臣也没吃上几口。 但事后,还要被韩美美指派过去洗碗。 周煜林跟韩美美两人坐在客厅,周煜林忍不住问:“师姐,完事了吗。” 韩美美:“心疼啦?” 周煜林表情复杂:“又不是跟他有仇,用不着这么整他。” 而且……而且靳修臣的左手神经性损伤,干不了太重的活儿。 韩美美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不不,这不是在整他,我就是要看看他的态度。” 她压低声:“要判断一个人是否对你用心,是否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就看他怎么对待你的亲人朋友,怎么对待你在意的人和事。” 靳修臣对周煜林的好,只要他愿意,他总能装出来。 但如果换了别人,依照靳修臣高傲的性子,绝对不会有那个耐心,更不会容忍被人这么指挥。 所以,哪怕他为了能跟周煜林复合,讨周煜林的欢心去装,他也迟早会露出马脚,装不下去。 韩美美就是在试探靳修臣的底线,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什么程度。 周煜林无奈地叹了口气,想说算了,但师姐又是为自己好,怕他再次被这个人骗。 而且,周煜林也想看看,靳修臣能做到什么地步。 因为曾经被这个人伤害过,所以周煜林的警惕心和防备心很重,总是克制不住地,想一遍遍去验证某些东西。 这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周煜林都明白,但如果不验证,他又心里不安。 所以周煜林没阻止韩美美。 因为如果他们要复合,那这一关,是他跟靳修臣迟早要过的。 于是接下来一周,靳修臣都在韩美美家,被像佣人一样使唤。 但他始终情绪平和,保持着风度和礼仪,态度良好,甚至没有流露出半分不满意。 到了最后,韩美美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又一次晚饭后,韩美美把周煜林拉过去说小话:“我天,这人太牛逼了。” “我那么使唤他,他都不生气,还对我恭恭敬敬的。” 周煜林说不明地,也有一点高兴:“那您的评价是?” 韩美美竖起大拇指:“看来他是真的把你看得很重要,我这边,对他没意见了。” “要不,你就从了他吧?你说我都被他当成祖宗一样伺候了,我也不好再刁难他。” 周煜林嘴角扯了下,又被他压回去:“还早。” 韩美美:“行,那你自己再好好斟酌下,这人有前科在案,肯定得仔细考察,咱不能一个坑跌两回是不。” 周煜林嗯了声,坐回了沙发上。 看着那个还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他想了想,点开手机的备忘录,写下一行字: 考察记录表(复合分60) 抿唇思索片刻,给靳修臣加了5分。 【作者有话说】 更新时间改到晚上11点了哈宝子们qvq,这篇文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了哈,有时候会写得比较慢,来晚了见谅,滑跪道歉么么么qvq 第89章 晚上,周煜林送靳修臣出门。 到了门口,靳修臣犹豫几次后说:“要不,我们在小区里逛一圈吧,就当饭后活动,消食。” 周煜林知道他是不舍得走,想多跟自己待在一起,他没有理由拒绝:“好。” 靳修臣望着他浅笑,解下自己的围巾,细心又温柔地给周煜林围上:“外面冷,你戴着。” 周煜林就安静地站在那里,任由他摆弄。 围巾上还残留着男人的体温,以及让他熟悉的气味儿,周煜林有种大梦恍然的感觉。 已经过去五年了啊。 周煜林垂下眼:“你还在用那款洗衣液吗。” 靳修臣:“嗯。” 周煜林:“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不换一款。” 靳修臣只是看着他:“因为那是你挑的洗衣液,是你喜欢的味道。” “我总怕,你再次见到我会觉得陌生,所以不舍得换掉。起码,我身上的气味,是你所熟悉的。” 五年时间,靳修臣把自己从头到尾都改造了一遍,怕自己身上还有以前的影子,会让周煜林厌恶。 第265章 但又怕一点过去的影子都没有,又会让周煜林感到陌生,被周煜林排斥。 周煜林不说话了,低着头往前走。 靳修臣也陪着他沉默。 一时间,两人之间变得安静。 过了会儿,周煜林说:“师姐其实,不是故意刁难你,你别对她有意见。” 毕竟都是商场上混的,以后说不定两个人还会一起做生意,周煜林主要怕靳修臣为难韩美美。 靳修臣忽然停下脚步,拉住他的胳膊,很认真地看着他。 这猝不及防的一下,还有男人庄重的态度,让周煜林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靳修臣注视着他的眼睛:“林林。虽然我变了很多,但有一点我没变。那就是有仇当面报,绝不背地里记仇和阴人。” 那会显得他很小家子气,他靳修臣丢不起这个人。 周煜林也看着他,试图从他的眼睛里探究出什么,但除了真诚外,什么都没搜寻到。 靳修臣继续说:“所以我在师姐面前,没有表现对她有意见,那就是我对她没有任何意见。” “她是你师姐,是你很重要的人,我不在你身边的这几年,都是她在照顾你,护着你,陪伴你,我心里对她感激都来不及,让她使唤一下又怎么了。” “为了你,我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周煜林睫毛颤动几下,在男人坚定又温柔的视线中,他挪开了对视的目光。 然后大步往前走:“好听的话你一贯最会说了。” 以前他就总是被靳修臣哄两句,就什么都忘了,人都飘忽了,如果还学不乖,他真是白活了。 靳修臣怔了一瞬,眼底闪过失落和难过。 如今,哪怕他掏出所有的真心,周煜林还是会持保留和观望的态度。 是他活该。 靳修臣快步跟上去,轻声说:“是。我以后少说漂亮话多做事,林林,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但刚才的话,是为了不让你不安,不是漂亮话。” 靳修臣巴巴地望着周煜林,像是在等他回答。 周煜林静默半晌,终于甩出一个嗯字。 于是靳修臣露出了浅笑。 不觉间,两人又走到了小区门口。 周煜林停住脚步:“就到这里了,你快回去吧,太晚了,回去的路上开车小心些。” 靳修臣眸光紧抓着他:“好。” 周煜林:“对了,你的围巾。” 靳修臣上前两步,低头,手指温柔地弹去围巾上的细雪,然后替周煜林把围巾围得更紧了些:“我的车就在门口,冻不着,你回去还要走一段路。你戴着。” 周煜林一直在看他,视线忽然捕捉到了男人鬓角一撮发白的头发。 他愣了下:“你的头发……” 靳修臣微怔,下意识抬起手,顺着他目光的着落点摸了摸:“这一块儿?是不是有白发?” 周煜林抿唇:“嗯。” 靳修臣忙用手拨弄旁边的头发,给它盖住,略微窘迫地笑:“几年前这里就白了,怕你觉得我这样子丑,专门给它染黑的。” “大概是时间久了,有点掉色了吧。明天我去理发店再染一染。” 周煜林心口酸涩了下,他记得四年前回国见到靳修臣,这人的头上就已经有白发了。 那时,靳修臣还不到三十,那么年轻…… 周煜林轻声:“不用染,不丑的。” 靳修臣:“真的吗?” 周煜林不自觉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他的白发,却在半空顿住了,最终他只是安静地望着。 靳修臣见他要把手缩回去了,一把将他的手捉住,放在自己的唇边,轻柔地啄了又啄。 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周煜林:“林林,你在心疼我?” 周煜林顿了下,眼里动容的神色忽然瞬间消退,他别开眼,淡淡地:“不是。” 靳修臣没有再执拗地问,只是浅笑:“那,我先走了。” 周煜林没说话。 靳修臣最后吻了下他的手背,又主动抱了抱他,这才肯松手离开。 等迈出几步后,还想再看看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人,结果一回头,发现周煜林早就走了好远了。 ——在他转身的瞬间,周煜林也转了身,并且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说不明地,靳修臣心头刺痛一瞬。 也好。 再也别等他。 再也不要看着他的背影。 靳修臣知道,周煜林的心里还有顾虑。 周煜林怕自己动容得太快,接受他的速度太快,会对不起曾经吃苦的自己。 也怕他们会重蹈覆辙。 所以周煜林在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不管是心疼,还是其他什么感情,总不想表现得太明显。 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的心,变得坚硬一些。 就是给自己筑造起了一道安全的防护墙。 靳修臣都明白的,他要做的,就是用真心和行动,去打破周煜林的围墙,让周煜林再次信任他,依靠他。 时间还长,靳修臣有的是耐心,他愿意慢慢来。 工作室正式开张后,周煜林更忙了。 经常是跟卫远两个人,在办公室画设计图,一画就画到深夜。 而每次在晚上下班后,周煜林都总能在楼下看到那辆熟悉的车,以及在车旁等待他的人。 第266章 周煜林看着靳修臣被冻红的脸,不自在地说:“以后在车里等我就好。外面太冷了。” 靳修臣只是笑:“我想在外面站着等你,这样你一从楼里出来,就能看见我。” 周煜林手指蜷缩了下,打开车门上车:“随便你。” 深冬了,马上快新年了 在繁重的工作任务下,周煜林的身体扛不住压力,终于病倒了。 轻微的感冒,加上时常的胃疼,平时也看不出来。 偶尔卫远瞧见他捂着肚子,就边抱怨边给他倒一杯热水:“你这样还不如回家休息呢。” “我说你是不是有病,马上就要过年了,你还接这么多活儿,你是不是想把我也累死。” 他虽然嘴贱,但人挺体贴的,还会给周煜林充暖手袋。 周煜林撑着笑:“主要是想买房。还有你的工资要发,所以得攒钱。” 等他买了房,就能把周木木接过来照顾了,补上这些年缺席的父爱。 一直住在师姐的房子里,总归是不太好。 卫远翻了个白眼:“你真行。哪天你把自己累倒在办公室里,别指望我扛着你去医院。” 周煜林还回了句不会。 结果卫远一语成箴,也许是周煜林最近倒霉吧。 这天卫远有个事儿想找周煜林讨论下,人还没踏进他的办公室,就听见咚的一声。 卫远直觉不妙,飞快地推开门,就瞧见周煜林倒在了地上。 他骂了句国粹,忙去把人扶起来,掐着周煜林的人中摇了摇:“草!你还活着吗!吱个声啊!” 顾不上许多了,卫远直接扛着人就往楼下跑,开车带周煜林去医院。 中途他拿着周煜林的手机,想联系他家人,但翻了许久,电话簿里只找到了明黎,金教授,韩美美三个人。 他啧了声:“天煞孤星啊。连个亲人都没有。” 打给韩美美,结果对方正在通话中,根本打不通。 明黎又不在这座城市,金教授跟别提了,人还在国外。 卫远急得团团转,不会吧,不会要他来照顾吧。 天杀的,他加班已经够惨了。 忽然地,卫远想到什么,直接打给了靳修臣,这回电话通了。 卫远:“喂?周煜林昏倒了,我正送他去医院,你赶紧来医院一趟。” 他一只手握紧手机贴在耳边,另一只手掌着方向盘,等了一会儿,却没听见电话那头有人说话。 卫远皱起眉:“喂?” 他正要挂断,手机里忽然传来嘭地一声巨响,吓了他一跳。 再看,通话已经自动挂断。 卫远:“啧,算了,靠不住,都靠不住。” — 靳修臣正要去参加一个商业会谈,开着车从公司出发没多久,就接到了卫远的电话。 听到周煜林昏倒那一瞬间,靳修臣顿时眼里涌出戾气。 他握着手机的左手,下意识抖了两下,把手机抖落在了车里。 弯腰去捡,又因为关心则乱,他整个人已经不能很平静了,捡了好几下才把手机捞起来。 在他起身的那一瞬,车子嘭的一声,撞上了一辆违规行驶的货车。 靳修臣的头被撞得厉害,他只觉得瞬间天旋地转的,视线暗了几秒后,逐渐变得模糊。 眼前似乎有什么鲜红的东西流过。 但他没心思去在意了,只顾着抱着屏幕被撞碎,碎到都快看不清的手机,一遍遍试图拨号。 那个大货车司机见自己闯祸了,赶忙下来查看他的情况:“兄弟你没事儿吧?!” “兄弟你流血了啊!我送你去医院!” 靳修臣撇开他伸过来的手,一边从车里出去,一边拨打着周煜林的电话。 却怎么都打不通。 他拿着手机站在路边,整个人都站不稳,摇摇欲坠,却执拗地要往前走。 司机喊住他:“先别管了,我先送你去医院吧!” “嗨呀,你手机都摔坏了,你用我的!” 靳修臣平静地抹了把脸,接过:“谢谢。我爱人正在医院,我必须确认他的情况。” 司机:“行。你要去医院是吧,我开车送你!” 靳修臣:“谢谢。” 他看起来很平静,但拿着手机的手一直在抖。 用司机的手机拨了周煜林的电话,却还是拨不通,电子女声提示对方已关机。 司机开着车,安抚他:“别着急,肯定没事儿的。” 靳修臣垂下眼,没说话。 曾经也是这样,周煜林躺在手术台上,给他打电话,却被他一遍遍挂断。 周煜林胃疼到昏厥时,还要自己强撑着签手术协议书。 甚至事后很久,他不都不知道周煜林做了手术,还跟周煜林打架。 他那时,真不是个东西。 所以,所以这一次,他一定要赶上,一定要陪在周煜林身边。 再也不会让他一个人那么无助,那么孤独,自己强撑着,没有依靠。 车子行驶出一段路后,司机看着前面堵出一条长虫,捶打了下方向盘: “完球了,遇到下班高峰期了,这样子,怕是要堵上半小时。” 听到这话,靳修臣平静地推开车门,自己下了车。 司机:“诶你干什么?!” 靳修臣没说话,只是拔腿在路上狂奔起来。 第267章 头好像昏沉得厉害,眩晕感很强,应该是脑震荡了。 但他得快点了,再快点。 万一林林是要动手术呢,需要他在场签字的。 五年前他没赶上的签字,今天一定要赶上。 极限奔跑十几分钟后,靳修臣到了医院,询问了好几个人,终于找到了周煜林的病房。 着急忙慌地推开门,看见周煜林正茫然地从病床上抬起头看向他,眼里还含着惊讶。 靳修臣愣了两秒,随后很缓慢,很柔软地笑了起来。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朝着那个人走过去,眼神始终注视着周煜林,那样专注而温柔。 周煜林也看着他,目光扫过他流血的额头,划破皮的手背,起了褶皱还沾了点污泥的衣服。 看着他还在因为剧烈奔跑而起伏的胸膛,因为喘气而通红的脸,被风抚慰得凌乱的头发。 看着这样狼狈、不体面,却莫名让他心脏发软的靳修臣。 很久,周煜林才轻声问:“来的路上,不顺利吗。” 靳修臣喉结艰涩地滚动了下,俯身轻轻抱住他。 把脸埋在周煜林看不见的地方,掩盖住自己通红的眼眶,还有眼里的湿润,嗓音夹杂着难以克制的委屈:“还好。” 这次,终于赶上了。 第90章 周煜林安静地任由他抱着,没有动,也没有回应。 两人之间是无声的寂静在蔓延,但彼此都觉得心口的位置,像是被注入了什么,带着一股安抚的力量。 半晌后,靳修臣才轻声说:“没事吧。我接到电话,说你昏倒了。” 周煜林嗯了声:“就是胃疼,再加上有点低血糖。” 靳修臣用下巴细细地磨蹭着他的颈窝:“吃药了吗。” 周煜林:“嗯。本来休息好了,都要走了的,你突然就来了。” 又是一阵沉默 周煜林肩膀有点酸了,就轻轻推他:“好了。我们走吧,我还有事要回去忙。” 靳修臣却不肯放开,他垂着眼,语气压抑着委屈:“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周煜林顿了下,抿唇没说话。 靳修臣缓缓抬头,直视他:“为什么。” 如果是周煜林昏倒得太急,没顾得上给他打电话的话,那等到了医院,在周煜林醒来后,他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的。 靳修臣像一条被抛弃的小狗,那样巴巴地看着他:“我的号码从来没换过,就是怕万一有天,你会想找我,怕你有急事,需要我的时候会找不到我……” 周煜林只是听着,保持着静默。 如今他遇到事,第一时间已经不是再想着,有谁来帮他解决,有谁能给予他爱和关心,帮他分担痛苦,而是自己能撑着就撑着。 累也撑着,苦也撑着,孤独也撑着。 过去四年,有时周煜林会觉得,他之所以会跟靳修臣走到那种地步,之所以会在感情的事上,经历那么多痛苦,都是因为过去艰难的十年,他本该自己一个人撑着,却做不到那么坚强,结果他的累,他的苦,他的孤独和痛苦,都让靳修臣帮他撑了。 靳修臣帮他受了罪,所以他才要在靳修臣身上受罪。 老天可能是觉得,这样他们两人间才算公平。 于是四年间,慢慢的,周煜林就变得爱自己撑着了。 周煜林也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但他知道,他其实很累。 就好像一只怎么都飞不出沙漠,也寻不到一片绿洲得以栖息片刻的鸟。 靳修臣问出那个问题后,忽然就怔住了,慢慢地,独自红了眼眶。 他低头,在周煜林的额头上印下珍惜的一吻,嗓音艰涩:“对不起林林。我不问了。” 人一旦对另一个人产生期待,就会有失望的风险,靳修臣想,周煜林大概是不想再经历失望了。 靳修臣直接拿过周煜林的手机,三两下就把紧急联系人,设置成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又当着周煜林的面儿,拿起自己的手机,把周煜林的来电铃声,设置成了专属铃声。 靳修臣:“以后只要是你的电话,不管我处在什么情况下,都一定会接。” 周煜林只是看着他,仍然没说话。 靳修臣握住他的手,语气温软,却近乎乞求:“我不奢望你相信我,只希望你能给我接你电话的机会,和专属的资格,可以吗。” “我想在你需要的时候,能第一时间赶到你的身边,想在你脆弱、无助的时候,第一个陪伴安抚你。我想让你知道,我一直在你身后,寸步不离,不需要你回头,只需要你喊我一声。” 周煜林垂下眼,避开他明亮灼人的目光:“知道了。” 靳修臣太清楚了,周煜林一碰到不想正面回答,或者不想直接拒绝的问题时,就会说知道了。 心情一瞬低落。 他发现,他现在看不懂周煜林了,周煜林的心思让他好难猜,这种难猜经常让他的情绪一瞬天上,一瞬地下的,难受得快要死了。 还要说什么时,门忽然开了,一个男人的头探了进来,在看到靳修臣后,立马叫了一声。 司机:“你在这儿啊!你跑得也太快了,我就去挂个号的功夫,你人一溜烟就不见了。” 司机走进来:“走走走,我挂完号了,你得赶紧做个检查,看有没有什么毛病。” 第268章 被人打断,靳修臣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我没事,你走吧。我不追究你的责任。” 司机却是个老实人:“那不成啊,我那大铁皮,把你的跑车车头都撞凹了一块儿,你人怎么可能没事儿,我要就这么走了,心里过意不去。” 周煜林抬眼,视线扫过靳修臣带血的额头,凝固:“你出车祸了?” 司机抢了话:“对不住啊兄弟,你就是他爱人吧?我家里有点急事儿,开车时就忘了看红绿灯,把他给撞了。” “嗨呀,你都不知道,他都满脸的血了,还只顾着给你打电话,电话打不通,急得手都发抖……” 嘴唇微颤了下,周煜林轻声说:“我手机没电了。” 司机:“我想也是,我让他别着急,但他说不想再让你等,不想再让你的任何期待落空,我们堵车在路上,他是自己下了车跑过来的,脑震荡了还发了疯地跑,我在后面都跟不上……” 周煜林抓着被子的手,攥紧了几分,很缓慢地抬起头,去看靳修臣,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司机自己在那儿又倒了一通的话,然后去拉靳修臣:“走走,先去做检查。” 靳修臣却挣开他的手,只望着周煜林,也不说话。 但很奇怪的,周煜林就是懂他在表达什么。 于是下了床,把东西收拾了下,对司机说:“不用麻烦你了,我带他去做检查吧。” 司机一琢磨,也行,他硬是加了靳修臣的微信,让事后两人把医药费的单子发给他,他报销,然后才肯走。 靳修臣做了一个全身检查,结果是有点脑震荡,再加上一些皮外伤,没太大的事儿。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医院,外面下着大雪,天气很冷。 靳修臣下意识停下脚步,把围巾给周煜林戴上理好。 周煜林看着他,忽然说了句:“我会打的。” 靳修臣顿了下:“什么?” 等周煜林拉开车门上了车,他才反应过来,周煜林说的全句应该是——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一瞬间,靳修臣的心情被抛上了云端,他几乎压抑不住嘴角的笑,拉车门时,因为过于紧张和高兴,还手滑了下。 两人在车里坐着,靳修臣想说点什么,又怕破坏了此刻良好的气氛。 周煜林开着车:“你不舒服的话,睡一会儿吧。睡醒后头晕会减轻一些。等到了我叫你。” 靳修臣浅笑:“林林,我不困。” 周煜林也没搭话,只是打开了车里的音响,放了一点舒缓人神经的音乐。 最近已经是年关了,靳修臣公司也忙得不可开交,他也很久没休息好了,神经一放松下来,他很快便睡着了。 等车子停在熟悉的别墅门口时,周煜林看着睡得安详的人,却没叫醒他。 反而是安静地,专注地,又说不明有一点温柔地看着他。 这个人变了呢。 以前靳修臣有一点痛啊,病啊的,就会添油加醋地夸张放大,好像这样,就能招惹得周煜林多疼他一点。 像个心智还没成熟的幼稚小孩儿。 如今的靳修臣,却是再也不说自己有多疼,自己发生了什么危险的事,自己又受了什么伤。 只会沉默地抱住周煜林,带着一点委屈,像只被丢弃后的小狗,小心翼翼地蹭蹭他。 唯一没变的,现在跟以前的共同点就是,靳修臣永远不会跟周煜林说,自己有多苦,多累。 大概是,不想让周煜林帮他分担。 周煜林看了靳修臣很久,终于缓慢地伸出手,轻轻碰了下靳修臣额头上的伤口。 怕弄疼他,周煜林的动作很轻很轻,满是靳修臣梦寐以求的怜爱。 此时,靳修臣正在熟睡着,做着梦,他梦见周煜林在看见他的伤疤后心疼他。 梦见周煜林主动抱住他,问他疼不疼,还摸了他的伤口,还跟他说,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一定都会第一时间想到他,然后依靠他。 于是靳修臣在梦里也是笑着的。 直到他忽然翻了个身,脑袋落空,失重感让他瞬间醒了过来,才发现是做梦。 梦外的周煜林,正安静地坐在驾驶座上,看着手机。 梦外的周煜林不会心疼他,也不会依靠他,更不会主动抱他,愿意触碰他的伤口。 但靳修臣却说不清地心里踏实,只要看着周煜林,他就觉得踏实,像是归巢的倦鸟。 靳修臣:“到了?林林怎么没叫我。” 周煜林淡淡地:“刚到。还没来得及叫。” 靳修臣浅笑:“那下车吧。你要看看木宝吗,这个点儿他应该在写作业。” 周煜林想了下:“不了。等周末的时候,我再把他接我那里住两天。” 靳修臣欲言又止:“林林,要不,你搬来跟我们一起住吧。这样我也好照顾你,帮你调理一下胃的毛病。” 他很害怕万一下次周煜林又昏倒,没有人发现他怎么办,韩美美经常都不在家。 周煜林:“不了。” 靳修臣没再说什么,下了车还站在门口,恋恋不舍地望着周煜林。 周煜林开着车子离开,却又在半道上停下,一个人坐在驾驶座上,望着窗外亮白的雪,出神地看着。 不知看了多久,他忽然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里给靳修臣的计分表。 第269章 手指抬起,复又落下,终于给靳修臣加上了一些分数。 其实在靳修臣承诺,不管发生什么都会接他的电话时,周煜林是不相信的,甚至还起了点负面情绪。 毕竟前科太痛了。 人真的是一种好奇怪的生物,明明过往的那些伤害,他都已经释怀了,如今又不知道自己在闹什么别扭。 大概是一种回旋镖吧,忽然发现原来那些伤害,施暴者也是在意的,所以被时光淹没的委屈,又像浪花一样翻腾了上来。 但听了那个司机说的话,周煜林最后的一点委屈,也被抹平了。 像是那道伤口,时隔多年终于被上了药。 靳修臣不只是说说,他一直在用心去做。他很努力了。 周煜林想,他大概,可以试着稍微相信靳修臣一些。 一段感情不是某一个人的事儿,或许在他被回旋镖反噬,感到委屈时,可以试着跟靳修臣说一下。 五年前,周煜林痛恨靳修臣什么都不跟他说,态度反复无常,让人难猜,如今他不想自己也变成那样‘难猜’的人。 因为那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一种对对方的纯折磨。 既然选择了给彼此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就不要太过矫情。 趁着这股劲儿在,周煜林决定迅速迈出第一步。 于是他给靳修臣发了消息。 周煜林:我其实醒来后想过给你打电话的 周煜林:但我怕万一你不接,万一被挂断,万一你说忙来不了 周煜林:我就想着,与其事后失望,不如不要去期望 靳修臣似乎在思考,一直显示他‘正在输入中……’。 周煜林看着屏幕等了会儿 靳修臣:对不起 靳修臣:为什么刚才不跟我说 周煜林:刚才,大概是心里有点闹别扭吧,觉得委屈 靳修臣没再问他为什么委屈,也没安慰他,只是说:你现在在哪儿 周煜林顿了下,看了看车窗外:南明路的大转盘那里 靳修臣:好,待在那儿 周煜林心头一跳:你要来? 手机上却再也没了回复。 周煜林就安静地坐着,心跳却说不明地快了一点。 过了不知道多久,车窗忽然被人敲响,随后一只手拉开了车门。 男人熟练又迅速地上了车,然后一把抱住了周煜林,身上还裹挟着风雪和冷空气的味道。 周煜林人有些愣,轻缓地眨眼:“为什么忽然来了。” 那点事儿,他们在手机上也可以说清楚的,不值得大雪天这么天寒地冻的,还专门跑一趟。 靳修臣轻轻推开他一些,双手捧住他的脸,眼底铺满了让人动容的温柔:“因为你在需要我,所以我来了。” 他看穿了周煜林在想什么,一字一句很认真:“没有值不值得。你因为我产生了情绪,我就要接住,我不会再让林林的任何一点情绪和期待,落空砸到地上。” 周煜林睫毛微颤,下意识视线闪躲,要避开交汇的目光。 靳修臣却强行掰着他的脑袋,逼他跟自己对视:“别逃。林林别逃。” “如果你跟我在一起时,觉得动容,心软,幸福,开心,不要逃,去享受它们。” 他嗓音带了几分委屈:“你难道能逃一辈子吗。我很努力,才让你稍微开心一些,你却要压着它们……这对我也不公平。别逃好吗。” 周煜林缓缓地,把目光挪回来,同他对视:“好。” 靳修臣还没来得及开心,周煜林又说:“但如果我因为你难受,委屈,愤怒,我也不会再压着,我可能会甩你耳光。” 听到这话,靳修臣眼底的笑意却更盛了,他捉起周煜林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目光缱绻温柔:“求之不得。” “早说过了,林林,你打我不是惩罚我,是在奖励我。” 他低头吻了吻周煜林的手心,那么迷恋:“要不要现在给我一巴掌试试?” 周煜林不自在地想要抽回手:“不要发疯。” 靳修臣却不依不饶:“我喜欢你打我。喜欢你虐我,让我疼。只要是你给的,我都求之不得。” 因为周煜林不会打别人,不会去虐别人,这说明,他对周煜林来说,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 周煜林偏开头:“别说了。我没有那种癖好。” 靳修臣怔了下,然后笑起来:“哪种癖好?林林要是喜欢,我都可以的。” 周煜林闭了闭眼,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耳朵微红:“你该走了。” 靳修臣安静片刻,又严肃起来,再次轻轻抱住他:“让你产生了不好的感觉,对不起。我不敢跟你保证什么,只想说,你看着就好。” 余生他都会用自己的一切,去向周煜林证明他的爱。 周煜林轻声:“好。” 又过了一段时间,马上就是大年了。 在过年的前一天,韩美美走了,她要回去陪伴父母亲人。 还问周煜林反正也是一个人,要不要去她家里,跟他们一家一起过年,她的父母知道周煜林的存在,也挺喜欢他的。 但周煜林拒绝了。 毕竟别人再接纳他,那也不是他的家,看见别人阖家团圆,对比之下,周煜林反而只会更加觉得孤独,觉得自己像没有根的浮萍。 第270章 韩美美只能遗憾地拍拍他的肩,告诉他食材都在冰箱,给准备好了,让他自己过年吃点好的。 周木木也给周煜林发了消息,说自己想过来陪他过年。 周煜林也拒绝了。 他还做不到太理所应当地,享受周木木给他的好,因为在周木木成长这的这五年,他毕竟是缺席的,作为一个父亲,他很难问心无愧。 周煜林还没厚脸皮到,去强行把别人养大的儿子,在过年团圆这么重要的日子里霸占着。 于是过年那天,周煜林一个人在家睡了一整天。 睡梦里,耳边也时不时能听到外面街道上,噼里啪啦热闹非凡的鞭炮声,还有一些欢乐的说笑声。 就这么一直睡到下午,周煜林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透过窗户,能看见窗外雪白的世界中,夹杂着一点金灿灿的黄,那是还未消退的一丝晚霞。 那一瞬间,周煜林忽然好累。 极致的孤独席卷过来,他感觉自己像是一片在海上漂泊的树叶。 打开手机随便翻了翻,微信朋友圈里,大家都在晒着自己阖家团圆的照片。 周煜林本来想给韩美美他们,发一句‘新年快乐’,在看到那些照片后,都觉得有些打扰别人,最终作罢。 万家灯火,没有一家为他点燃,这种孤独感,让周煜林觉得心口喘不过气。 自从父母去世后,跟靳修臣也分手后,每年过年,总要经历这么几天。 周煜林无力地从床上爬起来,想着随便煮点饺子应付一下算了。 这时手机却响了。 他拿起来看,是周木木发来的消息。 不吃蓝莓:爸爸,你在干嘛呀 周煜林:要去做饭了 不吃蓝莓:先别做了,你往窗外看一看 周煜林心头一跳,有种预感一般,他伸长了脖子去看窗外,什么也没看见。 又起身下床,把窗帘拉开一些,垂下眼目光扫视楼下。 然后周煜林顿住了。 此刻,楼底的一个花坛旁边,一大一小两个人,手里正举着点燃的烟花棒,朝他开心地挥舞着。 靳修臣停下来,望着他浅笑,然后转身,点燃了身后的一盒烟花。 刹那间,璀璨的火光升天,伴随着嘭的声音,跟心跳混杂在一起,夜幕被点亮,亮到让人心口发烫。 周煜林想起了很多年前,父母刚去世的那一年,靳修臣为了帮他捡落进水池里的硬币,在零下二十度的寒天,跳进了水池里。 然后那时也是这样一个烟花绽放的时刻,靳修臣对着他笑,笑得仿佛一束光 同此刻一样,将他拉回了这个充满烟火气息的人世间。 【作者有话说】 来啦qvq前几天因为身体不舒服,实在是支棱不起来,所以没更,滑跪道歉orz 第91章 一时间,周煜林看得有些入神了,他也说不清自己被什么打动了,只是此刻的场景,确实让他的心脏变得柔软又温暖。 手机忽然响起,周煜林下意识按了接听。 楼下的男人正拿着手机贴在耳边,温柔的嗓音混合着烟花炸空的声音:“这位先生,我有那个荣幸,被允许跟你一起过年吗。” 周煜林张了张嘴,还没回答,又听见靳修臣说:“这场烟花是我送你的诚意,如果不够,我可以让满城的烟花,都为你一个人绽放。” 周煜林忙说:“够了。” 满城的烟花太铺张浪费了,而且他不喜欢那么高调。 电话里,靳修臣似乎轻笑了声:“那我现在可以带着你的儿子进屋了吗,他很想你。” “我也是。” 周煜林:“你们来吧。但我没做饭,多两个人,你可能得自食其力。” 他边说边抬脚往楼下走。 靳修臣:“好的。交给我,今晚你们父子俩等着吃就好。” 听到‘父子俩’三个字,周煜林心里涌起了一股很奇妙的感觉。 这是他第一次很具体地感受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了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他不再是漂泊的浮萍,他有了需要庇护的小船,这艘小船就是他在这个世界的锚点。 拉开门的瞬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大一小被冻得通红的两张脸。 两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那样整齐又明亮地望着他,让周煜林的心口又一软。 他平时不是那么容易心软的人,所以周煜林想,一定是因为自己太过孤独,这个日子太过特殊了,这两个人来的时间点又太过恰好。 一定是的。 周煜林让开身子:“进来吧。” 靳修臣进了屋,周木木却忽然转身跑向刚才站的地方,然后蹲下被棉袄包裹得臃肿的小身子,从地上捧起一个什么东西,又兴冲冲地朝周煜林跑回来。 等他近了些,周煜林才看清,他手里捧着的,是一个小小的雪人,用木棍插在身子上做手,眼睛是两颗泥土豆子,脖颈上围着一个用菜叶子做成的围巾。 周木木顶着被风刮得微红的小脸,献宝似的把雪人捧给他:“爸爸!给你!” 周煜林低头看了会儿,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木宝好厉害。但爸爸是大人了,爸爸不玩儿雪人。” 周木木歪着头看他,平静道:“可是爹爹说,以前爸爸很喜欢雪人,每年冬天爸爸都会在院子里堆雪人。” 第271章 周煜林愣了下,有种大梦恍然的感觉,是啊,什么时候开始,就不怎么爱堆雪人了呢。 大概不是不喜欢雪人了,只是年龄到了,生活和现实的一堆重担,把他这点为数不多的乐趣也磨掉了。 周煜林弯腰摸了摸周木木的头:“是的。爸爸现在也喜欢,爸爸只是不经常玩儿了。” 周木木:“那我们把它拿进去吧,放在爸爸卧室的窗台上,这样爸爸每天都能看到雪人,心情就会好。” 周煜林浅笑:“好。” 此时靳修臣正一趟又一趟地,从车里把他们带来的东西,都搬进屋里。 周煜林看见了,双手垂立站在旁边:“需要帮忙吗。” 靳修臣:“不用,我快完事了。” 又忽然想起什么,把一个袋子递给周煜林:“林林,把这个拿进去吧。” 周煜林打开看,里面是一堆红艳艳的窗花,对联,还有小彩灯:“这个,弄起来很麻烦吧。” 他就是觉得,反正这个年他也就一个人过,没必要弄得这么隆重,凑合一下过过算了。 靳修臣却看着他:“林林,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让你凑合着过年。” 周煜林顿了下,有些微妙地别开头去。 这个人,怎么总能猜到他心里想什么。 靳修臣忽然上前两步,抬手抚上周煜林的脸,那么温柔:“宝贝,你以前,分明很热爱生活,很注重仪式感的……” 周煜林心头微颤,说不清是因为时隔五年的‘宝贝’两个字,还是因为靳修臣说的这番话。 是的,他以前是个很注重仪式感的人。 还记得跟靳修臣分手前的那个春节,哪怕他一个人在家,也会张灯结彩,也会做一桌子菜。 他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样,得过且过的样子呢。 大概是,心如槁木,生活没有色彩,所以他也没有了活力了吧。 人没有热爱的人,热爱的事,就会慢慢变成这样,变得——学会将就,随便活活。 靳修臣浅笑:“好了,我得去厨房忙活了,你跟木宝玩儿一会儿吧,也许会稍微久一点,没关系,我准备了你爱吃的零食,你饿了可以先垫垫肚子。” 周煜林:“好。” 靳修臣一头扎进厨房,忙了两个小时。 这个时段,周煜林就在客厅里,先是把对联和窗花都贴上,然后抱着周木木一起玩儿了下游戏。 不知过了多久,厨房里传出一声:“吃饭了!” 下一刻,周木木立马从周煜林的怀里起身:“我去洗手!” 屋里飘荡着饭菜的香气,周煜林坐在地上,他这个角度,能看见厨房里正系着围裙忙碌的男人。 看见周木木穿着棉袜满屋子乱跑。 看见小狗闻到饭菜香味探出小脑袋来。 刚好,能看见整个家,整个人间。 此时靳修臣端着两盘菜从厨房出来,见他在出神,不觉笑起来:“林林,收拾一下吃饭了。” 周煜林睫毛微颤:“好。” 他有多久,没有过这种胸腔被湿淋淋地填满,好像有点酸涩又好像很温暖的感觉了。 家的感觉。 吃饭时,靳修臣打开了电视,电视上放着春晚,一家三口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吃饭。 周木木给周煜林剥虾:“爸爸,吃。” 靳修臣也剥好虾,放进周煜林的碗里,一边瞄了眼周木木剥的虾,轻描淡写地说:“吃我的,小孩儿剥不干净,虾线都还在。” 周木木不服气地看着他:“你太幼稚了。” 竟然用这种污蔑的方式来跟他争。 靳修臣:“嗯,你不幼稚。你不幼稚跟我比速度。” 刚才周木木就是看他先给周煜林剥的虾,然后受到了启发,也跟屁虫一样,开始给周煜林剥虾。 周煜林看着碗里的两只虾,看了很久,然后夹起来都吃了。 又对周木木说:“木宝你自己吃。” 于是靳修臣露出了一点得逞的笑,朝周木木扬了扬下巴:“是的,小孩子把自己顾好,就是给大人省事儿了。” 周木木委屈地望着周煜林:“爸爸我不乖吗,给你添麻烦了吗。” 周煜林不轻不重地给了靳修臣一个眼神,然后伸手摸摸周木木的头:“没有。你很乖很听话。快吃吧等会儿凉了。” 于是周木木也露出了一点得逞的笑,朝靳修臣扬了扬下巴:“那我今晚可以跟爸爸一起睡吗。” 周煜林:“当然。” 周木木眨巴着漆黑的大眼睛,肉眼可见地高兴了起来。 靳修臣拿着筷子,忐忑又小心翼翼地问:“我,我可以留下来,过夜吗?” 周煜林想了下,又看了眼窗外下得绵密的雪,很轻地说:“留下来吧。” 总不好人巴巴地冒着寒天来给他过年,他吃完了就两嘴一抹不认账,在这么大的雪天里,把人赶出去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靳修臣先是怔了下,随后垂下眼,什么也没说,只是给周煜林夹了很多菜:“多吃点。” 他很高兴,高兴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又怕在周煜林面前失态,所以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吃饭完,靳修臣在厨房洗完碗出来,发现周木木已经玩累了在沙发上闭眼睡着了。 而周煜林正抱着他,手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望着窗外的雪,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272章 靳修臣轻手轻脚地过去,挨着他旁边坐下,也伸手去摸周木木的头发:“是不是今天我不来,你就随便吃点应付下了,连年都不打算过。” 周煜林诚实回答:“是。” 靳修臣:“为什么。” 周煜林:“一个人没有过年的必要。” 靳修臣看着他,带着几分审视:“是不想过,还是没必要?” 在这样的目光下,周煜林就知道,他的心思瞒不过靳修臣。 是不想过。 一个人过有什么意思呢。 房子装潢得越喜庆,饭菜做得越丰盛,越是衬得屋里空荡荡的,好像藏了什么吃人的怪兽,而这头怪兽的名字,叫做孤独。 靳修臣很心疼地轻叹一声,捉住他的手,爱怜地捏捏他的指尖:“如果今天只有你一个人,你要怎么办啊林林。” 周煜林垂下眼:“就这么过呗。怎么都能活。” 电视上刚好在放一些,有关年轻人不结婚的话题。 周煜林轻声喃喃:“就好像,结婚和不结婚,只是一个选择而已。” “选择结婚的人,虽然会有一个温馨热闹的家,但要承担家庭的责任,选择不结婚的人,虽然一个人孤孤单单,但也自由自在,不用背负什么。” 人生就是很多道选择题,从来没有对错,只有选择不同而已。 而怎么选择,取决于每个人不能舍弃什么,不能忍受什么。 反正人生都是苦难,大概是选择自己更容易接受一点的苦难。 靳修臣看着他,忽然凑上前,一只手掌住周煜林的后脑勺,拉近两人的距离。 然后把自己的额头,贴在了周煜林的额头上,嗓音温柔:“林林,搬过去跟我和木宝一起住好不好。” 靳修臣怎么都忘不掉,今天下午,周煜林独自立在楼上窗户口那一幕,那样毫无生气,那样孤独,像是一只落单的小鸟。 那么让人心疼。 周煜林没抗拒他的亲近,只说:“我一个人过也挺好。” 鼻尖是熟悉又让人贪恋的气息,靳修臣闭上眼,手指摩挲着周煜林的后脖颈:“但你需要家。” 周煜林怔了下,他很想倔强地否认,但最终喉咙动了动,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是的,他需要家。 或许很多人并不需要家,认为自己也能过得好,但人不能用自己的标准,去评判他人,太狭隘了。 至少,周煜林就长成了一个需要家的人。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无法抵御某些时刻,比如今天下午一觉睡醒后,那种快要将他吞噬的极致的孤独感。 周煜林害怕孤独,所以哪怕满满咬了他好几次,他仍然把满满留下了。 过去几年在国外上学,还有老师和师哥师姐陪着他,周煜林曾经天真地以为过,哪怕没有爱情,没有家人,但他有关心自己的朋友在,也能抵御孤独。 但在师哥师姐们毕业后,他们不得不分道扬镳后,周煜林才明白,没有谁能永远陪着谁,朋友只能陪着你走一段路,到了岔路口就要各奔东西。 于是周煜林又变成了一个人。 他想要一种极致暴烈的感情,来填满他。 想要有人陪在他身边,拥有一个家,驱散那份孤独。 如果说,这样的他跟五年前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如今的周煜林,学会了不把自己的孤独,情感需求,去寄托在别人身上。 不会再出现为了谁,为了让自己不孤独,将就着跟伤害自己的人过,去作践自己。 他能更多的,用自己的内核力量,去独自面对孤独。 而今,孤独对他来说不是一种处境了,而是一种选择。 就看周煜林,是愿意选择自己一个人一直孤独着,还是选择迈入靳修臣为他打造的,梦幻一般温馨的家。 靳修臣在他脸上轻啄了一口:“搬过来一起住好吗,我会给你一个家。” 周煜林因为他的动作,身体轻微地颤动了下,呼吸都屏住了一瞬。 但发现自己并不排斥,所以就由着靳修臣了。 靳修臣想了下,改口说:“不,我说错了,是你给我一个家。我恳求你,给我一个家好吗。” 周煜林眸子颤动得厉害,不知道该说什么。 靳修臣:“没事的宝贝,我等你。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你慢慢的,不要害怕,不要不安,不要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不要孤独……” 男人的嗓音那么轻柔,仿若四月的春风,带着极致的深情和爱恋,就那么一点一点的,将周煜林心脏周围的硬壳,给融化了。 这一晚,周煜林抱着周木木睡的,靳修臣自己一个人睡客房。 接下来好几天,一家三口都黏在一起。 每天一起做饭,一起打扫卫生,一起玩儿牌,一起看电视,一起遛小狗堆雪人…… 从来没有过的温馨和幸福,将周煜林笼罩着,他都不知道,原来人活着,还能这么快乐。 直到不知道第几天,年过完了,年假也放完了。 周煜林该上班了,靳修臣也该上班了,他们回到了各自生活的原位。 偌大的房子,好像一下变得那么空荡,周煜林只觉得,自己的心都仿佛被挖走了好大一块。 这种感觉,叫做‘戒断反应’。 因为过去的一段时间太幸福了,所以落差极大,戒断反应尤为的强烈。 第273章 那一整天,周煜林都很难受,像是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 工作的时候,也一直走神,画设计图老是画错。 等傍晚下班时,周煜林回到家,却发现家里的门没锁。 他以为是师姐回来了,也就没太在意。 直到闻到厨房里飘出来的饭菜香气。 直到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朝他狂奔而来,随后一个软糯的小团子扑进了他的怀里,喊他爸爸。 厨房里的男人手里还拿着锅铲,笑着靠在门边看他。 周煜林怔住了:“你们……” 周木木抱着他的大腿,抢答:“韩姨说了,这个房子我们也可以来住,还给我和爹爹配了钥匙,所以今天开始,我和爹爹要搬过来了。” 周煜林站在原地,看着这个昨晚还空荡得让人害怕,现在却又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房子,他愣神了好久。 靳修臣端着菜出来:“洗手吃饭吧。” 周木木拉着周煜林的手:“爸爸快点,去洗手。” 周煜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扯出一个微笑,又是怎么走进洗手间的。 等回过神来,他抬头望向镜子,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神情那样柔和。 又想起过年前,靳修臣跟他说过的那番话:“如果你跟我在一起时,觉得动容,幸福,开心,不要压抑,去享受它们。” 周煜林抬起手,摸上自己的脸,很轻地叹了一声。 是啊,好不容易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 觉得幸福,就接纳它吧,及时行乐。 周煜林洗了把脸,转身出去。 刚踏入客厅,就听见父子俩在争什么的声音,那样热闹,驱散了一些孤寂。 让周煜林被挖空的心脏,填得好满好胀。 这天晚上,周煜林睡得尤其的好。 后来的一段时间 早上一醒来,就有做好的早餐送到嘴边,衣服也有人熨烫工整,卧室的窗台上,也开始有了鲜花,每天都不重样。 这种感觉,周煜林很难形容,如果非要找两个字的话,那大概是——踏实。 就像一个在空中飘了很久的人,忽然一脚踩到了实地上,虚无的世界被彩色一点点填充。 这天,靳修臣开车送周煜林去上班。 路上时,周煜林望着窗外,想了很久,才开口说:“其实,可以请一个阿姨,那些家务你不用亲自动手做。” 他已经好几天,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靳修臣的房间里还开着灯,听见靳修臣跟人开电话会议的声音。 既然这么忙,为什么还要亲自做家务,周煜林不理解。 他们的经济条件,也不是请不起家政阿姨。 家务活,说累也不是特别累,就是很多繁琐的小事,很多每天都需要重复的工作,极其耗费一个人的耐心,精力,尤其耗费时间。 靳修臣在外面谈生意,一小时就是上千万,把这时间拿来做家务,周煜林都替他觉得可惜。 多挣点钱不好吗。 刚好车子被红绿灯拦住了,靳修臣偏头看他,眼神变得温柔,他嘴角微动,笑起来:“那林林,这样的家让你幸福吗。” 周煜林有些不自在地承认:“嗯。” 靳修臣分出一只手,去握住他的手:“这就是过去十年,你带给我的感觉。” 他嗓音很轻,似乎在回忆:“每天一回家,就有人迎过来,接过包和外套,体贴地问一句今天累不累,饭桌上是热气腾腾的饭菜,还有早就倒好了的爱喝的饮料。” “屋里的鲜花永远不会凋谢,沙发和餐桌永远整洁干净,卧室的床铺被子,永远柔软舒服,味道清香,让人一躺下去,就能忘记所有烦心事。” “一条乖巧懂事的小狗,一个温柔体贴的爱人,一家人虽不热闹,但胜在温馨幸福……” 这就是过去十年,周煜林给他东西。 一个人间天堂。 不然靳修臣也不会,在心理扭曲阴暗到得了病的情况下,还撑了那么久。 哪怕重度抑郁,但在周煜林离开他前,他都没有动过自杀的念头。 因为周煜林给他创造的人间太过美好了,家太美好了,他舍不得去死。 靳修臣这辈子,得到的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是周煜林给他的。 现在他在学着曾经周煜林的样子,去还原那样一个幸福的家。 他知道,他的林林一个人撑了那么久,已经累了,需要这样一个地方落脚休息了。 听着靳修臣嘴里讲述的那些,周煜林垂下眼,沉默了很久。 靳修臣继续说:“我知道你怕我工作忙,替我觉得可惜。” “但林林,我的志向,从来都不在事业上。包括过去那十年,我所有奋斗目标的终点,都是为了能跟你过上好日子,不再让你吃苦。” “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别担心我。我会安排好一切。” 周煜林微微攥紧手指:“随便你吧。” 靳修臣看着他浅笑:“不过,再过几天,我马上就不忙了。到时候给你一个惊喜。” 周煜林只是略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深问。 直到几天后,卫远跟他说,公司刚招聘了一个助理。 看到那个新人助理的时候,周煜林眼前一黑,惊不惊喜他不知道,有点惊吓。 靳修臣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老板好。” 第274章 周煜林皱着眉把他拉到一边:“你做什么。” 靳修臣无辜:“打工啊,看到你们待遇不错,就来了。” 周煜林:“……” 他就不信,靳修臣是盯上了工作室每个月那紧巴巴的四千块工资。 靳修臣看破了他的想法,笑眯眯的:“四千工资是有点少哦,但能跟老板近距离接触,这是天大的好待遇。” 周煜林捏了捏眉心,把他往外推,跟卫远说:“重新招一个助理吧。他不行。” 卫远顿时就不同意了:“为什么啊!他多好啊!他有人脉,能帮咱拉合作商,还会谈生意,以后那些我俩不想去的应酬场合,他一个人就能顶上!” 周煜林盯着他:“你自己觉得合适吗。” 算起来靳修臣还是卫远的顶头老板。 卫远很震惊,完全不理解周煜林怎么问出那句话的:“怎么不合适啊,他多棒多全能啊!” 靳修臣赞同地点头:“是的。” 一时间,周煜林竟然无法反驳,但他总觉得心口堵堵的。 就好像,看见有人用一辆大卡车,去拉一颗石子,那么离谱荒诞。 靳修臣轻轻扯住他的袖子:“让我留下来吧。我什么都会。不会的也可以学。” 周煜林啧了声:“算了。” 卫远拍拍靳修臣的肩,难得露出了笑:“好好干。” 又想起什么,同周煜林说:“对了,今晚不是有个难搞的大客户吗,把你的设计图都驳回了好多次那个,说是约咱线下见面,商讨下未来一年的合作。” “就让靳修臣去呗,他肯定能搞定。” 周煜林:“我去吧。” 毕竟是大客户,如果工作室的主设计师不到场,显得很不尊重,没有礼数。 靳修臣在旁边接上一句:“我跟林林一起去。” 周煜林看了他一眼,默认了。 晚上时,两人到了跟客户见面的包厢,但客户还没来。 安静很久后,周煜林忍不住问靳修臣:“你到底想做什么。” 放着靳家那么大的家业不管,来他这个连靳修臣身价的零零零头都比不上的小破工作室。 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靳修臣平和又温柔地注视着他:“林林,你还记得很多年前,我事业刚起步时的情景吗。” 周煜林抿唇:“你想说什么。” 靳修臣抬手,替他剥开眼前的碎发:“那时我们都刚毕业,你看我创业那么艰难,又没钱请别的人,你就辞掉了自己的工作,一心一意地来帮我。” “你当年为了我的事业,付出了那么多,我怎么就不能给你当助理?” 周煜林怔了下,睫毛轻颤:“那不一样。我那时的工作,工资也只有三四千,但靳家那么大的家业,你说丢就丢……” 靳修臣打断他,在他脸上轻啄:“你当年的事业,难道就不是事业吗。为什么要用价值去衡量呢?” “我只知道,你为我付出了自己的事业。如今你终于有了自己想做的事业,而我,只想成全你。” 周煜林被他亲得耳根发热,偏头躲了下。 靳修臣笑着,继续说:“或者,你其实更想让我用靳家的权势,来帮你?只要你愿意,靳家都是你的,我都给你。一切都给你。” 周煜林轻抽了一口气,忙说:“不,不用。你还是当助理吧。” 他知道靳修臣不只是说说,这个人疯得厉害,是真的能做出这种事。 但他要靳家来干嘛,他承受不起。 周煜林的物欲并不高,与其说他创立工作室是挣钱,不如说是为了给自己无趣的人生,找点目标,享受奋斗的过程。 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活着的意义,才能让自己不像以前一样,被局限在一方小小的天地中,生活只能围绕着一个男人打转。 周煜林:“那你的公司呢,你来了我这里,你的公司怎么办。” 靳修臣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眼角:“傻子,我难道不会聘请高等人才,帮我管理吗。” 其实到周煜林的工作室来,给他当助手这件事,靳修臣早在过年前,就在谋划了。 只是公司太大,需要交接处理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才耽搁了那么久,所以过年前,靳修臣才因为太忙,稍微有些忽视了周煜林,让周煜林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 但往后,他会寸步不离地守着周煜林,再也不会让那样的事儿发生。 周煜林松了口气:“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两人刚聊完,气氛正好时,包厢的门开了。 一个地中海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看到周煜林时,他还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你就是那个大设计师吧。” 周煜林站起身:“是。” 地中海心说,看起来也忒年轻了,而且透着一股子清高劲儿。 等会儿谈合作的时候,他非要杀一杀周煜林的清高。 这时,男人的目光扫到了站在阴影里的靳修臣,他视线顿住一瞬,总觉得这人眼熟。 直到靳修臣首先开口说:“你好啊杨老板,前几天刚见过,这么快就忘了我?” 杨老板眼睛缓缓睁大:“你、你是靳先生?” 他语气顿时恭敬许多:“您怎么在这儿啊,嗐,我就说出门时喜鹊儿老叫,原来是要碰上贵人。” 第275章 靳修臣拉着周煜林坐下,从容有余:“我陪我老板来谈生意,不过今天我就是个配角,主要是我老板跟你谈。” 杨老板嘴角抽抽:“您老板?” 靳修臣温柔地看了眼周煜林:“就是他。” 杨老板僵硬一瞬,勉强地笑起来:“啊,周老板,抱歉抱歉,刚进门时脑子不清醒,您见谅。” 周煜林保持着基本的礼貌:“没事,我们可以开始谈正事儿了吗。” 杨老板正要说什么,靳修臣忽然慢悠悠地开口:“杨老板,没事,您合作上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靳修臣:“我老板一向脾气很好。” 他特意咬中了‘脾气好’三个字。 杨老板试探地问:“那今天,我跟周老板之间的事儿,靳先生您……” 靳修臣点头:“嗯。我不掺和。你们自便。” 杨老板着实松了口气,忙拿出一份文件给周煜林看:“您先瞧瞧合同。” 周煜林越看越皱眉,最终说:“这个利润分红,我接受不了,太低了。” 杨老板:“诶,不低了周老板,都是这个价。” 靳修臣也凑过去看了看,顿时眯起眼,看着杨老板:“我老板脾气很好,没事,你跟他好好谈。” 杨老板还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一直强调周煜林‘脾气好’。 然后就听见靳修臣说:“但我吧,脾气不太好。护短,记仇。” 顿时,杨老板心头一咯噔,什么都懂了。 他忙收了文件:“那我回头让人再重新做一份合同,利率分红什么的,我让人跟周老板再商洽一下,周老板,您看行不?” 周煜林:“可以。” 他知道,这个杨老板面上对他恭敬,实则是惹不起靳修臣。 但周煜林也不是傻子,有靳修臣这个人脉,为什么不用? 他才不会做那种,非要跟前夫划清界限,毫无意义的蠢事儿。 商场多难混,周煜林已经感受过了,他真的不适合这种环境,只想一门心思搞设计,提升自己的设计水平。 靳修臣愿意无条件地帮他挡着,帮他处理这些让他反感恶心的事儿,他受用就好。 周煜林没发觉,他其实已经潜意识把靳修臣,划分到了‘自己人’这个范畴,所以才能心安理得地,去享受靳修臣给他带来的便利。 等出了餐厅,外面下着大雪,纷纷扬扬的,像是一场神圣的祷告。 周煜林忽然停住脚步,站在屋檐下,就那样看着远方。 靳修臣帮他理了理围巾:“怎么了?” 周煜林:“雪,很好看。” 靳修臣望着他被光晕染得柔和的侧脸:“你等我一下。” 周煜林:“?” 回过头,只看到靳修臣跑远的身影。 周煜林就站在那里等着,过了几分钟后,细密的雪片中,一个黑色的身影若隐若现地朝他走来。 这一瞬,周煜林愣了下,脑子里一些记忆被唤醒。 他想起大学的时候,好像有过很多这样的瞬间——他在原地等,靳修臣冒着风雪去给他买烤红薯,买好后揣在怀里,巴巴地护着带回来给他。 等周煜林回过神,就对上男人带笑的一双眼。 靳修臣从怀里掏出一个烤红薯,掰开了捧着递到周煜林嘴边: “过去很多年了,不知道你还爱不爱吃。刚来的时候看到附近有摊子,就想着给你买一个。” 周煜林看着他,轻缓地眨了下眼。 靳修臣的脸被风雪打得通红,他笑着:“林林快咬一口,清甜的。热乎乎的,吃了暖胃。” “刚才你都没吃东西,先用这个垫垫肚子,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 于是周煜林低下头,从他手里去咬了一口,又甜又绵密的烤红薯,入口即化,让人一整颗心脏都变得温热柔软。 靳修臣:“好吃吗林林。” 周煜林浅笑,眉眼都舒展开:“好吃的。” 他伸手要去把红薯接过来,但靳修臣却不给。 靳修臣说:“你弄脏了手就不好了,我捧着喂你吃。” 周煜林有些难为情,瞳孔闪动两下。 靳修臣又问:“我可以尝一尝,这个红薯甜不甜吗。” 周煜林:“嗯。” 于是靳修臣凑近了,偏头在周煜林的唇上啄吻了下。 吻完后,他慢慢退回来,心跳如擂鼓,小心翼翼的目光看周煜林:“甜的。好甜。” 见周煜林不说话,靳修臣喉结微动,大着胆子说:“林林笑得太好看了,我情不自禁。” 过去五年,哪怕在梦里,他都没见过周煜林对他那么温柔地笑,一瞬间,好像整个世界都明亮了几度。 周煜林还是没说话。 靳修臣有些紧张了:“你要是生气,就打我。甩我耳光都行。” 周煜林这才缓缓地,把目光投向他,但只看了一眼,就像是被烫到一般,飞快地缩了回去。 他声音很小,像是生怕靳修臣听到,又像是怕靳修臣听不到:“下次……你可以先问问我。” 靳修臣整个人一怔。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但是大长章qvq大概还有一个或两个大长章?正文就完结了哈 【本章正分留言,给宝子们发红包哈!!】一周内有效qvq,一定记得留言!很想给宝子们发福利!就成全了我吧(咬手绢) 第276章 宝子们想看什么番外,可以评论区留言告诉我了哦qvq我挑有灵感,和自己擅长的写(不擅长的怕写出来是一坨狗屎,所以不写哈,宝宝们见谅么么么qvq) 以及,有想跟我说的话,也可以在本章留言,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心情和写作节奏,平时我都没看评论区,也不打算去翻前面的评论区,就单看本章宝宝们的留言哈,么么么qvq 第92章 工作室 周煜林刚画好珠宝设计图,正在切割打磨一块玉石。 手机忽然响了下,他扭头看了眼。 是明黎发来的消息:林林,我到你工作室附近了,有空吗,出来坐坐? 周煜林停下动作,摘掉手套打字:好的师哥,什么时候? 想想,他跟明黎大概有三个月多月没见了,上回两人见面,还是在周煜林没回国的时候。 明黎:半个小时候后吧,我这边处理点事儿,半小时刚好能完事儿 周煜林:好 他刚放下手机,工作室的门就被推开,靳修臣拎着一包东西进来。 靳修臣:“林林饿了吧,吃点东西再继续。” 周煜林早上总吃不了太多,这让他在上午刚过一半时,就会很饿,一饿胃又不舒服。 靳修臣观察了他好几天,发现了他这个不好的习惯,于是开始每天按时按点,给他送吃的来。 周煜林头也没抬:“放那儿。我马上忙完。” 手下的活儿也没停。 靳修臣打开包装,从里面拿了一块甜点蛋糕,直接喂到周煜林嘴边:“林林,张嘴,啊——” 这种哄小孩儿一样的语气,让周煜林僵硬了下:“放下,我自己吃。” 靳修臣装没听到,他很了解周煜林,一旦他放下了,周煜林起码得等活儿忙完了才会吃。 于是靳修臣就举着那块小蛋糕,一直看着周煜林:“没事,我等你。” 周煜林垂眸看,发现靳修臣举着蛋糕的是左手。 他左手有伤。 微微抿唇,片刻后,周煜林还是乖乖吃了。 靳修臣浅笑,立马又拿了一块小饼干。 周煜林瞥了眼,蹙眉:“不吃了,都是甜的。” 吃多了腻,他也不爱吃甜的。 靳修臣温柔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宝贝,你低血糖,甜的能补充能量。” 自从上次那个吻后,两人的关系进一步缓和。 知道周煜林不排斥自己,靳修臣也更大胆了些,时不时会找准机会亲一下,但也不敢太过,怕周煜林反感。 算了算,每天亲两次,刚好在周煜林的接受范围内。 周煜林固执道:“不吃。别烦,我很忙。” 语气已经有几分冷了,周煜林一忙起来就是这样,百分之两百的专注,讨厌有人打扰他。 靳修臣:“你再吃一口,真的。就最后一口。” 周煜林看了他一眼,最终妥协,吃掉了他手里的小饼干。 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但下一刻,一块很香的麻辣无骨鸡翅,就递到了他嘴边。 靳修臣笑眯眯的:“是不是腻了?吃口辣的解解腻。” 周煜林本想说他有完没完,但又实在抗拒不了麻辣鸡翅,最终皱着眉吃完了。 靳修臣看他那么乖巧,心都化了,满意地把食盒收好。 上次周煜林进医院,就是因为早上只吃了一个包子,到了快中午时,挨了饿胃病犯了,再加上低血糖,人直接就昏倒了。 如今靳修臣就是要为了避免那种事再发生,哪怕有点招烦,他也要想办法让周煜林吃下一些东西。 别看周煜林那样,其实他很挑食,而且在吃的上面有些娇气,这也不吃那也不吃,能完美把握准他口味的,只有靳修臣一人。 吃完东西后,周煜林看了眼时间,快到跟明黎约好见面的点了。 他匆忙脱下围裙,抓起外套:“我出去一趟,中午不用等我吃饭了。” 靳修臣站起身,把围巾给他围上:“去哪儿?” 周煜林随口说:“师哥来了,我去见见他。” 肉眼可见地,靳修臣僵硬了一瞬,但他很快恢复,勉强地扯着一个笑:“要我开车送你吗。” 周煜林:“不用。” 他把外套拉链拉上,转身走了。 走到门口,摸了摸口袋,发现手机没拿,又回头用目光在屋里搜寻。 忽然看见,靳修臣垂着眼似乎在想什么,神情有些焦灼和难受。 见他的目光扫过来,靳修臣立马又扬起一个笑:“忘拿什么了吗。” 周煜林顿了瞬,他不是个神经大条的人,很容易就明白了什么。 于是周煜林折返回来:“还是你开车送我吧,外面太冷了。” 靳修臣眸子亮了下:“好。” 跟明黎约好的地方,是一家餐厅 周煜林下了车,看着坐在车里眼巴巴地望着他的靳修臣,又说:“来都来了,一起吃个饭吧。师哥不是外人,你也认识。” 靳修臣立马像是一条收到主人指令的狗:“好。” 如果他有尾巴,怕是已经摇成了螺旋桨。 两人并排着往里走。 在看到明黎一身高档西装,优雅端庄地坐在在那儿,像个贵族王子后,靳修臣脚步慢了一点。 下意识抬手,去摸自己头上的那一撮白发,想用旁边的头发挡住。 第277章 之前他本来想染黑的,但周煜林会对他的白发,露出怜爱的神情,靳修臣最终还是作罢。 他还是,想多要一点周煜林的爱,哪怕只是怜爱。 此刻在见到这个曾经差点跟周煜林结婚的情敌后,靳修臣后悔了。 那撮白头发,让他显得沧桑,疲惫,不那么英俊。 他怕输。 周煜林察觉到了他微妙的神情变化,脚步微停,等他上前同自己走在并排,然后牵住了他的手。 靳修臣惊诧地抬头看他,随后心里涌起滚烫的欢喜,他轻声:“林林,怎么了?” 周煜林淡淡地:“没。你走得太慢了,走快点吧。” 靳修臣同他十指交扣:“好。” 在看到靳修臣时,明黎并不意外,刚才周煜林已经在手机上跟他打过招呼了。 但让他意外的是,周煜林主动去牵了靳修臣的手,刚才两人有来有往的小动作,他看得一清二楚。 明黎复杂地笑了下,心里泛起细密的酸涩,却又说不明地松了口气。 还是在一起了,这两个人。 其实四年前,在了解了两人的故事后,明黎就知道,他们迟早会再次在一起。 世界上两个互相交融、完全契合的灵魂,天生就该在一起,就像两块为彼此打造的拼图。 要么两人都孤独终老,要么兜兜转转,仍然是对方。 但偏偏周煜林是个怕孤独、又需要爱的人,而靳修臣是个无比执着,又甘愿为爱献祭的人。 怕孤独的人,一个人孤独久了,回头看,发现那个人一直在原地等着自己,发现原来世界上有不变的爱…… 这是一种绝杀。 就好像在深海里绝望地潜行,却忽然看见灯塔的旅人。 于是迟早有一天,旅人会不可控地被吸引,潜意识向灯塔靠近,去寻求安全感和慰藉。 明黎羡慕他们这种暴烈的爱情,但想到两人吃了多少苦后,又觉得他这样单身也挺好。 这种畸形到深刻入骨的感情,一定是有一方献祭了自己,把自己一点点,磨合成了一块能跟对方完全契合的拼图。 这个过程是超常痛苦的,常人难以忍受的,需要完全放下自尊自爱的。 明黎自问,他做不到靳修臣那种程度。 如今,真诚地献上自己的祝福,才能显得他大气又体面,不失绅士的风度。 于是明黎用笑容迎接了两人:“快坐吧。靳先生喜欢吃什么?我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还没点菜的,您自己加吧。” 靳修臣礼节性地笑了下:“好的。” 三人坐在一桌,不说话时,气氛古怪又僵硬。 明黎主动活跃氛围:“林林的工作室怎么样了?有不懂的可以问问师哥,我以前也做过工作室。” 周煜林想了想:“师哥,我工作室目前有两个设计师,一个我,一个卫远,但我总觉得忙不过来,应该再招一个设计师吗?” 明黎思考几秒:“你资金应该有限吧。” “嗯,你可以尝试招一个设计师助手,去大学城招实习生,你手把手带,这样工资不用开到正式设计师那么高,而且对方还听话,也能帮着你做事。” 周煜林顿悟,浅笑:“好,还是师哥有经验。” 他又问了点别的。 饭桌上,周煜林跟明黎有来有往地聊着。 靳修臣就在旁边安静地听着,看着,两人那种亲密无间的默契,一问一答,让他话都插不进去。 他只能帮周煜林用开水烫下碗筷。 忽然,交谈声停了,周煜林偏头看向靳修臣:“工作室账面上的钱还够吗?” 靳修臣顿了下:“够。如果再招个助手的话,还能支撑四个月。” 周煜林点头:“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吧,你比我擅长选人。” 靳修臣笑起来:“好。” 菜上来了,三人吃着饭,聊了点别的。 明黎说着话,下意识地夹起一块切好的烤牛排,要往周煜林盘子里放。 这是他跟周煜林四五年相处的时间里,养成的自然习惯——有什么好的先给周煜林。 但触及到靳修臣戒备又带点敌意的目光时,明黎恍然回神,伸到半空的胳膊又收了回来。 他用玩笑化解了尴尬:“师哥糊涂了,你现在有人疼了。师哥避下嫌。” 坦坦荡荡的,又体面周到。 这样的君子行径,让靳修臣心情复杂。 他是畏惧明黎的,毕竟曾经周煜林差点就跟明黎结婚了。 说明起码,在周煜林心里,明黎是有一定的分量的。 而且曾经靳修臣问周煜林,如果先遇到的是明黎,周煜林是不是就不会选择他了,那时周煜林犹豫了。 所以靳修臣无法不对明黎畏惧,戒备,以及嫉妒。 但怕周煜林讨厌,靳修臣把那些负面的情绪,隐藏得很好。 或者说,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 后面不管上什么菜,靳修臣都抢先主动地,夹一些到周煜林的碗里。 还会在周煜林跟明黎说话时,故意拿起纸巾帮他擦嘴。 在他第三次帮周煜林擦嘴时,周煜林停住了动作,扭头安静地看着他。 靳修臣:“……怎么了林林。” 周煜林仍然看着他,看到靳修臣心口发堵,有些喘不过来气,他只能僵硬地浅笑着。 第278章 周煜林张了张嘴,靳修臣的神经便绷紧到了极致。 但耳边传来的男人的嗓音,却是清润、温柔的:“下巴,沾了点油,没擦到。” 靳修臣愣了下,回过神后忙拿起纸巾,凑过去,细心又轻柔地帮他擦了擦,目光如水:“这下好了。” 周煜林嗯了声,又继续吃。 靳修臣的心里,却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了一颗石子,一圈圈的涟漪晕染开,怎么都不能平复。 心口像是被什么温暖的东西,一点点填满,变得充盈,踏实。 这种幼稚的,宣誓主权的行为,靳修臣以为周煜林看不明白。 原来周煜林是都明白的,并且很好地包容、照顾到了他的不安。 他的林林怎么会这么好。 一顿饭吃完 分别的时候,明黎看了看这一对爱人,他笑着朝靳修臣伸出手:“恭喜你,如愿以偿。” 靳修臣握住他掌心:“谢谢。” 明黎看了眼周煜林,问靳修臣:“我可以抱一下他吗。” 靳修臣的手一瞬攥紧,他凝视着明黎,试图从这个人的眼里,找出一点不堪的东西。 但从头到尾,明黎的眸子里,只有干净的坦荡。 靳修臣喉结微动:“林林允许的话,我没意见。” 周煜林一怔,他没想到靳修臣会同意。 毕竟以前,他只是跟靳修竹见一面,这个人都会发疯,占有欲强到扭曲,让人无法理解。 周煜林抿唇:“他没意见,我就没意见。” 明黎莞尔一笑,张开手臂拥抱了住了周煜林,在他耳边轻语:“从今天起,我不再爱你。” “不管你往后过得好,还是不好,都跟我无关了。我不会在原地等你。” 周煜林睫毛微颤,他抬手拍了拍明黎的背,浅笑回应:“好。辛苦了,还有,对不起。” 辜负了一份真心,是该道歉的,不然他会内心不安。 明黎眼眶红了一瞬:“但我会永远祝福你。” 周煜林:“我也是。希望师哥比我过得更幸福。” 随后明黎笑了下,推开了周煜林,只身踏入风雪之中。 走出几步后,他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朝周煜林挥了挥手。 再见。 往后周煜林,不再会需要他。 终于,到了告别的时候了。 以后他只是周煜林的师哥,也只做师哥,所有的爱意,都埋葬在那个拥抱里吧。 周煜林也朝着明黎挥了挥手,直到明黎的身影,体面地消失在大雪里。 随后周煜林转身面对靳修臣,嘴唇蠕动:“我,我们刚才只是在告别。我想,他只是需要一个放过自己的仪式。” 靳修臣上前两步,轻轻抱住他,语气温柔:“林林是在跟我解释吗。” 周煜林:“你可以这么认为。” 靳修臣偏头亲了亲他的耳垂:“谢谢。林林真好。” 周煜林神情软了几分:“你不多想就好。” 靳修臣推开他一点,双手捧住他的脸,目光那么认真: “我没办法撒谎,在知道你要去见他后,我心里真的很不安,我害怕,怕失去你,怕你觉得他比我更好,怕你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跟我这种人,再一次重蹈覆辙……” 周煜林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都没说,选择听他把话说完。 靳修臣指尖抚过周煜林的眼尾,温柔至极:“但在进入餐厅后,你停下来等我,牵住我手的那一刻,我的不安就消散了一半。” “谢谢你,我的宝贝。” 谢谢周煜林,没有在感情这条路上,抛下他。 没有看着他一个人在原地苦苦挣扎,放任他不安、恐慌,被折磨到焦虑失措。 而是停下来等等他,对他耐心。 直到此刻,靳修臣才有了两人都在往前走的实感,周煜林也在努力,那他还怕什么? 靳修臣低头,在周煜林的唇上印下一个吻,蜻蜓点水,透着珍惜:“我只是跟自己的负面情绪较劲儿,但不是不相信你,觉得你跟他有什么,林林你信我吗。” 周煜林的眸子颤动着:“我信。” 他见过这个人最不堪,最丑陋的样子,知道他的妒忌有多可怕,占有欲有多强,曾经让他有多痛苦。 如今靳修臣仍然占有欲很强,但他学会了尊重。 尊重周煜林的交友,尊重周煜林的意愿。 尊重周煜林的一切。 并甘愿收起自己尖利的爪牙,做一只对周煜林俯首帖耳,完全听从的狼。 如今,周煜林既然选择了跟靳修臣重新开始,决定了继续相爱,那就好好相爱。 照顾对方的情绪,化解对方的不安,是作为伴侣该承担的责任。 他该耐心一点,多理解对方一点。 — 自从靳修臣加入工作室,又跟周煜林同居后,周煜林的日子轻松了很多,生活质量也提高了。 累的时候,也有个依靠,能让他停下来休息一下。 这样的日子,周煜林真的很满意,肉眼可见地,他脸上的笑容都比以往多了。 这天,周煜林通宵赶一个设计单子,靳修臣劝过他休息,但周煜林固执地不听。 靳修臣只能陪着他通宵,帮他打打下手。 在周煜林完成工作后,靳修臣第一时间把他赶了回家,让他回家洗漱睡觉。 第279章 靳修臣很少对他那么态度强硬,周煜林却并不反感,还说不明地,心里暖乎乎的。 周煜林走了,靳修臣自己却留了下来,他需要帮周煜林做一些善后,比如跟甲方的交接。 等一切都忙完后,已经快中午了,靳修臣揉了把脸醒神,想着是时候回家给周煜林做午饭了。 刚下楼坐进车里,就接到了周煜林的电话。 靳修臣靠在座椅上,闭着眼养神,嗓音如水般温柔:“怎么了林林?” 电话里却没有声音。 靳修臣微微拧眉,又问了一遍:“林林?说话。” 还是没有声音。 靳修臣猛地睁开眼,坐直了身子,看了眼号码,确实是周煜林打来的。 忽然一阵心悸,让他莫名发慌。 靳修臣把通话切到后台,一边同周煜林说话,一边翻看家里客厅的监控。 这监控是以前为了更好地照顾周木木安装的,怕小孩儿一个人在家里时,发生什么危险。 刚切到监控画面,靳修臣瞬间脸色惨白。 他几乎是颤抖着嗓音同张凯说:“快!速度开到最大!” 张凯疑惑:“怎么了老板?” 靳修臣胸膛剧烈起伏着,他闭了闭眼:“家里着火了,林林还在家里。” 张凯嗐了声:“没事,别着急老板,小林儿那么大个人了,他会处理的。” 靳修臣死咬着牙,抓了抓头发,整个人都处在崩溃边缘:“不……他父母就是死在大火里的,他对火有心理创伤……” 周煜林在看见大火时,会浑身僵硬,根本无法动弹。 张凯一惊:“好!别急老板,你先冷静下!” 看着监控视频里,躺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如雪的周煜林,靳修臣心如刀绞。 他死死攥着手机,力道大得指关节都发白。 但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要平静,林林能依靠的只有他了。 靳修臣尽量让语气温柔平和,却掩盖不住他嗓音里的颤抖:“林林?林林能听见我说话吗?” 监控里,周煜林蜷缩的身子似乎动了下。 靳修臣屏住呼吸,眼睛都不敢眨:“别怕林林,我在赶回来了,我马上就到。” “还能动吗宝贝,能动的话往旁边挪一点,离沙发远一点。” 周煜林似乎听懂了,艰难地挪动着身子,这样的大火里,他却只觉得浑身发冷,连骨头都被冻得僵硬。 靳修臣眼眶通红:“对,很好宝贝,做得很棒。” “没事别怕,已经叫消防队了,臣哥还有几分钟就到了……别怕……” 又抬头去催张凯:“能再快点吗?!” 张凯:“老板,已经最快了!你别担心,等火烧大了,烟雾浓起来后,会触发火灾自动报警系统,房子天花板会自动降水……” 一般有钱人的别墅都会安装那个,所以即便是着火了,也没多大事儿,甚至消防队都不需要。 靳修臣暴躁地揉了把脸:“不行……不行,林林会害怕,但林林害怕……” 他至今还记得,高中周煜林父母刚去世那段时间,有次周煜林自己下厨做饭,结果厨房起了火。 当时周煜林脸色惨白,木然又浑身恐惧地站在原地,就那样看着大火,眼里的痛苦深沉又绝望。 靳修臣赶到时,抱着他安抚了好久,周煜林才难过地说出一句话:“我只是想做饭,不是想烧房子。” 嗓音那么委屈,又让人心疼。 靳修臣一想起那样的周煜林,心都要碎了。 监控下房间里的火大了些,隔着屏幕,靳修臣只觉得好像每一寸,都烧在他的骨头上,让他疼。 很快,车子停在了别墅门口。 靳修臣飞快地打开车门,朝屋里狂奔过去,身形几乎可以说是狼狈。 推开门后,看见周煜林那样孤独又无助地躺在地上,靳修臣的心脏好像被一把重锤狠狠砸了下。 他飞快地过去,把周煜林抱在怀里,亲亲他的额头:“宝贝没事了,我来了,对不起,我不该让你自己回家的,我来晚了……” 张凯已经开始在用灭火器灭火了,屋里的自动报警系统也响了。 淅淅沥沥的水从天花板上的装置器上洒下,这场刚起势头的火灾逐渐变小。 周煜林还是没反应,脸色煞白,双眼无神地望着半空。 靳修臣把他抱起来,坐到沙发上,又把他整个人圈在自己的怀里,不停地吻他。 从英俊的眉眼,吻到鼻尖,吻到脸颊,再到嘴唇,每一下都那样虔诚。 他嗓音温柔又后怕,带着安抚:“没事了宝贝,好了,臣哥在的。” “是不是吓着了?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心都要碎了,对不起,再也没有下次了……” 听着耳边的碎碎念叨,这个人每个字的发音,都难忍颤抖,语气那样心疼,周煜林的意识逐渐回笼。 他睫毛微颤,下意识把自己缩起来,缩进靳修臣的怀里,寻求一点安全感:“抱抱我。” 靳修臣微怔,缓缓红了眼眶,他收紧双臂:“这样可以吗。” 周煜林喉咙艰涩:“不够……再紧一点。” 靳修臣更紧地拥抱他,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揉进骨血里:“这样呢。” 周煜林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 第280章 好温暖……好踏实。 只有在这个人的怀里,才会这样安心,踏实。 心脏满满的,如被温水浸养,每根神经都酥酥麻麻的,让人有种难以言说的舒服。 好像灵魂的每一寸,都得到了柔软的抚慰。 这是,被暴烈地爱着的感觉。 周煜林拥抱过很多人,包括同样爱他的明黎。 但除了靳修臣外,再没有人能给他这种感觉。 人这辈子寻寻觅觅地,大概就是为了这样一个拥抱。 靳修臣亲吻他的软发,嗓音沙哑:“吓着了吧?晚上臣哥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麻辣龙虾,放很多辣,好不好宝贝?” 周煜林享受着,这个人的爱浸入骨髓的那种无与伦比的安全感:“好……” 靳修臣又说:“这次林林给我打了电话,很乖,臣哥奖励你好不好。” 周煜林睫毛轻颤:“好。” 火灾发生后,在失去意识前,周煜林忽然就想起上次,靳修臣那么可怜地恳求他,下次遇到危险时,一定要给他打电话。 这段时间的相处,也让周煜林潜意识开始有些依赖靳修臣了。 于是他拨通了靳修臣的电话。 这个人,真的没有让他失望。 周煜林轻声呢喃:“谢谢。” 谢谢靳修臣这段时间,让他觉得,他付出的信任,和勇敢迈出的这一步,都很值得。 他大概还是一个脆弱的人类,很多时候,比如这场火灾后,他真的很需要这样一个心疼他、给予他百分百安全感的怀抱。 靳修臣不断地亲吻他,缓解他的不安:“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还愿意依靠我。” “林林,我真的很开心。” 又柔声问他:“屋里为什么会着火,是发生了什么吗?” 周煜林双手搂着靳修臣的脖子,把下巴靠在他的颈窝,这是一个很依赖的姿势,他嗓音飘忽: “我窝在沙发上睡觉,不知道为什么起火了,等我睁开眼,屋里的火已经很大了。” 大到他想起父母去世时,那场风都烧成了热浪的车祸。 想起了火光冲天中,疯狂吞噬他的那种深刻的痛苦和绝望。 于是周煜林浑身发抖,恐惧到动弹不得,想迈步,整个人却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靳修臣拿出手机,跟他一起看监控回放。 原来是线路老化,家电自燃了。 韩美美这个房子很老了,家电也大都高龄,在使用的过程中自燃很正常。 周煜林:“可惜了师姐的房子。” 被烧成了这样,墙壁都熏黑了,怕是要重新装修。 也怪他昨晚通宵了,回家睡得太沉,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 靳修臣:“没事,我回头跟师姐说,装修的事儿我来操心,就是……” 他看向周煜林,欲言又止:“林林,这里已经不能住人了,你搬回以前我们的小别墅好不好。” 这次周煜林没怎么犹豫,依恋地靠在他怀里:“好。” 靳修臣高兴得有些不知所措,只会一遍遍亲吻他的额发:“明天就搬……不,今天,今天我就让人来搬。” 于是靳修臣通宵了一夜,还没顾得上休息,又开始忙活搬家的事儿。 周煜林受到了惊吓,在靳修臣的强烈要求下,先回了小别墅休息。 两人就这样,再次住到了一起,真正开始了同居。 日子平静却又幸福地往前过着,周煜林工作也逐渐不忙了,有了更多的时间陪周木木。 这天晚上,周木木睡前,趁着周煜林在洗漱,靳修臣把周木木拉到一边。 周木木抱着他的玩具熊,一脸茫然:“爹爹,怎么了。” 靳修臣看了眼浴室的方向,门还关着,他松了口气,这才说:“木宝,爹爹交给你一个任务。” 周木木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什么任务。” 靳修臣低头,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气。 周木木边听边点头:“放心,交给我。” 浴室的门开了,靳修臣只来得及最后交代一句:“爹爹的幸福,就靠你了。” 周木木向他比了个ok的姿势,迈着小腿朝周煜林走过去。 周煜林刚洗完澡,脖颈上挂着毛巾,头发还在滴水,脸上被热水蒸腾的红晕都没散。 见他过来,俯身一把掐住木宝的腰,把他整只人提溜起来抱在怀里。 周煜林:“木宝今天想听什么故事?” 周木木亲了他一口:“爸爸讲什么都爱听。” 周煜林笑眯眯,抱着人在沙发上坐下:“好。” 他拿过一本书,刚要开始讲,身旁的沙发忽然下陷。 靳修臣递给周木木平板,哄他:“自己去一边先玩会儿游戏。” 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吹风机,对周煜林说:“林林,先吹头发。不然容易头疼。” 周煜林抿唇:“好吧。那你快点。” 靳修臣笑了下,打开吹风机,温柔又细致地帮他吹着头发。 手下动作没停,眼神却直勾勾地望着周煜林红晕未消的脸。 半晌后,头发吹干了,周煜林正要起身离开,胳膊被猛然拽住。 随后一个吻,落在了他的脖颈上,那么滚烫,让他整个人都轻颤了下,眸子失神两秒。 回过神,周煜林垂着眼匆匆逃离,只丢下一句话:“早点睡吧。今晚我带木宝睡。” 第281章 靳修臣看着他背影,心里甜滋滋的幸福。 他很懂周煜林,如果周煜林心里拒绝,那就会像曾经那样,果断甩他一个耳光。 周煜林的不拒绝,其实就是同意、默许的意思。 十年前的周煜林是这样,如今的周煜林还是这样,内敛,含蓄。 果然,人不管怎么变,有些东西始终是不会变的。 一个月的期限已经到了,靳修臣难免有些紧张。 他不敢正面去问周煜林,怕对方给出拒绝的回答,那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所以才故意做出这样暧昧的动作试探。 看到周煜林的反应后,靳修臣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 但也只有一点。 现在的周煜林,很多时候让靳修臣摸不准,所以他提起的一颗心脏,还不敢放下。 卧室 周煜林讲完一个故事后,把书放在床头柜上:“木宝,该睡觉了。” 周木木抱着他的胳膊不放,巴巴地望着他:“爸爸,你会离开我和爹爹吗。” 周煜林刮他的小鼻子:“为什么这么问。” 周木木:“之前爹爹说,爸爸只是暂时跟我们住在一起,如果有天爸爸想走,木宝要乖,不要哭闹。” “爸爸,你想走吗。” 周煜林半张着嘴,顿了两秒,静默了一会儿后,给周木木盖上被子:“睡觉吧。” 周木木想刨根问底知道答案,又想起靳修臣刚才叮嘱他的话,让他别缠着爸爸,会把爸爸问烦,于是只能闭上眼,乖乖睡觉。 周煜林却是望着天花板,深思了一宿。 第二天是周末,一家三口都在家休息。 按照惯例,周木木会赖床赖到中午。 周煜林和靳修臣一直都惯着他,没别的,他们家有钱,有条件,就想惯着孩子,不让孩子吃太多苦,所以没有必须早起那一套规矩。 周煜林跟靳修臣两人坐在餐桌上,沉默地吃着早餐。 靳修臣的眼神时不时瞥向周煜林,一眼万语。 周煜林也不问他,装没看见,不紧不慢地吃完早餐。 等靳修臣把碗筷都收拾了,洗完了,周煜林才招呼他:“坐下聊聊吧。” 仿若地震前,感受到某种磁场波动的动物,靳修臣心头一跳,呼吸都轻慢了些。 为了显得正式些,他特意坐在了周煜林的对面。 靳修臣:“林林想聊什么?” 周煜林手里端着水杯,平静地看着他:“不是你有话跟我说吗,还让木宝来试探我。” 靳修臣瞳孔颤动了下:“是。” 他直勾勾地看着周煜林,一字一句,郑重又紧张:“一个月到了,我,可以留下吗……留在你身边。” 周煜林喝了口水:“上次我说,给你一个月期限,那天是几号。” 靳修臣很肯定:“十三号。” 二月十三号,过年前。 周煜林嗯了声:“今天几号。” 靳修臣:“十五号……” 周煜林把水杯放下:“所以早就过了一个月的期限了。我有让你走吗?” 靳修臣怔了下,缓缓睁大了眼,那样不可置信,又难忍欣喜地望着周煜林,像是在望着恩赐自己福泽的神灵。 他嗓音都发颤了,高兴到语无伦次:“你、你是说,我,我——” 周煜林神情软了几分:“你被选择了。” 靳修臣仍然愣在原地,木然地望着他,像一台宕机卡壳的机器。 周煜林也看着他,同他目光交汇:“留在我身边吧。” 靳修臣喉结艰涩地滚动,眼眶缓缓红了:“谢谢……” 周煜林垂下眼,有几分难为情:“你,不想抱抱我吗。” 这种时候,是该有个拥抱的。 这是不可缺失的仪式感。 靳修臣立马回神,站起身坐到他身旁,张开双臂紧紧地搂住了周煜林。 他把脸埋在周煜林颈窝,掩盖自己又哭又笑,狼狈至极的神情:“林林,你真好。谢谢你还愿意选择我。” 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五年,一共一千八百多天。 失去周煜林后,每一天都如坠地狱般的痛苦煎熬,他都好好熬过来了。 幸好,幸好他没有过放弃的念头,幸好他熬过来了。 于是他重新拥有了他的天上月。 感谢这轮月亮,还愿意让他拥有。 周煜林轻吸一口气,回抱住他,嘴角挂着一抹浅笑。 两人就那样相拥在一起,感受着胸腔里难以言说的浓烈爱意。 像是被厚重的棉花包裹着,就算此刻从万米高空坠落,也有种无所畏惧的心安。 靳修臣退开一点,眼底还有闪动的泪光未消,就那样深情地看着周煜林:“我可以,可以亲你吗。” 周煜林眨了下眼:“可以。” 于是靳修臣一只手掌住他的后脑勺,把人摁向自己,暴烈地吻了上去。 双唇相触的瞬间,靳修臣滚烫的泪落下,他含糊地喃喃:“我爱你……我爱你……” “我终于,有资格说这句话了。” 终于不用再惧怕,周煜林会觉得他的爱,觉得他捧出的真心,觉得他这个人,很恶心。 靳修臣捧住周煜林的脸,用鼻尖厮磨着他的鼻尖,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第282章 他确认般,艰涩地问:“我再次拥有你了吗。” 周煜林轻声回应:“是的。我们都再次拥有了彼此。” 时隔五年。 虽然已经回不去了,但显然如今他们都已经变得更好,这段感情未来的走向,也肉眼可见地更好。 靳修臣胸膛震颤着,似乎是难忍哽咽,又似乎是在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我爱你。” “很爱,愿意为你去死,愿意为你付出一切,林林,我爱你。” 周煜林心头动容:“嗯,我知道。” 经历了这么多,他相信,靳修臣这些话,每个字都真心实意,不掺半点假。 忽然想起什么,靳修臣慌乱地看着他,问道:“那你……” 话到舌尖,他喉结艰涩地滚动了下,最终变成了:“那你,为什么还愿意选择我。” 周煜林垂眼想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给他看。 当年分手时,他在备忘录上写了很多日记,每一条都是靳修臣的罪证,目的是为了让自己牢记那些伤痛,永不回头。 如今他再次给靳修臣机会,也在备忘录上写了很多,每一条,都是他选择靳修臣的理由。 现在的周煜林,学会了权衡利弊,更加理智地去对待感情。 他不可能头脑一热,感动上头,就跟靳修臣在一起。 靳修臣捧着他的手机,一条一条挨着看,每一条他都看得非常仔细。 靳修臣:“为什么师姐刁难我,要给我加分?” 周煜林同他解释:“你对待我朋友的态度,反应了我在你心里的地位。” 靳修臣对韩美美很好,任由她使唤,甚至愿意一定程度上弯腰妥协,说明靳修臣很重视周煜林,连带也重视跟周煜林相关的人。 靳修臣握住他的手,亲吻了下他的手背:“那不算什么的。” 又往下翻:“为什么你病倒进医院,我车祸那天,也给我加分?” “那天,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好,还弄了自己一身伤,你知道吗林林,那天我其实很害怕,怕你觉得我在卖惨,所以我不敢跟你说我出车祸了。” 因为过去有很多次前科,他在周煜林面前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最终只换来周煜林的厌恶。 要不是那个司机忽然进来,嘴欠提了车祸的事儿,靳修臣原本是什么都不打算说的。 说了显得他很矬,不帅气。 周煜林又想起了那天,靳修臣狼狈地闯进病房,但看他的眼神那样珍重,像在守护着一件绝世珍宝。 周煜林轻声:“因为,我看到了你在用心地,努力地去做,看到了你的行动。” 靳修臣身体力行地向他证明了,之前的那些承诺,不只是空洞地说说。 也再次感受到了,靳修臣把他看得比自己还要重。 那样被人捧在心尖上疼爱的感觉,没有人会不动容。 打动周煜林的是靳修臣这份炙烈又毫无保留的爱,加分的是靳修臣满分的行动力。 同样也是那天,周煜林说他有点委屈,于是靳修臣冒着大雪,几分钟后就出现在了他面前,安抚并托住了他的每一点小情绪。 这也很戳中周煜林,他能感觉到,靳修臣对自己的珍视。 靳修臣抱紧他:“谢谢宝贝,我以后会做得更好的。” “过年那天呢,加分又是为什么。” 周煜林望着半空失神片刻,他想起了大年那天,他一个人一觉睡到了傍晚,醒来后那种深刻的孤独感。 又想起了拉开窗帘后,看见楼下这对朝他微笑的父子,还有满空的烟花时,那一瞬心脏暖乎乎的感觉。 周煜林微微垂眼:“你说的对,我害怕孤独,需要家,也需要爱。” 只有靳修臣给出的,献祭式的极致的爱,才能够填满他的心脏,驱散孤独。 才能让他感受到不会被人抛下,不会被人用来权衡利弊地取舍的安全感。 以及当时一家三口在一起过年,那段日子真的太美好了,幸福到让周煜林觉得不真实。 如果往后靳修臣带给他的,都是那样的日子,那样的好东西,周煜林无法拒绝。 也没有理由拒绝。 能一家三口一起幸福快乐,为什么还要忍受着孤独,一个人独自生活? 过年那段日子,是周煜林选择靳修臣的关键。 听完周煜林的解释,靳修臣沉默了半晌,最终他只是亲吻了周煜林:“以后我会让你每天都那么幸福。” 很抱歉,如果他没有做错事,那么周煜林在过去的五年里,也应该是那样幸福的。 靳修臣指尖继续滑动,往下翻看备忘录:“后面这些呢,我给你当助手……同意你跟明黎拥抱?” 他表情变得古怪:“这些都是什么……” 周煜林平和道:“尊重。你给了我尊重。” 尊重他的事业,尊重他的意愿,靳修臣愿意为了成就他,给他当助理。 也尊重他的交友,无条件地信任他。 这些东西,放在参考选择里,看似突兀可笑,却非常重要。 因为曾经的他们,就是因为缺少尊重和信任,才走到了陌路。 如今靳修臣让周煜林看到,他们起码不会再重蹈覆辙。 也让周煜林更加确信,他们是在往前走,往更好的未来走。 第283章 放下手机后,靳修臣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搂紧了周煜林的腰,一句话也说不出。 只觉得,他的林林真好。 还愿意这么耐心地,去剖析他,然后相信他。 周煜林回抱住他,忽然缓缓开口:“虽然现在说这种话,有些煞风景,泼你凉水,但我还是想告诉你……” “我选择的,不只是你,更多的是一个,我觉得会让我过得更好的未来。” 当年周煜林离开靳修臣,就是因为看不到两人在一起的未来,放眼望去,未来只有一片黑暗的痛苦。 所以哪怕那时,他还深爱靳修臣,仍然能狠心割舍掉,转身独自离开。 如今他选择靳修臣,理由层层叠叠有很多,但总的来说,是他看到了一个很美好的未来。 这个未来里,他会过得很幸福。 不用再一个人忍受孤独,不用再什么事都自己强撑着,不用再被迫承受自己在世上孤身一人的绝望感。 他会有一个把他捧在心尖上疼爱的爱人,会有一个乖巧懂事又那么爱他的儿子,会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管他是站立,还是躺下,身后都是让他踏实的安全感。 周煜林从来都不缺乏迈出那一步的勇气,他缺的只是理由。 四年前周煜林原谅靳修臣的那个晚上,他就跟靳修臣说过,他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人,他也有勇气去接受一切,跟相同的人重新开始,但是——他没必要那么做。 而如今,理由已经充足,那为什么不试着选择靳修臣,不试着给自己选择一个更好的未来呢? 为什么不呢。 靳修臣抬头看他:“但我也在那个未来里,对吗。” 周煜林顿了下:“对。” 靳修臣温柔浅笑:“那没关系。只要能留在林林身边就好。” 其他的都不重要。 而且周煜林自己也说了,选择的‘不只是他’,那还不是说明,周煜林的选择里有他吗。 周煜林想了想:“如果,你因为过去几年,产生了什么心理创伤,或者应激反应,可以现在说出来,我会尽力配合帮你疗伤。” 任何一段感情,都不可能靠一个人支撑着,这点周煜林最是深有体会。 从他选择跟靳修臣重新开始的那一刻,他们就变成了一个命运共同体,周煜林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靳修臣的痛苦视而不见。 他需要扛起这段感情的另一头,承担自己作为伴侣的责任。 这样两人才能,更好地一起走下去。 靳修臣看着他,黑色的眸子铺满了深情,他抬手抚上周煜林的脸,扯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我的林林怎么这么好啊。” 他低头吻了下周煜林:“可能,我以后会比较黏你,可以别嫌弃我,别烦我吗。” 因为失去过,所以更加害怕再次失去。 靳修臣:“烦我也没关系,你告诉我你烦我了,我会克制一点自己。” 周煜林睫毛轻颤:“不会。不烦。” “还有呢。” 靳修臣浅笑,把玩着他的手指:“没有了宝贝。我想我只是缺乏一点安全感。” 而周煜林在这方面做得很好,他能够察觉到靳修臣的不安,然后适时给予安抚。 就像上次跟明黎吃饭时一样。 周煜林:“好。还有问题吗。没有我去叫木宝起床了。” 眼看他站起身要走,靳修臣一把拉住他,仰着头巴巴地看他:“还有一件事。” “我以后,能跟你睡一间房吗。我晚上想抱着你睡。可以吗。” 周煜林眼睛飞快地眨了几下,侧过身去:“可以。” 靳修臣笑起来,松开了手:“好。” 时隔五年的再次同床共枕,周煜林有些不适应。 晚上时,他特意提早上床,特意睡在靠墙的里面,把外面预留出足够的位置给靳修臣。 闭上眼,却怎么都睡不着,难得地紧张了。 床的另一边塌陷下去时,周煜林浑身变得僵硬。 随后一双手臂伸过来,很自然地把他拉进一个宽厚的胸膛。 温暖的,安心的,让人眷恋的。 很奇怪,这些熟悉的感觉,瞬间消融了周煜林的忐忑和僵硬。 好像,这个拥抱生来就属于他,他这辈子终其一生寻觅的,就是这样一个拥抱。 靳修臣亲吻他的额头,嗓音很轻:“终于完成了。” 周煜林:“什么?” 靳修臣:“救赎线。属于我的救赎线,到此时,终于完成了。” 虽然走了很多弯路,但还好没放弃。 周身萦绕着让人心安的气息,周煜林闭上眼,享受着这份安宁:“恭喜。” 靳修臣笑了下:“林林你知道吗,在遇到你之前,我是个……嗯,很恶劣的人,完全符合你笔记里写的,那个大反派的样子。” “我憎恶全世界,恨每一个人,兜里揣着一把刀,经常会想,要不上街随机挑个人,把他杀了算了。我都这么不幸福了,凭什么他们要幸福,大家都一起不幸好了,一起永坠地狱。” “因为我不懂,我不懂世界上这么多人,大家都能过得还不错,为什么偏偏就我过得不好,就我摊上了那样一对父母,那样一个家,遇上了那么多恶人。为什么就我要受尽折磨。” “总觉得,自己这样的人,没有存在的价值。我甚至认为自己很恶心……” 第284章 一边厌恶自己,一边又破罐子破摔地活着。 那么多年,靳修臣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反社会的事儿,都是因为周煜林的存在,像一根吊着他理智的蜘蛛丝。 从九岁那年起,他每次想做坏事,就会想起树下那个粉琢玉雕的小人,摸着他的头,夸他勇敢坚强,允许他哭,还给他糖吃。 那是他第一次收到,来自这个世界的善意,就像黑白世界里,忽然照进来的一道彩虹。 不想被那个人讨厌,因此他小心翼翼地活着,不让自己伤害到别人。 那时靳修臣总抱着,‘也许有天他能够站到周煜林面前’这种想法,所以在那之前,他尽量不让自己成为一个恶心的人。 一切都是为了,能靠那道彩虹再近一点。 靳修臣喉咙逐渐艰涩,他把周煜林抱得很紧,紧到手臂上的青筋鼓起: “你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才真正地接纳自己的吗。” 周煜林安静地听着,温柔回应:“不知道。” 靳修臣:“从你喜欢我开始。” “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你来爱我,我才觉得,啊,原来我这种人,也是有资格被爱的,也是有存在的价值的。觉得,或许我没那么恶心,没那么让人厌恶。” 从那时起,他才算是真正地开始活着。 周煜林睫毛颤了又颤:“你,很好。真的。” 他从未见过,有比靳修臣更加坚韧不拔的人。 靳修臣拥有比石头缝里长出来的小草,更顽强的生命力,那样生生不息。 哪怕是在十八层地狱,这个人也能满手是血地,扒着满是钉子的岩壁,一点一点爬上去。 他不仅自己爬上去了,他甚至腰上还拴着一个周煜林。 哪怕自己遍体鳞伤,鲜血淋漓,他却能把周煜林保护得很好。 这样的靳修臣,很难让人不动容,所以周煜林从来都不觉得,他爱上靳修臣,是因为鬼迷心窍。 靳修臣轻笑,又去吻他:“因为你喜欢我,你爱我,我才开始喜欢我自己,接纳我自己,才觉得,我可以好好活着。” “后来你讨厌我,离开了,我失去的不只是我的林林,我也失去了我自己。” 失去了所有。 他嗓音哽咽:“我后来想,我果然很丑陋,我大概是没资格被爱的。我比你,还要厌恶和恶心自己。”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很恨,恨不得自己去死……” 靳修臣这辈子,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遇见了很多恶毒的人,但他还没恨过谁。 他唯一恨过的人,就是他自己。 周煜林感受到他发抖的双臂,主动捧起他的脸,看着他,告诉他:“你现在很好,现在的你,值得我爱。” 想了想又说:“除了婚后那一年外,过去的十年你也很好。” “臣哥,我不是瞎子,也不是很容易就能爱上别人的人,但我爱上了你,这就足够说明,你很好,起码在我的眼里,你闪闪发亮,让我无法忽视。” 于是靳修臣颤抖的身体停了下来,一颗被悬吊在半空的心脏,就那样被温柔又稳妥地托住,缓缓落了地:“谢谢。” 靳修臣:“所以你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了吗。没有你,我会死……你比一切都重要。” 周煜林很轻地嗯了声,他从来不怀疑靳修臣对他的爱:“我们以后都好好的,好不好。” 靳修臣亲吻他的唇角:“好。我爱你。” 周煜林:“我知道。” 靳修臣:“我爱你。好爱你。” 周煜林:“我知道。” 靳修臣闭上眼:“宝贝晚安。睡吧。” 屋里床头昏暗的小灯灭了,黑暗中,靳修臣的呼吸逐渐平稳,胸膛里的一颗心跳得嘭咚有力。 周煜林借着窗外淡薄的月光,用目光描摹着他脸部的轮廓。 很久后,周煜林依恋地把自己蜷缩在靳修臣怀里,轻声说:“我也爱你。” 于是男人的唇角,很轻地弯了弯,假装胳膊被压得不舒服,更紧地抱住了他。 第二天清早 靳修臣起床后,忽然感觉脖子上多了个东西。 他抬手取下来看,竟然是一块玉雕的长命锁,很小一块,但做工精致,能看出制作它的人,花费了很多心思。 最关键的是,这块长命锁上,没有裂缝。 靳修臣怔了下,神情逐渐变得温柔。 他看向躺在自己身旁的男人,低下头在周煜林的眼尾处,印下一个吻。 他的林林,还是心疼他的,舍不得让他一直戴着碎了的长命锁。 今天工作室不太忙。 到了下午四点,周煜林就下班了。 靳修臣说附近有买烤红薯的,让他在写字楼下等一会儿,自己去给他买红薯。 周煜林就围着围巾,站在原地等,这时手机忽然响了。 他点开看,是陆序发来的消息。 陆序已经很久没跟他联系了。 开口却是问:你跟他复合了,对吗 周煜林如实说:嗯,你怎么知道 明明他谁也没说。 陆序:他朋友圈,发了你睡着时的照片 周煜林眉角抽了下,立马切出去点开朋友圈看。 果然,应该是今天早晨拍的。 周煜林无奈地叹了声,起码在他醒着的时候拍吧,睡着的照片多少有点羞耻。 第285章 陆序安静了很久:为什么 周煜林盯着屏幕上那几个字,理由很多,他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又觉得,他跟靳修臣之间的事儿,用不着跟别人解释太多,他们安静地幸福就好。 陆序:你就那么需要爱吗 周煜林怔了下,手指从键盘上抬了起来。 陆序:其实人不需要很多爱,也能活得很好的 周煜林沉默了,沉默到陆序心慌 陆序:说话。 陆序:……我承认我有点嫉妒,我不懂,他那样扭曲的爱,除了能给你窒息和痛苦,还能给你什么 陆序:凭什么你选择他,曾经却一点都没考虑过我 这些年,陆序游历了全世界,他以为,总有天他会忘记周煜林的。 毕竟爱情不是他的全部,人生还有很多精彩的事,总有天周煜林在他生命里留下的那道不深不浅的印记,会被其他事、其他人覆盖掉。 但陆序没料到,五年过去了,他不仅没忘掉周煜林,那份浅淡的爱意,反而被时间烹饪得越发的醇香浓厚。 所以他总忍不住,偷偷观察着周煜林跟靳修臣的朋友圈,总想知道,周煜林最后会选择怎样的一个人。 发觉这两人又在一起后,陆序有些接受不了了,所以才终于跑来问。 雪还在缠绵不绝地下着 周煜林没有回答陆序,只是问他:为什么你放弃了我 陆序:什么? 周煜林:当年你喜欢我吧,我跟他离婚后,你有过机会的,你为什么放弃了我 陆序:因为你没有选择我 在最后一次见面时,他当时是要告白的,但周煜林制止的眼神告诉他,周煜林没有选择他,最终陆序放弃了。 周煜林:嗯。但我也没有选择他 这个他,显而易见指的是靳修臣。 周煜林:不管是十几年前,还是如今,我一开始,都没有选择过他 周煜林:是他拼了命地来选择我,不断地,哪怕遍体鳞伤,爬也要爬进我的世界 最终周煜林无可奈何,被打动,也再没有理由拒绝,于是留下了靳修臣。 陆序愣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周煜林:我是个很冷情的人,我心脏的外面是有一层硬壳的,别人可有可无的浅薄爱意,敲不开它 周煜林:因为我清楚,自己有多渴望爱,这份渴望,会让我在陷入爱情时,甘愿为对方付出一切 就像那十年间,他为了靳修臣,也付出了自己的所有,包括事业。 周煜林:所以,为了自己的安全,我不会选择一个可以放弃我的人,我只会去爱靳修臣那样,把我当成他的全部,愿意为我燃烧自己,献祭灵魂的人 周煜林:这样,我才觉得对我来说是公平的,安全的,是等价交换的 周煜林:你可以说我自私,但我必须要先看到对方的付出,看到对方向我走出九十九步,我才愿意跨出那一步 又是好长一阵沉默 陆序苦笑:我懂了。是我不配 他们,不是一类人。 周煜林:没有配不配的,每个人都能在这世界上,找到合适自己的那一块灵魂拼图,你也会找到的 浅淡相爱,相敬如宾地过一生,也可以很幸福,也是一种活法。 只是那种活法,不是周煜林的活法,也不是靳修臣的活法。 陆序:好,祝你……祝你们幸福 周煜林:嗯,你也是 放下手机,周煜林望着半空,很轻地叹了口气。 街道的对面,靳修臣手里拿着烤红薯,脸上是温柔如水的笑意,就那样穿过朦胧的大雪,一步步朝他走来。 周煜林望着这一幕,心里无比安定。 又想起陆序那句话:你就那么需要爱吗。 是的,很需要。 从十几岁少年,到如今三十岁青年,人生最美好、最关键的成长阶段,周煜林都被滋养在靳修臣深刻入骨的爱意下。 爱已经变成了他活命的养分。 他就像是一支被精心培育在温室里的玫瑰。 这样的玫瑰,如果被放逐到荒野,只会死亡。 陆序问他就那么需要爱吗,就宛如问一个原本拥有双腿的人——你就那么需要腿吗。 这是一种残忍。 过去六年,跟靳修臣之间,都是不怎么愉快的记忆,但周煜林只有婚后那一年痛苦不堪过,备受折磨过。 因为只有那一年,周煜林无法确认靳修臣是否爱他。 往后五年,哪怕跟靳修臣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离婚,厌恶,甚至憎恨成仇,周煜林都并不太痛苦。 因为他知道,靳修臣爱他,靳修臣还爱着他。 他的养分,从来没断过。 即便周煜林一个人在美国求学,虽然孤独,但他的心,总是安定的,从来没有像父母去世时那样,由于孤独而绝望过。 因为,靳修臣从没停止过爱他。 过年过节的陌生电话,问候短信,偶尔能看见的藏在树后的人…… 这些都告诉他,有个人一直在他身后爱着他。 只是那时,周煜林不愿去看,不想回头。 但心脏的感知,是不会出错的。 那几年,周煜林不是没有遇到过好的人,比如明黎。 但他总不愿意让自己属于别人,甚至他自己都没察觉,他在下意识排斥。